一场大火与长峰医院的一门生意

文 | 张婉莹

编辑 | 江江

视觉 | 西决

昨日，4 月 18 日 ，北京市长峰医院发生一场大火。

4月19日，据北京市中午举行的长峰医院火灾事故通报会披露，截至今日9时，经转院救治无效，29人不幸死亡。

该医院是首家血管瘤领域的新三板挂牌企业。4月19日早，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发布公告，北京长峰医院股份有限公司（870890.NQ）因发生重大风险事件，且未申请停牌，根据《全国中小企业股份转让系统挂牌公司股票停复牌业务实施细则》等相关规定，现决定自2023年4月19日起对其股票实施停牌。

通报会现场

事故系医院住院部内部改造施工作业过程中产生的火花引燃现场可燃涂料的挥发物所致。事故具体原因和损失还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目前，包含北京长峰医院院长王某玲、副院长汪某、总务科主任王某阳和施工公司等12人，因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已被公安机关依法刑事拘留。

作为首家血管瘤领域的新三板挂牌企业，长峰医院的规模在北京民营医院中不算小。除北京外，在上海、广州、成都等城市也有布局门诊，控股、参股公司达22家。

香颂资本董事沈萌向盐财经记者表示，如果后续认定事故原因为长峰医院自身管理问题所致，可能会涉及诉讼、赔偿等问题，不排除长时间被新三板停牌甚至是摘牌的结局。

“如果赔偿金额巨大，上市公司挂牌企业可能会资不抵债，被要求强制退市。”

盐财经记者反复拨打长峰医院董事会秘书电话，截止发稿，无人接听。

“莆田系”操作？

公开资料显示，北京长峰医院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2009年12月2日，于2017年3月1日挂牌。

发生事故的北京长峰医院位于北京市丰台区靛厂路291号，是一所以神经内科、血管瘤、脉管畸形等疾病为诊疗特色的二级综合医院，是北京市医保定点医院。

根据长峰医院官网，长峰医院集团自2003年起从湖北鄂州开创了第一家血管瘤专科医院，逐步在全国布局近20家医院。

2018年时，官网发文称：“未来还将继续新开医院，力争在5年内全集团医院数量达到100家。”

长峰医院医院官网截图

实控人汪文杰为大专学历，据医疗媒体报道称，汪文杰出生在一个医生家庭，父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血管瘤医生，因此他也走上血管瘤治疗的相关道路。

天眼查信息显示，汪文杰有实际控制权的企业达38家，“长峰系”企业布局北京、上海、广州、成都、西安、长沙、贵阳、南昌、合肥、郑州等多地。

作为民营医院，长峰医院最看重的自然是盈利，如何盈利以及如何获客？

销售费用自然不可少。

财报数据显示，2021年，长峰医院的销售费用就超1亿元。

而在当年，长峰医院全年总营收仅5.81亿元，扣非净利润则为-2925.77万元。

也就是说，销售费用占其营业收入近2成。

长峰医院对此表示，销售费用的增加主要原因是“公司加强互联网医院平台赋能、新媒体 IP 运营获客，以及与第三方媒体平台合作等方面的投入，相应的销售人员人工成本、差旅费、业务宣传费增加 2125 万元所致”。

与汪文杰自述从小受父亲救死扶伤的熏陶不同，其控股的长峰系医院多次因发布虚假广告与医托骗诊等，受到行政处罚。

据央视2019年的报道，深圳龙岗警方曾破获一起网络医托案件中，就有涉及“长峰系”医院。通过百度竞价搜索来获客与伪造医生从业资历等手段，诱骗患者前来就医。

据央视2019年的报道，深圳龙岗警方曾破获一起网络医托案件中，就有涉及“长峰系”医院

西安长峰则在2014 年 4月，利用报纸夹页发布违法的印刷品广告。

广告内容含有利用医学专家及其患者名义作治愈证明并宣传治愈率达95%以上，特色诊疗涉及到了医疗技术、诊疗方法、疾病名称。因此被责令改正，并罚款1万元。

在某点评平台上，盐财经记者发现，“长峰系”医院在长沙、广州等多地遇到患者投诉。

有患者称其为“骗子医院”，在百度上以99元检查的名义将患者骗去体检，然后开具大几千元的检查与药物。还有“小问题说成大病”“检查结果是假的”“把你往死里坑”等评论。

在某点评平台上，，“长峰系”医院在长沙、广州等多地遇到患者投诉

类似“莆田系”医院的操作，并未阻挡长峰医院的上市。而作为上市的连锁医院，即便在挂牌后，依旧行政处罚不断。

比如：

武汉长峰康复医院有限公司，被最高人民法院所公示失信公司；

2019年10月，北京长峰医院因任用非卫生技术人员从事医疗卫生技术工作，被北京市丰台卫生健康委员罚款3000元；

2019年7月，长沙湘城康复医院，因医疗机构超范围开展儿童保健科诊疗活动，被长沙市卫生健康委员会总计罚款3.5万元，并吊销《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

……

长峰医院实控人及董事长王文杰

针对此次火灾事件，中国非公立医疗机构协会（以下简称“协会”）法定代表人与秘书长郝德明称，将继续密切关注有关部门对事故具体原因的调查结果及责任认定，若北京长峰医院失责，该协会作为国家行业管理组织，会及时回应行业与社会的关切。

作为协会的单位会员，北京长峰医院在2019年的社会信用等级被该协会评为AAA级，医疗质量服务能力被评为四星级。

郝德明向盐财经记者明确表示，未来肯定会对长峰医院进行摘牌，“除了摘牌，免除专业委员会的职务，还会开除会籍”。

4月19日下午，该协会发布相关文件，郝德明称，“整个行业要以此为鉴，马上加强火灾隐患的排查、加强消防意识和防火意识”。

中国非公立医疗机构协会发布的通知

连年亏损，未来可能会退市

发生重大安全事故后，长峰医院在4月19日遭遇停牌。

同日，长峰医院主办券商中信建投发布风险提示公告，称本次事故造成了较大人员伤亡及财产损失，损失金额尚不明确，将对长峰医院经营形成不利影响。并表示，“截至本公告发布日，主办券商未能与公司相关人员取得联系”。

盐财经记者梳理发现，长峰医院连年亏损。

近三年间，累计亏损近1亿元，高于其上市后前三年的净利润之和。

财报数据显示，2020年至2022年上半年，长峰医院的营收分别为4.26亿元、5.81亿元和2.53亿元，同比变化幅度为-17.76%、36.5%、-5.12%；归母净利润则分别亏损为-3729.34万元、-2888.68万元、-3264.38万元，累计亏损为9882.4万元。

自2020年开始，长峰医院便陷入了亏损的困境，2020—2022年1-6月长峰医院分别亏损3729.34万、2888.68万、3264.38万

原定4月20日披露的2022年年报，则因年报编制与审核工作未按期完成，董事会在4月14日表示，2022年年报延期至4月27日披露。

在连年亏损的现实面前，创始人“5年内开100家医院”的大饼无法实现，只能依靠出售相关资产来回血。

4月12日，在事故发生的一周前，长峰医院发布出售资产的公告，出售的资产总额超2000万元。

公告显示，长峰医院出售全资孙公司长沙湘城康复医院有限公司100%股权、广州长峰医院有限公司51%股权。

前者标的价格为1500万元，占公司2021年期末总资产的14.30%。

后者标的价格为535.5万元，拟出售的资产总额占公司2021年期末总资产的 8.56%。

本次转让完成后，公司将不再持有长沙湘城、广州长峰的股权。

值得注意的是，被出售的广州长峰，是“长峰系”盈利最高的企业。

广州长峰医院

盐财经根据其控股、参股的22家企业数据发现，2022年上半年，除子公司成都医百顺互联网医院有限公司未披露营收数据之外，仅有4家企业处于盈利状态，其他17家企业均处于亏损状态。

在盈利的4家企业中，广州长峰营收为228.69万元，居于榜首。其他三家企业盈利在6.87万元至31.74万元，加起来不到56万元。

但在亏损的企业中，亏损最多的为医百顺（北京）医疗科技有限公司，亏损数额达到524.79万元；披露的17家企业，2022年上半年亏损数额超2500万元。

对于A股上市企业来说，如若连续三年亏损，会被要求退市。但对于新三板企业来说，由于企业申报条件比较低，所以对盈利方面没有业绩、指标的要求。如若最近三个会计年度经审计的期末净资产均为负值，会被列入强制摘牌。

新三板中，公司遭遇被强制摘牌的原因较多，长峰医院恐“涉及国家安全、公共安全、生态安全、生产安全和公众健康安全等领域的重大违法行为被追究法律责任，导致挂牌公司或其主要子公司依法被吊销营业执照、责令关闭或者被撤销，依法被吊销主营业务生产经营许可证，或存在丧失继续生产经营法律资格的其他情形”，或在未来会被摘牌。

在香颂资本董事沈萌看来，长峰医院挂牌的新三板基础层，本就是交投不活跃的市场，停牌虽然从形式上限制了投资者对该公司进行公开交易，但实质影响极为有限。

如果后续该医院承担民事与刑事的责任，再加上对遇难者家属巨额赔偿的话，可能导致上市公司的挂牌企业资不抵债，不再具备新三板挂牌资格，会被强制退市。

对于“长峰系”医院来说，营收不利、连年亏损早已让公司千疮百孔。北京丰台长峰医院的大火，或许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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