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竹 | 乡建——经营与永居
王竹
浙江大学建筑工程学院 教授
中国城市规划学会乡村规划与建设学术委员会 委员
本文为王竹教授在由农业部美丽乡村创建办公室、同济大学、海门市人民政府联合举办,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和经济与管理学院、上海同济城市规划设计研究、江苏省海永镇共同承办,江苏省美丽中国(空间)建筑设计产业园协办的“美丽乡村创建实践圆桌会议”上所做的特邀报告。文字为速记整理稿,未经作者审定。
谢谢大家,非常高兴有这个机会和大家一起谈谈乡建问题。
乡建是最近几年非常热门的话题,大家也都涌到这个殿堂里面,好像城市折腾完了没有什么折腾的了,没有什么增量,要找一块新的肥肉,然后就来了。包括吃饭时也在谈乡建,都是“我投入了多少钱、准备获得什么样利润、怎样包装、怎样上市”等等。我一听,就觉得对不上话。
乡建是需要有态度的,我一直这么要求我们团队、要求我们的学生,针对乡建你要有一个正确的认识,特别是在混沌状态当中,需要有一个清晰的思考。
这十几年的热浪之后,也需要有一个冷静的思考了。我接触乡村二十几年到三十年了,在不同的地区做,而且培养的团队也包括方方面面。今天就结合我们最近几年的工作来谈谈这么多年的思考,也有一些转型,也希望听取大家的宝贵意见。
浙大有个乡村人居环境研究中心,我们在负责这一块。我们一直强调要两条腿走路。第一,是做学术,因为你在学校不是在设计单位,首先是学术。学术不一定就是搞研究,你教学潜下心来也有学术,你做设计潜下心来也有学术。还有方方面面以问题为导向的研究项目,积累到一定的时候也可以有学术产生。所以说学术在学校这个阵地上是坚决不能失手的;第二,我们这个专业还是要会做设计,不是说你讲到社会学、讲到生态,就不会做设计了。设计是非常硬的,这是我们的看家本领。
以前的规划设计,是和政府捆绑在一起,是自上而下的。下乡后,好像有一种“我来拯救你了”的姿态,是指手划脚式的规划设计。这些都是以任务和指标为导向,政府下达任务,并且有考核指标。我们有设计费,有干活的期限,然后经过审批通过。对农民而言,到底这个乡建是怎样的,好像就不知道了。
现在有了新的变化。现在我们的思路,实际上把空间的应对放在了第三个问题上。放在第一位的,是经济问题。乡村没有经济,它的活力就彻底丧失了,就回不来了。要在村庄里建设高品质的生活,首先需要的就是物质基础。
第二个问题,是乡村的社会结构问题。如果还是到处都是空心村,村里只有些老人、妇女、儿童留守,这个村子就空了,社会结构就散了。如果不能把青壮年的年轻人吸引回乡村,就会有非常大的社会隐患。
我们现在做的一些支持和帮助,就是针对前面的问题。我们现在有城乡合作社——以前农村有农村合作社,是由村民组织起来的——现在是把城市和乡村结合起来。目前起步阶段,我们还是公益性的、是帮助农民的。只是我们的导向跟资本下乡不一样。资本下乡,一定是以利润为导向的,而且要跟政府捆绑在一起。政府的政绩是引资,资本是需要得到利润回报的,要算多少年可以收回成本,因此要用很小的代价把地租过来,然后雇佣农民当农民工人,农民没有幸福感。
我们现在做的就是怎样做大资本关注不到的地方。我们提出的是“小美”。“小”就是和大规模经营不同,“美”就是做精品。这里有经济和商务上的活动,将来还有公信平台的建设等,都包含在这里面。这就是目前我们乡村人居环境研究中心的一项重要工作。
我们现在主要还是获取科研方面的一些支持。一个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目前已经做了两个重点项目。一个是长江三角洲地区低碳乡村人居环境营建体系研究,主要针对长三角地区,研究发达地区乡村在快速城市化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包括一产、二产、三产。我们把这种特别是在发达地区乡村存在的问题理出来之后申报,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的资助。这个项目是和东南大学以及浙江省安吉县勘察设计院合作完成的。
第二个是“十二五”国家科技支撑计划的农村领域项目——村镇旅游资源开发与生态化关键技术研究与示范。现在一想到乡村开发就想到旅游,就是把乡村变成城市的后花园。到底怎样协调好这个关系?乡村是什么资源?这不是简单的农家乐吃一顿饭的问题。再一个就是生态化关键技术,这和上一个项目低碳也是一脉相承的。我们的牵头单位全部都是一些国家级的科研院所,一起来针对这个关键技术进行研究。
接下来就谈谈这些年我们对乡村的认识和做的一些实践。
一、乡村的认知与解读
对于乡村,你首先要有一个基本的认知。特别是现在乡村建设已经成为政治任务的情况下,从中央一号文件落实到下面都是作为政治任务完成的。这种情况下,准确的认知就更加重要。
一种观点,把乡村建设看成是为了城市人消费的。我们的建筑师经常把个人情结强加进去,我们现在经常看到的比如生态景观的恢复、地方风貌的再造、乡土民俗的延续等,客观上都表达了良好的愿望,但是动机是不一样的,有一些甚至大相径庭。一些看似最接地气的表达方式,已经演变成宏大运动和个人情怀,包括我们很多建设师、艺术家,都进了这个领域,用自己的个人情怀来切入到乡村里面,引领乡村建设,很多时候却忽视了对生活本质和真实的关注。这样带来的问题是很严重的。
第一,就是在全球化背景下的地域文化失语问题。在城镇建设上,我们是讲普通话的,它的语境、建造体系是是讲普通话。但是对于乡村,可能在我们目前的认识下,就一定要讲地方话的。这个地方的语境是什么?它的词组是什么?组合方式是什么?如果失语,乡村建设就会遇到非常大的问题。
第二,快速建造下生态环境的退化。我们可以看到一些新农村建设方案,就经常这样硬生生的放在那里,这么整齐划一,一点弯都不拐,这就是我们前几年新农村建设的成就。在这样的村子里,你连村长的家都找不到。
第三,外力控制下主体意识的缺位。就是农民完全没有话语权,在这种观念驱动下的空间形态是无根状态。以前说乡村的房子是地里面长出来的,我们团队给的思路是“种房子”,你要看天、看地、看气候,看这里有什么,然后考虑下什么种子,来年怎么收成,要看这些东西。现在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就变成一种无根的状态。上午的报告里也有说过,有些北方地区的领导也提出要“全面推广徽派民居”等等,根本就没有真心思考过,这样出来的空间形态,自然就是无根的。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条,就是这种时代变更下人和土地伦理的丧失。以前我们都有土地庙宇,任何季节都要拜土地爷、拜土地神,是很神圣、敬畏的。今天我们可以坐地还价,只要有这个资本、有金融码头可以投就可以坐地还价,人和土地伦理就彻底丧失殆尽了,社会结构也解体了。可是没有社会结构,你怎么建新农村,建起来的也是空壳子。以前乡村穷不害怕,因为有乡村民约,穷也是有底线、有乡绅的。现在这些约束都没有了,新农村建设可能又更加剧了这些问题的严重性。梁漱溟先生说“近百年的近现代史就是一部在政治、经济和文化上对乡村的破坏史”,现在看起来也是有道理的。近十年来我们步伐迈的更大、杀伤力更强,问题就更加突出。
这种情况下我们应该看一下到底乡村建设应该怎样定位,我们的态度应该是什么。一个端正的态度应该是把乡村建设放在一个地域特征之上,首先回答“是谁的”。我在一些培训里也对某些干部讲了,乡村建设不是给干部建的,把参观路线设计出来就行了。我们要考虑的是建成之后受益的是谁、在哪里?这个时候首先应该考虑“是什么”的问题,而不是说像什么,然后才是我们“怎么做”的问题。
举个例子,一块毛石就很像我们的乡村空间形态,表面混乱,但是把一块石头和一个塑料一起扔出去,石头可以打死人,塑料顶多会打一个包。塑料很亮丽,可以变成各种各样的形态,如果我们不识货就会把我们的宝贝给扔掉,去换了塑料——一切都向城市看齐。但是如果你真正读懂乡村,就会发现它的结构很结实,它的生态、生产、生活是三位一体的,非常一致和同构的。
如果我们懂得乡村,这块石头一开片,“宝贝”马上就出来了。然后我们可以再找懂的人精雕细刻打造它的形态,把各方面的材料、肌理、色彩、愿望都寄托在雕刻上,就打造成无价之宝。我们现在往往把这个丢掉了,一看表面非常灰暗、非常粗糙,就给扔掉了。浙江一些地方建设新农村,甚至提出“三年住楼房、五年建成小城市”的目标,还把这个标语贴得到处都是,这就不是乡村建设了。要知道,城市才是不得已的。我们也不用去谈什么美丽中国,就提智慧中国就可以了。城市引领高效率、高密度、高产出、高技术,但是讲美丽,真是不要指望城市了。比如陆家嘴,远远一看,就跟牙科医生打开的工具箱一模一样,有针头、有刀片、有锯子,什么都有。
传统乡村聚落,是居住者从自我需求、从个体微观局部的视角来营造的。首先要关注基地的环境特征,包括气候、地貌、材料、手上有什么样的技术。等着第二天要跟其他村民商量:“我在你旁边也建一块地,在远处再开垦一块农田行吗?”“都可以,我们合在一起抱团取暖,这个还是可以的。”整个过程是一种自组织的机制,这样所形成的空间形态是小微环境秩序下的随机差异,局部空间是非匀质的并存在紊乱化现象,随着时间的延续聚落结构逐渐稳定,所以说空间形态和社会网络是异质同构的。这样,聚落整体的肌理便呈现出柔韧自然的有机性和丰富性,这就是乡村的规律。
所以说我们对待乡村的态度,与其说是改造,不如说是守护和学习,要学习乡村建设的智慧,不是说学习形态,而是它的过程与发生机制、它的规律和智慧。
二、乡村营建的诠释
了解乡村的规律和问题之后,怎样去诠释,就需要拿出我们的态度。我们讲任何一个居住环境,或者说一个乡村,它的建设从低级到高级是有梯度的,是要一级一级不断去逼近我们的目标的。这里有一个概念,希望大家去充分认识到,就是级别越低重要性越强。越低的越重要,一级一级上来最后到我们最终的目标,我们乡村的愿景、乡愁,悠然人居就出现了。但是现在都是一拥而上,很多明星建筑师都只愿意展现自己的意愿,就失去了很大的一块重要阵地。有些甚至直接把个人的意愿强加过去,把农民绑起来按在他建的房子里,这样的新农村建设能不可怕吗?
这样以来,乡建大致上有两种态度,一个是由上而下,关注富人。今天下午的另一个会场,可能很多就是讲经济的,因为有很多金融资本往里面投,就要更加关注富人,关注卖土地和招商引资这一块,当然也包括一些建筑师或者艺术家个人情结的强植入。另外一个态度,就是要更多关注大众。可是量大面广,怎么办?这就是整体系统性需求,是国家战略性需求的问题,关系到50%左右的人口的生活和居住空间问题,它是普世性的,必须引起关注。
我们的设计师,有一些是站在T台上做秀和表演的,这也包括我们的一些媒体,都有大量的粉丝,还有一些则是在后台默默的奉献,让农民成为真正的表演者,包括地方的干部、村民、建筑师和一些研究者等等。这两方其实应当各有所长,互相合作,不应该相互厮杀。
乡村建设即使制定规范,也一定要区分刚性内容和引导性内容。现在一讲到乡村,包括我们的部里、厅里,马上就要制定规范,制定标准。实际上乡村和城市完全是两个概念,你有的时候把混沌的东西一条理化,这个混沌就死了。混沌的状态下你需要有一个清晰的思考,而不应该用单一的逻辑去对待它。应该有所求有所不求,有些可以作为固定要素,可以是刚性规范,但更多可能是非固定要素。如果把这两个搞明白了,你就不会眉毛胡子一把抓了,就会有轻重缓急、有的放矢。做的过程当中分清什么时候抓固定、什么时候抓不固定,就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是这样的,制定的规范标准,至少也应当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刚性的,一部分是引导性的。
乡村建设一定是低技术的。所谓的低技术,不是回到我们的夯土建筑。现在很多设计师一说低技术就是夯土建筑。实际上,夯土在很多地区已经消失了,除了一些西北地区或者是更偏远的地区,大部分已经没有这个了。它的生活品质、空气质量还是不行,唯一的优点就是节能、冬暖夏凉。现在整个工艺体系都没有了,我们怎样恢复?如果一定要去做,还要满足现在的物理指标。我了解过的,每平米的建设成本就要达到三千块,就变成奢侈品了,就是说本来低级的东西都变成奢侈品了,这实际上已经脱离了乡村建设的本质了。所以说,我们还是要考虑现成的、方便的、低成本的、高效率的这一套体系如何与我们的乡村建设结合起来,这样的话就可以形成原生的绿色循环体系。
乡村建设还要保留尽可能的弹性,追求动态的完善,而不是静止的高完成度。我们设计师有时候有个毛病,老是讲建设必须和设计有一个高度完整的对应。但是建设过程永远没有这么完美,特别是你把村民或者是使用者的行为因素和长时间的自然因素和时间因素放进去之后,一定会不断调整的。可能在某种情况下的未完成,就是我们终极的高完成,要有这个概念。所以我们要留有弹性,留有发展变化的可能性,不要做得太刚性。否则虽然完全按照你这个设计执行了,但是太刚性,一旦条件变了,就伤筋动骨了。所以说这个也是我们乡建要考虑的。
乡村建设一定要关注公共服务功能的提升。以前村里有祠堂,有寺庙,村子里商量大事情就到祠堂。族长或者是乡绅有威信,村里有规矩,今天这些东西都丧失掉了。因此首先应当考虑的就是村里的公共服务产品或者是公共活动场所的提供问题,而且不仅仅是建一个漂亮的房子,而是用它的空间结构来强化它的社会结构,这关系到乡村的活力和社会结构的形成问题。
乡村建设的空间营造上,一定要考虑基本单位和结构稳定不散,并在此基础上增加它与自然的有机接触。从空间营建的策略上来看,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切入。一个是在规模一定、结构稳定不散的情况下,封闭的边界越长越好,这样就说明这个组团的边界与自然环境会更加有机的接触。如果是简单的一个圆,这个边界很短,跟环境的对话可能就丧失掉很大的空间。但是一定要结构不散,里面的道路、公共开放空间、住房分布等结构是稳定的。还有就是要抓住基本单位,就是居住单元,我们有时候叫邻里单元。邻里单元是人和人之间关系最密切的单位——不管是空间还是数量、规模。如果我们可以找到这样的良性细胞,把这个细胞打造好了以后,这个机体就应该有一个健康的基础。
乡村建设的关键就是要使得地貌单元跟邻里单元能够巧妙地结合在一起。乡村要么建在水网平原,要么就是山地和岛上,这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要素,其实有个共同的形态特征,就是破碎地形。但是再破碎的地形,也有一个相对的地貌单元,如果能够把地貌单元和刚才说的邻里单元巧妙地结合起来,我们就可以“种房子”了。“种房子”的种子,实际上是要看天看地看材料技术、看谁在使用,看好了之后再种房子。这时候的这些房子,肯定是“绿色”的,不要讲指标性的绿色和技术性的绿色,只要是巧妙地把握这些因素,把地貌单位和人居单元糅合在一起,一定是天然的绿色。
乡村风貌一定是大协调,而不是一村一品。现在一讲到风貌,就是一村一品。这个实际上是从日本学来的。但是真正的日本一村一品,不是讲房屋和形态,讲的是产品和村里的产业结构要根据自己的特点打造。他们的村跟我们的村概念是不一样的,地域范围和面积也都不一样。我们直接拿过来强制性让这个村和那个村有不同的风貌,这是不行的。以前讲徽州民居是大徽州,江南水乡也是“大”江南的概念,都不是一个村的概念。如果讲风貌一定是大协调,这一个地区所有元素是同质性,风貌是一致的。小丰富,就是进村有一棵大樟树,有一个码头,有一些山坳、水系,这些东西巧妙结合起来,就丰富多彩起来。
乡村建设一定要重视院落,回归院落生活。现在由于宅基地的原因,发达地区建的很多房子都是兵营式的,没有院子,这个是不对的。中国的乡村一定要有院子,有了院落空间,就会把生活的丰富多样性通过空间都给你一一对应上。那么我们起码有了公共的、半公共的、半私密的、私密的空间,空间和生活就丰富多彩了。
乡村建设还应当关注地方性,要讲地方话。讲地方话应该有一个乡村的在地语言,在地语言的词汇是由气候特征、地貌、材料、人文、生活方式等最终构成的。用这个语言去做文章,写句子,一定是地方的。所以说对乡村的地域性表达,正是从地域基因认知开始,然后产生在地语言,最终达到再造本土。我们不回到过去,也不移植别人,而是关注在建的是怎样的。
刚才讲的这些,总结下来就是乡村建设应当是有机更新的,而不是一个晚上建设好社会主义新农村,应该是聪明增长、人地共生的,这就是我们对乡村营建的基本看法。
三、乡村营造实践——浙江安吉.鄣吴镇景坞村
这个是我们做的重点项目示范基地。这是村的核心,叫月亮湾。农民房子盖的很漂亮,都是新的,这是上游,下游有三条河集中起来。我们改造的这个房子其实是个新房子,是过去的小学,现在已经没有学生了。河床边上是小卖部,其实是个违章建筑。月亮湾听起来挺有诗情画意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平常没有水的时候这里就是野的垃圾坑。
我们考虑的是,如果能够把这个地方改造好,让枯水季节也有水,这个地方就会非常的漂亮。所以我们利用地形用石头做滚水坝,也就一米多高,洪水时候水可以从上面漫过去。这样利用不同的标高打造环境,就把人和水的关系建立起来。下图中是建好了以后的状态,拍照片的时候正好下雨,看上去就非常漂亮。对于这个违章建设的小卖部,我们干脆将错就错,保留了下来进行改造。因为它已经是村民心中的聚合点,大家都在这个地方打牌、聊天和买东西。因为这里叫月亮湾,所以我们就做了一个月亮窗。做外墙处理的时候,我们就用地方的竹子做模板,村里人看了非常好奇,因为以前从来没有见到这样做的,结果做出来一看效果真的不错。就这样的一些简单处理,景观品质就从地下跑到了天上。
图:改造后的效果
图:改造细节图
对于民居和农民的房子,这种低碳和绿色怎样可以体现出来?科学性、普世性,然后是乡土性,并不是完全回到我们传统的乡土,就跟我们穿衣服一样,为什么一定要穿亚麻、纯棉、纯皮的,这跟我们精雕细刻无价之宝是一样的。另外一定要低成本,而且要精细化,意大利皮具一定是手工缝出来的,你用机器弄出来就不值钱了。
接下来这个是小学,也是老的废弃掉的,没有构造柱。但是这个东西给了我们机会,因为这是村里的集体财产,改造起来就不像在农民家里那么困难,我们就可以做比较多的技术探索和集成示范,来做我们低碳乡村和绿色农居实验。
图:改造前的废弃小学
首先我们加了构造柱,做了新的平台并且用玻璃封起来,就做成了太阳房,特朗伯所有的原理在这里都实现了。这个楼梯是三米六,作为居家来说一米八太宽,我们就直接在这个梯段上各让了四十公分,多出来的八九十公分就直接做了个烟囱,而且烟囱的顶部用深颜色的卵石,吸热性很好,这样有利于拔风。
然后,我们把这个教室改作客厅,然后打通,增加一个书房和活动室,原来的西墙给围成一个四米到五米的中庭,厨房、储藏前面做餐厅,也可以做车库。这样的话整个房子基本的格局,按绿色的原理就打造好了,其他的如墙体这些东西再增加上。
图:设计平面图
接下来是山墙,山墙的防水是最重要的,特别是农村的土房子。我们就考虑能不能给它再来一个墙体,就是给他一个复合型的夹皮墙。于是,我们将竹子从中间劈开,然后用螺丝钉给拧上去,下雨的时候就不会潮湿,白天不会太晒。如果是这个竹子坏了,也很简单,再安上去一个。基本上不花钱,就是通常的工艺,整个物理指标还有心理感受,以及地方环境的对话基本上给形成了。
这样下来我们有十到十二个被动式技术的应用,基本上都不花钱,就是一个材料的钱。建好后我们做了一些物理指标的测试,发现整体的效果特别好。阳光房产生温室效应,一些主要房间也做了一些通气管道,中间的烟囱拔风效果也非常好,而且不需要借助于其他能源来实现这种效果。遇到气压不足的情况,可以借助下风扇,问题就解决了。
图:改造过程
图:改造后的效果
四、小美农业实践
接下来讲一下我们最近干的事情,刚才那些东西都放在第三位了。第一位是抓农村的经济,我们能做的是什么?我们提出小美农业,这是我们现在帮助农民开发的。保证一个农民一个月收入在五千块钱以上,而且是五十岁以上的农民。实际上,五六十岁的老农民正是最好的年龄,经验、体力都可以。如果可以让他们回得来,并且有高收入,生活就很惬意,村里的社会结构也会更稳定。
我们做的小美农业,考虑的就是这个问题,而不是以前自上而下、指手划脚、制造麻烦的救世主方式。我们从小微做起,以农民增收为导向,又以居民食品安全和口味为导向。为什么这么说?因为现在的年轻人要么不回来,要么就是所谓的现代农业,而我们却让老农民依然做小农,小就可以做的很美,美就可以很精。这个精又是今天城市里面这种中产阶级所特别需要的。比如很多大学生毕业出去工作一段时间,到了三十岁左右生孩子之后,经济收入也还可以,房子也有了,最关注的就是食品安全问题了,需求就产生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放弃大众化以量为导向的现代农业生产方式,转向以精为导向,由我们中心建立起信任的桥梁和平台,以“1+N”为运转的基本合作单元,建立起一户村民对三十户市民的非常结实的社会单元,然后农民按照我们的要求种菜,种大米、种葡萄、种西瓜等等。这些作物,有的是每天都需要的,譬如蔬菜每天都需要,有些是分季节的,比如葡萄的季节、杨梅的季节、大米的季节,还有就是山茶油,这个山茶油是纯手工压榨的,我们监控生产的。这样形成的合作单元就非常结实。这样一来,种房子是一个单位,现在的社会结构又是一个单位,两者的结合就非常的稳固,现在就能够保证农民每个月有五千块钱左右的收入,甚至多的时候达到一万块钱,你们小白领出去一个月可以挣一万块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
通过这种方式,我们已经吸引了一些新的农民参与,一些新农人也找到我们希望加入我们一块来做。赵民老师上午讲的日本、韩国农村的衰落,我们正好可以接住了去做这个事情。农民收入提高了,也解决了农民的根本需求,我们才可以来谈空间、谈村子里面的道路、房子等等乡村建设问题,这个时候农民就变成了我们的粉丝,这时候你真的是可以“指手划脚”了。
以小农个体,特别是中老年农民为主的乡村,以前最大的困难就是缺乏与市场、客户的对接,现在我们帮助他们做到对接。利用现在的技术,如网络技术、公信力平台来做到。但是这样一来,农民就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去生产,这个是刚性要求,你所有的产品要有权威部门认证,所有化验的结果要放到网上去。我可以跟大家说,你们现在经常吃的一些菜,其实并不怎么健康,因为真正没有加任何东西的白菜,就不会是这样的状态。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农民了,所以这些东西我只要一看就基本知道了。
目前我们国家的中产阶级有大约三亿人,他们对价格较高的优质品,特别是无公害、绿色、有机产品的需求是巨大的,但是却找不到能够信任的来源。现在很多公司也打着配送有机蔬菜的旗号,但是你没有办法信得过它们。我们在熟人圈里推荐,肯定值得信任的,并且有很多指标来监控和保障,目标就是为乡村把客户对接好,为城市找到靠谱的农民,然后做担保,而且质量管控也是我们来做,承担第三方的职责,同时也维护双方的权益。通过两端引流、社群建构,现在我们城市居民和农民的关系非常好。
我们这个模式叫“小美”。“小”就是以15亩及以下,以农民、家庭、单元为单位。我们这个单位有一个老张吸引了很多高级粉丝,他直接对接30户左右,后面又有一个潜在的庞大客户群。我们这个微信群里有好几百人,但是一个老张只能服务三十人,这样的话第二个老张、第三个老张就会复制出来。这个是我们的模式A,或者叫小美农业1.0。
图:小美农业的模式原型
日本、韩国、台湾目前的农业都是农场为主,更多的是老年人为主的农业,现代化之后的城市需要安全食品。他们这种情况给我们提供了经验和教训,我们可能避免走一些弯路。现在我们的小农所占的比例有多少?我们可以看到,50%以上还没有城镇化,这是一个潜在的生产大军,反向的是2.8亿进城农民,可能50岁以上的人群都将返回农村,正好是壮体力劳动者。还有接受过城市化、工业化的洗礼,特别是大学毕业的新农人,在这一方面也很有意愿。
农业规模有大有小,大规模一般都是上百亩、上千亩,中等规模数十亩到一百亩,我们是把目标紧紧锁住在小农这里。这里是乡建,大农场跟乡建没有关系,是挣钱,是以利润为导向,大规模的农业是以量为导向,以低价量大来满足填饱肚子,质量也只是底线保证,至于村子建成怎样都跟它们没有关系。而我们是盘活村子里的经济,把人吸引进来。我们是要高附加值,要吃好,吃出味道、吃出安全,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产品。
图:小美定位——1/4的江山
我们除了有菜农还有米农、果农,但都是以质为导向,发展的就是小型农业。这样的小美产业,潜力就是“1+2.5+3”。我们叫2.5,因为它是工业性质,是手工业,可以跟传统农业和生活融为一体。我们称这样为产业联动,第一产业、2.5产业、第三产业,然后整合起来。
通过经营来实现乡村的永居,帮助中老年小农的群体老有所依,吸引部分年轻人回乡创业,这就是小美农业的重要目的。小美农业就相当于小农的现代化,也就是中国农业现代化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样的话就能达到沟通城乡、社会和谐、安全稳定的目标,从而利于永居。
谢谢!
(报告整理人:邹海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