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智颖
来源：上海华略智库（ID：HUALUETT）
古往今来，城市间一场接一场或明或暗的城市竞赛，助推着历史车轮滚滚向前。“十四五”时期，天津将加快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努力实现“一基地三区”功能定位，打造国内大循环的重要节点、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支点，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区域商贸中心城市。天津应该如何自我定位、找准对标城市，才能实现在全球城市体系中的位次攀升？
“十四五”时期，经济圈将成为推动全国高质量发展的新动力源，中心城市和城市群将成为承载发展要素的主要空间形式，我国将形成以城市群为依托的多极化增长新格局。
其中，国家中心城市作为城市群的核心和引擎，将集聚全国甚至全球的高端资源，强化与世界的联系，全面提升国际交往便利度和交流合作紧密度。
在京津冀世界级城市群建设格局中，天津将承担区域对外开放的门户地位和枢纽作用，引领城市群代表国家共同参与全球竞争。
实际上，不管是一线城市还是新一线城市，近年来都在积极对标全球先进城市，努力提升城市的全球影响力，实现在全球城市体系中的位次攀升。
天津提升城市全球影响力的关键一环
某种程度上，国家之间的竞争是关键城市的竞争。几乎所有的国家和地区都拥有至少一座发达的中心城市，这些中心城市的影响往往超越了国界，尤其在金融、贸易、文化等方面，在区域甚至全球都有着重要的影响力。作为我国城镇体系层级的“塔尖”，国家中心城市对内是经济活动和资源配置的中枢，是国家综合交通和信息网络的枢纽，是科教、文化和创新中心；对外则要代表国家参与国际竞争，推动国际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2017年以来，国家中心城市建设加速推进，发展目标更加清晰，已有的9座国家中心城市都明确了定位及目标。不难看出，“全球影响力”“国际”“世界城市”等，成为国家中心城市建设的关键词。中国社会科学院城市与竞争力研究中心主任倪鹏飞曾表示，“中国作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拥有北京、上海、广州等新兴的世界级城市，同时也拥有一批以武汉、天津、成都、重庆等为代表、已经在世界城市体系中崭露头角、影响力超越了区域的中心城市”。一些城市早已经瞄准全球城市开展对标，例如上海就提出要对标纽约、伦敦、东京等城市，建设卓越的全球城市，一些全球城市的先进经验也确实可以为城市发展提供可参考借鉴的模板。《天津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纲要》指出，“十四五”时期，天津将加快构建现代化经济体系，努力实现“一基地三区”功能定位，打造国内大循环的重要节点、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支点，建设国际消费中心城市、区域商贸中心城市。
天津要提升城市的全球影响力，就要明确自身在全球城市体系中的坐标定位，寻找并对标合适的全球城市，在与全球城市的对标中找到差距、找到方向。
全球城市的坐标等级
在全球城市评级与排名方面最常被提及的榜单主要有两个：科尔尼管理咨询公司（A.T.Kearney）研究出品的《全球城市指数》，全球化与世界城市研究网络（GaWC）发布的《世界城市名册》。其中，《全球城市指数》旨在明确全球各城市的整体实力水平和发展潜力；《世界城市名册》以先进性生产服务业机构在世界各大城市中的分布为指标，对世界城市进行排名。1. 《全球城市指数》
《2019全球城市指数报告》包括《全球城市综合排名》和《全球城市潜力排名》，这两份榜单对全球130个城市进行排名，分别评估了当前全球顶级城市的表现和未来城市的发展潜力。《全球城市综合排名》围绕五大维度（商业活动、人力资本、信息交流、文化体验和政治事务）的27项标准衡量城市当前综合表现，就领先城市的国际布局、综合表现、发展水平等提供专业洞察，便于对不同城市进行比较，了解各城市的核心优势和显著差异。《全球城市潜力排名》基于四个维度（居民幸福感、经济状况、创新、治理）的13项重点指标对城市未来的潜力进行排名，通过对环保表现、基础设施、创新能力等因素的评价来评估城市长期投资与成功的潜力，从前瞻性的角度分析了各城市构建未来竞争力的政策与做法，识别了可能成为全球最具影响力城市的快速发展城市。
2019年的研究结果显示，纽约连续3年保持全球城市综合排名第一，这得益于其商业活动得分的提高和在人力资本吸纳上的强劲表现；伦敦继续保持稳定的发展步伐，跃居全球城市潜力排名榜首。中国城市增长势头不减，综合指数排名平均得分增长速度是北美城市的3倍；在潜力城市排名中，增长速度是欧洲城市的3.4倍。2019年天津位居《全球城市综合排名》第88名，较2015年上升14名，这得益于天津企业实力、人才引进、信息建设、文化体验等方面的突出进步；在《全球城市潜力排名》中，天津位居第60名，较2015年下降5名，拥有较大的进步空间。笔者认为，天津可以选择《全球城市综合排名》中位列20-50位，以及《全球城市潜力排名》前40名的城市作为对标城市。
2. 《世界城市名册》
《世界城市名册》每隔两年或四年发布一次，通过量化全球城市在金融（银行、保险）、广告、法律、会计、管理咨询五大行业的全球连通性，对城市进行Alpha、Beta、Gamma、Sufficiency划分（即：全球一二三四线），以衡量城市在全球高端生产服务网络中的地位及其融入度。GaWC的独特之处在于，评级指标中并不包括直接的GDP或制造业产值，而是侧重于“高级生产者服务业机构”的城市分布情况，排名的关注点在于城市在全球活动中具有的主导作用和带动能力。在2020年8月发布的GaWC《世界城市名册2020》中，包括香港、上海、北京、广州、台北、深圳在内的6座中国城市入围全球一线城市。天津从2018年的第86名上升至2020年的第77名，位于Beta级别，即全球二线城市以上。2020年世界城市名册Beta-以上城市排名情况 来源：《世界城市名册2020》英国城市规划大师彼得·霍尔与GaWC副主任凯瑟·佩恩合著的《多中心的大都市》一书中指出，若将全球的城市置于一个体系当中，Alpha级别城市就是位于最顶层的“全球城市”，其拥有500万以上人口，实际管理2000万或更多人口，同时服务于极大的全球区域；Beta、Gamma级城市则可称为“次全球城市”，他们通常拥有100-500万人口，实际管理1000万以上人口，而影响区域则限定在一个国家或者区域内，并提供特定全球服务功能，如银行、时尚、文化和媒体等。天津市2019年常住人口1561.83万人，同时作为环渤海地区的经济中心，具有明显的区域影响力，可以Beta+及以上的城市作为对标城市。
天津对标发展的全球城市
依据天津在以上榜单中的排名，结合城市的资源禀赋、经济发展、地理位置等因素，天津可以美国波士顿、德国慕尼黑、日本大阪三座“跳一跳，够得着”的城市作为未来追赶的目标，拉长长板，补齐短板，实现在全球城市体系中的位次攀升。
从经济水平来看，2019年天津GDP为14104.28亿元，人均GDP为90306.12元（按常住人口1561.83万人计算），约合13090.69美元，与三大目标城市中最低的波士顿（2018年）尚相差3万多美元。近些年天津经济下行压力较大，主要产业增长乏力，部分经济指标增速明显下调。天津的问题，根本上是产业不强、创新乏力、开放不够。实事求是地讲，天津要想在未来15年追赶对标城市的人均GDP难度相当大，但完全有条件围绕“一基地三区”定位，对照三大目标城市，切实打开脑袋上的“津门”，进一步提升制造业、航运、金融等功能。
来源：2020年天津统计年鉴，Munich Annual Economic Report 2019，Osaka Prefectural Government，Boston’s Economy Pre-Pandemic Baseline，按2019年人民币平均汇率为1美元兑6.8985元人民币估算1. 提升先进制造功能
天津作为我国传统老工业基地，曾创造出新中国第一块手表、第一台电视机、国产第一辆无轨电车等辉煌成绩，拥有坚实的制造业基础和和齐全的制造业门类——在41个工业类别中，天津就占据了39个。近年来，受产业结构偏重偏旧、新动能增长点“青黄不接”、民营经济发展滞后等因素影响，使这座老工商业城市面临严峻挑战。制造业领军城市慕尼黑和产业转型典范城市波士顿的发展经验，或许能给天津带来一些启示。来源：作者整理
波士顿曾是美国最重要的制造业中心，尤其以服装、皮革制品和机械工业著称。20世纪50年代后，面对传统制造业的衰落，波士顿依托高等学府和军事订货，沿128高速公路集聚了大量高新技术产业，使经济再次腾飞。今天，波士顿是美国仅次于硅谷的第二高科技产业重镇，其信息产业和生物技术产业，更是在全球具有重要地位。慕尼黑是德国著名的工业城市，宝马、西门子等行业领先的企业总部都设在这里。同时它也是一座高科技之城，慕尼黑高科技产业园是世界十大著名高科技工业园之一，也是德国的电子科学研究中心，拥有数百家电子工业公司。在制造业发展方面，慕尼黑工业大学、慕尼黑大学等高校产学研结合的治学方式，以及慕尼黑政府层面建立的促进产业升级的长效机制，都为这座城市持续发展不断提供新鲜的血液。慕尼黑高校产学研结合的治学方式慕尼黑工业大学十分重视基础技术的研发，更重视技术的应用。慕尼黑工业大学不仅有自己的工厂，还和企业建立密切合作关系，将“产学研”办学模式推向极致。尤其是慕尼黑工业大学与宝马公司之间的多元化合作，共同进行了许多人才培养的新尝试。这种情况在德国汽车行业十分常见，如斯图加特大学与奔驰、布伦瑞克工业大学与奥迪等。
慕尼黑高科技产业园慕尼黑高科技产业园是世界十大著名高科技工业园之一，也是德国最为突出的鼓励高科技创业发展的科技园区。它始创于1984年，位于慕尼黑的西北部，由慕尼黑市政府和慕尼黑商会共同投资成立。园区以高科技跨国公司为核心，主要发展高端制造、激光技术、纳米技术和生物技术等产业。作为德国高科技产业孵化中心，先后孵化出西门子、宝马等世界级高科技企业。
可见，一座城市制造业发达的关键，不在于门类齐全，而在于在部分行业领域拥有话语权；不在于按部就班发展，而在于拥有持续创新升级的能力。
天津市“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要坚持制造业立市，着力构建“1+3+4”现代工业产业体系，特别是要集中精力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在信创、人工智能等领域抢夺话语权，不断向创新链、产业链、价值链高端迈进，全面增强全国先进制造研发基地核心竞争力。天津可以借鉴苏州与上海的关系，依托自身在商务成本、营商环境、产业生态等方面的特色优势，借助首都的创新资源进行产业平行转移和产业升级。2. 提升航运枢纽功能
天津港是中国北方最大的综合性贸易港口，环渤海地区还有唐山港、大连港、烟台港等40余个港口资源，并且有13个的吞吐量位于全国前30强。具体来看，港口业内常说，“大不大”看吞吐量，“强不强”看集装箱。2019年，天津港完成货物吞吐量49220万吨，位居全国第6，排在唐山港（第3）、青岛港（第5）之后，日照港（第7）、烟台港（第8）、大连港（第9）、黄骅港（第10）之前；完成集装箱吞吐量1730万标箱，位居全国第6，排在青岛港（第5）之后，大连港（第8）、营口港（第9）之前。总的来看，环渤海地区港口缺乏统筹、分工不清，可借鉴阪神港的联盟形式，组建资源互补型港口联盟。大阪港自古以来就是京都的海上门户，市内河道纵横，素有“水都”之称。经过多年发展，大阪如今是日本五大集装箱港口之一，是阪神工业区之核心，轻重工业综合发展，其工业产值仅次于东京、居日本第二位，主要工业有石油化工、钢铁、金属加工、运输机械及电机等。大阪港与神户港相距仅30公里，两港区位条件良好，发展模式类似，曾为争抢资源展开激烈竞争。2014年10月1日，两地政府达成共识，由神户港集团和大阪港集团组成的神户-大阪国际港务集团正式运营，两港进入一体化管理、协同化发展时代。
天津港本就是京津冀的海上门户，辐射三北内陆腹地，连接东北亚与中西亚，是中蒙俄经济走廊东部起点，“一带一路”战略支点。2020年，国家发展改革委、交通运输部《关于加快天津北方国际航运枢纽建设的意见》中明确，“推动津冀港口协同发展，打破行政区划限制，高水平配置港口资源，优化区域集装箱、大宗散货等运输布局，构建功能完善、分工合理、错位发展、高效协同的津冀世界级港口群。”打造世界级港口群，将进一步凸显天津港的航运枢纽地位，能够更好地服务京津冀、服务全国、辐射亚太，统筹推进对内对外两个扇面的开放，助力天津更好地融入全球城市体系。3. 提升特色金融功能
天津是北方重要的金融中心，也已成为世界知名的融资租赁业务聚集地。但相对于天津的制造业基础而言，金融在服务制造业方面的特色还不明显。金融是产业发展的血脉神经，波士顿产业结构的成功转型升级，与其金融业的发展密不可分。在风险投资的推动下，波士顿的科技成果转化率、中小科技企业成长速度都遥遥领先，高科技产业的快速发展，反过来又推动了对风险投资的需求。如今，波士顿是全球金融管理中心之一和美国最大的基金管理中心，占全美金融服务的27%。许多投资管理公司，包括世界最大的共同基金公司Fidelity Investments诞生在此，其他主要基金公司包括Putnam、John Hancock、Pioneer、MFS（1924年发明了美国第一个共同基金）和Century。波士顿银行业由Fleet财政银行、波士顿银行、州街银行和市民银行四大主要银行组成。波士顿还有两家美国前10位的保险公司: Liberty Mutual Insurance和John Hancock life insurance company。据中国（深圳）综合开发研究院与英国智库Z/Yen集团共同发布的《第28期全球金融中心指数报告》（GFCI 28），波士顿排名第15，天津排名第108。慕尼黑除了是著名的制造业城市，还是德国第二大金融中心（仅次于法兰克福），拥有裕宝联合银行、巴伐利亚州银行；而在保险业领域，慕尼黑则胜过法兰克福，安联保险公司和慕尼黑再保险集团的总部都设在这里。天津可对标波士顿和慕尼黑，借鉴其发展经验，实现制造业与金融“两条腿”走路，以风险投资为突破口，充分调动和配置各类金融资源为战略性新兴产业服务，满足企业在科技开发、成果转化、产业化发展以及进一步发展壮大各个阶段所面临的金融需求，形成独具风格而又高效的科技金融体系。在这一方面，其实青岛比天津走的要更快。青岛正在把创投风投与发展工业互联网、人工智能贯通起来，促进产业链、资金链、人才链、技术链“四链合一”，打造全球创投风投中心与世界工业互联网之都。实际上，金融+制造（或金融+科技），也正是深圳40年来快速发展的“双轮驱动”。天津如何与北京错位发展，类似于波士顿之于纽约、慕尼黑之于法兰克福，在国际金融中心城市附近形成特色金融中心，打造北京-天津金融“双子城”，既是金融赋能制造业发展的现实需要，也是提高城市话语权的必然要求。制造是价值创造，港口是市场链接，金融是资源配置。天津明确“十四五”要打造国内大循环的重要节点、国内国际双循环的战略支点，制造、港口、金融这三张品牌，还要擦得更亮，这也是天津打造全球城市必须具备的三把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