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的往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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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婉清
往事随风,飘洒不去旧时光中的痛楚,然人生往前,总是经历了劈骨的痛,才会有后来柔软的幸福。
好疼的往事(上)
文:端木婉清图/网络
01.
夏末的香港,黄昏中带一点海潮的味道,腥腥咸咸。尖沙咀两道的霓虹灯,伴随着维多利亚港的繁华此起彼伏地闪烁着,仿佛将石佳的生平一并都点亮了。
远处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看不清彼此脸庞,唯有匆匆而过时,交叉行进间留下浅浅一抹微笑。
是过往,是风尘仆仆,是昨日往事涌上心头。
楼下奶茶店的小妹早已经把甜点送上门来。
石佳光着脚丫从蚕丝被窝钻了出来,踩在淡紫色松软的地摊上,慵懒地伸腰轻轻打开门接过点心。
谢谢你,小妹!
石佳姐,你今天看上去很迷人。
“迷人”?我怎么感觉老了呢?
这一日她都在床上冥思过往,直到夜幕降临,才倏然清醒发觉肚子饿了。而先生陈生去给她办理礼品还未归。
再三日,她就要回大陆探亲,故土魂牵梦绕,终是有了勇气面对。
面对自己16岁后的生活,和跌落风尘的痛,她都懂是生活的无奈将她推向今天,可不知道故乡的姐姐和故人是否能够理解她曾经的无奈。
在她多年漂泊的酒陪生涯里,最羞愧的事莫过于曾经做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卖过化妆品,做过服装导购,在排挡推销过啤酒,在夜店灯红酒绿里陪唱,甚至陪过人。
为了生活,她做得来做不来的事情都做了,直到遇到陈生,仿若重生。
只不过遥望海峡那端,故乡亲人殷切的期盼,此处回去,往事揭开,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就此释怀。
陈生常对她说:亲爱的,那是你的青春,谁的青春没有痛过,走回去,才能更好的往前去生活。
石佳笑笑,不敢往下想去,这一日她反复咀嚼这些,有些累。
想起刚刚奶茶小妹青春无邪的脸庞映入她的瞳仁,恍若间,石佳看到了很久很久前的自己。
是的,她已经买了机票,要从香港国际机场回江南了。
那么近,那么远……
02.
一个44岁的女人,如今家庭幸福,事业稳定,孩子健康,对她而言十分满足。
若有遗憾,也就是自己无父无母,连姐姐都不愿意再见她。这个世上除了陈生和孩子,她感觉好孤独。
她照着镜子,再也没有那般肤如凝脂,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不只是安然淡定的现在,还有很多很多的往事满目苍夷。
只是在流年的轮回里,逐渐被生活打磨成了坚强的女子,在陈生的爱里淡忘了悲伤。
但是她必须要回江南。从哪里伤心,从哪里救赎。
此刻落地玻璃窗外投射进远处的夜色,朦胧迷离,把奶茶和提拉米苏放在梳妆台上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抽屉,微颤着打开一个木盒子,一把陈年旧梳跃然眼前。
夹裹着它的还有一封发黄的书信,上面字迹潦潦草草,轻轻铺开读了一句。
昨日的花瓶是你姐姐打翻的,爸爸错怪你了,不该打你,请原谅!
前些日子里,去集市,买了把梳子,做赔礼,望喜欢。
……
落款爸爸,1988年夏。
那是父亲给石佳的信和礼物,也是生平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言语。毕竟在那次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他被安葬在深山里,长眠!
而这两件物品也就这样漂洋过海带到了香港,往后余生是石佳最珍贵的念想。
如果那一年不是父亲遭遇飞来横祸,亡命车轮下,或许母亲就不会一夜之间悲伤逆流成河疯了,如果母亲不是疯了,她和姐姐也不至于临时缀学为谋生计远离故乡南下打工。
16岁的花季下起了倾盆大雨,含苞欲放的花蕾几经摧残,摇摇欲坠。
1988,一直在想1988,石佳的心好疼,好疼的往事。
03.
那一年夏天,栀子花开,校园里随处都洋溢着芳香,她的16岁生日在即,姐姐回来要送她一本带花的笔记本。
父母准备带她去海边听海浪声。
那时石佳有一个暗恋的男同学,想等生日那天对他表白,她设想着穿上姑姑集市买的白色连衣裙,还有那双好看的黑色皮鞋。
她会用父亲给她赔礼的梳子梳头,然后用母亲的手帕擦汗。
一切都准备好了,没想到那一日即是和父亲的永别。
数学课上,老师在讲题,有人敲门,通知石佳回家。那人神色凝重,不敢多看她一眼。
只是一个劲地喊:快,快,快回家。
她百米冲刺,从操场推出自行车往家赶,那一日晴天霹雳,家中遇难。
远远就听到世上最惨烈的哭声哀鸣!
在她眼前,是父亲横躺在泥地上,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衫,脸上血肉模糊,看不清昔日慈祥的脸,一只手紧握拳头,一只手抓着衣角,像是痛苦地挣扎过。
有那么一刹那她心绞痛了一下,蹲了下去。
她看见母亲死死抱着父亲的身体,脸色惨白地狂叫: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们母女三个,自己逍遥去了啊,你怎么可以不打招呼就走了啊,你怎么可以不按时回来吃饱晚饭啊……
一遍一遍,穿透午后的天空,刺痛所有人的心脏。
眼泪就跟山洪暴发似的,汹涌澎湃。
有人去学校通知姐姐,石佳晕了过去,当她醒来,发现她的父亲已被人抬进了屋内的床上。
只是母亲泪眼婆娑地跌坐在地上,无言无语。
石佳跑进自己的房间,木讷地打开抽屉,拿出父亲前几日的书信和梳子,抚摸一遍一遍,从此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可亲可爱的人。
就像44岁后的石佳,现在站在抽屉前抚摸这把旧梳子一般,心中难言疼痛。
04.
几日后,阴雨绵延,石佳的父亲在亲友相邻的帮助下安葬在了深山那块自留地里。送葬那日,她的母亲滴水未进多日,不能前行,她和姐姐一起披麻戴孝行尸走肉在阳道送别,送别昔日疼爱她们的父亲去往天堂的方向。
石佳一直再想,人生最痛不过那日,只不过后来,更痛的还在等着她,16岁本该花一样绽放的年龄,而她和她的家庭风雨里被狠狠催打。
从此家道中落,沦为苦命女。
因为她们的母亲,世上唯一还能疼爱她们的母亲,悲伤过度一夜间疯了。
石佳记得那画面。疯了后,母亲再也不认识她和姐姐,日夜不歇坐在家门口等父亲回来,摆上饭菜喊父亲吃,自言自语问:今天赚了多少钱?
后来干脆不在家了,四处去寻父亲,一条街一条巷地找,不吃熟食,喜爱垃圾堆里的赃物。
如果有谁阻拦,她会咬人,日子久了,大家都怕她。
奶茶凉掉了,石佳的心里也冰凉如水,她的眼眸莹莹如光,她放好梳子,把眼泪擦干。
陈生给她电话:亲爱的,探亲礼品已经办妥, 我回家来了,你准备准备出行的衣物,我们三天后就回江南。
又是江南,几多风雨惦念,回望曾经,花开满园,后来秋风起,满树凋零,枯藤老鸭寒夜。
何止何止是父亲离世,母亲疯了那般简单,还有缀学,还有远去深圳,还有那些无数日夜的风尘过往……
她倒了一杯水,喝了下去,好多了,关掉冷气,蜷缩在沙发上,脑子浮现刚陪酒的日子里,坐在满身酒气的男人身旁,有咸猪手伸向她的衣领,邪淫地问她:多少钱一夜?
多少钱一夜?她苦涩地笑。
港城灯火璀璨,阳台上的法国玫瑰已开,鹅黄色的丝绸连衣裙铺了一地,石佳将往事揉碎。
29年了她要回去看看梦中的老屋,看看父亲和母亲的墓碑,还有亲口对姐姐说出她的痛。
叮咚,门开了,陈生回来,抱住微微发抖的石佳,把她抱回床上。
他疼惜地说:还没回去,你就像江南的雨,开始淅淅沥沥,说好的往事如风,只消记得,不能沉浸呢?
别怕,很多事情都过去了,回去只是为了放下和遗忘,有我陪着你,一直一直。
石佳抬眼看着陈生的眼睛,这个眼前对她呵护有加的男人,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个过去的客人,一个从地狱里挽救她回人间的人。
彼时她是深圳KTV里一名陪酒又陪唱的小姐……
他是香港某珠宝行响当当有钱的老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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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很疼的往事,你喜欢尘封还是说出来遗忘在风里?
PS:这几日一直再想要不要讲一些故事给你们听,于是在这样一个午后就突然写上了,希望你们在睡前或者某一片刻时光里,能有一份安静的心灵。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女子因为家庭变故,不得已缀学打工,后因生活无奈为了治疗母亲的疾病走上风尘之路,受尽欺凌苦楚,当她对爱情和人生失望时,遇见了一道曙光,从此改写人生。
作者:端木婉清,专栏作者,期刊写手,一个大龄文艺射手女青年,信奉说真诚的话,做善良的事,一支笔写尽生活百态,一颗心倾尽所有去生活。代表作《好的婚姻,看厨房》微信公号:端木婉清 ID:ziqingting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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