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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疼的往事(中)

2017-08-16 端木婉清 端木婉清

遇见端木婉清 遇见更好的自己

每一个置顶端木婉清的人都好可爱

端木婉清

往事随风,飘洒不去旧时光中的痛楚,然人生往前,总是经历了劈骨的痛,才会有后来柔软的幸福


好疼的往事(中)


文:端木婉清 图/网络


01.


陈生抱石佳回到床上,重开启屋内冷气,折回替她盖好被子,待妥帖后,走到梳妆台上把她咬了几口的提拉米苏塞进自己的嘴里,说着:真好吃。

 

而后悄声去了厨房给石佳做她爱吃的青椒牛柳和蛤蜊汤。

 

自打石佳说要过两人世界后,陈生就在尖沙咀买了这一套房子,过去半山腰的那套就当偶尔度假的别所了,那里还有阿姨们在打扫管理。

 

这里只有她们夫妻二人。

 

厨房里有菜香味飘了出来,她不知几时站到了他的身后,火苗幽蓝的光芒投射在藏青色的马赛克瓷砖上,恍恍惚惚,眼前的男人,系着围裙,认真地烹饪着,甚是可爱。


她将双手张开,从后面拥抱住他。

 

一时温暖的气息氤氲开来,许多年了,陈生知道,石佳的心里一直有什么东西未曾放下,每每害怕,她就喜欢这样抱着他,仿佛能抱住天上的太阳。

 

永远没有漆黑寒冷的夜肆虐。

 

许久许久,她松开手,挪到露台,点了一支烟,港城的夜如此繁华,高楼耸立间,都似曾往事泛滥,还是维多利亚港,那股久违的风轻轻吹来……

 

恍若昨天!

 

02.


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说什么?说父亲死了,母亲疯了吗?

 

不是,我们该说点我们将来的事情。

 

将来?我们还有什么将来?


我们这样的人注定一辈子生活在黑暗和痛苦里,不,还有别人的指指点点的羞辱里。

 

你看看妈妈,她鸡窝一样乱的发,布满污垢的脸庞,琢磨不透的性情,你看,她到处捡臭的东西吃,还骂我们是神经病,骂亲戚是神经病,这样的日子怎么过?


姐姐,一切会好的!


我不信!

 

我们家本来就穷,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了。

 

经历了那些变故,16岁的石佳一夜间成长,她过去总和姐姐吵,但是现在她学会了沉默。

 

是的,沉默,她知道父亲走了,但是在天堂的他一定希望她们活着的人还能过得幸福,他一定不希望母亲为他疯癫,也不希望最宝贝的女儿们争吵不休,或者无依无靠。

 

那一刻石佳的内心翻江倒海地痛过后说:姐,我不想上学了,我们缀学打工?

 

姐姐一开始以为她也疯了,过去嚷着要上大学做才女的妹妹,现在跟她说要出去打工。

 

但是很快,她自己也同意了这个提议。她的心中也早已是这番决定。

 

向学校提出终止学业,找了舅舅照看妈妈,虽然舅母的脸色非常黑沉,但是当石佳表示之后打工的钱大都会寄来给她时,终于眉眼堆笑,接了这个差事。

 

谁都知道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照顾的,在那个年代里,由她自生自灭就好了,但是钱是现实的,一张张的寄过来的滋味才是最香的。

 

石佳和姐姐无奈地相视一笑,人性大概都苍凉吧?


但是她暗暗发誓,等有钱了,就给母亲接去深圳治疗疾病,一定一定……

 

几夜未眠后,收拾了几件衣物,打听了一个地方,那就是深圳,曾经以为深圳是梦,盼繁华时和爱人同游,如今深圳还是梦,只是带着苦难和无奈前行。

 

或许这就是人生,总是给你不经意间安排了历练的道场,有时候你来不及哭一声,就被命运的巨脚踢得老远,不得不奔赴远方。

 

幸好这一生还有姐姐,石佳的心痛了又痛。

 

那一日,离开江南,离开故土,没想到一别竟是29年。

 

29年,物是人非,只有陈生和自己才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盼归,又害怕踏上归途。

 

她想念江南的梅雨,那滴答落在屋檐的悦耳声音,她想念后屋的大树,住满知了的童年,她想念那片混黄的海滩,上面有跳跳鱼快乐地弹跳,她也想念16岁栀子花开时那个差一点表白了的少年。



03.


手里的烟袅袅而飘远,像往事徐徐散开又迂回,深圳,江南,江南,深圳。

 

佳,夜凉了,不许在外面了,这几日你的心思还未定,把往日的欢乐都遗忘了,我们早就把那段故事给重写了不是?

 

你看,远方,太平山顶的灯火,闪闪烁烁,像你的玲珑心在跳跃,你看近处,海波涟漪,晚风中氤氲着夜的美丽,这里是香港,这里是你和我陈生美好的地方。


我们还有可爱的儿子在英国求学,回头,他回来,可不想看见昔日美丽的妈妈,消瘦了。

 

石佳惭愧地低下头,捻灭了手里的烟,将它用水淋湿后扔进垃圾桶里。

 

对不起,陈生,我不是故意的,这里是香港,我糊涂了。

 

傻瓜,你还是那么单纯,正如当年的你。


这一次是陈生从后面挽住她的腰,将她的发抵在自己的下巴处,婆娑来回。末了,他在她的脸上留下一吻,深深地,例如当年深圳的初吻。


牵上她纤细的手,慢慢地移步餐厅,水晶灯璀璨的光芒落在石佳的脸上,她一如既往的美丽。


石佳坐在陈生对面,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塞到陈他的嘴里,陈生连说:好吃好吃!


脸上是满足的笑容。

 

现在的幸福,是真实的幸福,过去的痛是过去的痛,如果没有曾经,那么也没有陈生,没有我的后半生,没有我的香港和爱。


石佳的嘴里也被塞进了一条牛肉,相视一笑。

 

抬眼间,记忆千山万水回深圳。

 

犹记得当初和姐姐两人跟随村里一个女人坐了两天两夜的车子来到深圳,车站上人来人往,到处充斥着异乡的味道。


天空湛蓝,空气潮湿,有点像江南的五月,还有一样的海,这是唯一欣慰的地方。

 

石佳和姐姐被带到一个服装制作厂,老板一听年龄不满18周岁当场拒绝。

 

求求你,给我们一个上班的机会,我们的父亲没了,妈妈病了,很需要这份工作。


不行,我们不收童工。


求求你,姐妹俩就差一点给跪下来了。


老板见两个姑娘长得水灵又十分机灵就破例收了。

 

服装厂里日子没日没夜,常常是清晨太阳未醒,她们姐妹两个已经踏着缝纫机上班了,凌晨三点,才可以下班睡下。


好几次踩着踩着,针尖就扎进手指里去,疼的眼泪线条一样的落下。鲜血染红了布料,车间里有严肃的组长,过来骂人,一骂就带上爹娘。


狗娘养的孩子,怎么做的活,不会就滚回老家去……

 

石佳的姐姐气得不行,顶了嘴,被按了个干活不认真的名,扣了大半个月工资,足足哭了一个晚上。


从此人家再骂爹娘时,她们都默默忍下了。

 

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慢慢地适应深圳的气候,周遭人群,虽然还没有真正见过这里的白天到底是如何的美丽,但是好在她们两个是活下来了,可以用赚的钱养活自己,还能寄回故乡。


这样的日子浑浑噩噩过去两年,石佳18岁了。

 

有一次石佳的姐姐和同事去了梅沙海边玩,当时有个30多岁的本地男人垂涎石佳已久,不知何时潜入了住处,趁四下无人,把她拖到床上,疯狂强吻,一边还在她身上四处抚摸。

 

石佳恐惧极了,拼劲全力抵抗,又咬又撕,她多么想那一刻父亲突然出现在身边保护她。

 

可是谁也没有,一个人也没有,那男子脱掉了她的衣服,即将得逞时,他老婆出现在门口。


破口大骂。


混账东西,小贱货,你们在这里鬼混是吧,看老娘不打断你们的腿,不撕烂你脸,凑不要脸的。年纪轻轻就知道勾引,勾引是吧?


一只黑色皮鞋扔在石佳脸上,火辣辣地疼。

 

男人已经吓得滑下了身子,石佳衣衫不整在床上生无可恋。这莫大的羞辱,她此生难忘。

 

那个女人的巴掌扇在石佳脸上,又是火辣辣地疼,但是她却对她说着:谢谢,谢谢,谢谢。

 

04.

 

那件事发生后,石佳不能呆在服装厂里了,到处是闲言碎语,窒息极了。


她决定离开此处另谋生计,姐姐还是留在那里,她原本想伺机报复,但是终究妹妹还是清白的,她又拿什么去报复一个本地男人呢?

 

18岁以后的石佳,流浪在城市的街头,找过很多工作,吃过很多苦头,先去做了一名服装导购员,后又在商场卖化妆品。


一路努力一路青春,虽然苦涩,但相比过去,她很知足。

 

姐姐谈了一个对象,也是来自江南这边的,恋爱后,陪石佳的时间就少了。


每一个月都会电邮寄钱给舅妈,信中,她们都说一切都还好,用这些钱给石佳母亲做过几身的确良的裙子,还给她买过肉吃。

 

这样石佳和姐姐的心就好受很多。

 

卖化妆品期间,认识了几个内地女孩,她们大都是来买化妆品的,一来二往倒成了姐妹。

 

异乡的孤寂,吞噬着她的心灵,现在有人将她视做朋友,她很开心。

 

只是最后知道,她们都在深圳的夜场里上班,难怪穿着和出手都很大方。

 

有一次一个女孩突然带着一个老女人来找石佳。

 

小姑娘,你想要赚钱吗?

 

去哪里赚钱?

 

夜总会,来钱很快,内地来的很多女孩都在里面上班,只要陪着客人点点歌倒倒酒水,就能赚钱了,很轻松的。

 

她笑得如此鬼魅。

 

不,我不去!

 

女人走后,丢下一句话,想来时就让她们找我,便扭动着滚圆的腰走了。

 

石佳常常在想 ,命运有时候是一件玄乎的东西,仿佛怎么走,怎么活根本不受自己的牵制,她向往过旧上海十里洋场的派头,如今在深圳,20岁芳华里,有人却要她去灯红酒绿的夜总会。

 

虽然不懂那里是做什么的,但是也离不开男欢女爱的淫乱吧?

 

姐姐知道后,给了她一巴掌,叫她断了这个念头。


别给我做丢人现眼的工作,不然我不认你做妹妹。别把爸爸妈妈的脸丢光。


是的,石佳心里清楚,那个年代,这样的工作是要被骂一辈子的,回家祠堂都进不得。


偏偏这时故乡来信。

 

石佳,你妈妈的疯病厉害了,常常闹肚子,咬人,我们需要一笔钱带她去医院看看啊,不然死了我们不负责任的啊……石佳你寄钱回来吧……

 

母亲,疯病,死亡……让石佳好害怕,她需要钱,需要钱,需要钱。


整夜整夜的想……


不久家里又托人稍信和这姐妹两,大都都是母亲的坏消息。


父亲没了,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没了。


石佳我愿意此生来换,做一下陪酒女又算得了什么?


她一路狂奔去找那日那个女人,她失魂落魄敲开了她的们。

 

我愿意,去夜总会上班,如果你可以先支付我一笔钱的话,我明天就可以上班,我求求你……


待续


作者:端木婉清,专栏作者,期刊写手,一个大龄文艺射手女青年,信奉说真诚的话,做善良的事,一支笔写尽生活百态,一颗心倾尽所有去生活。代表作《好的婚姻,看厨房》微信公号:端木婉清 ID:ziqingting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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