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妈妈来住后,我的婚姻黄了”
文/端木婉清+雅米
李平安从来没想过他会再次见到孙晓红。
看着孙晓红拖着个行李箱,一脸局促站在他家门外,李平安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会疼!
他做贼似地把孙晓红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
“我问了以前的熟人!”。孙晓红说完,有些欣喜,许是见到阔别已久的儿子,竟激动得眼泪直往外冒。
李平安可没有闲情逸致和孙晓红叙旧,他只想把她打发走。可孙晓红说自己孤身一人,又身无分文,不来投靠他就无路可走了。
李平安犯了难,看样子孙晓红是赖上他了。但是他不待见这个妈,更别提他的媳妇儿。怎么办?
孙晓红见李平安犹豫,瞬间眼睛微眯,抽搭得更厉害了。
李平安赶紧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要是被唐亚听到了,你就别想呆这儿了!”
孙晓红顿了顿,使劲点了点头。李平安才抽回了手,手心里全是孙晓红脸上的眼泪、鼻涕。
湿哒哒、黏糊糊甩也甩不掉。
但那粘腻的湿意下,那松垮下垂的脸,倒是让李平安失了下神。
“原来她也老了!”这么想着,李平安心软了。
他知道小区不远处,有人外租房子,所以给孙晓红租个小单间。但他要孙晓红保证,不能去打扰他们的生活,也不能让唐亚知道这事儿。
孙晓红委委屈屈答应了。
每十天半月,李平安会去看孙晓红一次。
孙晓红每每表现出来的愧疚和谢意,让他享受极了。
这种感觉就像抽烟,明知吸烟有害健康但就是戒不了这瘾。可惜瘾头没持续多久,就被唐亚扔过来的一打照片打散了。
李平安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才开了个头,“媳妇,你听我说……”
“说什么?两个月前我就感觉你不对劲儿了。本以为你在外面找了谁金屋藏娇,没想到藏的竟然是你老娘。真有你的,李平安!”唐亚怒目圆睁,说要吃了李平安也不为过。
李平安见事情严重了,立马识相的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被人跟踪的那点不愉快,早被他抛之脑后。
唐亚狠狠数落了他一顿,才进入了正题,“你准备怎么处理她?”
李平安知道这是在给他机会,立马拍着胸脯说自己的妈自己负责,绝对不会牵连家里,更不会让街坊邻居知道她的存在。
唐亚白了他一眼,“男人发过的誓就像放过的屁,当时动静大,回头看啥都没。当初你还说过这辈子都不认你妈呢,结果还不是这样。”
一起生活了十二年的李平安,哪会不知道唐亚这神情就代表她心软了,于是他趁热打铁表明自己独自扛起大旗的决心。
唐亚无奈了又白了他一眼,乐得李平安只喊“老婆真好”。
回头李平安就把这件事跟孙晓红一说。孙晓红急不可耐道:“既然唐亚都知道了,你们能不能让我见见阳阳。”
孙晓红说的阳阳是她的孙子。李平安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孙晓红还记挂着阳阳。这句话倒是让他心软了一下,但下一秒,他还是无情地拒绝了。
别开玩笑了,他才刚保证不会让他妈和家里扯上关系,怎么可能一转眼就答应她这种事。而且他儿子根本不知道她这个奶奶的存在,到时候解释起来也是个麻烦。
但孙晓红哪是那么容易打发的,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
她乔装一番就去李平安小区蹲守,以为守两天准能见到她的小金孙,没想到孙子还没见到,自己却被当成人贩子被保安抓了起来。
当李平安喘着粗气赶到保安室时,孙晓红正扑在保安队长的怀里,哭得一颤一颤的。
保安队长见李平安匆匆赶来,忙推开孙晓红,正了正色说道,“小伙子,做人要有良心。再怎么样,这也是生你养你的妈,怎么能让她一个人住外面呢?而且,还不让她见孙子!”
似乎觉得这样说力度不够,他又加了句:“你再这样我们只能找居委会了啊!”
李平安瞪了瞪孙晓红这个大嘴巴,跟保安队长道了歉,才领着孙晓红往外走。
这一次他没让孙晓红回那小蜗居,而是把她往家里带。
就如保安队长说的,这是他妈,不养她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所以明知这是孙晓红为了回家使的手段,他还是甘情愿地上了套。
但做出这个决定的李平安低估、或者说忘了一个人的存在,她就是唐亚。
“她来干嘛?”唐亚面无表情地问。虽然她看上去冷静,但那紧绷的下颌骨昭示着暴风雨正在酝酿。
但李平安不怕死地讪笑道:“小区的人都知道她是我妈,我不好意思继续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
“所以,你要我收留她?”
“什么收留不收留的,她是我妈,这本来也是她家。而且不就是多张嘴吃饭么,多大点事儿!”李平安打着哈哈。
“我要是不同意呢?”唐亚定定地看着李平安,那双琉璃似的眼睛暗藏着点点决绝。
李平安这厢还未吭声,孙晓红却跟争抢地盘的鸭子一样冲上前,“这是我儿子的房子,他想谁住就谁住。”
唐亚并不接孙晓红的话,依然看着李平安。她在等,等这个男人给她一个痛快。
结果左等右等,却等不到男人的回复。她的拳头捏了又放,放了又捏,最终还是放下了。
她转身回了卧室,没多久就拉着个行李箱往外走。
李平安这才跳了起来说:“你这是干嘛?我只是让我妈回来住而已。”
唐亚丢下一句“孩子我会接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唐亚刚踏出房门,孙晓红就扑到李平安跟前,低声问:“阳阳在哪个学校啊?你得把他带回来啊!”
李平安瞪了她一眼,让她别多事。
孙晓红自讨没趣地闭了嘴,可过会儿她又兴高采烈地参观起房子。
溜达了一圈,她啧啧地说:“你这房子装修也太寒碜了,连个电视背景墙都没有。回头妈给你做个大气的。”
孙晓红越是欢天喜地,李平安心里越不是滋味。
陪着自己受了这么多年委屈的女人就这么走了,而让自己受这么多委屈的女人却占山为王。
这一刻,李平安觉得自己特不是人。
十年前,孙晓红带着家里和从亲戚那里骗来的钱,跟一个有妇之夫跑了。
这对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
李平安顶着亲戚和那个男人的妻女的辱骂,一边还债一边打听孙晓红的消息。
期间,他一度联系上了孙晓红。
但孙晓红不肯回来,她说:“妈知道对不起你。这些钱,你就当还我的养育之恩吧。从今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就当没有我这个妈,我也不会再去找你。”
听到这话的李平安,真想拿瓶农药灌下去。但他没有,因为他还有唐亚。
他们曾穷到两个人身上加起来只剩五块钱,两天没吃东西。雪上加霜的是,阳阳又在那时生了场病,他们还得想办法凑钱给孩子看病。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唐亚面对这些都没有退缩,他又怎么能不坚强。
所以那时,他对自己说,今生今世一定要对唐亚好。
“但今天,我都干了什么!”他自责地想,不自觉又瞪了瞪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可是,人都领进来了,总不能退回去吧。还是等唐亚气消了和她好好谈谈吧。
李平安这么想的,可出师未捷身先死。
“阳阳爸爸,你快来学校一趟,有人抢阳阳。”
第二天,李平安还没下班,就被阳阳班主任的一通电话紧急招了过去。
他想起昨天晚上,他经不住孙晓红的软磨硬泡,把阳阳学校告诉了她,心里就突突直跳。“这个孙晓红不会又搞出什么吧?”
最终李平安和唐亚离婚了,导火索就是孙晓红。
孙晓红跑去阳阳学校抢孙子,还把唐亚大骂了一顿。等他赶到时,人群已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
李平安两边调解还是没能把火扑灭,最终还是阳阳问了句:“你说你是我奶奶,那这么多年你怎么从未出现?”
这句话问到了三个人的痛点,孙晓红瞬间偃旗息鼓。
闹剧结束后,唐亚说这就是为什么她不让阳阳见孙晓红的原因。
孩子的教育大过一切,不能让他知道家里的长辈,竟干过这等丑事。否则曾经李平安有多抬不起,以后阳阳也会多抬不起头。
李平安说一切都会解决的,但唐亚问他怎么解决,他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唐亚冷哼一声,“李平安,你TM就是个孬种!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会是,你这辈子都只有五岁!”
唐亚了解李平安,自然知道什么话能刺得他最痛。果不其然,李平安脸色陡然一变。
李平安五岁时,孙晓红曾离家出走过。
那天孙晓红说要去镇上一趟,很快就回来。李平安就在车站乖乖等妈妈,这一等就从天亮等到天黑,从周一等到周末,月初等到了月末。
李平安终于相信了邻居的话,妈妈不要他了。他也做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妈妈的准备。但一年后,孙晓红回来了。
虽然她是钱花完了,没办法才回来的。但这对失而复得的李平安来说,却是件天大的好事。
他开心着妈妈的回归,却又担忧着妈妈会再次不要他。
从那以后,他不敢违抗孙晓红半分,即使她总是打骂他,即使她总是带各种男人回家。
想起以前,唐亚眼里闪动着泪花。
她委屈地说:“从我嫁到你家起,你妈就没给过我好脸色。每次她给我小鞋穿,你都叫我忍。每次我和她吵架,你只会叫我让。那些带孩子、骗我钱之类,我就不说了。她还趁你爸不在家,把其他男人领回家住,还要我伺候他们。而你呢,连屁都不敢放一下。”
听着这些,李平安老脸一红,“你说这些干嘛,都十几年前的事了,不都过去了么?”
“过去?你又不是没看到你妈那天的样子,她有变么?”唐亚反问。
当年唐亚就想和李平安离婚的,只是后来出了孙晓红私奔的事,她的良心不允许她这时候落井下石。
好在经过这件事,李平安终于有了男人样儿。离婚的事也就被她搁置了。
唐亚深吸了口气,微微颤抖地问,“李平安,是不是我对你好,我就欠你?所以活该被你们一家人压榨,一次不够还要二次利用?”
李平安把房子留给了唐亚他们,拖着孙晓红搬进了刚租的小二居。
李平安知道自己亏欠唐亚,但唐亚还年轻也有稳定的工作,阳阳也长大了,他们肯定能照顾好自己。
但孙晓红不同,她老了,身体又不好,如果自己不养她谁养呢?毕竟孙晓红是他妈啊,千错万错,血缘却不能抹去。
好在这次孙晓红没让他失望,每天给他煮饭烧菜,也没闹什么。
李平安回到家,什么都不用干,只要吃吃饭、打打游戏就好。
他砸吧着这样的日子,觉得这可比以前舒心多了,没有人叫他做家务,没有孩子的作业要他指导。
只是偶尔喝汤的时候,发现少了点味儿;只是偶尔午夜梦回,发现身边少了点温暖;只是偶尔打游戏的时候,发现少了点吵闹声……
半年后,李平安存了点钱,加上离婚时分割到的一部分财产,足够他首付买个小户型。
见李平安这么有本事,孙晓红眉开眼笑,不停夸他。夸到李平安觉得,这是他三十五年来中最美好一天。有妈在身边,有点钱可以买个房子。
但当天晚上,孙晓红又失踪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以及他给她看过的那些现金。
这次孙晓红主动联系了他。她说半年前她和那个保安队长其实已经好上了,但他老婆不肯离婚,所以他们只能出此下策了。
电话那头的孙晓红嘤嘤哭道:“妈知道对你不起,但妈也是身不由己。你还年轻,有份好工作,还能从头再来。但妈老了,你就让妈再为自己活一次!”
多么讽刺!有些人的坏根本不会随年龄增大而改变。
李平安不懂,她要再为自己活一次没错,却为何要把他推进深渊里,还两次!他可是她亲生儿子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声音吼:“孙晓红,是不是我对你再好也没用?是不是我对你好,我反而还欠你?”
说完孙平安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这话多么熟悉啊,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唐亚是攒了多少失望才会离开他。但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人呐,有时就是这么拎不清,放着好好的电暖宝不捧,非要捂茅坑里的石头。结果石头捂不热,还染上一身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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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婉清,专栏作者,自由撰稿人,已出版畅销书《懂,是尘世最美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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