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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诺贝尔文学奖美国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作品选读

露易丝·格丽克 千思文化 2022-05-31



[美]露易丝•格丽克(Louise Glück)

1943年4月22日生于纽约,美国当代著名诗人。耶鲁大学驻校作家,耶鲁青年诗歌奖评委。1968年出版处女诗集《头生子》,至今著有《七个时代》《新生》《草地》《野鸢尾》《阿拉若山》等十二本诗集和一本诗随笔集《证据与理论》,曾获普利策奖、国家图书奖、全国书评界奖、波林根奖等。1975年开始在多所大学讲授诗歌创作。1999年被选为美国诗人学院校长。现居麻省剑桥,任教于耶鲁大学。


 


因为她充满诗意的声音,朴素的美使个体的存在具有普遍性。


——2020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辞




*露易丝•格丽克作品中文译本

01

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


【美】露易丝•格丽克 

柳向阳/范静哗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5月1日

02

月光的合金 


【美】露易丝•格丽克 著

柳向阳  译

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6年5月1日


03

露易丝•格丽克诗选 


【美】露易丝•格丽克 著

柳向阳  译  

宜昌新诗学会

 2015年



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美国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


10月8日19时,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来自美国的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获此殊荣,获奖理由:“因为她充满诗意的声音,朴素的美使个体的存在具有普遍性。”此前国内曾三次引进这位新晋诺奖得主的作品: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最深层的需要》《月光的合金》以及宜昌新诗学会出版的《露易丝•格丽克诗选》。格丽克的诗长于对心理隐微之处的把握,早期作品具有很强的自传性,后来的作品则通过人神对质,以及对神话人物的心理分析,导向人的存在根本问题,爱、死亡、生命、毁灭。露易丝·格丽克曾这样说明她的诗歌理念:“我受惑于省略、秘而不宣、暗示、雄辩与从容的沉默。”


格丽克成长在一个敬慕智力成就的家庭,祖父是匈牙利犹太人,移民到美国后开杂货铺谋生,但几个女儿都读了大学;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格丽克的父亲,拒绝上学,想当作家。但后来放弃了写作的梦想,投身商业也颇有建树。格丽克的母亲尤其尊重创造性天赋,格丽克还不到三岁,就已经熟悉希腊神话。从十多岁开始就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诗人。事实上,因为长期饱受厌食症、抑郁症、失眠症的困扰,格丽克17岁就辍学开始了长达7年的治疗过程,这段经历几乎直接影响了格丽克的思维方式和创作形式:“我相信,我同样是在学习怎样写诗:不是要在写作中有一个自我被投射到意象中去,不是简单地允许意象的生产——不受心灵妨碍的生产,而是要用心灵探索这些意象的共鸣,将浅层的东西与深层分隔开来,选择深层的东西。”



 

美国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获2020诺贝尔文学奖

作品聚焦爱情焦虑生死矛盾 


格丽克的诗歌需要从多角度来理解,作为一位典型的抒情诗人,她的诗歌不但表达人类的幽微心理,也主动将神话、寓言融入诗歌,探讨人的存在根本问题,既超越了自白派,又能回归古希腊传统,并试图将现代诗歌与古典神学相结合,从而使诗歌的主旨更加深邃宽广。对格丽克来说,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而是一个缓慢、反复的过程:


出生,而非死亡,才是难以承受的损失。

我要告诉你件事情:每天

人都在死亡。而这只是个开头。



露易丝•格丽克作品选读


野鸢尾


在我苦难的尽头

有一扇门。

听我说完:那被你称为死亡的

我还记得。

头顶上,喧闹,松树的枝杈晃动不定。

然后空无。微弱的阳光

在干燥的地面上摇曳。

当知觉

埋在黑暗的泥土里,

幸存也令人恐怖。

那时突然结束了:你所惧怕的,作为

一个灵魂却不能

讲话,突然结束了,僵硬的土地

略微弯曲。那被我认作是鸟儿的,

冲入矮灌木丛。

你,如今不记得

从另一个世界到来的跋涉,

我告诉你我又能讲话了:一切

从遗忘中返回的,返回

去发现一个声音:

从我生命的核心,涌起

巨大的喷泉,湛蓝色

投影在蔚蓝的海水上。


责备


你已背叛了我,爱洛斯。

你已经给我送来了

我的真爱。

在一处高山上,你制造了

他清晰的凝视;

我的心没有

你的箭矢那么硬。

一个诗人

怎么会没有梦想?

我躺着,醒着;我感到

实在的肉体在我上面,

想让我缄默——

外面,黑暗中

那些橄榄树上空,

几颗星星。

我想这是一个恶毒的侮辱:

说我更愿意

走过小径交织的花园,

走在河边,看河水

闪烁着一珠珠

水银。我喜欢

躺在河边湿草地上,

或是逃离,爱洛斯,

不是公开地,和别的男人,

而是秘密地,冷冷地——

整个一生

我都膜拜了错误的神。

当我观察

另一边的那些树,

我内心的箭矢

像它们中的一棵,

摇摆着,颤抖着。



我醒着;我在世界上——

我并没有

期望更多保证。

不要保护,不要诺言。


夜空的安慰,

几乎不移动的

船坞的面容。


我孤单一人——我全部的

财富都在我身边。

我有一张床,一个房间。

我有一张床,一只花瓶

装着花,在床边。

还有一盏夜灯,一本书。


我醒着;我安全。

黑暗像一面盾,许多梦想

被推迟,也许

永远消失。


而白日——

不满足的早晨,它说

我是你的未来,

这是你的悲痛之物:


你拒绝我吗?你是说

送我离开是因为我不

完整吗?用你的话说,

因为你看到

那黑色的身影已经暗示?


我永远不会被放逐。我是光,

你个人的痛苦和羞辱。

你胆敢

送我离开吗,就仿佛

你正等待某种更好的东西?


没有更好。

只有(短距离内)

夜空,像

一场检疫,把你

和你的任务分开。


只有(柔软地,激烈地)

星星闪亮。这儿,

在房间里,卧室。

说着:“我勇敢,我抵抗,

我把自己放在火上。”


山梅花


我告诉你:不是月亮。

而是这些花

照亮了庭院。


我痛恨他们。

我痛恨他们正如我痛恨性,

那男人的嘴

它封住了我的嘴,那男人的

身体,它让人麻痹——


那总是躲闪的叫喊,

那低俗的,让人羞辱的

结合的前提——


今夜在我的心里

我听着质问,和纠缠的答案

融化为一个声音, 它上升,上升,然后

被劈为许多陈旧的自我,

疲惫的相互对抗。你看到了吗?

我们都被嘲弄。

而山梅花的香味

从窗户飘入。


我怎么能休息?

我怎么能满足

当这个世界上

仍然有那香味?


预兆 


我会骑马与你相会:梦

像生命之物在我四周聚集

而月亮在我右边跟着我,燃烧。 


我骑马回来:一切都已改变。

我恋爱的灵魂悲伤不已

而月亮在我左边

无望地跟着我。 


我们诗人放任自己

沉迷于这些无休止的印象,

在沉默中,虚构着只是事件的预兆,

直到世界反映了灵魂深层的需要。


空杯子


我索取的多;我收到的多。

我索取的多;我收到的少,我收到的

聊胜于无。


而其间?几把雨伞在门内张开。

一双鞋子错误地放在餐桌上。


噢错,错——它是我的本性。我是

心肠硬而冷淡。我是

自私,顽固到了 暴君的地步。


但我一直是那个人,甚至幼年时。

小,暗色头发,让其他的孩子害怕。

我从未改变。在玻璃杯里,抽象的

命运的潮水翻动

在夜间,从高到低。


它是大海吗?也许,在回应

太空的力?要安全,

我祈祷。我设法做一个更好的人。

很快,对我来说,开始时作为恐怖

后来发育成道德自恋的东西

事实上本来能成为

实在的人的成长。也许

这是我的朋友们想说的,拉着我的手,

告诉我说他们理解

我受到的谩骂、不可信的胡说八道,

暗示(我曾经这么想):为那么少而回应那么多,

我是有一点儿病态。

而他们想说我善良(紧紧抓着我的手)——

是一个好朋友,好人,而不是一个伤感的人。


我并不感伤!我是明显夸张,

像一个伟大的王后或圣人。


好吧,这一切导致了有趣的猜测。

而它让我想起,至关重要的是相信

努力,相信某种善意将来自简单的尝试,

一种正义,它完全未被引发劝说或引诱冲动的堕落

所玷污——


没有这些,我们是什么?

在黑暗的宇宙里旋转着,

独自,害怕,无力影响命运——


我们真正有什么?

悲伤的梯子和鞋子戏法,

食盐戏法,动机不纯的想法

试图塑造性格。

我们有什么能平息那些巨大的力?


而我最终认为,就是这个问题

摧毁了阿伽门农,在那海滩上,

希腊的船只整装待发,大海

在平静的港口以外,不可见,未来

是致命的,反复无常:他是一个傻瓜,以为

胜券在握。他本应该说

我一无所有,我任你摆布。


冬天结束


寂静世界之上,一只鸟的鸣叫

唤醒了黑枝条间的荒凉。


你想要出生,我让你出生。

什么时候我的悲伤妨碍了

你的快乐?


急急向前

进入黑暗和光亮,同时

急于感知


仿佛你是某种新事物,想要

表达你自己


所有的光彩,所有的活泼


从来不想

这将让你付出什么,

从来不设想我的嗓音

恰恰不是你的一部分——


你不会在另一个世界听到它,

再不会清晰地,再不会是鸟鸣或人的叫喊,


不是清晰的声音,只是

持续的回声

用全部的声音表示着再见,再见——


那条连续的线

把我们缚在一起。


图源凤凰读书/1968年露易丝•格丽克在作家诺曼•梅勒家的诗歌朗诵会上



诗人之教育

节选自露易丝·格丽克的诗歌随笔集《证据与理论》

......


我出生于最不可能被给予这种偏见的家庭。在我所出生的环境里,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都有权将其他人的句子补充完整。像这个家庭的大多数人一样,我有强烈的说话欲望,但这欲望经常受到挫折:我的句子,如果被打断,就彻底被改变——被转换,而不是被解释。悖论的美妙之处在于其结果无法预期:这就应当确保听众全神贯注。但在我家里,所有讨论都以单一的配合语气进行。 


我很早就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如果不能精确、清晰地说出观点,说话就没有意义。对我母亲来说,说话是社交中可以接受的那种唠叨形式:其功能是用持续不断、令人安慰的声音填满房间。对我父亲来说,是表演和掩饰。我的反应则是沉默。阴郁的沉默,因为我一直渴望得到满怀敬意的关注。我专注于个人特征,在我头脑中,这是与制作句子相联系的。 


在其他方面,我的家庭相当出众。我父母都敬慕智力上的成就;我母亲尤其尊敬创造性天赋。在女人通常得不到教育、尤其是较好的教育的那个时代,她竭力争取进入大学;她进了韦尔斯利(学院)。我父亲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儿子,是到这个国家后出生的第一个孩子;他有五个妹妹。他的父母来自匈牙利;我祖父对家里的土地充满了梦想,但不善料理:当收成欠佳、牲畜死掉以后,他来到美国,开了一家杂货店。根据家族传说,他是一个正直的男人,不像他的妻子和女儿们那样强势。他去逝前,他的小店所在的那个街区被一位姓洛克菲勒的人买光了,他的小店是最后一片房产。许多人都认为他走大运了,因为那时我祖父可以任口开价——但我祖父整个地蔑视这种态度。他说,他要的是公道的价格:意思是对洛克菲勒先生和对其他任何人一样。


......


在我将向世界显示的东西和我感到的混乱之间,其差异逐渐变得越来越强烈。我写作,画画,但这些活动几乎都不是它们努力成为的对这些压力的释放。我太关心我做事情的质量;我判断我做事情的背景不是教室,而是艺术史。到青春期中段,我发展出一种症状,完美地亲合于我灵魂的需求。我有巨大的意志和无我的资源。那时,像现在一样,我的思想倾向于从反面来界定它自己;如今仍然是特征的,在那些日子里是单一的性格。我无法用任何日常的实用的方式,说出我是什么,我想要什么。我能说的是“不”:我看到以明确的边界分隔自我、建立一个自我的方式,是让自己反对其他人已宣布的欲望,利用他们的意志形成我自己。这种冲突自行上演,与我母亲形成激烈斗争。至今我能说的,是我母亲的犹豫不定,当我开始拒绝食物,当我以暗示的威胁来宣布我拥有自己的身体——她的巨大成就时。 


对我来说,厌食症的悲剧似乎在于:其目的并非自我摧残,但结果却经常是那样。它的目的,是在方法如此有限的情况下,通过这唯一可能的方式,建设一个可信的自我。但这些持续的行动、拒绝,本来是打算用来将自我与他者相隔离的,如今也将自我与身体隔离了开来。由于它的不完备和贪婪需要,厌食症建立了一个物理的标志,打算用于展示对需要、饥饿的蔑视,打算显得完全独立于各种形式的依赖,显得完备、自足。但它所信赖的这个标志,是一个物理的标志,不可能仅凭意志的行动来维持,而隐喻的意味深长在于这一点:厌食症证明的不是灵魂优越于肉体,而是灵魂依赖于肉体。


图源凤凰读书/2016年,时任美国总统奥巴马授予露易丝·格丽克美国国家人文奖章。


到我十六岁时,有几件事变得明朗了。明朗的是,我曾经认为是一种意志的行动,一种我能完美地控制、结束的行动,却并非如此:我认识到我根本无法控制这种行为。我认识到,从逻辑上说,85磅,然后80磅,然后75磅是瘦了。我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我正在走向死亡。我内心深处清楚地知道,我并不想死。即使那时,死亡仍然是一个悲痛的隐喻,是在我和妈妈之间树起一道隔离。当时我对精神分析知道得非常少:当然,那个年月,不像现在这么常见,在这个治疗方法激增的年代。甚至在富裕的郊区也不那么常见。 


我的父母,在那个年月,很明智地认识到,他们提出的任何建议,我都会拒绝了之。最后,有一天,我告诉我妈妈说,我想也许我应该看心理分析师。这是将近三十年前的事——我现在不知道这个想法、这个词当时是从何而来。那时也没有任何关于厌食症的文学作品——至少我一无所知。如果曾经有过,我应该已经被侵袭过;生这么常见、这么典型的病,应该早就逼迫我设计一些完全不同的姿态证明我的独一无二。 


我幸运之极,在父母为我找到的分析师那儿。在高中临近毕业那年秋天,我开始看他;几个月后,我我被领出学校。以后七年里,心理分析就成了我花时间花心思做的事情;因此,如果不谈论这个过程,我就无法谈论教育。 


和传统的情形一样,我对心理分析心怀畏惧。我觉得让我活下来、并给我希望的,是我的野心、我对于职业的意识;我害怕损害那个机制。但一些基本的实用主义告诉我:我还没有完成一部可能传世的作品,因此,我还死不起。无论如何,我觉得自己没有选择,这是一件幸运的事儿。因为在十七岁时,我并不野蛮,也不暴躁,我生硬,而且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我的自我保护采取的形式是排斥:这一点没有表现在我的诗里面。我正在写的诗是狭窄的、中规守矩的、静止的;它们也是不染世俗的、神秘的。这些品质是起决定作用的。糟糕的是,到我开始分析治疗的时候,我停止了写作。因此,事实上没有什么要保护的。 



但周期性地,在这七年治疗过程中,我会对我的医生说些老套的责备的话:他把我治得太好,太完整了,我将再也不能写作。最后,他使我沉默下来;他告诉我,这个世界将会让我足够难过。现在想来,他一开始就在等着说那句话,因为,事实上,这个世界毕竟是存在于我之外的,正如它存在于所有自我中心主义者之外。 


心理分析教会我思考。教会我用我的思想倾向去反对我的想法中清晰表达出来的部分,教我使用怀疑去检查我自己的话,发现躲避和删除。它给我一项智力任务,能够将瘫痪——这是自我怀疑的极端形式——转化为洞察力。我正学习运用我本有的超脱与自我进行接触——我想,这就是梦的分析的意义:被利用的是客观的意象。我培养了一种研究意象和说话类型的能力,尽可能客观地看它们象征什么想法。正如我明显地是那些梦、这些意象的来源一样,我能推断这些想法是我的,被象征的冲突是我的。我坚持这个结论越久,我看到的就越多。我相信,我同样是在学习怎样写诗:不是要在写作中有一个自我被投身到意象中去,不是简单地允许意象的生产——不受心灵妨碍的生产,而是要用心灵探索这些意象的共鸣,将浅层的东西与深层分隔开来,选择深层的东西。 


幸运的是,这项训练给了我一个运用头脑的地方。因为我的情感状况,我的极端的生硬的行为,和对仪式的发狂的依赖,使得其他形式的教育变得不可能。事实上,我那么敏感、害羞,有许多年,各种形式的社会交往都显得不可能。但一年之后,另一种形式对我开门了,或者说是这一需要比害羞更强烈吧。18岁,我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利奥尼·亚当斯诗歌小组注册,而没有像自己一直设想的那样去上大学。我曾经在其他地方写到此后几年的情形,包括跟随亚当斯博士学习的二年,以及跟随斯坦利·库尼兹学习的许多年。[……]带着这些老师的激励,那些年里我一直在写后来收入第一本诗集中的那些诗作。 


如果说我还没有主意,要求我的生活中有什么种类的耐心的话,那么,到那时候,我已经对所谓的“写作阻塞症”有丰富的经验。虽然我痛恨这种状况,感觉这世界变得灰暗、平淡、无聊,但我变得不相信这个词语后面的前提了。更精确地说:我只能以两种方式使得这个前提有意义。当作品的基础是关于语言的某种直觉,其深刻值得一生来探索时,保证流畅就有意义。或者当作品在本质上是逸事趣闻的时候。甚至对于其创作是源自承担见证的行动的作家——甚至对于这样一个作家,一个主题,一个焦点,都必须呈现自身,或是被发现。承担见证的艺术家开始于一个判断,虽然它是伦理的,而非美学的。但其才能是提纲、轶事的艺术家:那个艺术家,就我所能辨析的,并不做出此类判断;没有什么阻碍细节的设置,因为没有在重要这个观念里进行投资。当作品的目标是精神的洞察力时,期待流畅就显得荒谬了。对这类作品的一个隐喻是神谕,它需要以问题来喂养。实际上,这意味着一些作家,如果想活过青年时期的有用的愤怒和绝望的话,必须某种程度上学会忍受枯燥无味的事情。 


从我十多岁开始,我就希望成为一个诗人;在三十多年的时间里,我都必须学着忍受长期的沉默。沉默,我用这个词是指一个时期,有时长达两年,这段时间里我什么也不写。不是写得差,而是什么也不写。也并不感觉这样的时期是孕育果实的休眠。 


对我来说,似乎艺术制作的欲望产生了持续的渴望的体验,一种不安,有时,但并不必然地,以浪漫的或是性的方式结束。似乎总是有什么东西在前面,下一首诗或下一个故事,看得见,至少是可以理解的,但无法触及。要完全理解它,就是要任它缠绕折磨;某一个声音、一块石头,变成了一个折磨——象征这个声音的那首诗似乎就在某处,已经完成,它像一座灯塔,不同的是当游向它时,它就后退。 


图源网络/露易丝·格丽克


这是我对开始写一首诗的感受。随后是一段更集中的工作,这么称呼是因为只要一个人在工作,那样东西本身就是错的或未完成的:一个失败。但这个任务仍然引人入胜,不像我知道的生活中其他任何事情。接着这首诗完成了,在那个时刻,马上就脱离了:它又成了它最初被觉察到时应该是的样子,一直存在着的一件事物。并不存在关于诗人的中介作用的记录。诗人,从这个角度看,不再是诗人,只是一个想成为诗人的某个人。 


......


我写的每一本书,都是在一个有意识的诊断动作中到达顶点,一次宣誓放弃。在《初生子》以后,任务是使悬置的句子拉丁化,想出结束一首诗但并不将它关闭的方法。由于《沼泽地上的房屋》中最后的诗作和《下降的形象》中前面的诗作是同时写的,后者似乎更难单独谈论。我想学会长出一口气。想写没有第二本书中核心名词的诗;关于月亮和池塘,我已经写了那么多了。在《下降的形象》之后,我想写的是一首不太完美、不太严肃的诗;我想要的是一个现在时态,倾向于某种比原型现在时态更流畅的东西。然后,明显地,这个任务是写与英雄不太明显相关的、某种缺少神话指向的东西。 


这是一个远远说不上准确的过于压缩的提纲,但它将给出一个意向,我希望,关于某种改变的强迫性冲动,一种也许并不真正被选择的强迫性冲动。我在这个姿态中看到了我曾经是的那个孩子,他不愿意说话,如果说话就意味着重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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