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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銘華 | 為詩正名

新大陸詩刊 新大陸詩刊 2022-0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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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登於新大陸詩刊

为诗正名
──去”诗歌“一辞之必要
◎陈铭华
 

以下是历年来笔者主编《新大陆》诗刊时每期编辑笔记中有关"诗歌"的意见,也在最近两年的新大陆微信群裡提出讨论过,这裡选辑其中一些要点与大家分享:



  中国古时候 “诗言志,歌咏言”;儒者的六艺(或曰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前者诗和歌,后者诗和乐是分得清清楚楚的。就中文文法而言,若有人要强调诗中的 “歌"(音乐)性,应称之为 “歌诗";若有人想强调歌中的 “诗"性,则称之为 “诗歌",但将诗等同于 “诗歌"却明显是错误的!任何文本在没有谱上曲之前,不论作者的创作企图是什么,都不可能称之为歌。古诗讲究韵律,比新诗更具备成为歌的条件,但古人只称诗,因为诗一字已包括了可唱可不唱的文本。

  从《诗经》开始,到白话诗萌芽时期的二千多年间,中文诗一直都是 “诗",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诗歌"这个辞。至少到清末民初时还没有,我利用电脑的检字功能查遍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都没有找到!白话文运动之后,中文诗坛出现了 “新诗",主张摒弃格律形式,写自由自在的诗。目前笔者没有证据证明是那一位新诗人或新诗派最先使用 “诗歌"这个辞,但根据后来现代派诗人纪弦(路易士)到了台湾后 “诗是诗,歌是歌"要将“ 诗歌"废掉的主张,至少可以大致上推想得到“诗歌"一辞显然出现在王国维之后纪弦之前这段时间无疑。有人认为“诗歌"不是一个词组,只是不同时期的约定俗成的习惯词,但从上面的推论来看“诗歌"一词顶多是新诗出现后的几十年时间吧?千年的习惯—下子改了,百年的反倒不行?况且如果是坏习惯的话,就算万年也应改过来才是!

  奇怪的是,“诗歌” 这个西方甚至于汉文化范围内的日、韩、越等国家好像都没有的名词,在中文诗坛里却滔然成灾。当时的诗人或因诗的音乐性特点;或因要与传统诗有所分别;或只因标点符号刚刚引进仍相当溷乱的文字环境,将并称的 “诗"和 “歌"两种东西合而为一而以讹传讹种种有待查证的原因……。总之,“诗歌"在中文诗坛出现了,并越来越有将“诗"取而代之的趋势。不过,可笑的是,人们虽将 “诗"叫作 “诗歌",但写的却明明只有文字,和歌一点关系都没有。

  西方的诗叫作poem、poetry也有Prose poetry和Lyric poetry等的分类,前者指用散文写的诗,后者乍看起来可能就是中文 “诗歌"之源,其实指的是抒情诗。不过西方另有一词Hymn,指的是宗教用来赞美、祈祷的 “圣诗",基督教文化传入中国的时间很早,教会礼拜、聚会的一个重要活动就是 “唱诗",这里指的 “诗"就是hymn,今天的教会里也有所谓的 “诗歌班",“诗歌"会不会就是新文学运动或更早时被诗人借用了?

  201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美国歌坛盛名历久不 衰的着名歌曲创作家、歌手狄伦(Bob Dylan)在 1963’s The Freewheelin’ Bob Dylan 里曾简明扼要地回答 了诗和歌的这个问题:“Anything I can sing, I call a song. Anything I can’t sing, I call a poem."不能唱的, 我们为什么不能叫 “诗"?能唱的,我们又什么 一定要称 “诗歌"?
 
  根据今天诗人们的认知及说法,“诗"和 “诗歌"是没有什么分别的!请看以下的例子:

  “时间一晃而过,从1999年底第一部《九人诗选》的呱呱坠地到2004年谯达摩、菩岸共同策划的这部诗集的即将面世,‘第三条道路’ 诗歌宛如一个初生的孩子,转眼间竟已要庆祝自己五周年的诞辰了。整整五个年头蹒跚的学步历程,在漫漫中国诗歌史长廊上也许只是浅浅一抹稚嫩的脚印,然而就这跨世纪诗歌大钟上清脆的一声嘀哒,……"。

  在这短短的一段中,如果 “诗"等于“诗歌"的话,则 “诗选"应该是 “诗歌选",“诗集"是 “诗歌集",“诗人” 是 “诗歌人“;如果不是,则何处应称 “诗",哪里该叫 “诗歌",有没有什么标准?抑是随作者喜欢?回过头来说,如果 “诗歌"等于“诗"的话,则 “诗歌史"“诗歌大钟"称作 “诗史"和 “诗大钟"又有什么不妥?不更简洁明瞭有力吗?将 “诗"称作 “诗歌"的企图和目的是什么?

  写诗或做学问都一样,其基本态度必需认真、严谨,没有原则,人云亦云,就算勉强做 “完"亦必定不 “好",这应该是诗人都懂得的道理,但实践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何以见得?除了新大陆诗刊外,读者不妨从任何一本港台大陆或其他地方的华文诗刊或文学杂志中随便找出一段谈到诗的文字来验证,同一篇文章中一会儿 “诗",一会儿 “诗歌"者比比皆是,许多甚至出诸于名家,文章中谈到的名词没有一贯性,就像是合约中没有固定合约人的名字一样,什么东西都不是!什么时候应称“诗"?什么时候该叫 “诗歌"?仿佛都是随意的,没有关系的!如果两者相等,则一而贯之便行,何以前句 “诗和散文",后句则 “散文和诗歌"?何以评诗者叫做 “诗评家"?不叫 “诗歌评家"?偏要这样叫的时候,又只好叫作 “诗歌评论家"?难道写文章、做学问是为了顺口吗?如果仅仅是为了顺口的话,则不叫 “诗歌节"而叫 “诗节",不说 “诗歌界"而说 “诗界"又有何不可?如果连诗人或评论家自己都溷淆不清的话,那还评个什么呢?要嘛全文称 “诗” 为 “诗",要嘛全文称 “诗"为 “诗歌",那才显得自己创作态度的认真和严肃!事实上文章中显而易见:“诗"即是 “诗歌",“诗歌"即是 “诗"。小学生作文也该有个准则吧,遑论诗人的文字?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行不果",撇开逻辑溷淆、思路不清之弊,笔者请问不将“诗"叫作“诗歌"有何不妥吗?“诗"这个辞从古至今,不就已包括有或没有音乐性(韵文或散文)的意思在内吗?再说诗人写诗的时候难道不会问一问自己:自己是为歌而作,抑是是为诗而写?

  叫诗或诗歌不是一个名词或一个词组,也不是约定俗成或不约定俗成的问题,而是本质的问题。如果诗和诗歌真的是同一种东西,那叫诗歌的目的是什么?将歌死拉硬拉的和诗扯在一起,是否认为诗的最高成就是歌?还是诗没音乐相配成不了诗?诗本可以海阔天空,爱怎么写就怎么写。韵文行,散文行,有节奏行,没节奏也行,音乐性较强行,没也行。抒情诗、口语诗、散文诗、史诗、风雅颂等不同的诗都是诗,有必要加上一个歌字去强调吗?强调什么?强调诗的最高艺术成就就是变成了歌?况且要强调的话,也是"歌诗"才符合中文文法。

  现代诗作为一种有高度、有深度、有崭新美学理念的文字艺术,内容是其灵魂,图象、格律、韵文、散文、音乐性、分不分行等等都只是建构形式的考量方法,可择一而优,可兼收并蓄。试问今天有几人能仅靠听觉而去领略一首诗的内涵意旨,感受作者的心灵活动,欣赏诗的表现技巧及体验诗整体给出的真善美感?不谈京剧、粤剧,就连当下许多流行歌都必须加上文字才能让听众明白。说诗以声音为主,一定要加上“歌”的特性,无疑误导了大众和初学诗者,更囿限了现代诗自由发展的空间。况且,说到诗的音乐性,有什么能出律绝之右?当下一般诗人既无音乐训练又同时缺乏音乐修养,如何去突破唐诗音律之美,取得新的成就?

  微信群里有关 “诗歌”一辞的正反双方意见,一方说对新诗而言 “正名” 尚不难,矫正 “诗必须有音乐性” 的偏差观念才重要。另一方说现代诗创作还是以声音为主,向歌的方向发展。其实,“为诗正名” 和 “诗歌” 观念偏差两者互为因果,后者问题虽严重,原因却来自前者。没有诗创作以声音为主、现代诗仍然向歌的狭隘诗观,就没有坚持 “诗歌” 的借口。反之,没有 “诗歌” 这称谓,长期存在的狭隘观念也将会逐渐开阔宽容。

  曾几何时,诗还是众门艺术中的先锋,但诗歌—辞将诗框死在与歌的紧密关系里,妨碍了诗的发展!一些人认为叫诗较为合理,但觉得叫诗歌也无不可,这没大关系。殊不知就是这种无可无不可的态度让 “诗歌"这个词一直氾滥下去。你说这样多的先锋诗人,他们难道不知道 “诗的最高艺术成就不是歌"吗?不清楚他们写的诗和歌没有半点关系吗?乍看之下,这种态度好像没什么关系,但对初学者和社会大众而言,却是一种误导!我以前指出过,一般人望文生义,看到歌字就会拿你的诗和流行歌比较。有志写诗者清清楚楚知道诗不是歌难道不好吗?你一定要让他走了许多弯路才认识到这点?我想这正是中国现代诗走不出外国诗的范畴,没有自己的文学思潮的最大一个原因:因循苟且。称诗为诗不光是为我们这一代写诗的人,正名让后来者走正确方向,让社会大众认清什么是诗才是笔者的本意。

 





主編: 陳銘華   編委: 陳銘華,遠方,達文

顧問:非馬,秀陶,鄭愁予,葉維廉,楊牧,張錯,羅青

公眾號編輯:蘇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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