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周琰:卢·伯森和金·马尔特曼的信

周琰 招隱Echo 2023-01-30

在前一段时间,大多数人的快节奏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断,人与人之间的日常交流也变得稀疏缓慢。应‘招隱’的稿约,周琰开始与一些友人通信,并给这些书信起了一个名字:“空华鸿音”(Letters That Flutter in the Śūnyatā Illusions)。接下来,我们会陆续刊发这些平静优美的信件。

【南宋】梁楷,李白吟行图,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https://www.tnm.jp/modules/r_collection/index.php?controller=dtl&colid=TA164



在我心里,诗人不需要名字,也不需要介绍。诗就是诗人的名,就是关于诗人的一切。但是要和世界妥协,可又到底为了什么妥协呢?




卢·伯森(Roo Borson)1952年生于加州伯克利,70年代到温哥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读书,留在了加拿大。金·马尔特曼(Kim Maltman)1950年出生于加拿大阿尔伯塔省梅迪辛哈特(Medicine Hat, Alberta)。卢和金是诗人伴侣。金也是量子物理学家,在多伦多约克大学教授应用数学并研究理论粒子物理学。


九年前,在初次见到卢和金之前,安迪告诉我,卢以一本薄薄的诗集拿了三个重要的诗歌奖。《去往大石田町最上川的短途旅行》(Short Journey Upriver Toward Ōishida),90页,获得了2004年的“总督诗歌奖”(Governor General's Award for Poetry),2005年的“格里芬诗歌奖”(Griffin Poetry Prize)和帕特·洛瑟纪念诗歌奖(Pat Lowther Memorial Poetry Prize)。后来我读这本诗集,其中的散文“柿子树”,让我想到普鲁斯特写三个尖顶教堂那段文字,还有默温写他在法国中世纪游吟诗人故地生活的《范塔多的五月》(The Mays of Ventadorn)。读完我放下书去散步,回来写了一首诗“散步日记”。




卢目前出版了十五本诗集。金出版了七本诗集,其中《支线》(Branch Lines)入围杰拉尔德·兰伯特纪念奖(the Gerald Lampert Memorial Award),《科技/装置》(Technologies/Installations)获得加拿大广播公司诗歌奖。《王维介绍的介绍》(2000)是卢、金与安迪·帕顿三个人在1990-2000年其间组成的共同写作团体 “痛苦而非面包” 的成果,这本诗集在共同写作的十年期间获得了四个诗歌奖。《箱式风筝》(Box Kite)是以卢和金的共同笔名 “把字句” (Baziju)发表的散文诗集,大多和他们生命中与中国联系的人、事、文学艺术和记忆有关。七年前,金在一封给我的邮件中说:


我们多年来合作写散文诗,现在有一部很长的书稿,我们想给这些散文诗写作中结合的声音一个共同的名字。这些诗通常出自我们俩一同经历的事物,并在写作中扩展而转变。有一天卢想到汉语的语法结构是这种写作过程一个很好的比喻,因而有了这个组合的名字(在英语里它听起来很恰当,像一个集合的名字,不需要语法上的前置语),对我们俩来说它很好,至少对我们这种特殊的合作写作方式来说。


在我心目中,尚还在世的英语诗人中,爱丽丝·奥斯瓦尔德(Alice Oswald)和卢是最好的两位。奥斯瓦尔德以奇崛变化的想象,卢以极致的凝练和沉静,扩展了英语语言,并给诗歌世界带来新鲜感。而金的诗歌中充满喃喃自语金声玉振入情与讽世等种种细微宏大的声音。我读他们的诗很慢,一首诗往往可以沉吟回味数年。相识近十年,翻译他们俩人的诗作不过十余首。和卢与金邮件交流最多的还是中文诗歌英译与日常偶感。每次读他们的来信,我总心下暗想,这会多让人们嫉妒!世上有几人能有机缘得以亲近这样令人惊奇的语言生命体验,对待语言字字如馈赠甘霖?


去年春天我把植物猎人研究的文章发给卢看。回信中她说她故家有紫藤花树,是两重或三重瓣的,异常芳香,她在它们的陪伴中长大。这些花树,是卢的外祖母从中国带回来的。我在整理这些文字的时候,翻看《箱式风筝》,其中“上海”一篇讲到了她外祖母的故事。她在1907年大学毕业后,受卫理公会邀请到上海一个私人女子学校教歌唱。从旧金山出发坐船六周到上海,上岸后却收到电报,学校停办,工作没有了。卢的祖母在石库门窘迫地熬了一段日子,后来被一个听闻其遭遇的英国女子救出,她们俩成为终身义友。俩人的故事若隐若现的遗痕追随卢一生,2002年卢和金去上海找到了外祖母住过的旧居。


想到卢,脑海中总会交织出现不同的情景,但最难忘的,是两年前的冬天。在约翰·瑞博坦兹新诗集发布会上,我和刚进门的卢和金打招呼问好。卢一只手轻轻抚过我的面颊和发际,说:“我在死” (I’m dying)—她说得平静,带着爱怜和哀伤。我说:“我也在死” 。不是自怜或者伤感,而是知晓生命的本真。人生有两个阶段,从不知死的天真到知道向死而生的真实,因而也有两种爱的境界。卢轻轻抚过我的面颊,我从尘世的喧嚣中抬起头,看着明月夜星,听着夜莺破开空寂,低头瞥见合拢的花瓣,呼吸着夜气万千生息,卢的声音在我的无声中回音。


五月底的的一封通信中,我告诉卢和金:“这些天真是可爱,梦一般、少女般的日子。我女儿有了一个新习惯:午夜之后她会拖我出去在小区散步,我们谈论花草的香气,星星,还有皮肤上柔和的气息……”卢回信写到:“看到你和女儿在那温柔的夜氛中溜达,在花香和叶子的气息中……金也想起了他成长的家乡温暖柔和的夏夜,南阿尔伯塔的草原;还有我们在堪萨斯度过的一个夜晚,在横穿美国的路上:那是一个傍晚,我们租了一辆双人自行车(我不会骑自行车),我坐在前面,金在后面,骑行穿过就像他童年夜晚一般的草原上夜晚的空气。”我们的交谈越来越多是这样的。


我总感觉李白在今日的中国是失去存在感的诗人。他的声音、个性和风华,无法在现代人中唤起回响。12年,卢和金给我看了他们翻译的李白的《将进酒》。13年4月,在一个诗歌朗诵会上,金朗诵了这首翻译。他的朗读让人血涌指尖须发迸张,现场像惊雷奔马滚过——真没有想到,李白竟然是在英语中这样英声振空。金告诉我,李白在西方没有产生什么影响,因为没有好的翻译,现有的翻译捕捉不到他的声音和精神。金每每谈到热爱的作者和作品,比如李白、欧阳修、苏轼、鲁迅,都瞬间牙齿咯咯,头发汗毛直立,脸膛发红,好像这些逝者们在天上向他发出了一道道闪电,让他身魂震颤,我每次看着笑得脸都要烂了。而想想很多人谈论作家都像自家买的收藏品,可供玩味,昭显身价品味,顿时觉得金全然是诗歌赤子。现在卢和金继续以 “把字句” 的共同体翻译李白和苏东坡。




卢和金的“空华鸿音”书信


初稿5月10日,定稿5月24日


琰给朋友们写信,问我们最近在想什么,会想到什么诗特别契合这奇怪的时代。我们俩属于那些还足够幸运能呆在一起的人,而就像这些天常有的情形,我们坐在餐厅桌前喝咖啡,懒洋洋看着屋外的后院。最近几天后院是北美红雀和欧椋鸟经常落脚的地方,还有本地的松鼠小队,它们几年前第一次有了光临这里的主意,现在又回到了我们和邻居家的樱桃树上,要么疯狂地互相追赶,要么暂时停下来吃花。现在几乎没有飞机飞过头顶,交通也骤减,我们被拥抱在一种“寂静”中,它不像隐约可闻的一个低音提琴音符那么寂静,而是由通常淹没在城市声嚣中所有背景中的小声音组成。谈到琰的问题,我们俩都觉得我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我们突然发现,在我们喜欢的许多李白的诗中,李白独行自若。有点像浪迹天涯的侠客,寡言而恃勇——不是一个坏榜样。消磨时日,在花丛中饮乐,头巾挂到悬崖上,去访戴天山道士而不遇。


Dog’s bark amidst waters’ sounds. 
犬吠水声中。
Peach blossoms, backlit with rain. 
桃花落雨,从背面透亮。
Deep in the woods: sometimes a deer. 
林深处:一只鹿偶见。
Noon by the stream: no temple bell. 
溪边日午:寺钟不闻。
Wild bamboo divides the green mists. 
野竹分青霭
Flying springs hang, caught on the blue-green peaks. 
飞瀑挂,挂碧峰
Seeing there’s no one who can tell me where he’s gone, 
见无人告行踪
I lean disconsolately against a pine or two. 
失意中,我倚着一株还是两株松树


或者更好的,是原诗:


犬 吠 水 声 中
桃 花 带 雨 浓
树 深 时 见 鹿
溪 午 不 闻 钟
野 竹 分 青 霭
飞 泉 挂 碧 峰
无 人 知 所 去
愁 倚 两 三 松



first draft on May 10; final version May 24


Roo and Kim


Yan’s written to friends, asking what we’ve been thinking lately, and what poems occur to us as particularly apropos of these strange times. The two of us are among those lucky enough to be sheltering in place together, and, as often happens these days, we’re sitting over coffee at the dining room table, idly staring out onto the backyard. For the last few days the yard has been a frequent alighting place for cardinals and starlings, and the local squirrel troop, who first hit on this idea a few years ago, are once more back in our and our neighbors’ cherry trees, either furiously chasing one another, or pausing briefly to eat the blossoms. Few planes if any are now flying overhead, and with traffic much dwindled, we’re surrounded by a “silence” that’s not so much silence as a broad bass note just on the edge of audibility, composed of all the smaller background sounds usually submerged beneath the hubbub of the city. Talking over Yan’s question, agreeing that we’ve not been thinking anything in particular, it occurs to us that, in many of our favorite Li Bai poems, Li Bai is on his own. A kind of wandering knight errant, passing through the world armed only with a laconic bravado — not a bad model to follow. Whiling away the time, drinking alone amongst the flowers, hanging his headcloth on a rocky cliff, going to visit the master of Daitian mountain and not finding him in. 


Dog’s bark amidst waters’ sounds.
Peach blossoms, backlit with rain.
Deep in the woods: sometimes a deer.
Noon by the stream: no temple bell.
Wild bamboo divides the green mists.
Flying springs hang, caught on the blue-green peaks.
Seeing there’s no one who can tell me where he’s gone,
I lean disconsolately against a pine or two.


Or, much better, in the original:


犬 吠 水 声 中
桃 花 带 雨 浓
树 深 时 见 鹿
溪 午 不 闻 钟
野 竹 分 青 霭
飞 泉 挂 碧 峰
无 人 知 所 去
愁 倚 两 三 松




附录1:卢写罗马和友谊的一首诗




画中花园


卢∙伯森


罗马马西莫宫博物馆(the Palazzo Massimo)二层是“画中花园”的壁画,是从丽维亚的别墅抢救出的。这些壁画曾经装饰着一个餐厅的墙壁,为了炎夏凉爽,它部分建在地下。丽维亚(公元前58年—公元29年)是罗马皇帝奥古斯都·凯撒的妻子,凭自己的实力也是一个重要的政治人物。众多的鸟、花木欣欣、还有果树,这花园仿佛充满生气,亲切迎人而熟悉,在橡树、松树、或木梨的进化史中,两千年只是须臾一刻。展示壁画的屋子安装了灵敏变化的灯光装置,模仿昔时日光下从清晨到黄昏游历画中的蹊迳。



I

志心了愈,独觅老歌

六十三之年,我下山

来到城里,


经过脸色难看售卖蜂蜜的修士

和缭乱的蜜蜂

昏沉沉它们漫掠过


地下圣堂间

低低的野草

和荫鬱的林花


倾听没什么人费心听的音乐,

近乎非人的,经过盖拉蒂冰淇凌店,经过一排排

小牛皮书,长托盘盛着柠檬饺摆出陈列,


加入一堆堆人群:每个跟着一面旗,或者流苏旗,

一把伞或者高举着的假花

不是曾经战斗中用来组织部队


扛着的军旗,而是区分

或多或少川流不息的团队

导引进小街


游览景观,这儿每一天随钟声

破晓

又每一天恋恋不舍到了黄昏之尾


没准备好去告别

太阳的慈善,

去寻找正是现在的将来


它会没有我们而继续 —

只要从驶过的火车窗户

看到一扇扇光经过


还有田野,

在那儿我和我的朋友重聚。珍妮丝

比时间更久,她会坐在


一座陶片山上

分拣陶片,安迪在一团看不见的先哲中

刚从死人中间醒过神来,


而金,他可疑的平静

会让我们都头脑清醒。然后,走出

火车,我们在罗马了。


II

每个春天

映照着前一个,

从这儿离开的人们曾经拥有它,


可这是夏末,全盛,全成,

当精魂安然隐藏于树叶中。

就这样我们散了。珍妮丝去她的山上,


继续寻找最后一个

好皇帝留下的符号,

安迪去博物馆,与过去交汇,


我们俩,同余下的游客,去卡拉卡拉浴场

它干涸。沐浴在阳光下,

燕子无言飞掠,在边角


沿着浴池边,依然生动的马赛克,

一个失去的拱廊、几何形浴池的城市,

奇怪的淡红色石灰华柱梁


雨洗日晒,如今褪色

成了一种自然的、偶然的建筑,不是

奴隶也不是有偿 劳力的做工


而仅仅是矿泉的

沉淀之工。无名

所有的创作和名字终有一天也会如此,


当那些知道自己是自己也不知道是何的时候。

之后我们在毗邻的地面休息

那里猫儿和猫的表亲溜达


废墟。两兄弟,带条纹,

眼爪伶俐,

以一种神情和觑视交流,


从树丛到树丛再到树丛俩个成串蹑行,

不能劝阻,无视

那个领域之外的任何事物。


古老的历史,一只鼹鼠的闪烁的胡须 —

什么不属于它们?一切都包含在

那无可指摘的成双凝视中,那勇毅 —


那勇毅,双双 — 呼唤我,

也许错,从我自己的同类中学习,

朝闻道,夕死可矣。


III

远路通往罗马,

笔直,郁郁,雕塑般的松树

君临其上,俨然,


别处都没见过

只在帝国城市

它永远制造自己的象征。


我们很快就发现了这点,我们四个,

按计划在罗马竞技场外碰头,

站着,在不息流动的旅游团中,


镌刻在一点,恰好就在我们面前

清空的一个空间,一只高大长腿的斑点鸥

飞起又坠下,飞起又坠下


一只小乌鸦,它的翅膀在飞起时展开,

落下时像扇子唰地合上,

重复,坚持盯着这么一点肉,


而第三只鸟,是只腐肉乌鸦,安迪说,

大张着口,等着鸥鸟累了

它就可以吃它的小鸟。


这样的情景以前会被雕刻印刷

在百万里拉的钞票上。除了我们没人停下来或注意。

意式浓缩咖啡、帕尼尼三明治,然后去墓志博物馆,


在那里形式与思想同样保存 —

字母Ⅎ(代表声名、幸运、未来)

被克劳狄倒头过来并且正面朝后,就像那个乌鸦,


丽维亚的孙子和人们所知最后一个会说伊特鲁里亚语的人,

他的革新(即使是这个)都会被历史颠倒,

比如,帝王敕令,并没有在他治后存活。


下一个:一次朝圣,去卡比托利欧山。在那儿,当我们两个

先是金后是我,终于从一个大理石棺材盖后转过来,它的

两只狗躺着休憩,我们发现了一个画面


在我们面前:珍妮丝,抬着头,站着,静悄悄,在她面前,

骑在马上,胳膊也同样举着,马可·奥勒留,那条

生者与死者之间的线 — 那时我开始理解


我以前听到过的,每当她说起他的名字,

用那轻柔的温尼伯口音,带着真正的快乐。

在我的脑海中我仍然看到她在那儿。


IV

这样的一生最奇怪的事

或许就是它的奇怪,为了活着

它必须理所当然。我已经当作理所当然的这些,


当作理所当然却忘了是这么回事,当安迪,金,和我走进

那画中花园,只有一个屋子,从丽维亚的别墅修复。

皇后,下毒者,暴怒和恶行的作者,


用染色的画刷绘画了真正的无花果的艺术家,

会为了她的孩子谋杀自己的丈夫

然后杀了她的孩子。难怪可怜的克劳狄


在麻烦面前口吃 —

而罗马总是有麻烦,

尽管常常都鲜为人知。


一半是坟墓,一半是夏日的餐厅,在酷热中

隐匿在半地下,透着凉意的壁画墙

仍然守护,悬凝,花儿,松枝,各种各样的


鸟儿,老鼠簕,圣栎—

就好像一本消失的事物的书才又再版。

就我所见,这些是外面世界的花,


但又不是— 不是,但又是,印记。

不是生命,而是阳光废墟下的生命

静默成画。三个小时大概过去了。


三千个夏日。细腻描绘的鸟儿

任何情况下大概都不会歌唱,在一个崇尚

严肃主题和宏大韵律的帝国。而现在


已经晚点了—去找珍妮丝晚了,她兴奋地

在等我们,在往下挖掘中,在没有标识的碎片中

发现那拼写出的,不可磨灭,因而无人


能够怀疑它的出处:AURELIO。最后一个好皇帝。她的

马可·奥勒留。安迪第一个。快快拥抱,分享那明显的快乐。

然后是金,他知道我的生命缩短的几周


是没有他的那些日子。在那之后,每一样都进入了记忆。

就像猫儿们,我们被钉在那展开的一瞬:

喝着当地啤酒,吃着煎西葫芦花和刚从船上


取来的海鲜,看着零散的游客,晚到,

和落日一起停泊。

我们最后一个晚上在台伯河上度过。


V

不是那时,而是二十年以前。安迪说,

如果你在佛罗伦萨,跨过河,走上山。

你会在那儿发现它。圣米尼亚托。


我们进去了,金和我,就在修士们

开始晚祷时,假声男高音每一个高亮纯粹的音符

都招呼低音,呼与应


交织在谐而不同共鸣的声乐锦缎中

某种渐逝的轻柔的丝线,金声所织。

暑热中攀登令人疲倦;我几乎不知道我在哪儿,


更不要说这样的音乐就像生命自身

必须每时每刻即兴演奏并且永远不会再次听到。

还是有点说不清楚,我呆在那些山上,


等待那二十年,直到我的身体回归于我,

在友人的陪伴下。就在那儿,安迪(我们的向导)

会说,但丁住过的房子,还有这里是他的贝雅特丽丝,


在一条活着的街上,在真正的佛罗伦萨城。

而如果那些声音和特别的音乐都消失了,

一个微弱的磁带在兜售蜂蜜脸色难看的修士背后


— 橘子花或者金合欢— 对着

偶然而无足轻重的游客播放并重放,

我还能从那山上眺望就像在看着我的故乡。


那儿,一个穿袍子绳子做腰带的方济各修士

在街上闲逛而春天在它镜影般的崭新中

到来,瑞香,水仙,和茉莉在春天


散发它们独特的芬芳。珍妮丝,安迪,金。

如果我有一个墓它就在那镜中。

一首清晨的诗变为傍晚的诗。

当这些思绪中不必要的逻辑活结发出声响,

感觉在晦暗中打结又不倦地解开。

白日结束之前,我能听到金说


以他寻常的平静,在世界之间平衡,

我们离开这儿吧,

又走出去和我们的朋友走进日光中—


走出去

而我们最近的星,那唯一属于我们的太阳,

仍在闪耀。



原诗注:


“画中花园” 是献给珍妮丝·古尼、安迪·帕顿和金·马尔特曼的。珍妮丝在参与破罐山(Monte Testaccio)顶上一个考古发掘时有了自己的发现(一块清晰标明属于马可·奥勒留统治时期的残片)。那是一座四十五层高的人造山,基本上是古代装橄榄油的双耳瓶罐碎片堆成的。卡拉卡拉浴场是罗马皇帝卡拉卡拉(Caracalla)统治时期修建的气派的或者壮观的公共浴场废墟。后世人称作 “最后一个好皇帝” 的奥勒留的骑马肖像,可以在卡比托利欧博物馆(Musei Capitolini)看到。圣米尼亚托大殿(Abbazia di San Miniato al Monte)以绝佳视野俯瞰佛罗伦萨和其外。




译注:


1:破罐山出土陶片上的铭刻包含的信息,提供了了解古罗马与欧洲非洲亚洲各地贸易的重要线索。


左图:15世纪的破罐山一览图;右图:出土陶器上的铭文

Mons Testaceus in Ruinarum Varii Prospectus Ruriumque Aliquot Delineationes, 1557-1612 

https://www.britishmuseum.org/collection/object/P_1950-0306-2-10

The Amphora Graveyard of Monte Testaccio, Rome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2L4GLMY6unc

陶片铭文

https://www.archaeology.org/slideshow/2997-rome-monte-testaccio-amphoras-inscriptions



2:马西莫宫博物馆(the Palazzo Massimo)位于古罗马广场(The Forum)原址,文艺复兴时期经米开朗琪罗重新设计修复成为罗马市中心。19世纪末马西莫宫用来保存文艺复兴时期自然博物学家阿塔纳修斯·基歇尔(Athanasius Kircher,1602-1680)1651年在罗马大学创办的基歇尔博物馆(Kircher's museum at the Collegio Romano)的收藏。1889年正式成立罗马国立博物馆,马西莫宫博物馆成为其中的一部分,收藏展示古代艺术。


3:丽维亚的“画中花园”在1863年发现,是罗马皇帝奥古斯都的妻子丽维亚(Livia)别墅中夏季卧躺餐厅(summer triclinium)的壁画。这个花园被老普林尼称作ad Gallinas Albas,意思是 “母鸡的月桂丛” 。这个名字背后有一个传说:丽维亚和奥古斯都结婚时,一只鹰叼着一只嘴里衔着一根月桂枝的白母鸡飞过,把白母鸡丢到丽维亚怀中,毫发无损。肠卜师(haruspices)建议把母鸡和月桂作为宗教职责保护繁育。母鸡生了很多小鸡,月桂长成了一片树林。丽维亚的花园就建在这个征兆发生的地方。从日常层面,它是度夏和会客、休闲的优美场所。从权力与象征的角度,它是古希腊—罗马用征兆(portent),特别是植物,象征一个权威的合法性和其权力在其家族延续不衰的意识形态共谋。关键是以象征事件说服大众,获得大众信服,宣示天赋权力的合法性,这就是“母鸡的月桂丛”发生和“画中花园”存在的原因。中国古代的 “玄鸟生商” 、 “玄鸟陨卵” 和各种祥瑞的故事,也是一个类似的道理。


https://commons.wikimedia.org/wiki/Category:Villa_di_Livia_-_Underground_garden_room

Stiles, A. (2019-09-26). Making Sense of Chaos: Civil War, Dynasties, and Family Trees. In Ancient Divination and Experienc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RIPAT, P. (2006). ROMAN OMENS, ROMAN AUDIENCES, AND ROMAN HISTORY. Greece and Rome, 53(2), 155-174. doi:10.1017/S0017383506000258



4:卡拉卡拉浴场(The Baths of Caracalla;意大利语:Terme di Caracalla)是罗马第二大公共浴场,建于公元212年(或211年)和216/217年之间,塞普蒂米乌斯·西弗勒斯皇帝和卡拉卡拉皇帝在位期间。浴场一直使用到530年,后废弃,现残留部分建筑遗迹。



5:马克·奥勒留的青铜雕像可能在公元176年或180年塑立。晚期罗马帝国时代有许多骑马塑像,当时称为(equi magni),奥勒留的塑像是当时记载的22座骑马塑像中唯一幸存的。1539年米开朗基罗受罗马议会委托重新装饰奥勒留塑像时,规划设计了卡比托利欧广场(the Piazza del Campidoglio),也就是现在罗马国立博物馆的一部分—卡比托利欧博物馆(Musei Capitolini)所在地。该工程经过400多年才全部完成。


Equestrian statue of Marcus Aurelius, 161-180 AD

http://www.museicapitolini.org/en/percorsi/percorsi_per_sale/museo_del_palazzo_dei_conservatori/esedra_di_marco_aurelio/statua_equestre_di_marco_aurelio



6:戴克里先浴场(The Baths of Diocletian)是罗马国立博物馆的另一个组成部分。浴场由戴克里先皇帝于公元4世纪初建造,占地13公顷,是罗马帝国最大的供热建筑群, 据估计最多可容纳3,000人。浴场除了包括热浴、冷水浴、蒸汽浴、温水浴等洗浴场所为,还有大型的半圆形剧场、体育馆、图书馆,花园和一个3500平方米的游泳池。在罗马帝国时期,浴场是罗马人聚会、社交、经商、闲逸、 休闲、讨论政治和体育的地方。戴克里先浴场现有铭文博物馆、原史时代历史博物馆以及古代雕塑回廊。


Andrea Palladio, plan and sections of the Baths of Diocletian, from the book “Le Terme dei Romani”, 1732; images © Universitätsbibliothek Heidelberg

Google Arts & Culture: Spoken words fly away, written words remain: Written communication of the Romans

https://artsandculture.google.com/partner/terme-di-diocleziano 



7:克劳狄一世(拉丁语:Tiberius Claudius Caesar Augustus Germanicus,公元前10年-公元54年),是罗马帝国朱里亚·克劳狄王朝的第四任皇帝,41年—54年在位。他的父亲是提贝里乌斯皇帝,祖母是丽维亚。他发明了克劳狄字母(the Claudian letters)。在罗马共和国征服希腊之后,罗马拉丁字母在伊特鲁里亚字母基础上,吸收了希腊字母。克劳狄一世在统治期间添加了三个字母Ↄ Ⅎ Ⱶ。这些字母在他死后被弃用。罗马帝国时期历史学家苏埃托尼乌斯(约69或75年-130年之后)在他的《罗马十二帝王传》 “克劳狄生平” 中记录:


他发明了三个新的字母,添加到字母表中,坚信它们是很被需要的;在私居时候,他发表了一本关于这些字母理论的书。做了皇帝之后,他把它们付诸普遍使用自然不在话下。这些字母仍然可以在许多书籍、政府记录和公共建筑的铭刻上看到。


Suetonius (1914). The Life of Claudius, in The Lives of the Twelve Caesars. (Trans., J. C. Rolfe., pp 77, paragraph 41.) Loeb Classical Library. 

http://penelope.uchicago.edu/Thayer/E/Roman/Texts/Suetonius/12Caesars/Claudius*.html

http://steve-lovelace.com/claudian-letters/


左图:克劳狄城郭地界(the Claudian pomerium)标志上的两个词ampliavit和terminavit中使用了克劳狄字母Ⅎ;右图:另一块克劳狄城郭地界标志



8:卢诗中描绘的罗马和佛罗伦萨,在翻寻安迪当时和我的通信还有他发来的照片中浮现出来。




2013年9月12日,佛罗伦萨:


琰:你见到卢和金了吗?


安迪:还没有。我写下这个的时候是周四;明天我坐火车南下去罗马看他们和珍妮丝。我去看了珍妮丝的工作现场——好令人惊叹。你从荒弃的田野俯瞰罗马。一个老人还在那里放羊——在罗马!上世纪20年代破罐山还是田野——从罗马陷落以来直到那时都人烟稀少。他一定一直都是个牧羊人,或者他的祖父是牧羊人,所有他有权直到现在还能放羊。挖掘出土了一筐又一筐的考古发现。


琰:珍妮丝喜欢考古工作吗?别让她一个姿势呆太久。田野工作会让身体疼痛,不过那一定很好玩。我最喜欢的人就是考古学家,比诗人和艺术家都更喜欢。以前我告诉过你吗?

安迪:我不知道你是那样想的。等珍妮丝干完活我们会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那是很难的活儿,就是到现场都有点困难。要是你用谷歌卫星地理地图,输入“Rome + Monte Testaccio”,你会看到山顶,真得有五层楼高。


琰:我很高兴你那么喜欢佛罗伦萨。游客令人伤感,他们转眼就飘走。可是当一个人的呼吸汇入(我用了刚从诗人和翻译家Roy Champbell那儿学的一个新词)当地的韵律,那就像白日与黑夜中的湿润和尘埃。这其中有更深沉的丰富和平静。从窗户望到远山,很美,太美了。有一首唐诗写“窗含西岭千秋雪”,而你的诗句应当是“窗含东岭云”。


破罐山听起来很有意思。所以罗马的田园生活在消失的边际还有存留。你的描绘就是一首好诗。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考古学家?他们是过去的侦探;而因为他们必须经常在野外工作,处理古代文本,那让他们和当代以及当代的人多少有些疏离。我谷歌搜索了破罐山,它的那些层台看起来很可爱。我希望珍妮丝不要太拼命。她住的地方附近有温泉吗?那可能会在她工作完了之后有点帮助。


【注:珍妮丝在罗马挖掘时伤了背,所以信中谈到希望她不要太过于一心挖掘。】




2015年4月26日,佛罗伦萨:


我们现在很好—今天出去看尼罗皇帝的金屋,那儿有好多年没有开放了。


这儿的经济似乎有所改善。破罐山被修缮了一点。1930年代的双耳瓶喷泉(Fontana delle Anfore)从安全岛上经过去往特拉斯提弗列的桥运到了一个新广场,那里曾经是个旧市场。非常可爱的地方,宽阔的空间环绕着高大的梧桐树。一天前我们去了鲜花广场(数百万游客拥到那里去看“真正的罗马”,啊哈!),去看一个很小的广场,那是瓦利斯·维尔德∙梅诺齐(Wallis Wilde-Menozzi)到罗马时最初住的地方(她是珍妮丝特别喜欢的一个作家)。我给你发照片了吗?—仍然非常中世纪。还有,城里现在紫藤花正开着,che bella!(真美!)


9:珍妮丝的装置:马克·奥勒留的翻译版本,各种零碎和艺术作品。都和奥勒留的一生、沉思录,以及珍妮丝自身与奥勒留和罗马的经历有关:明信片、照片、一枚罗马硬币、冰箱贴、一块双耳瓶碎片,还有一个小型的完整的双耳瓶。


Janice Gurney: Translation of Marcus Aurelius with the Addition of Books, Ephemera and Artwork

https://www.lib.uwo.ca/weldon/displays/2015.html



附录2:金·马尔特曼的两首散文诗,选自《科技/装置》


奇迹的科技


高速路边一只狗的身体;不动;它的头后仰着,就像一个在走出门的人转头说“怎么?”,并不准备停下。就好象有人把它那样摆放,嘴角茶杯撒了的血:弄脏了人行道。它被扫得有多勤!一遍又一遍,毛皮闪亮。不是那种会跑掉的狗,会在高速路边羡慕着驶去的汽车。某处一个孩子或许在找家里的狗。“你看到我们的狗了吗?”孩子问而人们说“没有”。试试约翰逊家。我们靠近奇迹地奇马约(Chimayo of the miracles),复活节忏悔者带着他们的十字架鞭打自己。一个在北太平洋的蓝色云岚中哀悼她丈夫的女人在747飞机上300个陌生人间四肢趴地。“怎么?” 那狗说,“你要去哪儿?”“再回到上面去,”我说,“去天上。”云朵硕大,刺眼。雷雨云砧朝着群山的方向形成。我想要哭泣却没有可以哭泣的巨大哀伤。


译注:奇迹地奇马约位于美国新墨西哥州,离那里的原住民定居所不远有一个圣所小教堂。西班牙殖民者来到这个地方之前,那里的普韦布洛印第安人(the Pueblo Indians)发现有一眼泉水的水可以止痛疗伤,带给他们活力。西班牙人来了之后这眼泉就干了,可是泉周围的土敷到身上仍然可以止痛。之后许多人到这里朝圣,祈求圣土治疗病痛。

https://www.newmexico.org/nmmagazine/articles/post/miracles-at-chimayo/ 


工业科技


在工业灯光和电力线范围上空破晓时分黄铜一般的满月坚持着,默然,就像快关门时,深夜餐厅淡蓝色柜台那里扔过去的一枚磨平的分币,买包火柴的。车流不绝,不阻滞,醒过神来之前惊呆的注意力,和某种更宏大的,或者毗邻可能的真相是更可怕的存在。一辆庞大的厢式货车开始蜿蜒沿着工业大道行驶,或者从摄影路而来,座位的颠簸吸收到司机身体的节奏中。广播放着,也许有人会想到“周末”可是不,还早,最好别想那,忘了它。在非洲大草原的夜晚你听到它说“大暴雨毁了蚂蚁的洞穴露出了工蜂。“是啊”,你会不由自主地说。“然后清晨来临天放晴了”,它的深蓝像是会永远持续,月亮消失其中,就像老房子门柱上发现的华丽装置,在一层层油漆下面,镌刻着时间的祝福和恐惧,如今却被铜绿覆盖。枫树光秃秃的树枝举臂拥抱它而最后一些霓虹灯标志熄灭到清晨里。其中一个,看起来像一个侏儒,就像在过去,刻画的半滑稽半吓人,大概是要俯身到城市上空对过路的汽车喊“我们的思想和工业有什么用如果它只是为了荣耀高大帅气的人?” 



附录3:


在我准备这个帖子的时候,我想起梁楷画的李白,这勾起了我一段回忆。我给卢和金讲了这段回忆,他们让我把这个也附录到他们的诗文之后。我的回忆是这样的:


在十几岁的时候,我妹妹买了一本宋代梁楷的画册,印刷简陋,其中就有这幅李白的画像。那本画册让我们惊异着迷。25年后,我从加拿大回到上海,去了一个日本藏宋画展。展览中有梁楷的画。我站在展厅,看着多年前我在印刷糟糕的画册上看到的作品真迹,不觉中眼泪流了下来,在人流熙攘的展厅我默默哭了40分钟。之前和之后,我都没有过这种完全的幸福,仿佛无意识般,只有眼泪可以传到和这些作品在一起的感觉。这是艺术对我显示它的力量的时刻。 



附录4:前文提到的卢诗集关涉的一段松尾芭蕉:


《去往大石田町最上川的短途旅行》(Short Journey Upriver Toward Ōishida)书名出自集中写松尾芭蕉的同名散文诗。“大石田町最上川”是松尾芭蕉奧羽北路行脚中经过的一处,《奥之戏道》【二十八、最上川】写道:


拟乘船下最上川,在大石田待天转晴。此地偶有古风俳谐种籽,散播开花,人慕昔日风华,聊慰卢角一声之情;摸索此道,而迷失于新古之间,苦于无人指点云。却之不恭,留下连句一卷。此次羁旅风雅,竟有至于此者。


最上川源出陆奥,上游流经山形。有碁点、隼等乱礁险滩。绕板敷山之北,终入酒田之海。两岸山势倾覆,船划茂林间,顺流而下。其装运稻谷者,即所谓稻船欤?白系瀑在绿叶间垂落。仙人堂临岸而立。水涨湍急,舟行其上,险象环生。

五月梅雨
汇成急湍滚滚
最上川流


松尾芭蕉译文出自鄭清茂:《奧之細道:芭蕉之奧羽北陸行腳》



附录5:一首前文提过的诗


散步日记


周琰

春分鼓荡的夜晚如骑野马夜奔
路带着我的脚步而我不知方向
一棵高大如唐吉珂德的大柳树
在一条路的拐弯处摇摆
骑士满身枯骨吟唱的嫩绿小调
不远处谁家阁楼的灯
透过窗前一树梨花的影

我走过这里许多次,不能数
而这时所见却是初次
不知道这初次是否只是一次?
大柳树、房子、梨树、路和天空
一切都将在,在那里
除了我与它们的相遇

行过草地,脚下的草开始长筋骨
不再柔弱的要把重量卸到地里
一根松枝突然挂住我的兜帽
一扭头看到圆月贴着松枝的空隙
坐在松树的对面我不由想起
掉了帽子和酒壶倚杖听江声的东坡
这时胸口捂住一块铁板的痛

月亮离开松树带上了她亘古的面具
草地呼吸,我也找回自己的呼吸
我起身,将离去,如果像风
抹去我轻轻的脚步声一般离去
如果不用想起有人会想一直想
在挖空的生命中填进不能不想


一些相关链接:


当代加拿大代表性诗人诗歌: 

https://site.douban.com/www.heilan.com/widget/notes/6750142/note/208088278/ 


《箱式风筝》节选和介绍:

https://site.houseofanansi.com/tengluo-wisteria-by-baziju-roo-borson-kim-maltman/


加拿大作家工会网站上的介绍:

https://www.writersunion.ca/member/roo-borson

https://www.writersunion.ca/member/kim-maltman


加拿大最重要的诗歌出版社Brick Books上的介绍:

https://www.brickbooks.ca/bookauthors/kim-maltman/

https://www.brickbooks.ca/bookauthors/roo-borson/


多伦多大学的加拿大诗歌网介绍:

https://canpoetry.library.utoronto.ca/borson/

https://canpoetry.library.utoronto.ca/maltman/





编辑 / 朱荧荧,编审 / 戴卓群



作者简介:



周琰,多伦多大学当代艺术与信息学博士候选人,策展人与译者。




往期回顾:


周琰:安迪∙帕顿的信

周琰:珍妮丝∙古尼的信

周琰:迈克尔∙斯诺的信

周琰:克莱夫·霍尔顿的信

周琰:罗伯特·福恩斯的信



以上文字图片内容,由艺术家提供,未经许可,请勿擅用。转载请与“招隱”微信公众号联系。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