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迟诗选：信天游（八则）

四月

人们从各个角度看过来

我俩找不到一个地方可以野合

可以尽情唱歌

草气蒸薰

虫鸣噪杂

我俩还在交头接耳左顾右盼

太阳当头照了下来

四月的树荫闪得飞快

七月

刚出门就开始下雨

山坡上一片雾水

没有半个可以问路的人

我俩躲在各自的伞下相互张望

揣摩对方的心思

七月的雨点很硬很凉

她开始张嘴说话

我不知道说了什么

八月

她的月亮不象脸庞

她的星星不象眼睛

八月的脉搏是不起皱的河

悄无声息地往前流

有灯火的地方

肯定有爱叫唤的大黑狗

但我俩看不见，听不见

甚至嗅不着

三月

我的脸颊奇痒难耐，阳光刺眼

有蚂蚁从她胳膊上跑过

她的胳膊够黑

奇香扑鼻，桃花飘落

蜜蜂们手忙脚乱

三月，我俩睡着在桃花林里

她醒了，胳膊跟着懒腰一伸

把我的口水拖得很长

六月

六月，她太烫

从一臂远的地方看过去

她睁大右眼呼应我

嘴巴张合

像极了晾在海滩上的大活鱼

其实我从没见过海滩

蛙鼓快要落尽熟透的星星了

我俩清醒得一塌糊涂

正月

她遏制不住的歌喉

是一朵又一朵色彩斑斓的烟花

穿透子夜

涌向黎明

照亮了整个正月

整个正月，用她的话说

我的微笑象解冻的山溪

我俩坦白得象两条新棉絮

腊月

我俩把火炉烧旺

往通红的铁夹上吐唾沫

炉盖上炒玉米

炉膛里烤土豆

腊月是一块腊肉

我俩就着半壶白酒

咀嚼杨树皮的味道

她鼓嘴把炊烟吹散到我脸上

十一月

她不断踮起脚跟

往我的胡子上呵气

她说白了你看白了真性感

我也觉得真性感

十一月已经很冷了

天空已经板起面孔

把天下给呵白了

把我俩给呵成白痴了

何迟

2003年写于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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