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幺傻：莆田杀人事件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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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建莆田是我最熟悉的中国城市之一，我曾经多次在这座城市采访过。

这里是中国民营医院的源头。

早在上世纪80年代，很多莆田渔民就上岸了，洗干净腿上的淤泥，一路北上。

他们在电线杆和公共厕所里张贴“老军医治性病”。

他们见谁就说谁有性病，见谁就给谁说不治疗就会不孕不育，甚至活不过六个月。

甚至有人带着两个有性病的烂货，出钱让他们嫖娼，然后，坐在黑诊所里等候染病的嫖客上门。

成本不到一毛钱的一小瓶高锰酸钾，他们要价上千元。

成本不到一元钱的一针青霉素，他们要价上万元。

只有医生才知道，患了普通性病也不怕，成本低廉的高锰酸钾和青霉素就可以治愈。

这些莆田人依靠“治疗性病”赚取了第一桶金，然后在公立医院设立性病科、不孕不育科。

医院早就成了金钱的奴隶，他们眼里只有钱。只要莆田人给钱，他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背靠公立医院，莆田人又疯狂赚取了第二桶金。

即使这样，莆田人还不满足，他们又开设私人医院，美其名曰“民营医院”。

这类医院，收费相当昂贵，是公立医院的好几倍。

甚至，没病治成有病，小病治成大病，瞎子治成聋子，瘸子治成瘫子……

甚至，还把人治死了。

那个大二学生魏则西就是例子，从百度上搜索了排名靠前的莆田系医院，进去看病，结果死在医院里。

莆田系医院的发家史，是一部血泪斑斑的历史，他们每个人的双手都沾满了患者的血液。

我在《暗访十年》里，专门用一章几万字，写了莆田系“做大做强”的血腥过程，专门写了怎么避免被莆田系医院骗钱。

读过我的书的人，肯定不会上莆田系医院的当。

莆田人在我的印象中，很差很坏。

他们除了设立莆田系医院骗钱，还在全国各地盖了很多假寺庙。

然后招聘一帮子没有佛学基础的假和尚，冒充佛门净地，冒充佛家弟子。

再然后开门营业，兜售门票，收费算卦，高价香烛，逼捐功德箱……

你如果不给钱，他们就说：“佛祖不高兴，你会遭到报应的”。

莆田人还炒作出“红木家具”的概念。

一套普通家具，就被他们炒作出几万几十万的天价。

莆田人还在全国各地开办加油站。

高价油已经成为了全国人民的心中之痛。

………

然而，我没有想到，莆田居然还有欧金中这样的人。

现年55岁的欧金中，出生在福建省莆田市秀屿区平海镇上林村。

对了，秀屿区，以前叫秀屿镇，我曾在这里暗访了一周。

这个镇非常富裕，泛滥全国的莆田系医院，最初是从这个镇发端的。

三十多年前，这个镇的人沿路北上，走到哪里，就把“阳痿早泄、不孕不育”的野广告贴在电线杆上。

这个镇的很多人家都靠“治疗性病”发财了，而欧金中居然没发财。

他是这个镇极少数的老实人、本分人。

30年前，老实人欧金中曾在海中救起了一名男孩。

就在昨天，这个30年前的男孩出来发声了。

30年前，这个5岁的男孩被台风吹到了大海中。

欧金中看到后，就跳入海中，与海浪搏斗了二十分钟，才把小男孩送到了岸边。

因为太过劳累，他是跪着爬上沙滩的。

后来，他卧床一个多月。

小男孩的家人带着营养品和钱，想送给欧金中，都被他拒绝了。

据福建省《海峡都市报》报道，他除了救过人，还救过海豚。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么一个极度善良的人，最后却杀人了。

到底是什么事情，把这样一个老好人，逼成了杀人犯？

欧金中家在农村。

农村人一生最看重的，就是盖房。

你家房子破破烂烂，不但会被全村人看不起，甚至连媳妇都娶不上。

房子，是一个农村家庭实力的外在体现。

可别对我说什么农村人本分善良，安分守己，我就是从农村长大的，没有文化的农村人最为势利刻薄，最为嫌贫爱富。

恨人有，笑人无。

你家没钱，你家房子破烂，你在村庄里连个朋友都没有，你会成为全村人的笑话。

村庄家家户户都盖起了几层楼房，普金中也想给家里盖座楼房。

2017年，在办理了合法手续后，他把旧房扒掉了，准备在原址建一座新房。

他的旧房有400平方米，而新房只给批150平方米。

即使这样，他也高兴。毕竟全家人能够住上新房了。

可是，他在建房过程中，却遭到村霸的阻挠和威胁。

他在后来的求助信中写道：“村霸不让盖，挖掘机一开工就往车前站着，天天嚷嚷着要打人……我家里住了二十多年的老房子，说地是他们家的……”

乡村其实早就沦陷了。

以前邻里发生矛盾，村子里那些有文化有德行的人会讨论解决。

就像《白鹿原》中所写的那样，白嘉轩在位，村子里风气很正，女人都不敢坐在家门口给孩子喂奶。

后来，白嘉轩这代人死了。

这些年来，谁的拳头硬，谁家弟兄多，谁就在村庄有发言权。

欧金中口中的“村霸”，就是这类人。

欺负老实人欧金中的，除了村霸，还有邻居。

邻居认为，欧金中盖新房，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坚决不让盖。

欧金中家拉建筑材料的车辆，邻居都不让从他们家门前过。

古人讲：远亲不如近邻。

然而，在农村，你摊上一个恶邻，会让你一辈子不能安宁，甚至子子孙孙几辈子不能安宁。

有些农村人的身上，集中了人类最恶劣的品行，而且无法改变。

欧金中是个老实人。

他不敢得罪村霸邻居。

即使有合法手续，即使手续齐全，他也无法盖房。

他只能买来几张铁皮，苫盖房顶，遮风挡雨。

就这样坚持了几年。

福建沿海，夏季极为炎热，温度可以达到摄氏40度以上。

住在铁皮屋顶的房子里，温度更高。那种难挨的煎熬，可想而知。

而福建沿海，又常常刮台风，台风过处，房倒屋塌。

我有一个报社同事，就是死在被台风刮倒的一面墙壁下。

我们简直无法想象，欧金中一家是如何度过了这几年。

正因为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欧金中30多岁的儿子，至今还没有娶媳妇。

无奈之下，欧金中求助于上级。

据《新京报》报道，村、镇、区、市等各级政府和信访部门，他都求助过。

但无人过问，无人帮助。

欧金中的亲戚，给前来采访的记者提供了一张烟盒纸。

那张烟盒纸上，记录了他能找到的求助信息，包括新闻媒体的热线电话，和执法机关的联系方式。

然而，直到血案发生，他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帮助。

血案发生在10月10日。

10月10日，也就是几天前，莆田又起台风。

欧金中家房顶上的铁皮被吹走了。

欧金中去捡拾铁皮，经过邻居家的菜地，不小心压了一根蔬菜。

邻居跑出来破口大骂，骂得极为难听。

欧金中忍无可忍，几年来的郁闷和愤怒突然爆发了。

欧金中回到家中，找到一把砍柴刀。

然后，他走进邻居家中，见人就砍。

最终，造成了邻居家两死三伤的惨案。伤者中还包括一个10岁的孩子。

然后，潜逃。

这场惨案本来可以避免。

村、镇、区、市四级机关部门，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这起惨案就不会发生。

这起惨案发生的原因，既有村霸邻居的胡作非为，更有有关部门的不作为。

最后，用《北京日报》的一段评论做结尾：欧金中此前网帖反映的多次反映诉求无果情况是否属实？这里面是否存在基层干部不作为的情况？村委会的多次调解是否充分顾虑了欧金中“有房子可住”的基本诉求，进而尽早着力解决？这些合理追问当被正视和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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