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日记：《夜色朦胧的海》续三十九

文/周伟良  改编海风

大海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平静一些呢?本来这些水兵们已经够多折磨的了，应当得到三倍的 安慰的，可你还要再来折磨我们的肉体，从神经到肉体，到处都在摧毁。大海啊，你为什么 这么冷酷?那明月辉映下，银波荡漾的诗意哪里去了?为什么用汹涌的浪涛来打我们?把这样 的浪涛对准我们的敌人多好!对准那些官僚主义者们，那些寄生虫们多好！

精神和肉体，全艇舰员们的精神和肉体，此刻都在经受一场严峻的考验，你看到那些在吊铺 上滚来滚去的人们了吗?你看到他们紧紧抓住床沿或吊铺绳的那一双手了吗?这一切都在黑暗 中，是不容易看见的啊！

估计不会再吐了(还有什么东西能吐呢?胃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我又爬到了 吊铺上。睡觉一时是无法睡着的，只能在吊铺上滚来滚去。突然，艇身猛烈地倾斜，我一把 抓在凉席上，结果连人带凉席一块从吊铺上“飞”了下来，正好砸在睡在对面底铺的瞿志明 身上。他也是刚交更，刚刚与命运之神开了个痛苦的玩笑，此刻才喘过一口气来。这一下重 重地砸在他身上，不用说是十分窝火的，他骂起来：“你睡觉是怎么睡的?他妈的也不抓抓 牢!”我自知“理亏”，也没有精神解释，自己一声不吭，悄悄地爬起来，重新上“床”躺 下了。这回可是用双手紧紧抓住了床沿和吊绳了。

……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嘟……”蜂鸣器里响起了战斗警报，这是准备 解除空气筒航行，转入水下状态了，也就是说，这是晕船者的福者，解放了的信号。全艇舰 员都起来了，各自来到自己的岗位上。不一会儿，响起了速潜的警报，原班长迅速“咣当 一声关上了排气挡板，把内燃机的操纵搬手搬到停车位 置，向三舱报告：“五舱完成速潜!”

总算活着过来了!抬头看看舷钟，才午夜一时半，提前进入水下状态了。这水下的一天我都 是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过去的，虽然不摇也不晃了，但由于受到了昨天晚上的刺激，精神大 减，食欲大减。

大家都诉说着各自在昨天晚上的可怕的所见所闻。四舱的锅碗盆滑到一边没人去理会了；都 看见哪些人吐了；第一更的人在庆幸自己没有在晃得最厉害的时候值更。

过了两天，我在《战斗快报》上写道：“经过充电和一个阶段的航行，潜艇生气勃勃地来到 一个新的海区。在这里，将进行一个新的科目：水下潜望镜侦察摄影。观通部门的同志们迅 速作好了准备，随着一声声口令，潜艇上浮至潜望深度，升起了潜望镜，艇长对准了目标， 转动镜头，‘咔嚓，咔嚓’既迅速又准确地拍完了一卷胶卷，接着又拍了一卷。经冲洗鉴定 ，基本良好。
“在电子卫星时代，这种侦察方法虽然是落后的，但如何立足现有装备准备打仗，却永远是 一个新课题。”

由于新鲜蔬菜日益减少，舰员食欲也差了，所以，医生薛连昆给各舱发了维生素药片，用以 补充体内维生素的消耗。从一舱到七舱，医生给各个舱室长两个小瓶，一个瓶装的是维生素 A、D药片，另一种是三合维生素，含维生素B1、Ｂ12和C。这是一种胶丸，有了 这种补充，将不致于产生由于缺乏维生素而引起的各种疾病。我在《战斗快报》上“生活顾 问”一栏中写道：
“人的生命过程离不开维生素，但在平时，人们所吃的各种食品、蔬菜、肉类等里面已包含 了人们所需要的各种维生素。在海上，由于吃不到新鲜蔬菜，容易引起维生素缺乏症，医生 已给各舱发了药片，希望大家按时按量服用。”
王进用一个水壶装满了桔子，我一口气吃下去十几个，肚子里空空的，也吃不下什么东西， 这玩艺儿来得正好。我一直吃到壶里所剩不多，不好意思再吃了为止。

六舱舱底看大轴的何国云前来报告：经航离合器漏气。原班长和孙军士长立即赶到六舱，经 仔细察看，原来是一个接头处的垫片坏了，他们重新做了一个，装好压紧，排除了这个故障 。

在海上是最怕出故障了，尤其是这种昼夜航行训练。政委在出海动员时说过，要自航，自救 ，自修，自卫，自医。我们都暗自保佑自己的机器不要出故障。

但这是不以人们意志为转移的。在一次速潜的时候，我停了柴油机，猛一搬离合器操纵把手 ，把它放在离位置上，可是，只听见气响，并不见绿灯熄灭。“坏了，离合器!”我们在 心里都暗自叫苦，跑过去一检查，果然，一根管路由于长时期的振动而断裂了。我们先把管 子对好，让离合器离开，否则电机不能航行了。然后想办法排除故障。施甫成、王进和孙军 士长等人都挤到后面去了，管子拆了下来，要是在家里，送到修理所一焊就行，可是在这里 ，怎么办呢?本来咱们的电机是可以作为电焊机使用的，但是我们没有带电焊电缆，而且也 没有一定的焊接技术。只好用橡皮管“包扎”一下了。剪了一截橡皮管，找了几个卡箍，紧 紧地套在上面，再紧紧地箍住，要承受十几个压力呢。“包扎”完毕后一试，嘿，满可以凑 合使用！

最叫人头痛的是空气筒航行时由进气系统带进来的海水了。海水随着气流冲进前舱底，溅在 地板上，管路上，机械上，像暴风骤雨一般。没几天功夫，五舱前舱底的管路上就结了很厚 的一层盐了。位于舱底的冷却水泵、滑油泵的电机绝缘都降到了零。没办法，只好用烤灯烤 ，另外再用橡皮把电机遮盖住，勉强在最低限度下使用。

大量的海水每隔两个小时左右就要叫三舱通知七舱用往复泵排掉。一排就是好几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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