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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盘龙寺

2016-07-18 赵林祥 岐山作家

家住盘龙寺

赵林祥

发源于灵山深处的横水和来自陇山余脉的雍水,在岐山城南二十里处汇成韦水河,一路逶迤汩汩东流,如一条桀骜不驯的巨龙,冲冲撞撞奔流五百余里,将广袤的周原大地劈为两半,河北统称周原,河南叫雍碛原。

我的家乡巩寺村,就坐落在韦水河北岸的黄土塬下。《岐山地域志》记载,巩寺村旧有盘龙寺,占地数十亩,内有关帝庙 3间,圣母殿、娘娘庙、菩萨殿等十座,皆神像罗列,雕梁画栋。寺庙拔地三丈余,南抱韦水,北依原麓,平皋西连,重皋东拱,院径幽深,古木参天,村名以寺而得。


至今保存于盘龙寺院内的光绪 34年重修盘龙寺碑文曰:盘龙寺创自明代,年月莫考,乾隆 48年,以重修,已今百余年……我生在上世纪 60年代初期,家宅与盘龙寺仅一墙之隔。至今清晰地记着,儿时的盘龙寺蔚为壮观,占地六七亩大的黄土台塬上,由北向南,整齐有序地排列着三座大殿旁,青砖到顶,白灰勾缝,灰色的房脊檐沿,依附着许多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百禽鸟兽,庙院的空隙,见缝插针地长满了松柏、古槐,四季常青,浓荫蔽日,有数方二、三米高的石碑矗立其间,殿内所有裸露的立柱,橡梁檀条皆五色雕饰,三面墙壁附满彩笔绘成的神话人物,腾云驾雾,飘飘欲仙,让人浮想联翩。

庙台东南角,百十级青石台阶斜铺而下,东侧是两间娘娘庙,殿内供奉的是民间传说中的祈子娘娘,我印象最深的是,庙门口一方一米宽丈余长的大青石槽,半尺深的凹槽中,终年插着善男信女们求子祈福的香火蜡烛,烟火明灭,香雾缭绕,为盘龙寺罩上一层神秘面纱。

娘娘庙前,就是穿村而过东西相向的乡路,路南还有三间高大的关帝庙及附带的古建筑群,可惜,我没能见到关帝庙的原始盛景,在我还懵懂的年纪,关帝庙就由解放前的私塾成了村小学,殿房内的泥墩墩前坐满求知如渴的村童,琅琅的读书声吸引得我和伙伴们常打起尖尖脚,手抓条形窗框向里探望,流连忘返。

盘龙寺庙东西两侧,留有十几亩大的空地,长满密匝匝的古柏楸槐,成群的斑鸠喜鹊栖息其间,百鸟的啼叫与寺院中的鼓音交鸣,合奏出盘龙寺历史弥久的乐章。

可惜,盘龙寺久负盛名的古建筑群在“文革”中被毁于一旦,连铭刻盘龙寺历史的数座石碑,也被“小将们”扔到村南的韦水河中,在后来的兴教重教热潮中,盘龙寺再遭劫难,三分之二的寺院连同其上的两座大殿被夷为平地,建起了村小学……

无数次,我在劳作的间隙,时常爬上村西的“老瓜嘴”尖尖,俯瞰脚下的村舍,细瘦的雍水和北来的横水在村西交汇,穿越两大原的南北夹峙,曲里拐弯一路东行,波光粼粼,雾气袅袅,在盘龙寺正南台塬下,冲出一片扇形的千亩良田,尔后突兀地隐于围拢而来的东方土塬,家乡巩寺村宛如一个硕大的宝葫芦。盘龙寺恰处于葫芦北侧正中,残存的数十棵松柏古槐,仍然绿意盎然、生机勃勃,硕大的树冠掩映着隐约可辨的青砖青瓦,孤独的圣母殿在固执地佐证着盘龙寺的沧桑岁月。

家乡巩寺村的古迹,并非单一的盘龙寺。 1958年,在距盘龙寺正东三里处,几位取土的村民挖出了轰动全国的古人类遗址,被考古学家定性为仰韶文化遗址。《岐山县志》以“巩寺遗址”命名所载,以此推测还在原始社会初期,先民们就在这块富庶的土地上栖息生存,盘龙寺这方土地,养育了千万代中华民族的子孙。


中国乡间的古刹寺庙,皆是乡民自发筹资而建,在医学知识缺乏、科技不发达的境况下,无常的天灾人祸,肆虐的疾病瘟疫,繁重的体力劳作,让农人体味着人生苦短,人在活不下去的时候就竭尽所能地寻求呵护庇佑,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遍布在乡间寺庙中众多虚无的神灵,恰好给了焦苦中的农人心愿的寄托、灵魂的安慰,一座寺庙就是佑一方土地风调雨顺、民众四季平安、生活稳定的心声依附,中华民族辉煌灿烂的民间艺术,也依附着民间庙寺的重建修缮,被无数代民间艺人们的代代传承,源远流长,并在精琢细雕中日渐完美!

呵 !我的巩寺村!我的盘龙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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