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记忆
端午的记忆
傅志辉
记忆里,端午这天,天总是很晴朗,五月的熏风吹着,草长莺飞,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吃粽子挂香包戴花花绳自不必说,清早起来,父亲还会领着我们,去做三样事情。
首先,用露水洗眼。父亲说,这是老辈传下来的,露水是天地之气的凝结,而端午这天的露水更是神水,最干净,最珍贵,用它洗眼,可以清心明目,防病治病,而赶在太阳还没升上来之前,露水最旺的时候,效果最佳。
父母亲往往会早早叫醒我们。我们提了篮子,跟着父亲,在晨曦中,急急向村边走去。端午时节的田野,麦子刚刚成熟,放眼望去,金浪滚滚,在“算黄算割”的鸣叫声中,庄稼人准备开镰收割。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经过一夜的沉降,原野上潮气很重,露水珠就在脚下的低草上滚动,象洒落的一层银豆,晶莹透亮,在晨光中闪闪灼灼。
我们专找了村头那陈年的田埂塄坎,那上边会长有茂盛的蓑草,它密密的枝,细细的叶,象韭菜一样,笼罩在地面上,平展展的,柔软得就象绿的毯子,又象绿的海绵,露水在上边似乎更加密集,白哗哗的一层。这时,我们挽起袖口,伸出手来,在蓑草上一抹,掌面上立马就是一层清清的水,赶紧举起在眼眶上抹,只感觉凉凉的,浑身就一个微颤,眼皮也会跳动几下,这时,面部的血脉象突然疏通了一样。再用手去草上摸,再抬起往眼眶上抹,就这样,反反复复几次,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我们感到目光似乎真的比以前更加明亮了。
怀着欣喜的心情,顺了田间小径向远处走,我们去做第二件事情: 割艾。
端午节,插艾草,驱蚊虫,僻邪恶,是家家户户会做的事情。艾是蒿草的一类,爱长在沟边堎边,草滩石滩,你得去寻找。艾与其它蒿草很像,细细的枝杆,花裂的叶片,有独特的香味。
但若只讲香味,也未必就是艾草,因为路边的一些青蒿,叶子也有类似的味道,只是没有艾叶的芳香浓郁罢了。常常有不识货的妇人或小孩去采艾,拿回家插到门框上了,却是一把蒿,惹得邻人讥笑。艾草枝叶颜色浅绿,叶背发白,掐一片闻闻,香气浓烈,必是真艾,只管放心去采。而蒿草颜色较深,叶型尖长,且枝杆多呈紫红,一看长相,就不必去搭理了。端午时分艾长得最为成熟,我们割下几把,头门上插,房门上插,炕头上也插,满院里就都有了香气。最后,父亲会说: 摘些艾叶晒了,有用。对了,艾还是一种中药,乡村里常常用艾灸治病,将艾叶搓条,点燃后熏烤人体的穴位,就能达到治病的目的。
最后一件事,父亲指导我们,在塄坎石滩上,寻找另一种药: 透骨草。这是我家一直使用的土单方,专治刀伤创伤,平日里什么地方破了,不管伤口多大,敷上这种药粉,止血快,不发炎,只几天时间就好,且不留疤。这种药草父亲认为还是端午这天的最好。于是我们低头去寻找。透骨草只长一拃多高,叶很细小,杆也纤细,如村路边的野菊,顶端的花蕾疙里疙瘩,实在很不起眼,它不过就是村头草滩上的一棵小草,但想不到却有这般的妙用,就惊奇是谁发现了它的独特功效呢?问父亲,父亲回答:先人!噢,我们感叹,我们的先人有多伟大!透骨草虽少,总会找到几株,我们沫浴着凉凉的晨风,贴着身边熟透的麦穗,满意而归。
回到家,父亲将透骨草洗净晒干,然后在石窩里慢慢砸研,直至烂如粉状,再装进一个小瓶里备用,我们叫它“刀尖药”。果然,那一年我去割猪草,一不小心,锋利的镰刃就朝自己的脚腕砍去,白肉立马翻了上来,创口大得就象娃娃嘴,血流如注,是好心的大叔将我抱回家里,母亲赶紧取出“刀尖药”,拿起瓶子就往上倒,不一会,血就止住了,简单地用布条纏扎,大约一个星期左右,伤便痊愈,我就走路去上学了。
今又端午,怀念乡村,怀念父亲,怀念那些端午的清晨。端午,已深深地融进我们的生活之中了。
傅志辉,岐山县京当镇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人民政府参事。原中国农业银行甘肃省分行行长。其作品散见于《中国农村金融》《金融时报》《金融文学》《陕西日报》《宝鸡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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