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年前就注定的“战争”

作者：彭艳秋（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研究员）

来源：江南智造总局

编辑：谭保罗

2020年，作为上海港口链条一部分的洋山港集装箱吞吐量首超2000万标箱，发挥主力军作用，助力上海港连续11年集装箱吞吐量领跑全球。
作为华东两大主要港口，上海港和宁波港既是近邻也是劲敌。上海港，是全球集装箱吞吐量最大的港口；而宁波舟山港是全球货物吞吐量最大的港口。两座港口不同的禀赋和历史，使其发展底色与讨论语境迥异。
宁波舟山港，中国屈指可数的天然深水港，一年四季不淤不冻，并拥有舟山列岛避风的天然屏障，有绝对的成本优势，包括港口建设维护的成本优势和船舶超大型化的规模优势。然而宁波这座千年商埠，曾经在国际航运体系中被遗忘了差不多500年。
上海因河而兴，通江贯海，并拥有强大的腹地经济支撑。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港口一度是困扰上海发展的一个大难题。

    准备停靠码头的货轮  彭艳秋/摄

上海港的艰难岁月

上世纪90年代，长江口航道经常泥沙淤积，很多船舶只能等到涨潮才能在上海港停泊。缺乏深水航道和深水泊位，无法接纳大型的集装箱货船，上海港只能沦为喂给港或支线港，离汇集万吨级货轮的国际性枢纽港有相当的差距。随着上海经济体量的快速上升，这一短板变得越发突出。
没有国际航运中心的支撑，经济、贸易、金融中心的作用只会处处遭遇掣肘。上海开始寻找水深15米以上港区，经过反复论证，建设深水集装箱枢纽港的目光，投向长江口外、杭州湾口的浙江嵊泗大小洋山岛。

    如今的洋山岛   彭艳秋/摄

但建造的过程如同洋山岛一样，风大浪急。除了属地问题带来的行政藩篱、利益纠葛，技术上的难度也是空前。在深海中建造大型港口，是对人类工程技术能力的巨大挑战。前期论证，经历了六年时间。
大小洋山由十几座不相连的小岛组成，工程人员在平均水深20多米的岛屿之间用吹沙填海的方式，将岛屿间的海域填平，整个洋山填出来的面积相当于1400个足球场，所用到的沙量相当于270万个标准集装箱的体积。与港口建设同步推进的还有32公里长的东海大桥，是连接浦东与洋山港的成败关键。

    洋山深水港区北港区   彭艳秋/摄  吹填砂1亿立方米，总面积达8平方公里 ，更为壮观的是，5.6公里的码头上，整齐排列着60台集装箱桥吊   

2003年3月，洋山港开发建设正式启动；2005年5月，长虹卧波，东海跨海大桥正式贯通，孤悬大海千万年的洋山岛从此变成半岛。茫茫东海中的弹丸小岛，一跃成为世界领先的离岸式集装箱码头。2010年，由于洋山深水港的加入，上海首次超越新加坡成为全球最繁忙的集装箱港口。洋山深水港区分4期建设，2017年12月，四期码头开港运行，提前实现设计规划目标。
2020年全年上海港全港集装箱吞吐量创纪录达4350万标准箱，而作为全球最繁忙的集装箱港区之一的上海港洋山港区，贡献了“洋山新速度”，15年来累计有1.97亿个集装箱在这里吞吐中转。
第一大集装箱港，海铁联运业务却是一块短板。截至2019年底，青岛港海铁联运箱量138万箱，连续5年蝉联全国港口海铁联运冠军，宁波舟山港突破80万标准箱，位列全国第二；上海，只有13余万标准箱。而2020年前11月，上海港全港海铁联运业务达到23.8万标准箱，同比增长79%。与过去相比，增速喜人。

    洋山港

沉寂500年的宁波港

相对于洋山港不长的历史，宁波港是千年大港。从唐朝到元朝，宁波三江口一带桅樯林立、千帆竞渡。东海之滨的明州（即宁波），以港阔、水深、浪静、风平著称。新航路开辟后，在西方人眼中，宁波是远东地区最优越的通商口岸。但洪武年间实行的海禁令，使得与日本关系最为密切的宁波港，成了海禁的最大受害者。
“争贡事件”直接让明王朝海外贸易政策发生转折。宁波市舶司被撤销，明朝军队又于嘉靖年间，摧毁了宁波的外港，双屿岛。宁波的官方和民间贸易渠道，均被废除。
到1844年重新开埠，宁波的海港在近500年的岁月里，几乎是处于荒废状态，即使可以通航，也多是进行国内的小宗贸易，就在宁波港逐步走向衰落的时候，对岸长江口的小县城上海却悄然崛起。有资料显示，到1937年，宁波港船舶载重量不到上海的1/10。
1974年初，根据三年改变港口面貌的指示精神，开始建设镇海港，由内河港走向河口港。4年后又开辟了北仑港区，由河口港走向海港，后正式对外开放，由此揭开了宁波港发展新的一页。2006年，宁波、舟山两港战略合并，正式启用“宁波—舟山港”名称，逐渐回到港口舞台的中央。

宁波舟山港是目前全球唯一年货物吞吐量超11亿吨的大港，也是年集装箱吞吐量第三大港。而从海铁联运业务量来看，2020年12月28日，突破100万标准箱。11年来，宁波舟山港海铁联运年均增速达78.7%，此次为历年来首次迈上“百万箱”台阶，内陆腹地的服务能力进一步增强。

港口不仅仅是港口

如今，上海港与宁波舟山港，如同中国港口的双雄，各自活跃发达的腹地经济影响着集装箱货源的生成及流向。
研读全球港口变迁史，将惊叹于中国港口的发展速度之快。2012年前后，全球港口集装箱吞吐量排名前十的大港中，“中国军团”开启了包揽七席的“霸榜模式”。而中国港口不是一向如此，1995年中国还只有香港和高雄孤独的占着全球港口集装箱吞吐量前十。
是怎样发生变化的呢？转折发生在中国加入WTO后，极大释放了中国潜力，港口集装箱也步入全面发展，很快显示出“中国张力”。除了上海港、宁波舟山港、香港港口，深圳、广州、青岛、天津几座城市的港口也逆势跻身前十。港口崛起背后是中国经济贸易的崛起，当看到世界航运版图的巨变时，仿佛听得到中国经济引擎的轰鸣声。

   港口的集装箱  彭艳秋/摄 

港口这个超级工程凝缩的是制造业、科技、经济的实力。港口量级变化常常反应着经济的兴衰。近三十年中国的经济奇迹使中国港口惊艳世界，成为三十年来国际海运史最大的亮点，互为促进力量下，港口也带动着沿海和整个中国经济的腾飞。
但航运市场供求关系在由“港方市场”向“货方市场”变化，不同港口群之间的竞争全面升级、异常激烈。模式正由单纯的吞吐量的竞争，转为口岸效率、服务质量、业务模式、科技创新、可持续发展能力等方面的竞争。

智能化进程

从智能化看，近年中国港口的发展速度也走在世界前列。洋山四期自动化码头使用了“中国芯”，其软件系统由上港集团研发的TOS和振华重工自主研发的ECS软件组成，作为整个码头的“大脑”与“心脏”。码头装卸现场，吊车和自动导引运输车忙碌，却几乎空无一人。码头和堆场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这些自动导引运输车，根据地下埋藏的6万根磁钉，感知自己的位置。130辆自动导引运输车同时工作，根据实时装载需要和路况，选择最经济的路线。
智能码头作业效率可以提升30%，意味着目前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船在这里装卸能比以前节省10个小时。这个世界单体最大的全自动化码头，在今年疫情期间，发挥自动化优势，全程无人员接触，实现了作业吞吐量的逆势上扬。

   洋山四期自动化码头

而宁波舟山港的智慧港口也取得进展，除了龙门吊远程控制、集卡无人驾驶的亮眼落地应用，宁波舟山港还全面上线集装箱出口业务全程无纸化服务功能，成为全国首个实现集装箱进出口“全程操作无纸化、物流节点可视化”的港口。2019年，全年完成进出口无纸化箱量416万自然箱，节省社会物流总成本9930万元。
不仅是长三角的港口，中国几座大港也在探索自主创新生产。如近日中宣部授予“连钢创新团队”“时代楷模”称号的山东港口集团青岛港，六度刷新全自动化码头装卸效率的世界纪录。集卡车从无人闸口进入码头，司机只需要刷一下卡，接下来所有流程全部由机器完成，整个过程只要十三分钟左右，传统码头通常最少也要半个小时。即使是国外的自动化码头，陆侧装卸社会集卡还没实现自动化。这表明世界港口智能化发展，从此有了“中国方案”。

   连钢创新团队

从顶层战略眼光到关键节点，上海港和宁波舟山港两座港口都准确踩在了发展的关口。剩下的，就交给实践者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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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彭艳秋 南风窗长三角研究院研究员编辑 | 谭保罗排版 | Macco图片 | 部分来源于网络南风窗·江南智造总局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