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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他评: 翟永明​的《女人》(组诗)(连载40)(总257期)

唐晓渡等 诗眼睛 2021-10-07

荐读


连载40


好诗!



女人(组诗20首)

 

   翟永明 

 

 

至关重要

在我们身上必须有一个黑夜

                 ——杰佛斯

 

你的身体伤害我

就像世界伤害着上帝

                ——普拉斯

 

女人(组诗)第一辑

 

         —— 唯有我

              在濒临破晓时听到了滴答声

 

作者:翟永明

 

《预感》

 

穿黑裙的女人夤夜而来

她秘密的一瞥使我精疲力竭.

我突然想起这个季节鱼都会死去

而每条路正在穿越飞鸟的痕迹

 

貌似尸体的山峦被黑暗拖曳

附近灌木的心跳隐约可闻

那些巨大的鸟从空中向我俯视

带着人类的眼神

在一种秘而不宣的野蛮空气中

冬天起伏着残酷的雄性意识

 

我一向有着不同寻常的平静

犹如盲者,因此我在白天看见黑夜

婴儿般直率,我的指纹

已没有更多的悲哀可提供

脚步正在变老的声音

梦显得若有所知,从自己的眼睛里

我看到了忘记开花的时辰

给黄昏施加压力

 

鲜苔含在口中,他们所恳求的意义

把微笑会心地折入怀中

夜晚似有似无地痉挛,象一声咳嗽

憋在喉咙,我已离开这个死洞

 

 

《臆想》

 

太阳,我在怀疑,黑色风景与天鹅

被泡沫温满的躯体半开半闭

一个斜视之眼的注目使空气

变得晦涩,如此而己

 

梦在何处繁殖?出现灵魂预言者

首先,我是否正在消失?橡树是什么?

(本爻主吉,因此有星在脚下巡视)

但请问是怎佯的目光吸收我

在那被废黜的,稠密的云墙后

月亮恰在此时升起它的处女光晕

 

我将怎样了望一朵蔷薇?

在它粉红色的眼睛里

我是一粒沙,在我之上和

在我之下,岁月正在屠杀

人类的秩序

 

一串发荧光的葡萄

一只广大无埂的沙漠之兽

一株匕首似的老树干

化为空荡荡的墙

整个宇宙充满我的眼睛

 

现在,我换另一个角度

心惊肉跳地倾听蟋蟀的抱怨声

空气中有青铜色牝马的咳嗽声

洪水般涌来黑蜘蛛

在骨色的不孕之地,最后的

一只手还在冷静地等待

 

 

《瞬间》

 

站在这里,站着

与咯血的黄昏结为一体

并为我取回染成黑色的太阳

死亡一样耐心的是这块石头

出神,于是知道天空已远去

星星在最后的时刻撤退,直到

夜被遗弃,我变得沉默为止

 

所有的岁月劫持在一瞬间

在我脸上布置斗换星移

默默冷笑,承受鞭打似地

承受这片天空,比肉体更光滑

比金属更冰冷,唯有我

在濒临破晓时听到了滴答声

片到之欢无可比拟.态度冷淡

像对空气怀有疑问,一度是露水

一度是夜,直到我对今晚置之不理

直到我变得沉默为止

站在这里,站着

面对这块冷漠的石头

于是在这瞬间,我痛楚地感受到

它那不为人知的神性

在另一个黑夜

我默然地成为它的赝品

 

 

《荒屋》

 

那里有深紫色台阶

那里植物是红色的太阳鸟

那里石头长出人脸

 

我常常从那里走过

以各种紧张的姿态

我一向在黄昏时软弱

面那里荒屋闭紧眼睛

我站在此地观望

看着白昼痛苦的光从它身上流走

 

念念有词,而心忐忑

脚步绕着圈,从我大脑中走过

房顶射出传染性的无名悲痛

像一个名字高不可攀

像一件礼物孤芳自赏和一幅画

像一块散发着高贵品质的玻璃死气沉沉

 

那里一切有如谣言

那里有害热病的灯提供阴谋

那里后来被证明:无物可寻

 

我来了 我靠近 我侵入

怀着从不敞开的脾气

活的像一个灰瓮

 

它的傲慢日子仍然尘封不动

就像它是荒屋

我是我自己

 

 

《渴望》

 

今晚所有的光只为你照亮

今晚你是一小块殖民地

久久停留,忧郁从你身体内

渗出,带着细腻的水滴

 

月亮像一团光洁芬芳的肉体

酣睡,发出诱人的气息

两个白昼夹着一个夜晚

在它们之间,你黑色眼圈

保持着欣喜

 

怎样的喧嚣堆积成我的身体

无法安慰,感到有某种物体将形成

梦中的墙壁发黑

使你看见三角形泛滥的影子

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

不可捉摸的意义

星星在夜空毫无人性地闪耀

而你的眼睛装满

来自远古的悲哀和快意

 

带着心满意足的创痛

你优美的注视中,有着恶魔的力量

使这一刻,成为无法抹掉的记忆

 

 

第二辑

-------我目睹了世界

我创造黑夜使人类幸免于难

 

《世界》

 

一世界的深奥面孔被风残留,一头白隧石

让时间燃烧成暖昧的幻影

太阳用独裁者的目光保持它愤怒的广度

并寻找我的头顶和脚底

虽然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在梦中目空一切

轻轻地走来,受孕于天空

在那里乌云孵化落日,我的眼眶盛满—个大海

从纵深的喉咙里长出白珊瑚

 

海浪拍打我

好像产婆在拍打我的脊背,就这样

世界闯进了我的身体

使我惊慌,使我迷惑,使我感到某种程度的狂喜

 

我仍然珍惜,怀着

那伟大的野兽的心情注视世界,沉思热虑

我想:历史并不遥远

于是我听到了阵阵潮汐,带着古老的气息

 

从黄昏,呱呱坠地的世界性死亡之中

白羊星座仍在头顶闪烁

犹如人类的繁殖之门,母性贵重而可怕的光芒

在我诞生之前,我注定了

 

为那些原始的岩层种下黑色梦想的根。它们

靠我的血液生长

我目睹了世界

因此,我创造黑夜使人类幸免于难

 

 

《母亲》

 

无力到达的地方太多了,脚在疼痛,母亲,你没有

教会我在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我的心只像你

 

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

血泊中使你惊讶地看到你自己,你使我醒来

 

听到这世界的声音,你让我生下来,你让我与不幸构成

这世界的可怕的双胞胎。多年来,我已记不得今夜的哭声

 

那使你受孕的光芒,来得多么遥远,多么可疑,站在生与死

之间,你的眼睛拥有黑暗而进入脚底的阴影何等沉重

 

在你怀抱之中,我曾露出谜底似的笑容,有谁知道

你让我以童贞方式领悟一切,但我却无动于衷

 

我把这世界当作处女,难道我对着你发出的

爽朗的笑声没有燃烧起足够的夏季吗?没有?

 

我被遗弃在世上,只身一人,太阳的光线悲哀地

笼罩着我,当你俯身世界时是否知道你遗落了什么?

 

岁月把我放在磨子里,让我亲眼看见自己被碾碎

呵,母亲,当我终于变得沉默,你是否为之欣喜

 

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不着边际地爱你,这秘密

来自你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像两个伤口痛苦地望着你

 

活着为了活着,我自取灭亡,以对抗亘古已久的爱

一块石头被抛弃,直到像骨髓一样风干,这世界

 

有了孤儿,使一切祝福暴露无遗,然而谁最清楚

凡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终会因诞生而死去

 

 

《夜境》

 

正值乌鸦活动的时候

——传说这样开头

她已走进城堡,渐渐感到害怕

那些夜晚树一直睡在水上

水很优雅,像月亮的名字

黑猫跑过去使光破碎

瘦骨嶙峋的拱门把手垂下

像夜之花

 

传说这样写道——

分明有雨,有幻觉

幽灵般顺着窗户活动

但她并不知晓

那些夜晚走廊藏匿起康乃馨花的影子

井壁并不结实,苔藓太老

她觉得一切得熟悉,但远不是梦境

 

传说继续写道——现在

她已站在镜子中,很惊讶

看见自己,也看见凉台上摊开的书

整个夜晚风很大

一棵楝子树对另一棵发出警告

她拎着裙子走上来.拿起书

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但她觉得一切很熟悉,像读自己

 

故事刚刚开始

传说这样结束

——正值乌鸦活动的时候

 

 

《憧憬》

 

我在何处显现?水里认不出

自己的脸,人们—个接一个走过去

夏天此起彼伏地坠落

仿照这无声无响的恐怖

我的爱人 我像露水般扩大我的感觉

所有的天空在冷笑

没有任何女人能逃脱

我已习惯在夜里学习月亮的微笑方式

在此地或者彼地,因为我是

受梦魇憧憬的土壤

我在何处形成?夕阳落下

敲打黑暗,我仍是痛苦的中心

影子在阳光下竖立起各种姿态

没有杀人者,也没有幸免者

这片天空把最初的肋骨

排列成星星的距离

我的爱人,难道我眼中的暴风雨

不能使你为我而流的血返回自身

创造奇迹?

我是这佯小,这样依赖于你

但在某一天,我的尺度

将与天上的阴影重合,使你惊讶不已

 

 

《噩梦》

 

你在这里躺着,策划一片沙漠

产卵似地发出笑声

某个人在秘密支配

向日葵方式的梦。心跳概不由己

闭上眼睛,创造顽固易碎的天气

海是唯一的,你的躯体是唯一的

 

像一个巨大的,被毁坏的器官

和那些活着被遗弃的沉默的脸

星星们漠然.像遥远的白眼瞳

一株仙人掌向天空公布

不能生殖的理由

 

你是?你不是第一个发现海市蜃楼的人

把黄昏升为黎明,让红色显然于目

永远是那只冰冷的手

海无动于衷,你的躯体无动于衷

 

在不同的地点向月亮仰起头

一脸死亡使岩石暴露在星星之下

夜在孤寂中把所有相同的时辰

镀成有形状的残垣

 

你整个是充满堕落颜色的梦

你在早上出现,使天空生了锈

使大地在你脚下卑微地转动

 

 

第三辑

——用人类的唯一手段

你使我沉默不语

 

 

《独白》

 

我,一个狂想,充满深渊的魅力

偶然被你诞生。泥土和天空

二者合一,你把我叫作女人

并强化了我的身体

 

我是软得像水的白色羽毛体

你把我捧在手上,我就容纳这个世界

穿着肉体凡胎,在阳光下

我是如此眩目,是你难以置信

 

我是最温柔最懂事的女人

看穿一切却愿分担一切

渴望一个冬天,一个巨大的黑夜

以心为界,我想握住你的手

但在你的面前我的姿态就是一种惨败

 

当你走时,我的痛苦

要把我的心从口中呕出

用爱杀死你,这是谁的禁忌?

太阳为全世界升起!我只为了你

以最仇恨的柔情蜜意贯注你全身

从脚至顶,我有我的方式

 

一片呼救声,灵魂也能伸出手?

大海作为我的血液就能把我

高举到落日脚下,有谁记得我?

但我所记得的,绝不仅仅是一生

 

 

《证明》

 

傍晚最后一道光刺伤我

躺在赤裸的土地上,躺着证明

有一天我的血液将与河流相混

怀着永不悲伤的心情,在我身下

夕阳晒红丁狼藉的白垩石

 

当我双手交叉,黑暗就降临此地

即刻有梦,来败坏我的年龄

我茫然如不知所措的陷阱

如每个黄昏醉醺醺的凝视

我是夜的隐秘无法被证明

 

水使我变化,水在各处描绘

孤独的颜色,它无法使我固定

我是无止境的女人

我的眼神一度成为琥珀

深入内心,使它更加不可侵犯

忍受一种归宿,内心寂静的影子

整夜呈现在石头上,以证明

天空的寂静绝非人力

 

当我站起来,变成早晨的青火焰

照射,却使秋天更冷

女人呵,你们的甜蜜

在上月是一场灾难

在今天是宁静,树立起一小块黑暗

安慰自己

 

 

《边缘》

 

傍晚六点钟,夕阳在你们

两腿之间燃烧

睁着精神病人的浊眼

你可以抗议,但我却饱尝

风的啜泣,一粒小沙并不起眼

注视着你们,它想说

鸟儿又在重复某个时刻的旋律

 

你们已走到星星的边缘

你们懂得沉默

两个名字的奇异领略了秋天

你们隐藏起脚步,使我

得不到安宁,蝙蝠在空中微笑

说着一种并非人类的语言

 

这个夜晚无法安排一个

更美好的姿态,你的头

靠在他的腿上,就像

水靠着自己的岩石

现在你们认为无限寂寞的时刻

将化为葡萄,该透明的时候透明

该破碎的时候破碎

 

瞎眼的池塘想望穿夜,月亮如同

猫眼,我不快乐也不悲哀

靠在已经死去的栅栏上注视你们

我想告诉你 没有人去拦阻黑夜

黑暗巳进入这个边缘

 

 

《七月》

 

从此夏天被七月占据

从此忍耐成为信仰

从此我举起一个沉重的天空

把背朝向太阳

 

你是一个不被理解的季节

只有我在死亡的怀中发现隐秘

我微笑因为还有最后的黑夜

我笑是我留在世界上的权力

而今那只手还在我的头顶

是怎样的一只眼睛呵让我看见

一切方式现已不存

 

七月将是一次死亡

夏天是它最适合的季节

我生来是一只鸟,只死于天空

你是侵犯我栖身之地的阴影

用人类的唯一手段你使我沉默不语

 

我生来不曾有过如此绵绵的深情

如此温存,我是—滴渺小的泪珠

吞下太阳,为了结束自己才成熟

因此我的心无懈可击

 

难道我曾是留在自己心中的黑夜吗?

从落日的影子里我感受到

肉体隐藏在你的内部,自始至终

因此你是浇注在我身上的不幸

七月你裹着露珠和尘埃熟睡

但有谁知道你的骸骨以何等的重量

在黄昏时期待

 

 

《秋天》

 

你抚摸了我

我早已忘记

 

在秋天,空气中有丰盛的血液

一只鸟和我同时旋转

正午的光突然倾泻

倒在我的怀抱

我没有别的天空像这样出其不意

仰面朝向一个太阳

或者发抖,想着柔软的片刻

树都默默无声,静静如吻

如无力的表情假装成柔顺

 

羊齿植物把绿色汁液喷射天空

二叶草的芬芳使我作呕

秋叶飘在脸颊上

一片已尝到甜蜜的叶子睥睨一切

 

现在才是另一只手出现的时候

像种种念头,最后有不可企及的疼痛

我微笑像一座废墟,被光穿透

炎热使我闭上眼睛等待再—次风暴

声音、皮肤、流言

每个人都有无法挽回的黑暗

它们就在你的手上

 

你抚摸了我

你早已忘记



诗评:


女性诗歌:从黑夜到白昼

——读翟永明的组诗《女人》


作者:唐晓渡


  当我想就这部长达二十首的组诗说些什么的时候,我意识到我正在试图谈论崐所谓“女性诗歌”。

  男女肯定不止是一种性别之分。因此,“女性诗歌”所涉及的也决非单纯是崐性别问题。并不是女性诗人所写的诗歌便是“女性诗歌”;恰恰相反,在一个远崐非公正而又更多地由男性主宰的世界上,女性诗人似乎更不容易找到自我,或者崐说,更容易丧失自我。我们已经一再看到这样的女诗人:她们或者固守传统美学崐为她们划定的某些表面风格,诸如温柔、细腻、委婉、感伤这类;或者竭力摹仿崐某些已经成名的男诗人;或者在一种激烈的自我反抗中,追逐某种与自己的本性崐并不契合的男性气质。在所有这些情况下,她们都自觉不自觉地按照某种男性设崐计的价值法则行事,从而表明自己不能摆脱现实和文化的历史性附庸地位。

  女性诗人所先天居于的这种劣势构成了其命运的一部分。而真正的“女性诗崐歌”正是在反抗和应对这种命运的过程中形成的。追求个性解放以打破传统的女崐性道德规范,摈弃社会所长期分派的某种既定角色,只是其初步的意识形态;回崐到和深入女性自身,基于独特的生命体验所获具的人性浓度而建立起全面的自主崐自立意识,才是其充分实现。真正的“女性诗歌”不仅意味着对被男性成见所长崐期遮蔽的别一世界的提示,而且意味着已成的世界秩序被重新阐释和重新创造的崐可能。在我国,形成“女性诗歌”的可能性是随着“五四”前后民主主义运动崐的开展而获得的。尽管如此,迄今为止我们很少看到充分意义上的“女性诗歌”崐。此一现象当然不构成对现实生活中女性的政治和经济地位业已得到广泛改善崐这一基本事实的否定,却反映出她们在精神上获取真正独立的艰难。这里的原崐因是多方面的。然而归根结底,“女性诗歌”的形成不是一两个人可以孤立创崐造的文化奇迹,而是一种历史现象。翟永明的这个组诗出现于“文革”后又历崐经动荡而终于稳步走向开放的1984~1985年间,正透露出某种深远的消息。

  《女人》中很少那种通常的女性诗人的温情和感伤。而造成这一特色的,与崐其说是作者的个人性格,不如说是某种命运感的渗透:

  

  穿黑裙的女人夤夜而来

  她秘密的一瞥使我精疲力竭

  (《预感》)

  

  温情产生于认同世界的时刻;感伤则出自对理想的软弱的偏执,二者皆烟散崐于命运的黑衣使者那“秘密的一瞥”。这意味深长的一瞥是如此地富于威慑力,崐以至“我”刹那间完全被某种毁灭的预感所充满,丧失了一切意志而“精疲力竭”崐。这里似乎存在着某种残酷的默契。在这种默契中结局已经被事先设定,可供选崐择的只是达到结局的方式和途径而已。

  可以从一个方面把这种现象称之为女性特有的变态心理;另一方面,作者正是崐经由它折射出女性所曾历史地面临、并仍在不断面随的现实命运,尤其是精神上崐的现实命运。《女人》从一开始就抛开了一切有关自身和命运的美丽幻觉和谎言。崐这一点使得它几乎是迳直切进了女性的内心深处,并且在那里寻求与命运抗争的崐支点。因此,“精疲力竭”。而尖锐的对峙和紧张的反抗即已蕴涵其中:

  

  默默冷笑、承受鞭打似地/承受这片天空,

  比肉体更光滑/比金属更冰冷……

  (《瞬间》)

  

  这里,无论是对诗还是反抗的方式都足以令人颤栗。这是一种典型的虐和受崐虐的方式!“天空”这一在全诗中反复出现的意象,弥漫性地象征着那无从摆脱崐又高高凌驾的命运压迫(类似的意象还有“一只手”,它作为暗中操纵和定夺的崐最终主宰而给全诗带来了一种强烈的不安全和不稳定感)。于此之下,“承受”崐似乎成了唯一可能的选择,而“默默冷笑”成了唯一可能的表达。但是,这一笑崐却赋予了双方的位置以某种微妙的相对性。倾斜的命运天平由于这致命的机枢触崐动而趋于某种平衡。作者因而有可能获得一个“瞬间”。这是一个被以往“所有崐岁月劫持”的瞬间,同时又是一个足以挽回所有被劫持的以往岁月的瞬间。

  于是有所谓“黑夜”的创造。使我们诧异的是,在这场独特的东方式的以柔克崐刚的命运之战中,从一开始就“精疲力竭”的“我”,此时竟变得如此自信和强崐大,以致不但宣称“唯有我/在濒临破晓时听到滴答声”(《瞬间》),而且宣称崐“我目睹了世界/因此,我创造黑夜使人类幸免于难”(《世界》)。在这种神秘崐的先知、崇高的母性和妄诞的救世思想混合创造的奇迹之下,是否还隐藏着更深崐一层的悲哀?阿Q式的不得不诉诸臆想的悲哀?尽管如此,与作者所创造的“黑崐夜”一起到来的不是虚无,而且充实。有这一点也就足够了。

  但事实上作者的本意远为宏大。她并不想仅仅停留于与现实命运作上述微妙崐的精神游戏。在为组诗撰写的类似自序的短文中,她把所谓“黑夜意识”称之为崐“一个个人与宇宙的内在意识”;她接着从女性独特的角度阐释道:“每个女人崐都面对自己的深渊——不断泯灭和不断认可的私心痛楚与经验……这是最初的黑崐夜,它升起时带领我们进入全新的、一个有着特殊布局和角度的、只属于女性的崐世界。”“它是黑暗,也是无声地燃烧着的欲念。它是人类最初也是最后的本性。崐就是它,周身体现出整个世界的女性美,最终成为全体生命的一个契合”。

  因此,“创造黑夜”意味着在更深刻的意义上达到对宇宙和人类本体的亲近,崐意味着女性在人类永恒的精神历程中可能做出的独特贡献。“以柔克刚”的东方崐辩证法在这里得到了更高的体现。

  

  我是软得象水的白色羽毛体/你把我捧在手

  上,我就容纳这个世界/穿着肉体凡胎,在

  阳光下/我是如此眩目,使你难以置信

  (《独白》)

  

  在这篇短文中我不打算对作者的上述意图以及《女人》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崐这一意图进行全面的评价,而只希望请读者注意到意图本身。如果说作为与外部崐的现实命运相抗衡的支点,它不可能不是虚幻的话(说到底,物质的力量只能通崐过物质来摧毁),那么,在一个远为深邃复杂的内部精神现实中,它却依靠自身崐建立起了真正的主体性。而在我看来,这正是充分意义上的“女性诗歌”所具有崐的重要标志。

  作为一个完整的精神历程的呈现,《女人》事实上致力于创造一个现代东方崐女性的神话:以反抗命运始,以包容命运终。“黑夜”的真义亦即在此。黑夜使崐白昼那过于明晰因而被无情切割和抑制的一切回复到混沌状态,却又不会遗漏任崐何一个真实的环节,因而更具有整体性;况且对于敏感到多少有点神经质的女性崐来说,黑夜无疑是更适合于她们灵魂飞翔的所在。毫不奇怪,这黑夜史诞生的有崐关黑夜的神话更多地是以预感、臆想、渴望、夜境、憧憬乃至噩梦等等作为集合崐经验的契机和依托的:

  

  ……我在梦中目空一切/轻轻地走来/受孕于天空/

  ……就这样/世界闯进了我的身体/使我惊慌,使我迷惑,

  使我感到某种程度的狂喜

  (《世界》)

  

  在《母亲》中,作再次借用有关女性受孕的原始神话,以表达对所来无由的崐迷茫困惑并暗示命运的代代相袭:

  

  那使你受孕的光芒,来得多么遥远,多么可疑,站在生与死/之间,你的眼崐睛拥有黑暗而进入脚底的阴影何等沉重

  

  而新的女性神话就从这“黑暗”和“阴影”中诞生!《女人》中反复使用某崐种创世和先知者的口吻,并非出于狂妄和虚荣,而正是出于对这一使命的深刻自崐觉;某种巫术氛围的笼罩也并非意在故弄玄虚,而正是创造神话的自然产物。

  所有这些都不仅造成了这首诗强烈的超现实效果,而且带来了浓重的东方色崐彩。作者的艺术追求显然很大程度上受到例如塞尔维亚·普拉斯等西方女诗人的崐启发和影响。诸如《母亲》中那种深挚的沉痛、《独白》中那种刻骨的疯狂和崐《沉默》中那种不动声色的近乎残忍的死亡礼赞,确也表明女性诗歌作为一种世崐界现象所可能产生的内在沟通和普遍性联系。但是从根本上说,每一个女诗人只崐能依据于她独特的生存状况和文化背景写作。正因为如此,她人才彼此无可替代。崐《噩梦》中的“你整个是充满了堕落颜色的梦/你在早上出现,使天空生了锈/使崐大地在你脚下卑微地转动”明显参照了普拉斯“我整个是一朵巨大的茶花/生长,崐来了,去了,红晕衬托着红晕”的诗意和句式,但是,还有比这两节诗更能彰著崐地标明两种根本不同的生存感受和自下而上姿态的区别吗?另一首《边缘》崐与普拉斯那首蓍名的《边缘》同名,我很怀疑前者是故意参照了后者,以期造崐成强烈的对比效果写成的。有兴趣的读者不妨找来参看。

  需要经过细读对《女人》进行更具体的本文分析。而作为总体评价,毋宁说崐它更多地启示了一种新的诗歌意识。随着时间的推移,《女人》将越来越表明它崐是一个不可忽视的精神事件。如果说翟永明是通过“创造黑夜”而参与了“女性崐诗歌”的话,那么可以期待,“女性诗歌”将通过她而进一步从黑夜走向白昼。

  

  1986年岁末于北京。




谈诗论文——翟永明:在黑夜中独白 


徐家客栈



    当“穿黑裙的女人夤夜而来”时,中国当代诗坛也出现了一位从“黑夜”中走来的诗人——翟永明。1983年翟永明创作完成了组诗《女人》,其中包含的20首诗歌将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与生存意识置于文本表现的中心,“以独特奇诡的语言风格和惊世骇俗的女性立场震撼了文坛”。这些组诗连同她在1985年完成的诗歌宣言《黑夜的意识》一起,确立了翟永明在女性诗歌写作上的地位。尽管翟永明曾多次声称自己无意从事一种女性诗歌的写作,不想把自己划归到女性诗歌的行列当中,但是《女人》组诗的出现,包括后来1985年完成的组诗《静安庄》,1986年完成的组诗《人生在世》等等,却在诗歌创作上开了一代女性写作的风气,她自己也成为了当代女性诗歌创作的领军人。本文将从“黑夜意识”的分析入手,再次进入翟永明的《女人》组诗,重新挖掘她的诗歌中我们所忽略的一些东西。

    要进入翟永明的诗歌世界,不能绕过她诗中的中心意象“黑夜”。“黑夜”与“女性”之间的象征意义是诗人创造出来的,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比喻,也不是一个公共的象征,比如明月象征故乡,长城象征中国。它是建立在诗人丰富的个体经验之上的一个私设的象征。“黑夜意识”是翟永明作为女性生存的一种体验和表达,是她书写女性自身感受的起点,也是进入她的诗歌世界的一把钥匙。在翟永明为她的组诗所作的序言《黑夜的意识》当中,她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表达了女性的自我觉醒以及对主体身份的确认。她说“现在才是我真正强大起来的时刻。”“我”开始意识到了“周围的世界以及我置身其中的涵义。”“黑夜意识”在这样一种自我身份觉醒的状态下开始萌发,并贯穿在整个组诗当中。

    众多评论家都谈到了“黑夜意识”与女性意识之间的对应关系,这几乎是毋庸质疑的。但是评论家们大多在翟永明如何把“黑夜意识”转化为审美意象这一关键问题上语焉不详。于是我们产生疑问:女性写作,天经地义的可能会拥有某种女性意识,为什么翟永明的“黑夜”会脱颖而出,成为此后20年内女诗人争相效仿的对象和评论家谈论的焦点?何以偏偏是“黑夜”成为女性诗歌的旗帜,而不是“一棵开花的树”(席慕容)或者“惠安女子”和“木棉”(舒婷),也不是“独身女人”(伊蕾)?

    要理解这个“黑夜”,首先要了解它与“太阳”的关系。“我”与太阳的对立,在《女人》组诗中多次出现——

“太阳用独裁者的目光保持它愤怒的广度/并寻找我的头顶和脚底”(第二辑第1首《世界》)

“所有的天空在冷笑/没有任何女人能逃脱/我已习惯在夜里学习月亮的微笑方式”(第二辑第4首《憧憬》)

“你在这里躺着,策划一片沙漠/产卵似地发出笑声/某个人在秘密支配/向日葵方式的梦” (第二辑第5首《噩梦》)

“从此我举起一个沉重的天空/把背朝向太阳……如此温存,我是一滴渺小的泪珠/吞下太阳,为了结束自己才成熟/因此我的心无懈可击。” (第三辑第4首《秋天》)

    在文章《黑夜的意识》里,翟永明明确地把“黑夜意识”视为一种觉醒了的女性意识。而与此相对,《女人》组诗里的太阳也有所象征,它并非一种男性意识,而是男性秩序。如上面引用的《噩梦》所说,“某个人在秘密支配/向日葵方式的梦”。与“我”相对的“你”,不过是个生活在阳光下的男人。在翟永明的叙述里,他并非是造成我苦难的终极原因,虽然他可能伤害我的身体。但是他终究只是一个拥有“向日葵方式的梦”的男人而已。

    翟永明对太阳的抗拒,让我们想起那个著名的“日神精神”与“酒神精神”的对立。在《悲剧的诞生》里,尼采为了抗争太阳神阿波罗所代表的理性主义,构造出了狄奥尼索斯所代表的艺术精神。我们知道,苏格拉底有一个著名的“洞喻”,把哲学家比作走出昏暗的洞穴,见识了阳光的人。无论在中西方的语境里,阳光甚至灯光都成为理性的代名词(佛教有所谓的《传灯录》)。而在翟永明这里,她迷恋的黑夜,恰恰是一个没有阳光的世界,在第四辑第1首《旋转》里,翟永明写道:

“并非只是太阳在旋转,沉沦早已开始,当我倒着出生”,

她把自己视为一颗被命运驱赶着自我旋转的黑夜里的星——

“我来的时候并不是一颗星……但我无法停下来,使它不再转/微笑最后到来,象一个致命的打击”。

    黑夜是混沌的,这里没有现实的理性秩序,翟永明在《黑夜的意识》里这样描述:

“我们从一生下来就与黑夜维持着一种神秘的关系,一种从身体到精神都贯穿着的包容在感觉之内和感觉之外的隐形语言,象天体中的云悬挂在内部,随着我们的成长,它也成长着。”

    与清晰的、理性的、充满着男性秩序的写作相反,翟永明的《女人》组诗有如星云,有如黑夜,充满了支离破碎的经验。整首组诗的四个部分之间只有微弱的关系存在。我们来看这四组:

第一辑

预感 臆想 瞬间 荒屋 渴望

第二辑

世界 母亲 夜境 憧憬 噩梦

第三辑

独白 证明 边缘 七月 秋天

第四辑

旋转 人生 沉默 生命 结束

    四个部分大体上有某种历时的关系——

    第一辑是讲黑夜意识的萌发,女性长期被遮蔽的内心世界在这里被打开。渴望、狂想、觉醒随着诗人情感的抒发,被全部倾泄出来。“穿黑裙的女人夤夜而来/她神秘地一瞥使我精疲力尽/我突然想起这个季节的鱼都会死去/而每条路正在穿越飞鸟的痕迹”。在这里我们清晰地看到了一个女人哀婉、神秘的背影,听到了她那孤独、抑郁的声音。她在向我们走来,这种女性力量的觉醒和不可遏抑,足以使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感到震惊。从臆想到对性的渴望,诗中蕴含了女性独具特色的身体和情感体验,尤其结尾一首《渴望》,张扬着强烈的“性”的色彩。

    第二辑反省我的命运,黑夜意识由之建立。《世界》《母亲》分别从人类和母亲的角度反思女人的命运。接下来是一首如第三人称故事一般的《夜境》,诗人仿佛获得了一个冷静的视角。而末尾两首讲述了建立起黑夜意识的“我”即将对“你”造成的影响。

    第三辑首尾均讲述“我”与“你”的关系。第一首《独白》名为“独白”,其实是向即将疏离的“你”的告白。第二首《证明》才是真正的独白,是对黑暗的召唤。第三首《边缘》对其他女人的经验提出质疑。第四首《七月》和第五首《秋天》时间上相承接,以季节的更替,讲述我与你关系的变更。

    在第四辑里面,以异性面目出现的“你”基本退场。女人和男人的纠葛早已在前面三辑里讲得很充分,并因为“我”的黑夜意识之建立,而趋于平静。结尾出提出新的疑问——“谁能告诉我:完成之后又怎样?”

    我们看到,这组诗虽然有微弱的逻辑关系,但基本上是一种不断重复,不断申诉,甚至絮絮叨叨的写法,每一辑里都有和其他部分重叠的现象。此外,每一首诗里面充满了庞杂的甚至一闪即过的喻体,使作者的意图并不清晰。从节奏上看,组诗里的大多数篇目并不富于音乐性,而是基本上服从于告白的需要。诗人仿佛在随性地“说”,而不是浅吟低唱。组诗的少数几首有比较流畅的表达,但其余都象星云一样混沌。诗人在创作《女人》20年之后的一个访谈里说道:

    “说到技巧,我一直认为在《女人》中,我对技巧的运用不是过度,而是不够。在写作这组诗时,我过多地被亢奋激烈的情绪所牵引,以致于没有能更好地控制和削减它,很多时候的表述实在是不够清晰。”

然而这种技巧上的欠缺,或者说某种写作上的迷狂,却构成了《女人》的独特魅力。我们上面提到了,与“太阳”相对的黑夜,恰好需要这种全新的表达。这种表达可以很好地,其实也就是闪烁其辞,游弋不定,争执不休地透露出与黑夜相关的性、生育、权力、命运、死亡等等重大命题。在白天,在象征了男性秩序的阳光下,这些甚至是不可说的。诗人的含混,不仅是由于命运的不确定,也是为了反对理念式的男性话语。

我们不妨对比一下舒婷或者席慕容式的书写,前者类似于政治口号,充满了男性色彩——

“我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这才是伟大的爱情,坚贞就在这里”。(《致橡树》)

后者则充满小女人式的哀怨——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一棵开花的树》)

    而翟永明式的书写,混沌而暴烈,处处充满了对自身命运的不信任。我们有理由相信,上述两种女性诗歌在骨子里还是男性立场,而与她们时间上相差不过几年的《女人》组诗却从理念到语言都是一种对男性书写的反动。联系到后结构主义者如德里达对逻各斯中心主义的批判,翟永明的写作确乎与解构的立场有暗合之处。

    “黑夜”让白昼的语言秩序一件一件地剥离,然而这种带有神秘主义的“黑夜意识”却不能用某种新的明晰理念所替代,否则《女人》组诗及其宣言《黑夜的意识》就将成为女性的“农民起义”。用翟永明自己的话说:

“站在黑夜的盲目的中心,我的诗将顺从我的意志去发掘在诞生前就潜伏在我身上的一切。”

    在这个“盲目的中心”里,女性身体的残缺感——“你的身体伤害我,就像世界伤害上帝”(普拉斯),对男人纠葛的情感——“用人类唯一的手段,你使我沉默不语”,对古老生育命题的怀疑——“凡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终会因诞生而死去”(《母亲》),革命的冲动——“因此,我创造黑夜使人类幸免遇难”……种种复杂的体验都在永恒的黑夜里不停地旋转。穆旦的一段诗或可形容——

静静地,我们拥抱在

用言语所能照明的世界里,

而那未成形的黑暗是可怕的,

那可能和不可能的使我们沉迷。

(穆旦《诗八首》)

    “黑夜”这一意象所显示的内涵应该说是翟永明个人素质中特有的,同时,她所创造的这个“黑夜”又是属于所有女性的,是“人类的一半”的丰富生命和精神的象征。《女人》正是在“黑夜”的笼罩中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隐喻,充满着情感上张力。引人注目的是,90年代以后的翟永明没有继续这种书写。她的诗,仿佛奔腾的河流进入了平原,大量的日常经验有序地进入短诗。那种激进的反思者的形象,被讲小故事的沙龙女主人所取代。

    在《黑夜的意识》中,翟永明说:“黑夜的意识使我把对自身、社会、人类的各种经验剥离到一种纯粹认知的高度,并使我的意志和性格力量在种种对立冲突中发展得更丰富成熟,同时勇敢地袒露它的真实。”通过这段表白,我们或许能更加深刻的理解她所营造的“黑夜”世界,这种用女性自己特有的感受方式表达现代女性精神特征和心理特征的表白,无疑是一种女性自我觉醒的表现。“作为女人,也作为诗人,在对女性自身的观察与描绘中,实际上,已经深深地渗透了我对于女性在现实中所处的地位和所扮演的角色的判断。”翟永明所创作的世界是她心灵话语的一次自我独白,也是她作为女性对自身所住角色的确认与张扬。她的诗歌既是她自己的,也属于所有爱好诗歌的人。



诗人简介:


翟永明女,1955年生于四川成都。诗人。1974年高中毕业下乡插队。毕业于四川成都电讯工程学院。曾供职某物理研究所。1981年开始发表诗作。中国当代最优秀的女诗人。1984年其组诗《女人》以独特奇诡的语言与惊世骇俗的女性立场震撼文坛。翟永明作品曾被翻译为英、德、日、荷兰等国文字。已出版诗集《女人》《在一切玫瑰之上》《纽约,纽约以西》等诗歌、散文集10多部。翟永明2005年入选“中国魅力50人”,2010年入选“中国十佳女诗人”。2007年获“中坤国际诗歌奖·A奖”;2011年获意大利Ceppo Pistoia国际文学奖,该奖评委会主席称翟永明为“当今国际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今日名言

       

“诗人不必要充满灵感地升到天上,在大地飞翔,他的使命不是在于离开大地,飞上天去摘取星星,他是永远也得不到它们的。诗人的任务在于从他所及的范围内闪烁着的东西中创造出新的星星。”(法国·勒韦尔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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