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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他评:汤养宗《我的海》(连载2)(总261期)

许陈颖霍俊明等 诗眼睛 2021-10-07

荐赏连载2



《我的海》




《我的海》


◎汤养宗

 

中国最曲折迷幻的一段海岸线,是我的海

小时我随便在这里撒尿

估算,一座海与一个男人尿囊的比例

现在名声大噪,被拥戴,成为国内海岸与滩涂摄影

最佳选择地。这让我惊讶,还尿憋

证明什么在条件反射,证明我小时尿尿的地方都很美

现在有人要搬走它,大量涌进的车辆与三脚架

占据了我撒野的地盘

我像被人翻出陈年老账,翻出身体的这一头

与那一头。说,这江山,我再不能做主

并奇怪,过去迎风而立

一泡扫天下的东西,如今已日渐疲软

他们坐在那等潮汐,吃面包汽水,也谈情说爱

家伙朝东朝西,选角度,光线

这边明那边暗,像吃菜,左一小筷,右一小口

找不到主食,找不到身体与大海的通道

而我有,我酣畅,要来就来一大海碗。我早年的涂鸦或喷射

这亲爱的,与潮头共生响的宝贝,至今

仍在某风生水起时刻,我心荡漾



诗评

许陈颖点评:

 

汤养宗的《我的海》把一种独特的生命体验呈现在诗学视域的审视下,阅读者特别是拥有着同一片海的读者在阅读的那一瞬间被一股莫名的温情所笼罩,然而,当时只是无理而妙,直到汤养宗指出“纷繁的世间与旧风景之间的反差与矛盾”,横亘在内心的那张纸应声而落。        

 

这首诗的精妙之处,在于它潜伏而存的“感觉结构”,面对着故乡在历史的车轮面前陷入沸腾无序的状态,赤手空拳的诗人借助于童年美好的个人经验在心灵的内部世界开辟出一个私人领域来与之对抗,把这种因受了惊扰而无奈的情绪天真而固执地敛聚起来,饱含着对昔日宁静故乡的深情凝视。

     “中国最曲折迷幻的一段海岸线,是我的海”,“我的”,这是多么骄傲而又情深意切的宣告,故乡的那片海伴着我们对世界最初的感知,伴着我们踏出的人生的第一个脚印,伴着我们与欢乐、痛苦各种情感体验的第一次触摸,因此情感源头上,它有着强烈的私人性的,“小时我随便在这里撒尿/以致估算过,一座海与一个男人尿囊的比例”。诗人借助于儿童时代对着大海撒欢的无拘无束的展现了昔日人与故乡之间的浑然同一,换言之,在诗人无意识深处,浑朴、宁静、末受惊扰的大海与诗人的童年生命是重叠并置的,人与海之间是一种血脉相融的亲人关系,这份体验明晰地烙印在诗人的心里,一直都是他心灵搏击中不能缺少的一隅诗意之地,也是诗人情感甚至是生命的某种依傍。

     那片海“现在名声大噪,被拥戴,成为国内海岸与滩涂摄影最佳选择地”,它的喧华与陌生打破了诗人内心那份悠远的平静,“这让我惊讶,还尿憋”,“大量涌进的车辆与三脚架/占据了我撒野的地盘/我像被人翻出陈年老账,翻出身体的这一件”在历史的天空下,诗人灵魂的安放处——“我的海”在翻涌的时代气压的冲击下完全变了个样,陷入了沸腾喧哗、无序混乱的状态,,然而,诗人却无力回击,他只是隐约感受到一种焦虑与无助,茫然与痛切“这江山,我再不能做主/并奇怪,过去迎风而立/一泡扫天下的东西,如今已日渐疲软。”

     “他们坐在那等潮汐,吃面包汽水,也谈情说爱/家伙朝东朝西,选角度,光线/这边明那边暗,像吃菜,左一小筷,右一小口”在诗人改动的这几个句子中,明显的,他借助了词语的碎片来阐述了一个事实:这种现代性的活力中却包含着某种毁灭性的动力。因为他们“找不到主食,找不到身体与大海的通道”.而这通道“我有”,诗人的情绪在这里再次得到回升

     “这亲爱的,与潮头共生响的宝贝,至今/仍在某风生水起时刻,我心荡漾”大开大合之后的蓦然温情几乎使人落泪,虽然,曾经的美好只能在个人的记忆中得到救赎,然而,诗人却向世人道出了他拯救那份经验的迫切与能力,就像本雅明在历史天使的面目中辨认出自己最终的形象一样,在可触可感的纷扰的新时空面前,诗人自信而执着地为内心保存住了一份只属于“我”的海。

 



附霍俊明评汤养宗诗歌《父亲与草》:


《父亲与草》汤养宗


我父亲说草是除不完的

他在地里锄了一辈子草

他死后,草又在他坟头长了出来。


 

霍俊明导读:


    数行短诗的难度是巨大的,对诗人的挑战是可以想象的。与很多诗人忽略了短诗难度不同,汤养宗以自己的方式为“什么是优异的短诗”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样本。

    短诗,在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如何转换生成都变得非常重要。全诗三行(有一个版本是两行)。前两行是写实,如冬日盘坐在土炕上的老父亲不停地唠叨。而第三行则一下子从现实中提升出来。这不是生与死的问题,不是农耕命运与劳作的问题,而是上升到人类普世性的层面。这难以完成的工作诗人最终在两行内完成。

    这首寓言性质的诗歌还带有“最后一代”的意味。这些曾经土地上劳作的一代人是徒劳的,在自然和城市化面前成为永远的“遗照”。甚至,这些荒草在水泥空间将最终寸茎无存。如果有,它们也只能长在一些人心里。




附众诗友热评汤养宗诗歌《一树鸟鸣》:


一树鸟鸣

汤养宗


一树鸟鸣,叫得我血脉贲张,再仔细听

有些不是花的东西在树上开花了

这是开春时节,我也有点看不住自己

公鸟与母鸟声音都特别颤,一锅豆粒

正在火候中。它们正在做的事我们做不来


树上有貂蝉,也有杨贵妃与西施

也有吕布与董卓,以及神情黯淡的谁

好像几个朝代终于合在一起做相同的事

那些不是花的东西正发出花开的声音

正宽衣解带,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

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


许多良民是不屑去细察这些的,只有

我这类人会摸一摸身上长不长羽毛,以及

也装出快乐的样子,仿着发出几声啁啾

在咽喉结处,经受一番细心的变调

 

  

 东邪啊呜·历史的性

    ——读汤养宗《一树鸟鸣》

 

写历史本来是历史学家们的事情,但如果把历史细分:社会史、家族史、个人史……那么,历史就会成为种种不同人群的回忆录。如果人无法回避过去,那么追问历史就成为生存的必然。史学家讲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本意是强调历史的“变”;君王说“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则是出于统治术的考虑;那作为诗人的汤养宗写史,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

 

一树鸟鸣,叫得我血脉贲张,再仔细听

有些不是花的东西在树上开花了

这是开春时节,我也有点看不住自己

公鸟与母鸟声音都特别颤,一锅豆粒

正在火候中。它们正在做的事我们做不来

 

开头这几句大约是从《诗经·关雎》里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者把场景的位置从沙洲移至树上,这似乎没什么值得考究的,但我想,树有树的好处。公鸟和母鸟的春天,本是自然现象,但若关联起“性”这个话题,就变成道德家们谈之色变的问题。可老祖宗说过啊:“食色,性也”,本没什么稀奇。汤养宗此作的有趣之处可能就在于挪了位置:树上。因为树上的性事需要人仰视才能看到。它们在树上的事情我们固然做不来——谁会爬树上去做那种事情呢?虽然晚报们是欢迎这新闻的。可不做此等事情的人,却以仰视的姿态看鸟儿们做了。我们还曾仰视着看谁做此等事情么?常人可能都说没有,但汤养宗说有——

 

树上有貂蝉,也有杨贵妃与西施

也有吕布与董卓,以及神情黯淡的谁

好像几个朝代终于合在一起做相同的事

那些不是花的东西正发出花开的声音

正宽衣解带,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

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

 

中国古代的四大美女被作者拉来了三个,还有不可一世的吕布和董卓,还有“几个朝代”的王侯将相、美人胚子。凡夫俗子们始终仰望着这些或以美貌惊世的丽人,或以权势横行的达官,但我们看的这些人都做了些什么呢?历史学家大约不屑于写那些宫廷秘闻、花园艳事,但民间多的是绘声绘色的野史。于是在大家的茶余饭后,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啊,一遍遍地在人们脑海中表演着爱情动作片。多少山河土地,多少性命财富,多少正义道德,都不过是这些人的玩物。如果他们在千百年后仍然有知,大约会感叹:“造化弄人,为何给了我们把玩历史的地位之后,又让后人把玩我们?”

 

行笔至此,诗歌似乎已经饱满而充分,但汤养宗的习惯可从不限于单纯的批判:

 

许多良民是不屑去细察这些的,只有

我这类人会摸一摸身上长不长羽毛,以及

也装出快乐的样子,仿着发出几声啁啾

在咽喉结处,经受一番细心的变调

 

这里“良民”的概念让人感叹。鲁迅说历史的时候讲,国人只有两种时代,一是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一是求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汤养宗写这个“良民”显然语带嘲讽,颇有些鲁迅从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国人的味道。“良民”们的不细察是一种没有自我的悲哀,而“不屑去”则更让人怒其不争。他们安于做“良民”,安于被把玩的地位,最终安于入土——而非平常说的入土为安。

 

诗歌的最后三行显示了汤养宗桀骜且几乎置身历史之外的超脱姿态。摸摸自己有没有长羽毛,装出鸟儿们的快乐,模仿春情涌动的鸟叫,这些行为不仅充满了戏谑化的情态,而且让人感到作者以旁观者的角度对历史中种种引发改天换地的性事的嘲讽。

 

 

   宫白云 无处不在的变调

    ——读汤养宗的诗《一树鸟鸣》  

 

   有着“时光魔术师”美誉的诗人汤养宗,他的诗歌是一面不倒的旗帜,诗坛给他的评价是:“作为近年一再能够打扰我们的一位重要诗人,汤养宗以其旺盛的创造力,高超而特别的‘平衡术’,拿手的时空切换、散点透视和经验过滤、复调结构等,为揭示事物错综复杂的多元秩序提供了更多的可能。”;“他具备了两种能力:一是打开事物内核的辨析力,二是拥有了较为多维与复杂的诗歌手艺。”;“一贯的尖锐和粗砺”;“有一种野性思维”;“神出鬼没的语言技巧”;“在他的字里行间,体现了一个责任感和使命感极强的人,对生命最本质的意义所做的一种归纳,或者说,解读。”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更多评价。就我个人来说,阅读汤诗常有惊异、惊叹、惊艳的感觉。他曾说:“真正的写作是无遮拦的”,而我读到的正是如此。他的诗是无限的可能,气象充沛,气场强大,蕴味深透,内在经验丰蕴,对世态人情、事物本相的洞察,透彻、深入。他诗歌中自然人性的体验与心灵的自由度也特别地令人刮目。这些东西表面看起来觉得容易,实际是很难,它是血脉与骨子里的事情。我特别着迷于他诗歌中那种新颖的、天然的幽默感、浑然天成的语气与语言的机锋,还有他的求新求异求变,这几乎在他每一首诗都有体现。从他诗歌的艺术控制力、自我内在隐秘的结构来看,他已从容地臻达了常人无可企及的境界。 

 读他的诗是智性与智慧的双重考验,他无时无刻不在变换着招式令你深味。出其不意的修辞形态,独一无二的表达方式令你由衷的赞佩。他的诗拥有太多叫人难以捉摸的魔力。在他建构的诗歌王国里,他是至高无上的国王,语言是他的心腹,他置下一道又一道的奇观,令人欲罢不能地在他诗歌中忘返。

另外,从艺术手法上来看,他诗歌中隐喻的象征性是最具持久诱惑力的,隐喻中的象征是诗歌的高端形态,极少人能够把它运用的得心应手,而汤养宗却驾轻就熟,他掌握着钥匙,随意地出入。他诗歌中隐喻的事物其涵义往往在事物之外,往往比其本身更大、更广。这从他的诗歌《一树鸟鸣》中有完整的体现。

作为不断追求超越与创新的汤养宗总是勇于涉险的,不仅在语言上,还在一些社会的丑恶现象面前,他的反讽是惊人且充满机趣的。在这首诗里,诗人是通过隐喻来实现他的反讽意旨,这首诗在我看来,它是在揭示当下的一些权色交易,运用隐喻中的象征把一种荒诞推向极致。

通常情况下,“一树鸟鸣”,带来的是诗情画意,诗人却直截了当地说“叫得我血脉贲张”,什么样的鸟鸣能令人“血脉贲张”?这让你和诗人一起进入了联想,而最有可能的“鸟鸣”是“花事”,在这里隐喻的象征性若隐若现出来,果然,诗人非常巧妙地用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短句“再仔细听”把“花事”抛了出来:“有些不是花的东西在树上开花了”;显然这里的“不是花的东西”是“花事”或者说“情色”的符号,“不是花的东西在树上开花”,惟妙惟肖地绘出一种荒诞,然后不动声色地笔锋一转:“这是开春时节,我也有点看不住自己”;的确,面对情色的诱惑,又有几人能够看住自己呢?接下去的渲染可谓有声有色:“公鸟与母鸟声音都特别颤,一锅豆粒/正在火候中。”这里呈现的三个意象“公鸟”“母鸟”“一锅豆粒”稳准狠的绘出一幅浮世绘,而最厉害的是下一句:“它们正在做的事我们做不来”,这里的“我们”毫无疑问暗喻着包括诗人在内的不耻于“它们”(鸟类——再引申就是畜类)为伍的具备良知之人,采用的肯定句式散发出铿锵的力量。最高潮部分是下面这节,仿佛是不经意间,诗人调出了古代的“貂蝉,杨贵妃与西施”,并以她们为轴心,形成一个权色交易的现场,以她们象征那些甘与不甘的色情,以“吕布与董卓”暗喻腐朽的权力阶层。越是上层越是肆无忌惮,权力之下只能“神情黯淡”。权色交易自古就存在,诗人说“好像几个朝代终于合在一起做相同的事”,如此沉甸甸的荒谬被诗人写得仿佛顺理成章,不得不佩服诗人高超的技艺。而下一句则更是妙不可言:“那些不是花的东西正发出花开的声音”;“花开的声音”是美的,“不是花的东西”发出美的声音显而易见是荒诞的,越是把荒诞写的美,越是彰显与丑的不可和解。于是,诗人的愤慨接踵而来,他以一种蔑视的口吻给出权色交易者置国家于不顾、置法律于不顾的嘴脸:“正宽衣解带,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而可悲的是“许多良民是不屑去细察这些的”,一语道出了当下集体无意识的根深蒂固;“只有/我这类人会摸一摸身上长不长羽毛”,这一句是诗人深刻的自省,在集体无意识的大环境下,还能保持清醒,摸一摸自己,有没有变成异类已经是洁身自爱了,但身在体制中,又不得不小心翼翼收起清高,藏起自己,所以诗人说“以及/也装出快乐的样子,仿着发出几声啁啾/在咽喉结处,经受一番细心的变调”;一个“装”字道尽诗人的无奈以及官场的虚伪,“仿着”则让一种周旋牢牢地悬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间,特别耐人寻味的是诗人在尾句用了两个字“变调”。变调在梵文里意思为“合并在一起”,它是一种主动形态的作为。

  纵观这首诗,诗人声色并茂地让我们见识了他主动“合并”的智慧。无所不在的变调,指代了无所不在的权色。而对于一个充满使命感与良知的诗人,却时刻在忧患着国家与民族。诗人的深度揭示是通向警示与觉醒而洞开的光线,诗人自己充当了那束光,从而确立起此诗的价值,而我们所做的就是把它认出来。

  

  

 

   吴谨·一首表现性的好诗

    ——读汤养宗《一树鸟鸣》

 

当春光与孵卵器一同成熟,上帝下达一道至上的绝密法旨:繁殖将是一切生物无法抗拒的任务。植物发花授粉,动物择偶交配,真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其间各种角色尽显其能展示自己的智慧美丽乃至力量阴损,明争暗夺,不一而足。这道上帝的符咒在各个生物体内发挥强大作用,使生物群落优胜劣汰,乱象纷呈。

性对于生物体的强壮与生物种群的繁衍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也使它们劣迹斑斑。

性对人类社会的作用也是一柄双刃剑,关键是如何收束和使用它。性从来都是不可避免的,无论是客观存在还是观念形态。性从来也是敏感的话题,人类不适当的性观念表达、性意识冲动、性行为实践,都将会对种族成员带来伤害,所以必须慎重对待。

 

文学如何看待性的问题:我认为就是要给它蒙上遮羞布,不能明目张胆,不能图像公演,必须做艺术化处理,让不该有的影响出现。《金瓶梅》是文言大部头,青少年及以下的人一般读不下去,进入不了,其影响力较弱。《废都》之所以被禁十年,是因为白话的性描写太多,对中小学生危害很大。性可不可以写?答案是肯定的,关键是怎样写。汤养宗的《一树鸟鸣》是一首表现性的好诗,他回答了人类应当如何对待性的问题,达到了“乐而不淫”的境界。

 

“一树鸟鸣,叫得我血脉贲张,”还以为是鸟的吵闹激怒了诗人,便急着往下看。“再仔细听/有些不是花的东西在树上开花了”,奇怪,非花的花开了,是什么呢?再往下读:“这是开春时节,我也有点看不住自己”,开春时节,也是性激素的春天,谁能无动于衷?但我是有节制的!“公鸟与母鸟声音都特别颤,一锅豆粒/正在火候中。它们正在做的事我们做不来”。啊,原来是鸟儿在完成生儿育女的关键性大事呢,这是多么激烈的火爆场面!正如火候中的一锅豆粒一样劲爆,太出彩了!但他们的事是明目张胆的鸟事,我们人是做不出来的。这表明诗人对性行为所处场合的一种态度。“我们做不来”就是作者对这种性行为在人类行为中的否定立场(关键是场合)。接下来,诗人类比再细写鸟事中的角色与较量:“树上有貂蝉,也有杨贵妃与西施/也有吕布与董卓,以及神情黯淡的谁/好像几个朝代终于合在一起做相同的事/那些不是花的东西正发出花开的声音/正宽衣解带,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许多良民是不屑去细察这些的”。它们多像人类历史中那些不顾公众道德意识、法律制度,明目张胆的丑陋性事啊!这里诗人借喻人类写鸟的性事件,同时表现作者对如人类鸟性行为一样的人的性行为的讥讽与否定。这种讥讽是描写性的,是艺术美的。紧接着,诗人写到第二类人,这类人是最大多数的“良民”,他们“非礼没视”,表面上奉行祖宗的教诲,但实际上可以无动于衷吗?诗人用一个“良民”,很是含蓄!

 

第三类人是“我这类人”,是介于“鸟类人”与“良民”之间的人,他们对性保持敏感,但并不恣意放纵,是有约束的人类性意识、性冲动、性表达。“只有/我这类人会摸一摸身上长不长羽毛,以及/也装出快乐的样子,仿着发出几声啁啾/在咽喉结处,经受一番细心的变调”。

 

纵观全诗,诗意地表现了一树鸟儿的性事和诗人对人类性意识性行为的观点,诗脉流畅,诗意丰盈,灵性穿梭,表达自如,艺术上乘。值得大家认真品读!

 

 

   何均·回归自然,天人合一 

    ——读汤养宗《一树鸟鸣》

 


读 汤养宗先生《一树鸟鸣》,我明显能感觉诗中流露出回归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

 

天人合一的思想,在儒道佛那里可谓大同小异。在儒家,人是入世的,修行的目的,便是除去外界欲望的蒙蔽,“求其放心”,达到一种自觉地履行道德原则的境界。在道家,天是自然,人是自然的一部分。天人本是合一的。人是现世的,修行的目的,便是“绝圣弃智”,砸碎加在人身的藩篱,将人性解放出来,重新复归于自然,达到一种“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在佛家禅宗,人虽是出世的,但修行的目的,就是要达到“烦恼即菩提”的境界。而这些思想在中国知识分子的思想中可说根深蒂固,在有意无意间就会自然流露出来。当然,儒道佛的思想不是截然分开的,而往往错综复杂,交融在一起。最典型代表,莫过于苏东坡。

 

现在,看看汤养宗先生的《一树鸟鸣》从哪些地方来呈现呢?

 

诗题“一树鸟鸣”就有浓郁的自然气息,且这气息扑面而来,让我们的视觉和听觉应接不暇。诗人不说“一树鸟”(呆板,平实),而说“一树鸟鸣”(别致,诗意),不仅眼能看,而且耳能听,一下就让我们置身于自然的怀抱——树木葱郁,鸟语而花也仿佛跟着香了,似乎在呼唤我们快快回归自然吧。

诗的开首就将“我”与自然联系在一起,这是回归自然、天人合一的前奏。“一树鸟鸣,叫得我血脉贲张”,直接点题,将“我”与鸟鸣链接。“不是花的东西在树上开花了”,不是看见的,而是“仔细听”来的,新颖,令人回味。“不是花的东西”是什么呢?又怎么会“在树上开花了”呢?够人想一阵子的。“开春时节”,点明季节。“我也有点看不住自己”,为什么呢?真可谓扣人心弦,不得不读下去。

 

那我们就进入诗人笔下的自然——鸟的王国——感悟自然吧。

 


公鸟与母鸟声音都特别颤,一锅豆粒 / 正在火候中。它们正在做的事我们做不来 / 树上有貂蝉,也有杨贵妃与西施 / 也有吕布与董卓,以及神情黯淡的谁 / 好像几个朝代终于合在一起做相同的事 / 那些不是花的东西正发出花开的声音 / 正宽衣解带,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 / 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

 

这个世界生机盎然,与我们人的世界无异。“公鸟与母鸟声音都特别颤,一锅豆粒 / 正在火候中”,这是鸟们在呼朋引伴。比喻很奇特,将“特别颤”的声音比作一锅“正在火候中”的豆粒,欢蹦,热烈。诗人肯定地说,“它们正在做的事我们做不来”。什么事“我们做不来”呢?“树上有貂蝉,也有杨贵妃与西施 / 也有吕布与董卓,以及神情黯淡的谁 / 好像几个朝代终于合在一起做相同的事”,的确如此,再能干的人不可能将西施、貂蝉和杨贵妃聚在一起。很精彩,诗人用人的世界摹写鸟的世界,同样有男欢女爱,同样有爱恨情仇。更精彩的来了,“那些不是花的东西正发出花开的声音 / 正宽衣解带,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 / 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再次出现“不是花的东西”,自然是鸟们了,“正发出花开的声音”,“正宽衣解带”,纵情,享乐!自然就“把我们的山河扔在一边”,“也不顾国家正在修改一部刑诉法”,又由鸟反讽人类,极少的笔墨写出极丰富的内容。自然与人是相通的,人与自然更应该相通。诗人在“细察”鸟的王国时,是不是也有一番入世的情怀呢?毕竟人都活在当下。即使像陶渊明那样的隐者,也还有“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理想。

诗的最后说“我”回归自然,与自然融为一体,天人合一。“许多良民是不屑去细察这些的”,说明现实中很多人已“不屑”关心自然了,漠视自然了。“只有 / 我这类人会摸一摸身上长不长羽毛”,我们进化为人后反而忘本了,这是应该警醒的,好在还有“我这类人”去关心。“我”“也装出快乐的样子”,说明很痛苦。“仿着发出几声啁啾 / 在咽喉结处,经受一番细心的变调”,可能会发出几声真正的鸟鸣。人与自然交融,合而为一。

这首诗值得咂摸,短小,凝练,隽永。整首诗只有短短的十五行,没有分节,内在的气韵流畅,一气呵成,让人回归自然,能体会到诗人“细心的变调”以期天人合一。





诗人简介:


汤养宗,1959年农历白露生,福建霞浦人。曾服役于舰艇水兵部队,从事过剧团编剧,电视台记者等职业。写有长诗《一场对称的雪》、《危险的家》、《九绝或者哀歌》、《寄往天堂的11封家书》、《举人》等。出版诗集《水上吉普赛》《黑得无比的白》《尤物》《寄往天堂的11封家书》《去人间》五种。曾获得福建省政府首届百花文艺奖、人民文学奖、中国年度最佳诗歌奖、诗刊年度诗歌奖、储吉旺文学奖等。部分诗作被翻译成外文在国外发表。一直选择诗歌作为自己所追求的第一写作,并写有部分诗学随笔。

名人名言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美》中所说的“美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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