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眼睛||他评:李琦的《黄昏的光线里》《冰雕》(连载50)(总280期)
《黄昏的光线里》《冰雕》
《黄昏的光线里》
◎李琦
黄昏的光线里父亲说我,长得越来越像祖母了
黄昏的光线里
父亲说我,长得
越来越像祖母了
他已不止一次这么慨叹
这个年过古稀的老人
竟是从女儿的五官上
不断见到逝去的母亲
唏嘘和伤感
苦涩在空气里弥漫
儿子对母亲的回忆
斑斓而丰润,
最为深邃的思念里
有许多深藏于心的场景
有刻骨铭心的一切
祖母安息了,可她的神情
经常在我的面庞上回来
我的父亲,常常会在这样的时候
怆然止语,不知他又想起了什么
他不愿,与人分享那一刻
只是安静地,独自沉默
伊沙点评:
据说,某知识分子诗人已将“中国的阿赫玛托娃” 送给了三个女诗人,对其中的八卦色彩我没兴趣,它证明的是中国的知识分子多么不懂阿娃。我集中译了一个月才知什么叫高山仰止!中国目前没有阿娃,如果说到某种气韵上的相通,我觉得最接近的是李琦,这是大地决定的——她们处于紧密相连的广袤大地,甚至于是体格所决定的——这个不解释,懂者自懂。
《冰雕》
◎李琦
温暖的心
在北方的奇寒里
雕塑了它们
它们才如此美丽
我仿佛突然知道
由于严冬的爱抚和鼓励
柔弱的水
也会坚强地站立
并且,用它的千姿百态
呈现生命的神奇
当春天到来
它们会融化的
融化也不会叹息
毕竟有过骄傲的站立啊
能快乐地走来
便情愿快乐地走去
啊,让北方
也把我雕塑了吧--
雕成天真的小鹿
雕成活泼的游鱼
雕成孔雀和燕子
即使有一天消失了
也消失在
春天的笑容里
蓝心儿赏析:
虽然作者在这首诗中是借冰雕的塑型和融化的过程,来表达自己对于生命价值的一种判断,但是当她在诗的最后一节中把视点集中到自我时,不禁显示出对自己生命价值的一种期待和权衡。她希望把自己也“雕成天真的小鹿/雕成活泼的游鱼/雕成孔雀和燕子”,在这一连串的“塑型”过程中,一具活生生的灵魂以诸多形态呈现在我们眼前,坦露了诗人纯真的内心世界和无拘无束的生命追求。
这首诗在情绪的转变发展过程中,表现和表达了诗人对生命价值的艺术呈现过程。它是一首情理辛勤劳动“并茂的诗,有具体的意象,有蕴籍的哲理。诗的语言直白而朴实,但在直拍朴实的语言中却透露着对生活哲理的思考,对人的生命形式的颇为独特的见解。从这个意义上说,它可以称得上是一首深入浅出的诗。
《中国当代新诗赏析》赏析:
人生需要两种力量的支持,一种是“温暖的心”,另一种是“严冬的爱抚和鼓励”,犹如慈母和严父。生命因此神奇,骄傲地站立,即使消失,也在春天的笑容里。(《中国当代新诗赏析》第二卷(上))
附:
鲁奖诗人李琦诗歌《陈酿》入选浙江高考自选模块卷
题号:2 科目;语文
中国现代诗歌散文欣赏模块(10分)
阅读下面的诗歌,然后回答问题。
《陈酿》
◎李琦
酒瓶是酒的家
酒从瓶里被倒在杯里
像是做客
却一去不返
那种积蓄了多年的香
像一场梦的精华
在短暂的瞬间,烟消云散
酒香散尽的过程
让人伤感
倾尽陈酿的酒瓶
被酒瓶爱好者珍贵地收藏
然而谁会去多想
它与陈酿相守的岁月
还有那些
曾被把手的烈性
1)为何本诗不以“酒”而以“陈酿”为题?(4分)
答:诗歌所咏对象为多年贮藏的酒,即“陈酿”,故以“陈酿”为题更贴切;“陈酿”和“酒”相比,更具有时间性,体现出积淀感和沧桑感,以陈酿为题,更能突出诗歌的主旨;“陈酿”给人以“香醇”、“美好”的感觉,比酒更富有内蕴,也更适合做美好情感(或“追求”、“事物”)的象征。
2)本诗表达了怎样的思想感情?(6分)
答:对某种消逝的美好事物(或“情感”、“追求”)执着的眷恋;对曾经拥有、执守的美好情感(或“情感”、“追求”)刹那间消散的伤感;对物是人非、无人相知的遗憾和惆怅。
附录
“非典型诗人”李琦
马小淘
我和李琦老师认识比较早,确切地说,我是经她介绍来到人间混社会的,按规矩,我对她的称呼是个既严肃又温暖的职称——妈妈。在世界上诸多语言中,这个职称发音相似,原因不得而知,是第十万零一个为什么。
我是吃着她的奶长大的,也是读着她的诗长大的,这世界上同时满足以上两个条件的我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按说,不论是说说这个人,还是聊聊她的诗,纵使我不学无术没心没肺,也有资格清清嗓子谈两句。而且,多年前我高中时出第一本随笔,既没人脉也没实力,还是人家李琦老师挺身而出写的序。就算是投桃报李,我也应该以眼还眼叨咕几句。但是,这些年来我一直回避。原因比较复杂,一是李琦老师挺低调,创作上慢工出细活,并没有加入排山倒海的诗歌制造业,也不需要我呐喊助威锦上添花。二是我内心深处比较排斥所谓的上阵父子兵,不喜欢拖家带口走感人至深路线,免得这类不能祖传的手艺跟血缘扯上关系。并且我以为,乐于为她写几句,发自肺腑想谈谈她的诗的人应该并不缺乏,因为作品在那儿摆着呢。三是有人在背后支持我,我爸。他私下透露,有好几个杂志约他写我妈,但他都拒了。“我这人比较传统,好东西我得藏着,不能让人都知道!”这是他原话。四是我其实不太想说,因为听起来有些小人心理:我痛恨她的职业,从读书开始就为妈妈是个作家而苦恼。小学时候,周围的同学便都知道她是作家,所以他们认为我把文章写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每当老师表扬我作文写得好,就会有同学说“她父母都是作家”。我刻苦努力换来的表扬也被我的作家母亲夺走,总是异常窝火。不过,偶尔也碰到过深明大义的老师。有一次,老师采取了驳论的方法对同学们说:“你们的想法是很幼稚的。难道小偷的孩子也一定是小偷吗?”以此证明作家的子女也未必是作家。我十分佩服老师的思辨能力,轻轻松松还清白于我。这些年过去,我依然没有摆脱她的阴影,每每走到作家扎堆的地方,还是会有人不忘介绍:这是李琦的女儿。我只能乖巧地点点头,轻描淡写承认我和某人的骨血相连。
我很小便开始读李老师的诗,比如那首《女儿你五岁了》,我七岁就已经认得里边所有的字。彼时我几乎是带着点鄙夷地认定,那诗平淡至极:不会正确使用标点,比喻拟人排比太少,缺乏一针见血的名言警句,甚至连几个生僻字都没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以为妈妈的诗太简单了,缺乏冷艳刁钻俏丽的特点,也没有高屋建瓴的思索,仿佛死心塌地在走寻常路。可是时间迁逝,有一天我终于发现,智慧远没有狡黠那么扎眼,彩虹从不把颜色当成大事情。李老师无意将心思花费在雕琢字眼的文字游戏中,亦不愿苦心孤诣成为谁的精神导师,她是随意的,甚至是懵懂的,她是清净的,也是宽阔的。只有笨蛋才思考,聪明人用灵感。——电影《发条橙》里的台词。李老师并不勤奋,也缺乏野心,但是她的指尖装满灵感,轻轻一触笔尖便娓娓道来。我要怎样形容她的诗,别具一格?还是浑然天成?我更愿意说她是天生的心灵捕手,只是轻轻地说,还没来得及遣词造句,你便伸长了脖子想要听下去。如同打蛇打七寸,李老师的句子迅雷不及掩耳,打到了你的七寸。你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自己或许也并不知晓。
此时我或许应该引用一些李老师的诗句。但我偏不走寻常路。理由:一、此刻她不在,电脑里虽然有她的诗,但随便打开别人的文档不道德。二、我可以走到书房,找一本她的诗集,把中意的句子一个个敲进来。但是我不,不是因为我懒,而且此人好句子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我怕一打便停不下。三、我认为没必要再证明什么。好像李老师写得不行,我非要弄几句狠的来吓唬吓唬谁,用不着,也没必要!
作品的事先告一段落,咱说说人品。
希望工程她坚持捐,孤寡老人她探望过,毫不利己专门利人,虽然她是这样的,但是我这里要说的不是“感动中国”也不是“党的女儿”。我这个妈妈不是“烛光里的妈妈”,她虽然玩的是魏晋风骨,菜做得也是荡气回肠,但还是非典型的。不过,她亦并不是大家想当然印象里那种女诗人:笑容凄迷神经兮兮,放浪形骇,烟视媚行,叼着烟,仰着脸,酒量大,脾气差,有三碗不过岗的豪气,时不时无缘由的歇斯底里。恰恰相反,她就是一副贤妻良母的温暖模样,几十年来没化过妆。年轻时眉清目秀自不必说,就是到了中年也照样能在人群里拔个尖。你要非说是因为气质也行,但我觉得主要还是靠长相。亦如她的作品那般,连孤独也很清亮,没有丝毫的妖邪或者乖张。看了她的面相你便知道,她就是一块豆腐,掉到灰堆里也会挣扎着保持豆腐的清白。
但是,你也可以不把她当成一个心智成熟的大人对待,有些时候她的行为总让人觉得她好像还在长身体。比如我读初中时她跟我家邻居的孩子去玩爬犁,天都黑了才依依不舍的回来,而彼时我正在埋头写作业;比如她总是说某某一看就是好人,但我从没听她说过谁一看就是坏人;比如我中学时数学考试不及格,她主动跟老师承认错误,说自己当年数学就不好,没提供好基因。搞得老师都无语了,不知该批评谁好;比如我俩一上商店,她就站在卖杯子、娃娃、小摆设的柜台不走,还满脸的虔诚,经常指着一些毫无必要购买的东西陶醉地问我“你要是送我一个,你选哪个?”一般这样的辰光我会不屑地回答“我为什么要送你一个?”
都是乡里乡亲,爆料也要适可而止。关于她,不算语气词,我还能说个一天一夜,越说越觉得这个女人匪夷所思。明明简单得像一只鸟,你却并不知道她曾飞过多少山谷湖泊,也难以预料她将飞到哪去!
注:马小淘,女,青年作家,诗人李琦马合省的女儿。
附:心灵风景中的诗人——评点李琦
邢海珍
李琦,1956年生,哈尔滨人。年少下乡,当过大学教师、文学编辑。现为黑龙江作家协会副主席、黑龙江省文学院院长,一级作家。自197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出版过诗集《天籁》、《守在你梦的边缘》、《最初的天空》、中英文对照版《李琦短诗选》;散文集《从前的布拉吉》、《云想衣裳》等。诗歌作品被选入国内及海外多种选集。多次获黑龙江文学大奖、东北文学奖。获中国首届艾青诗歌节茶花杯诗歌奖。有作品被译介成英、法、俄、波兰等文字。
认识诗人李琦已经许多年了,人近中年与她的诗相遇,读着她的诗即将步入老年。如果想从小说进入哈尔滨,你去读阿成;如果想从诗里进入哈尔滨,那你就应当去读李琦。写冰雕,写雪,写晚风中的松花江。我知道,李琦写诗,也写散文,但她是真正意义上的诗人,她的诗是从心灵中流出来的,是清泉映照的心灵风景。
李琦是个温暖的人。她眼神温暖,话语温暖,写诗做人让人如沐春风。她灵魂深处的悲悯和善良总是不动声色地流向你。当年,因为诗我们成了朋友。她在《北方文学》编诗,张罗为我们几个写诗的朋友开了一个研讨会,她和省作协的领导,还有《北方文学》编辑部的人,风尘仆仆地来到绥化,我们都非常感动。一转眼,许多年过去了,那次研讨会的另一个对象、青年诗人魏氓早已离开了人间,提起来,李琦的眼睛总是湿湿的。站在北方的大地上,听松花江不歇的水声,诗人李琦那么从容而自信。
我听过李琦唱歌,她的音色深情而优美。那是一下子就抓住你的心、让你不能不感动的唱法。我想,她的诗不也是一种歌唱么?她在人性和人情的美好境界中找到了自己的家园,然后把最干净的诗句放飞,去感动人间世界。她为花凝神,为茶动情,为草药忧伤,为流失的岁月感慨。她从不故作高深,但她的诗在灵魂高处,的确是诗歌的大手笔,这决不是虚美之辞。她的诗有时看似简单,却是生命的感悟,有一种沉潜的力量。在《头发》一诗中,她这样写着:“爱其实很简单/简单得就像头发/你一目了然/却永远无法数清”,那么自然,又那么深邃,让人听见了生命灵性的声音。在《草药》一诗中,她描写自己心灵的忧伤,“亲爱的草药/你是山谷里的精灵/你一定看出了/我是一个病人/我的病在于我/必须生活在疾病流行的地方”,悲悯的求助,生存的无奈,有一种难以说清的动人的力量。
用一双善良的眼睛看世界,李琦的诗歌情境充满了理想精神和人性的温婉。她善于从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中提取诗意,以极其清晰简明的语言叙说人间的至情至性,如空谷之音,显现着纯洁而高贵的品性。在《白菊》一诗中,诗人这样抒写不随流俗的内在心性:“我知道花朵也有骨骼/它柔弱而倔强地抒情/让人想起目光单纯的诗人/开放/这是谁也不能制止的愿望/从荣到枯/一生一句圣洁的遗言/一生一场精神的大雪。”她自己就是这样一朵心地单纯的“白菊”,在诗中注视着人生和世界,在“一场精神的大雪”中,她的“开放”使平凡的生活更加意味深长。
在人生嘈杂的世界上,她不追赶风潮,坚守艺术的良知,坚守人性和人情的本色,她真诚地抒写自己对人生和世界的独特感受。1994年,李琦写了一篇名为《遥忆龙井说清凉》的随笔,她在文中“由衷地憧憬洁净清凉的境界”,极为鲜明地表现了对于文学创作的高端追求。她在文中这样说:“浊气翻腾的文坛,需要清凉;滚滚红尘中疲惫劳碌的读者,需要清凉;一个疏朗健康的社会,需要清凉;世道人心,需要清凉。清凉是一种境界,一种追求,一种对于肮污的清扫,一种对于浑浊的沉淀。艺术上的清凉会使我们逐渐蜕去平庸和琐屑,会使我们出自心灵的需要,遥望那极目处的皑皑雪山,静夜中那纯银的月亮。”就因为这种“清凉的境界”,李琦才成为人间世界不随流俗的诗人,才有了那些独标高格的诗篇。
多年前,李琦曾去过名茶胜地西子湖畔的龙井村,在那里受过名贵茶香的熏化,后来她写了一首题为《望茶》的诗,诗中有这样一节:“透明的杯子里/碧绿的叶子带着神性/一种高雅素洁的气质/让你想到汉语里/人们正逐渐淡忘的一个名词/———君子。”诗人从“碧绿的叶子”上,看到了一种悠远的精神,一种高贵的人格,是“茶”的引领,让她回到了灵魂的故乡。当这个世界感到失意和冷清的时候,她以诗的方式为我们送来了温暖和真诚,让我们知道生活的美好。
转眼许多年过去了,诗人李琦仍在心灵的路上不停地歌唱着,山河辽远,天地开阔,当许多诗人离诗而去的时候,她的诗仍焕发着青春和智慧的光彩。
在中国新诗发展史上,李琦的诗不可多得;作为一个女性诗人,李琦的价值将不断地显现出来,她的存在不该被忽略。她的诗是美好的心灵风景,走进去,就会看到一个明媚而舒展的艺术天地。她的努力,已为诗歌的未来昭示了一种希望。
诗人简介:
李琦 (1956~),女。黑龙江哈尔滨人。毕业于哈师大中文系。当过大学老师、文学编辑,现为黑龙江省文学院院长。黑龙江作协副主席。1977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著有诗集《帆·桅杆》、《芬芳的六月》、《最初的天空》、《莫愁》、《天籁》、《守在你梦的边缘》、《李琦近作选》等,散文集《从前的布拉吉》、《云想衣裳》。曾获黑龙江省文艺创作大奖、黑龙江精品工程奖、东北文学奖、全国首届“茶花杯”艾青诗歌奖、《诗刊》“年度十佳诗人”奖、《诗选刊》2009年度最佳诗歌奖、第三届女性文学奖等全国及省级大奖多种奖项。《李琦近作选》(时代文艺出版社 2008年10月)于2010年9月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诗歌类)。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美》中所说的“美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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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王恩荣(微信号:a1026874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