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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江一郎的诗:《午夜的乡村公路》(纪念专辑之四)(总314期)

杨邪等 诗眼睛 2021-10-07

荐读


连载4


好诗!


《午夜的乡村公路》


 @江一郎 


在午夜,乡村公路异常清冷

月亮的光在黑暗的沙粒上滚动

偶尔一辆夜行货车

不出声地掠过

速度惊起草丛萤火

像流星,掉进更深的夜色

这时,有人还乡,沿乡村公路

沉默着走到天亮

也有醒着的村庄,目送出门的人

趁夜凉似水

走向灯火熄灭的远处



 读《午夜的乡村公路》:

 

杨邪


生活中的江一郎蓄着大胡子,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的大胡子,粗犷而不张狂,干净并且妥帖。于是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其实江一郎的诗歌与他的大胡子,是存在着某种意义上的共性的。

江一郎的诗歌总是那么干净、妥帖,而漂亮中又蕴蓄着不动声色的粗犷。就像他一直精心维护着自己的大胡子一样,二十多年来,江一郎在他的精神高地,一直用语言精心种植着自己的诗歌。

《午夜的乡村公路》这首诗发表后,曾为多家报刊转载和收入多部诗选,因此,我也曾多次分别面对不同的载体,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心境之下阅读过这首诗。说实话,在当下,有很多诗歌是经不起第二次阅读的,更别说是这样的反复的阅读。然而《午夜的乡村公路》却完全不同,当我每一次阅读它时,它都能立即接通我的乡村经验,使得我的眼前迅速闪现出MTV般的黑白片的情境,而在我熟稔的这样的情境中,每一次,我竟都能体味到新的更深广的东西。

我想说,我之所以在这里向大家推荐这首《午夜的乡村公路》,并不仅仅因为它是一首能够让人引起共鸣并经得起反复体味的好诗,此外我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是,这首诗,它最能体现出作为诗人的江一郎的精湛技艺——在这区区十一行里,几乎是每一行诗句,都隐藏着他的与众不同的匠心!

在当下,一个诗人的诗歌技艺,这差不多是愈来愈被两极分化地看待的:它要么被一些信奉“生而知之”的诗人们视若敝帚,要么就被另一些主张“学而知之”的诗人们奉为圭臬。可如此两极分化的结果是,我们看到的当下的诗歌大多是让人痛心的:要么毫无技艺可言,要么技艺被令人目眩地炫耀。而我要说的是,在江一郎的诗歌里,我随处可以感知到技艺的运用,但这种频繁被运用的技艺却是隐藏得很深的,或者不妨说,它们是只能被感知到而不会被“看见”的,它们已经在语言和意象中消弭于无形,已经是与语言和意象浑然天成了。

技艺是可以在后天修炼的——现在我很怀疑这个说法。诗歌技艺除了来自于后天的修炼,它是不是也部分地来自于一个诗人的天赋?

 


华海生态读《午夜的乡村公路》:

    


对于乡村之子而言,那是收藏记忆的地方,是梦幻的深处。野草花掩映的村落、溪流,缓慢变化着的季节和事物,总会让人在自己的心灵中安静下来。

然而,经过这二十多年的变迁,乡村已日益“陌生化”,“故乡”成了“他乡”。这二十多年的乡村变化是空前的,是乡土中国发生质的裂变的时期。家乡的朋友在电话那头询问:近几年为什么不回乡?我反问:还回得去吗?前辈的亲友在一个个离去,田园成为工厂,几乎找不到一条清澈的河流。那已不复是我记忆中的乡村了,它唤起的只是一怀感伤,我无法回答这变迁究竟意味着什么……

江一郎把对乡村的记忆和体验凝缩在一个午夜,凝缩在一条公路上。看起来他笔下传达着乡村午夜的清冷、寂静,显然,他又并非只想写出那一种千年之静。从陶渊明,到王维、孟浩然,以至现代的沈从文、汪曾棋,故园乡土的面貌和精神一以贯之,寂静之美萦绕其间。虽然也能从现代作家笔下看出变异的端倪,但乡土从根本上说还是乡土,农耕文化的本质未变。在江一郎这里,已很难说他是在以动态来写乡村的静谧,更恰切的说,他是在以静写动,以清静的夜色来衬托那夜的深处的不宁静。

这条乡村公路,连接着昨天、今天、明天,乡村由此走向远方,游子也由此归来。更为重要的是,乡村的裂变正是从这条路开始的,它是一种象征和标志,乡村的历史在此划上了长长的破折号。可是诗人只在那个午夜静静地感受和体验。月光已不是静静地照着,迥异于“明月松间照”的诗意,它“在黑暗的沙粒上滚动”,夜行的货车驰过,草丛里的萤火虫惊起又坠落,像天边的流星掉进夜的深渊。而这样平常的午夜,并没有完全入眠,有人踽踽独行地还乡,也有人告别家园远走他乡。这样的午夜不是二十年前的,更不是二百年前的,而恰恰就是当下的,于是,诗人捕捉到了变异的新的乡村感觉。

诗中笼罩着淡淡的感伤和茫然。一条乡村公路从寂静中穿越,它如时光的流水永不停息,一切也因此改变着。它的来路与去路究竟意味着什么?也许,一个时代来了,那过去的传统以及宁静的美也必将消逝,这个午夜就是发生颠覆性变化的前夜吧?如果我们简单地以发展、进步的概念来衡量,答案肯定是唯一的,可是,问题真的如此简单吗?乡村的中国完全消失就真的兑现另一个更加新美的梦想吗?尽管乡村还会沿着现代化的方向惯性地向前迈进,可是诗人却让感觉停留在一些瞬间,以记忆的复活和保存提供另一种精神资源,诗意也由此得以显现。





附:

豪侠柔情:执著与浪漫的大地行吟


——读江一郎诗集《风中的灯笼》

 

 杨邪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作为诗人的江一郎,他诗歌中那些显豁的打上了江南地域色彩烙印的抒情特质,其实与他蓄着大胡子、时而长发时而光头招摇过市的个人形象,是存在着某种程度的抵牾的。然而直到新近,当我仔细翻读了他这部被列入“浙江跨世纪文丛·诗歌卷”而刚刚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的诗集《风中的灯笼》时,我才意识到自己一叶知秋所致的武断与偏见。

“我的故乡,在水的那头/在鸟儿翅膀的那头/我打马从河边走过/踏踏的马蹄/跃不过天空的河流”。这是江南的《故乡》,也是空灵、优美和奇思的《故乡》。“叩醒大地,英雄的声浪悍马般腾起/劳动的号子四处震荡,播撒的麦粒纷纷飞扬/在天空密如金色的阵雨/翻开蛮荒的历史,铁铸的犁铧掘进土地的深处/新垦的莽原上,站起黄帝的后裔”。这是远离江南的《黄土地》,也是气势壮阔、浑厚穿透、深邃沉雄的《黄土地》。谁能想象《故乡》与《黄土地》,至柔与至刚、至轻与至重,会被江一郎轻易伸手持平?

检阅这部诗集,除却组诗《黄土地》,譬如第一辑“冬天的太阳”中的大部分篇章,譬如第二辑“风中的灯笼”和第三辑“墙上的纸筝”中的若干篇章,应该说,都是与打上了江南地域色彩烙印的抒情无涉的。这里尤其值得提出作为个案的是《癌症病患者:一个失声的人》,这首诗对生命的疼痛部分的反复体察与反复演示,也正如那把眼神冰冷的刀,也正如那来回闪动的刀锋:“刀尖淌血!/现在刀全身而退。刀掉到盘子里去了/掉在盘子里的刀一声脆响/我想,我最后一句话说完了”……“一把刀,带走了我的声音/一个时代的绝症/让我扮演沉默的人”。

我在想,作为诗人的江一郎,其实他的骨子里是有三分豪侠的,但他骨子里的三分豪侠同时又为七分柔情所掩——也许之所以如此,他的这部诗集才更见情致和风韵的吧?

就像《青草戒指》:“一根青草 加上些许阳光/我为你编造一枚戒指/我在前世为你编造/今生献给你”。就像《梅》:“一回头,梅静静地开放了/黑色的枝头/冰凌像出鞘的刀子/在那风雪的洼地/梅是少女的红唇”。就像《秋雁》:“雁远了,只留下怀恋和诗歌/我将劈木柴过冬/整个冬天,我所有的活儿/是将火盆烧得暖暖”。这部《风中的灯笼》中弥漫的是江一郎的柔情,然而这柔情决非儿女情长式的柔情,而更多的是江一郎式的柔情——“倘若我们是冬天的树/贫穷是一阵风/马上就过去了/被风掐落了叶子的枝头/还会有阳光的/这就是我们相爱/和生活的理由”(《贫穷》);“我爱着的不是寻常意义中美丽的女孩/在泥土的位置,从叶子开始/我和一朵石榴花暗恋//风中的花朵,酡红的容颜/多么像高处闪动的火焰/时光的大风翻动/时光的大风,石榴花/是怎样的被我挑在精神的枝头/说开就开”(《石榴花》);“我需要聚集虔诚和爱/风中的灯笼呵/当我从西藏归来,想起寺庙中的油灯/我是不是该像那些圣徒/为你不断地添一添/长明的酥油”(《风中的灯笼》)。正如诗人周所同于《诗刊》评点江一郎的一组诗时所说:“诗达到一定层次和境界之后,才会有仁智互见的可能。”在这里,我愿意把江一郎的柔情看作是一种高蹈的浪漫,同时,我还愿意把江一郎的柔情看作是一种非常严肃的执著。

  也许这部《风中的灯笼》会给人目不暇接之感,那么就让我们来看看它的这些诗题吧:《黄山松》、《开春的土地》、《雨花台的梅花》、《寒舟夜泊》、《华北平原》、《南方的椰子》、《甘南草原》、《南方的情人岛》、《寄自天涯的信》、《航海日记》、《秋天的海洋》、《捕鲸船》、《韶山》……江一郎的艺术视域是宽阔的,他的情怀是广博的,他以他的豪侠柔情完成着执著与浪漫的大地行吟。这正好印证了赫尔曼·黑塞的一句名言:“只有诗人才是诗人,而不可能学着当诗人。”赫尔曼·黑塞说得多好!

末了,我想指出,综观这部《风中的灯笼》,应该断言,在艺术上,江一郎是一位更倾心于传统精神的诗人。但这无可厚非。艺术上除却好坏高低,又岂有新旧可言?再说,时至今日,那些艺术上的保守派乃至不知艺术为何物的鼓噪者,依然对真正的新诗艺术攻讦、诋毁、谩骂不断,那么,当他们面对这部《风中的灯笼》时,是不是该少了诸多诟病的由头?我还想指出,差不多二十年来,江一郎一直跋涉在他的诗歌和精神的高地,江一郎还有许多许多曾经为人熟知的优秀诗篇,未能收入这部选集,然而大约是由于整理的仓促,这部选集中的若干篇章,却仍不免给人以轻巧之嫌——这或许正是江一郎一贯以来对语言和技巧的过分注重所致?

当然,“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从《抒情》、《飞翔,或者坚守》、《最后的帕斯尔纳克》和《儿子:教育篇》等收入这部选集的部分近作看,江一郎分明已经在不无刻意地调整着自己的步伐。我想,作为一个旁观的末学后进者,也许我的任何一点指摘,都在江一郎的自省之中,而于往后的行进道路上,江一郎一定更超拨。




诗人简介:


江一郎,1962年12月生于浙江台州。诗歌作品散见各文学刊物,部分作品被收入各种诗歌选本和中学生语文读本。2000年参加第16届青春诗会,2003年获首届华文青年诗人奖,2004年获人民文学杂志社诗赛一等奖。作品曾获浙江作协优秀作品奖。著有诗集《风中的灯笼》等。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

 

今日名言

        “诗人不必要充满灵感地升到天上,在大地飞翔,他的使命不是在于离开大地,飞上天去摘取星星,他是永远也得不到它们的。诗人的任务在于从他所及的范围内闪烁着的东西中创造出新的星星。”(法国·勒韦尔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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