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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王单单的诗:《叛逆的水》(连载2)(总479期)

曾瀑等 诗眼睛 2021-10-07

荐赏连载2


《叛逆的水》



《叛逆的水》


◎王单单

 

很多时候,我把自己变成

一滴叛逆的水。与其它水格格不入

比如,它们在峡谷中随波逐流

我却在草尖上假寐;它们集体

跳下悬崖,成为瀑布,我却

一门心思,想做一颗水晶般的纽扣

解开就能看见春天的胸脯;它们喜欢

前浪推后浪,我偏偏就要润物细无声

他们伙在一起,大江东去

推枯拉朽,淹没村庄与良田

而我独自,苦练滴水穿石

捡最硬的欺负。我就是要叛逆

不给其它水同流的机会。即使

夹杂在它们中间,有一瞬的浑浊

我也会侧身出来,努力澄清自己




诗评

一位狷狂之士的精神自传

                

——从王单单《叛逆的水》看逆向思维与诗的张力美


 曾瀑



自从英美新批评派诞生以来,但凡涉及诗歌的鉴赏和批评问题,一般都无法回避“张力”这个美学概念。张力是诗歌文本中的对立因素、互否因素、异质因素、互补因素等构成的紧张关系结构。这些因素或独立,或交叉混成,相互吸引又相互排斥,相互较劲又相互陪衬,相互撕裂又相互咬合,形成纷繁交织的动态平衡。张力是现代诗学的核心范畴与美学尺度之一,是现代诗语潜在的特征与标识,也是现代诗语区别于古典诗语与传统白话诗语的重要指数。诗的意义往往取决于张力的多寡,诗意的浓郁寡淡往往取决于张力的强弱。

青年诗人王单单《叛逆的水》一诗,不仅生动地表现了他桀骜不驯、特立独行的精神向度,同时也让我们体验到了饱满的张力给诗歌带来的审美震撼和魅力。

“很多时候,我把自己变成/一滴叛逆的水。与其它水格格不入”。一起笔,诗人就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宣示了自己与世俗的不妥协姿态。自古诗人多狷狂。这是上帝创造的生命中最另类的一群,他们天性敏感,热爱自由,思想激进,蔑视陈规和权威,每每与现实同床异梦。但凡优秀、天才的诗人,大多具有叛逆性格和逆向思维特征。

作为中国诗坛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王单单便是这样一位具有鲜明叛逆性格的诗人,许多熟悉他的人都称其为“诗疯子”。诚如著名诗歌评论家霍俊明为他的一部诗集撰写的序言中所言,王单单的疯狂是有根基的。这种疯狂,不是作怪、作秀、伪装和技术的打扮,而是从本真的生命状态中生发出来的。他在滇黔边地特殊环境下所塑造的某种躁烈甚至暴动性的性格特征和精神气象,他的灼烧、隐痛、荒诞、分裂与这个时代所形成的紧张关系,正通过语言和修辞迫不及待地不断迸发出来。  

“它们在峡谷中随波逐流/我却在草尖上假寐”,“它们喜欢/前浪推后浪,我偏偏就要润物细无声”。生存条件的异常恶劣,梦想与现实的巨大落差,似乎将不甘认命的诗人逼到了墙角。他的叛逆性格,便是其对生存环境发出的勇敢挑战,赤裸裸的反抗,没有迂回,毫不妥协。不是性格战胜环境,就是环境磨平性格。他注定只有两种命运:一是战胜环境成为自我的主人;二是被环境所吞噬,成为沉入水中的一块发不出声响的石头。他决计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在这首诗中,王单单的诗性思维是以逆向思维的方式展开的。他像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少年,不迷信权力和权威,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甚至故意与现实唱反调、对着干。你让他立正,他偏要稍息;你让他往东,他偏要往西……这种主体与现实的龃龉、碰撞,构成了诗人内在的情感经验张力和思想精神张力,并在诗性思维的“显影”作用下,外化为诗歌的话语张力。

读王单单的《叛逆的水》,你能感觉到自始至终被内外矛盾冲突的张力绷紧着、笼罩着、左右着。“他们伙在一起,大江东去/推枯拉朽,淹没村庄与良田/而我独自,苦练滴水穿石/捡最硬的欺负。我就是要叛逆”。他的诗,是经验、语言在历史、现实与心灵的综合淬炼下的结晶,充满了分裂、动荡的生命与性灵感悟的矛盾运动,充满了生存悖论的多重纠结,正是这些对立、异质性因素之间的冲突、纠缠和融合,使得整首诗火花迸溅,给人以阅读上的震惊感。

著名诗人穆旦曾提倡在诗歌创作中“用身体思想”。一首优秀的诗歌,是本质与语言的相遇,是生命与语言的同构。王单单的这首力作,为我们提供了实践生命诗学的一个成功的文本范例。这“叛逆的水”,熔生命冲动和精神于一体,其实就是他的肉身、生命的隐喻和象征。在意与象的猝然相遇中,诗人通过体验、感性、直觉,经由语言中介,将矛盾的因素置于一个统一的张力场中,拧紧了诗歌与存在的本质关联,实现了诗歌与生命的结合、感觉和思想的融合,达成了语言与自身存在的彼此照耀。透过诗中四射的张力,我们分明感受到了来自主体的强大力量。

中国一直是一个为官本位意识所笼罩、渗透、驱动和控制的国度,即便在当今社会,仍然处处充满着权力崇拜,不知有多少人对权力趋之若鹜,在权力面前丧失了良知,丧失了人格,丧失了自我。权力总是通过入侵语言从而实现对个人内心的控制。从根本上来说,诗歌对张力的追求,正是对这种入侵和控制的抵制。王单单的叛逆和狷狂,不是自暴自弃,更不是破罐子破摔,而是在滚滚红尘中保持自身人格独立的一种策略和方法,为此,他以决绝的姿态,“不给其它水同流的机会。即使/夹杂在它们中间,有一瞬的浑浊/我也会侧身出来,努力澄清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考量,王单单《叛逆的水》,正是其特立独行的人格和精神的自传。

 



附:


昭通诗人王单单诗歌论


——灵魂罹难里的诚与痛


曾春艳


“王单单的诗歌有着深刻、真切的生活和生命体悟,他用力书写着凡俗人生之痛,并将其转化为贴身的感受和心灵的体验。他下笔狠辣,寸劲十足,有不由分说的迫切,但又努力克制着自我情感的喧腾。他组诗《车过高原》,是痛与力的写作,他真诚地书写日常生活与命运之痛,既是个体的,也是群体的,具有很强的广延性,触动人心。他植根于现实的场境,以生命力的强度和想象力的深度合一的方式,诉说着生存之轻与灵魂之重。”——这是王单单获2014《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的授奖词。已是对王单单诗歌最深刻透彻的评价,然而我仍然固执的想要用自己的语言来谈谈我对王单单诗歌的理解。我从很多地方收集他的诗歌,一首一首地读,一字一句地读,小心谨慎而又如饥似渴。不想要错过任何一个字里行间的情愫,又害怕粗浅的学识怠慢了诗歌的真谛,这种矛盾心理让我此刻落笔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百转千回的。还记得王单单在评慕白诗集《行者》时说:“读的是诗,留下的是故事。”(1)而王单单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故事,每个故事都带着血肉模糊的伤痕,带给我经久不息的疼痛感。


一、在生活低处俯身向下的写作者


欲论其文,必先知其人,想要更深刻透彻的了解王单单还是得从诗人的“自画像”和其同道中人的“他画像”中来慢慢摸索。“我承认,我是一个愚钝的人,不能提笔就速手成诗。我需要留心观察身边的人和事,试着在平凡的事情中将感动的、美好的一面诗意地呈现,诗歌中的我是在场的,闭门造车无法写出好诗。”(2)我们心目中井喷式创作的诗歌天才并不是站在一个俯瞰众生的高度来接受人的膜拜,而是主动走到生活低处,俯身向下,和卑微而又低贱的芸芸众生相互交流,相互感知。“诗人就是诗歌的集装箱,也是诗歌的搬运工。写完一首诗,就卸下了灵魂负重的部分。我怀着为自己写祭文的诚意去写诗,每写完一首诗,就像刚刚赶赴过一场葬礼,完成了一次庄严的祭祀。写诗,我不敢轻易下笔,下笔了又不敢草率收手,每一首诗完成后我都会默读若干遍,直读到每一遍都和创作过程中的感受一样,我才敢把它留下来,如果越读越偏离最初的感受,我就会把他删掉。”(3)诗人像一个信徒,带着在生活低处俯身向下的虔诚将现实生活被束缚或割裂的普通个体重现在文字里,写尽底层之痛、生命之悲。


著名文学评论家、中山大学教授谢有顺说:“王单单的诗沉郁、锥心,情感丰沛,语言朴白,个人面貌清晰。他敢于和生活劈面相迎,承担人生的苦,省思自我的软弱与不屈,在隐忍的抗辩中发出理想主义者那微弱的光。他的《遗像制作》《母亲的晚年》《信仰》等一系列诗作,用词讲究,笔落准确,直白其心,有着一种令人无法释怀的诚恳和疼痛,并由此照见了一个赤裸裸的灵魂。他在城与乡、生与死、小事件与大时代、希望与绝望中沉吟或者歌唱,最终通过写作实现了诗对个体的艰难救赎。”胡性能在推荐王单单参加2013年高黎贡文学奖的评选时也曾说:“王单单的诗歌写作,摒弃了时尚的浮躁与张扬,把冷静的叙述和丰沛的想像完美结合起来,以俯身向下的卑微以及无奈,表现出了强烈的生命的意识,有着明晰的精神向度。”由此也可见,王单单是一个在生活低处俯身向下的写作者,始终以一个“在场者”身份去触摸生活中的苦难和现实的悲痛,感受其带来的莫大痛楚,又将其以诗歌的方式再现,给予读者感同身受的机会。


二、埋在故乡沃土里诚与痛


“心灵最理想的安放之处,莫过于曾经给写作者喂过初乳的故土。一个人长大后无论去到哪里,故土与故土情节的消失都总是一场社会的、道德的与艺术的大灾难。”(4)诚然,如杨昭老师所言,对于任何一个写作者而言,故土和故土情节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他的创作高度,那一片喂过作者初乳的土地,不仅承载着作者生活的足迹和早年的记忆,更深深影响和牵扯着作者的情绪和情怀。可以说,是镇雄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一风一俗喂养了王单单的诗歌创作,就连他自己也说:“镇雄的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山高水陡等都是滋养我诗歌的肥沃土壤。”(5)面对收藏着他所有生命足迹的故乡,王单单“一直以诗歌的方式为亲人呐喊,为故乡塑像”,不是夸夸其谈来哗众取宠,而是诚挚地用笔下的每一个文字在诠释。


我是不是云南的不重要

我是不是昭通的不重要

我是不是镇雄的不重要

但我一定要是仁和的

一定要是仁和村官邸坎的(6)


王单单以任性得像个孩子的口吻来强调着自己的出生地,强调着始终收藏着他足迹又不断喂养着他生命的故土,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是仁和村官邸坎的孩子,他只能是仁和村官邸坎的孩子。这样偏执,却又如此深沉,《故乡》将王单单亮烈的赤诚之心展露无遗,一字一句,尽是深情。


晚安,人民公园

晚安,南大街

晚安,赤水源广场上寂寞的探戈

晚安,龙井路八○后的矛与九○后的盾

晚安,街心花园醉倒的酒鬼

晚安,南大桥殉情的鬼魂

晚安,镇雄(7)


人民公园、南大街、赤水源广场......此刻是凌晨两点多,作者正被失眠折磨着,然而他仍然不忘和镇雄的所有事物道“晚安”,如此诚挚,怎不叫人为之动容?


90年代后期,官抵坎

有女嫁人,有儿远行

剩下老弱病残留守空村

阔别16年,梦回官抵坎

曾经滇黔交界上的小道

我从云南找到贵州

又从贵州找到云南

都找不到我少时留下的尿斑(8)


作者付之于深情深爱的官邸坎在时间的推移下变成了“老弱病残留守空村”,再也氤氲不出欢快的笑声,余留老人的叹息和孩纸的期盼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变得稀薄、渺茫。作者“阔别16年,梦回官邸坎”,却“从云南找到贵州,又从贵州找到云南,都找不到我少时留下的尿迹”(官邸坎位于云南和贵州的交界处,从作者的家往东走,只需一分钟就能跨入贵州境内),这是怎样滂沱的无力感?作者以“少时的尿迹”映射童年时的欢乐时光,将那种物是人非的无奈和对留守空村带来的刺痛感抒发的淋漓尽致,让我们不自觉的沉浸在诗人的疼痛里。


这就是王单单故土情怀的赤诚和疼痛,它们相互勾结编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住我所有情绪,悲喜不由己。


三、藏在亲情里的诚与痛


“我的诗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碗,倒扣着我的故乡和亲人,我希望它能防止语言的尘埃对故乡原貌的遮蔽,也能从不同的角度真实地呈现亲人隐秘的无奈与焦虑。”,正如王单单所言,他的诗歌不是与镇雄、与身边的人和事相分离的。除去故土的滋养,还有身边最平凡最真实而又最感人生活细节的,比如亲情,比如爱情。


他倒下了,像一根麦秸被疾风折断

病魔吸干他的脂肪,剩下一堆骨头

葬于南山之下。壬辰年正月十二卯时

我父寿终于家,一生劳苦换得黄土一抔

人间已荒芜,只有天空更适合耕耘(9)


“像一根麦秸被疾风折断”,以这样的方式宣告父亲的离世,匆促而脆弱,带着巨大的无力感。面对癌症晚期的父亲,作者只能眼看着“病魔吸干他的脂肪,剩下一堆骨头”,只能等着父亲的生命油尽灯枯。这让我想起了2004年我的外婆患肝癌晚期,我每天就看着因水肿只能躺在床上呻吟的外婆,看着医生不断从外婆肚子里抽出的血水,我知道她马上就要离开了,我知道她永远不会再煮洋芋给我吃或是给我编辫子了,然而我却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只能躲在角落里悄悄流眼泪。那种无可奈何没有亲自经历过得人也许真的难以感同身受,但“一生劳苦换得黄土一抔,人间已荒芜,只有天空更适合耕耘”的一笔一画里装着的疼痛仍然可以在人的心中蒸腾出滂沱的沉重感,久久不肯消散。


“生于壬辰年冬月初一卯时”


“童年正赶上三年饥荒,就连梦也是黄皮寡瘦的

少年跟随我爷四处奔波,没少忍冻挨饿”


“80年土地下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在官抵坎,每一寸土中都浸着他身上滚落的海

作为回馈,土地允许他化作一粒尘埃”


“88年,他在山中挖矿,十年时间

一锄一锄地把洞中的黑暗扩宽

他说,从深邃的洞中看外面

生活,穷得就只剩一束光了”


“98年,我离乡求学,他追着班车跑完一条街

只为嘱我保重身体。”


“2008年,土地的奴仆,抽身走进城市的灯火”(9)


从出生到童年再到上学,生命日积月累的丰满过程中一直都有父亲最朴实无华又最不离不弃的爱相伴相守,却在诗人有反哺能力的时候父亲悄然离开了。这种“备忘录”式的回忆,更能直接唤起内心深处的触动。明明是一朝一夕错过的时光,却恍然如一切都才刚刚发生,更使得这种永远的失去变得不能接受。却也正是这种细致入微的回想,既体现了父亲对孩子朴实又无私的爱,又凸显出诗人对父亲深厚诚挚的爱。


前几天,我从它破烂的布层里

抠出几粒干瘪的豆芽

摊在手心时

真像我死去的亲人

在田野里睡着的样子,难道

要在它芽尖抹上我的血

才可以救活下一个春天

难道,要我穿上这件外套

你才能认出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10)


诗人以“干瘪的豆芽”来比喻死去的亲人,这种天马行空的思维将诗歌的每一个文字都刻上了疼痛的烙印。“难道/要在它芽尖抹上我的血/才可以救活下一个春天/难道,要我穿上这件外套/你才能认出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他将赤诚与疼痛藏在《父亲的外套》的字里行间,让每个字都饮泣成声,以示对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控诉和对他勤劳淳朴、卑微如尘的农民父亲的无限想念。这种疼痛不是刻意去雕琢的,而是随着诗人情感自然流露出来的,才使得人的一呼一吸似乎都在随着疼痛。


这也许就是王单单诗歌最大的特点——他诗歌里的诚挚和疼痛都是不加雕琢,就像他生活里的诚挚与疼痛一样,都是与生俱来。却也正是因为这种疼痛和诚挚是真实的,是鲜活的,才更加感人至深。他就像在人心尖上雕刻的艺术家,一笔落下便能直抵人心最柔软之处,让人在巨大的疼痛里缴械投降,溃不成军。每每去读他的诗,都觉得字字句句像锋利的刀子,它不会直接殴开你的心脏,却会在你的心上划开无数细小的口子,不会撕心裂肺的疼到麻木,而是刺痛且渗血,经久不息。而我就像是暗夜里的自虐狂,总是在孤灯下反复阅读他的诗,一次又一次的去触摸那些疼痛,并在相似经历的感同身受里独自黯然流泪。


四、诗歌的痛感是活着的证据


王单单在接受胡正刚的访谈面对“痛极而诗,诗歌是你的止疼剂吗”的追问时说道:“不是止疼剂,更像是疏导管。我诗歌中的痛感,是我活着的证据。当这些疼痛在我心中积压太多时,我需要诗歌为我的心灵打开一个缺口,让这些疼痛流淌出去,从而达到灵魂减负的效果。”亦如他所言,他诗歌里的疼痛就是他生活中所深切体会到的疼痛,一丝一毫都是真实的。


她解开第一层衣服的纽扣

她解开第二层衣服的纽扣

她解开第三层衣服的纽扣

她解开第四层衣服的纽扣

在最里层贴近腹部的地方

套出一个塑料袋,慢慢打开

几张零钞,脏污但匀整

这个卖毛豆的乡下女人

在找零钱给我的时候

一层一层剥开自己就像是做一次剖腹产

抠出体内的命根子(11)


位于云南东北的云贵川三部结合处的镇雄县,容纳着百万人口,有达官显贵,但更多的是生活在社会底层为柴米油盐酱醋茶奔波劳碌的卑微农民——“他们像蝼蚁一样活着,生不嫌多,死不嫌少”。“她解开第一层衣服的纽扣/她解开第二层衣服的纽扣/她解开第三层衣服的纽扣/她解开第四层衣服的纽扣”这个卖毛豆的女人一层一层解开衣服拿出的只是拿出几张零钞,却也是她赖以生存的唯一支柱。“一层一层剥开自己就像是做一次剖腹产/抠出体内的命根子”诗人将卖毛豆女人的取毛票细节比喻为剖腹产,瞬间将这种底层人民的心酸与悲哀放大无数倍,触目所及尽是疮痍。


六十多岁的刘长贵

一瘸一拐地走来,把乡间小道

当成琴键,魔鬼的音符从骨髓深处

涌灌而出。头发脏乱,满脸胡楂

刘长贵像个稻草人插在我身边

似乎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颤巍巍递过来一张纸

几句病句,歪歪扭扭地倒着

大致意思是:

家贫,无以葬妻

特申请砍树,打口棺材。(12)


“头发脏乱,满脸胡渣”的老汉刘长贵,在苦难生活六十多年的折磨下已然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只是茫然而又无助地挣扎在人生末道上,连老伴离世都难以为她买棺下葬,入土为安,只能“申请砍树,打口棺材”,这是怎样的无奈与悲哀?


哦,或许他剪的不是头发

是自己所剩无几的光阴

很少有人在路边

购买他过时的技艺了

就在昨天,他对着镜子

打扫额上堆积的雪花

看见后山长满野草(13)


二十年如一日的摆摊设点,只为匆匆过客剪发剃须。不变的是一镜一凳一剪刀,改变的是越来越熟练的技巧,但无论如何拼尽气力去挣扎也跳不过时代向前的浪潮,只能任青丝被雪染白,只能在苦难面前深深低下头颅。


在这个被三六九等隔离开的下层社会里,每个人都在日复一日的摸爬滚打中努力养活自己的现在和明天。无论是“抠出体内的命根子”的买毛豆的女人,还是“像个稻草人插在我身边”的老汉刘长贵,抑或是“这个在别人头上开荒的男人”的理发师,都只是千千万万个卑微劳动者的缩影。王单单深刻地了解那种低贱和疼痛,并将这种生命个体的体验与生存环境相呼应,用诗歌的形式流露出来。


很多时候,疼痛才能证明人是真实存活着的。特别是在这个物欲横流、浮华其上的社会里,很多人都变成麻木不仁的行尸走肉,不会感动,不会有恻隐之心,自然也不会疼痛,虽生犹死。然诗人王单单始终保持着诚挚的赤子之心,在生活低处俯下身去触摸疼痛,接受疼痛,带给我们一种感动。


“写诗是一次灵魂的罹难”(14),在诗人灵魂的罹难里,我感受着字字句句的诚与痛。然才疏学浅,实难将心中所想全然书写于纸上,只能在那诚挚与疼痛面前低下头颅,痛定思痛。


【参考书目】


(1)王单单,《一个人的《山海经》》,来自微信公众平台“慕白诗话”。

(2)《王单单访谈:在生活低处俯身向下》。

(3)《王单单访谈:在生活低处俯身向下》。

(4)杨昭,《诗人的魂路途——雷平阳论》,第4页。

(5)《王单单访谈:诗歌是灵魂的疏导口》,新诗代。

(6)王单单,《故乡》,王单单新浪博客。

(7)王单单,《晚安,镇雄》,2012年“人民文学新人奖”。

(8)王单单,《滇黔边村:官邸坎》,《诗刊》2012年第12期上半月。

(9)王单单,《父亲》,王单单新浪博客。

(10)王单单,《父亲的外套》,《人民文学》2012年第9期。

(11)王单单,《卖毛豆的女人》,《诗刊》2012年第12期上半月。

(12)王单单,《一个农民的申请》,文学沙龙-和平社区。

(13)王单单《路边的理发匠》,《人民文学》2012年第9期。

(14)《王单单访谈:诗歌是灵魂的疏导口》,新诗代。


作者简介


曾春艳,云南宣威人,昭通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



一个人的朝圣


——读王单单《山冈诗稿》



作者:赵丹  张立群

 

80后新锐诗人王单单带着其独具特色的写作活跃于文坛,他以自己的生活土壤,位于云贵交界的官邸坎为主要抒写对象,为我们展现了一幅痛中有泪的生灵受难图。他将故乡的故事、亲人的故事、自己的故事以一种平静而又克制的方式艺术地表达出来,让人只觉余韵流长,心绪难平。正如诗人在访谈中坦言到:“诗歌对我而言,可以说是一次又一次灵魂的罹难......我一直感觉不是我去写诗歌,这些诗歌早已在宿命中生成,它们像一支支浸着毒液的箭镞,时不时地射中我,当我感到疼痛的时候,其实就是诗歌从汉语的子宫中爬出的时候。”如诗人所言,当生命中的疼与痛积攒到一定程度时,就会流淌成诗歌。

    这部《山冈诗稿》是诗人第一本诗歌集子,收录了其二0一0年至二0一四年中的诗作。在这部作品集中,诗人用自己连绵起伏的思绪带领着读者攀越了一座又一座的高山,走在故乡,寻找故乡,踏上一个人的朝圣之路。

 

     一、叛逆的精神之子

毫无疑问,王单单是一位逆着时代潮流而行的叛逆诗人。这一位叛逆的精神之子,将诗歌流淌成一条叛逆的河,诗人赤手空拳,嬉笑怒谑地饮着命运之酒,在其中沉浮跌宕。从诗人2013年的一篇访谈中,得知“困在凡间的野兽”是其的空间名。诗人以“野兽”自喻,将自己刻画成“头发细黄,乱成故乡的草/或者灌木,藏起眼睛/像藏两口枯井,不忍触目/饥渴中找水的嘴。/鼻扁。额平。风能翻越脸庞”的狂草形象,在诗人眼中,他就是这么一头困在凡间,苦苦追求理想的野兽。面对这纷乱的现实,这一头看似狂躁的“野兽”,并未以张牙舞爪的面目与现实展开血肉模糊的碰撞和角逐,而是温和平静地去直视现实,选择一种适宜自身的方式去隐逸生存。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在诗人年少气盛时,曾对现实做过一定的妥协,离开昆明,返回家乡,做着教书育人的工作。但这是一种有尊严地出逃,诗人始终保持着精神上的独立和叛逆,与现代都市的喧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理性而冷静地审视着周遭的一切,并发出自己的声音。

诗人所处的镇雄县是一个地理位置比较偏远的县城,这里贫穷而落后。据诗人讲述,在这里想要买到自己喜欢的一本诗歌读物,近乎痴人说梦。所以每当诗人来到昆明,都会走进书店,将他能看到的诗集都收入囊中。怀着巨大的文化饥渴感,诗人在诗歌的殿堂,步步深入,卸下灵魂的负重,完成自身的使命。诗歌《自画像》中,说到“住在山里,喜欢看河流/喜欢坐在水边自言自语/有时,也会回城/与一群生病的人喝酒/醉了就在霓虹灯下/癫狂。痴笑。一个人傻。”山里与城市并存于诗人的笔下,这一对近乎对立的概念,同时出现也并不矛盾。反而在一种情境的冲突感中,袒露出诗人的真实心境。诗人既能看见山中人的生活贫苦,也能捕捉到都市人的心理疾病。无论身处哪一环境之中,王单单都是孤独的,他用诗酒抒怀,麻痹痛苦,并安慰自己“指着心上的裂痕,告诉路人/'上帝咬坏的,它自个人缝合了'”在精神上,诗人是孤独而寂寞的,他用诗歌为自己的叛逆寻找到一条宣泄之路,渐次深入,渐行渐远。

“水”这一意象在王单单笔下被多次运用,且都具有不一样的意味。有的是具有生命痛感的河流,它们暴露于山野之中或掩埋在泥土之下,都带着悲哀与沧桑穿梭于人间。有的是取人性命于无形之间的水,毫不留情地带走了孩子的体温和呼吸。更有的是,这一滴水就是诗人的化身。他将自己比喻成一滴叛逆的水。在一众水滴中,成为最特立独行的那一个。彰显出自身叛逆、无畏的诗人秉性。“很多时候,我把自己变成/一滴叛逆的水,与其它水格格不入/比如,它们在峡谷中随波逐流/我却在草尖上假寐;它们集体/跳下悬崖,成为瀑布,我却/一门心思,想做一颗水晶般的纽扣”由此可见,当人人都想融入集体,融入时代大潮,人云亦云的时候,诗人却能保持自己的独特性,具有强烈的反叛精神,毫不妥协地坚守本心。“他们伙在一起,大江东去/摧枯拉朽,淹没村庄与良田/而我独自,苦练滴水穿石/捡最硬的欺负。我就是要叛逆”这一滴水的叛逆在众破坏分子之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壮志酬情。它不要众人拾柴火焰高的力量,一定要在最难开垦的土壤上,独自开出一朵姣妍的花,为世界增添一份温情和美好。“不给其它水同流的机会。即使/夹杂在它们中间,有一瞬的浑浊/我也会侧身出来,努力澄清自己”这一滴叛逆的水,它珍视自身的高洁,不愿沾染丝毫的浑浊之气,它努力挣脱污染,做最叛逆的自己。这一首《叛逆的水》是诗人真实的内心写照,他远离霓虹灯闪耀的都市,待在自己的家乡,看山、看水、看乡间的生老病死。他将夹在骨缝中的生命之痛,用凝练而简短的诗篇抒发出来,告诉外人,有这样一片天空,隐忍的生灵在苦与痛中步步荆棘地生活着。王单单带着其自身的叛逆精神,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大刀阔斧地为自己开辟出一条诗歌之路。

 

     二、疼痛的生命抒写

游离于城市与乡村之间的王单单,站在了一个特殊的角度观察生活,既对乡里人的疾苦有了真切的体验,又对都市的苟且有一定了解。诗人似一位仗剑走天涯的侠客,游离于民间,怀着一颗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将命运留给他的痛,分成若干次吟咏,流淌于诗歌的殿堂。无论身处何种生活现场,诗人总能敏锐而细腻地捕捉出底层百姓的苦与痛,并抓住一点,将其放大,呈现出一种有张力和冲击感的视觉和知觉体验。大爱无言、大悲无泪,这一点是王单单诗歌的整体特点,他的爱是隐忍而含蓄的,他的泪是含着刺痛默默吞咽的。《丁卡琪》、《卖毛豆的女人》、《路边的理发匠》、《痛哭的人》、《采石场上的女人》等都呈现出一种被生活的重压打磨的满目疮痍的沧桑和无力感。《病父记》、《祭父稿》、《遗像制作》、《堆父亲》、等写出了面对至亲的离去,泣血长鸣的悲痛感。而《数人》、《死亡之树》、《事件:溺水》、《地震之夜》等则表现出诗人对死亡的思考和态度。在这诸多诗篇之中,王单单将小人物的生老病死纳入笔端,在疼痛中抒写,在疼痛中思考和前行。

诗人在访谈中直言到:“我的身边,到处遍布着卑微而又低贱的人,他们有可能是我的朋友或者是我至亲至爱的人......他们像蝼蚁一样活着,生不嫌多,死不嫌少,而往往生活中许多最真实最感人的细节就发生在他们之间。”在这片土地上,诗人敏感而温柔地深入生活,触碰到这片生灵一个个结痂缝合的伤口,他们早已丧失了痛感,但诗人感受着这份疼,与其展开对话,用更为艺术而细腻的方式表达出来。城市中的丁卡琪可以有无数个名字,但毫无例外,她们都来自外乡,“以为,有了好的翅膀/就能在夜间飞行/东南西北地飞,低空展翅/羽毛,被灯红酒绿烧毁”现实总是残酷的,尤其是对一些女人而言,她们满心期待地来到城市,却发现这偌大的都市,根本没有她们的立足之地,她们牺牲了自己,却沦入了更黑暗处。与此篇相类似的还有一首《姐姐》,诗人将这些远离家乡,选择到城市谋生的女人的处境和难堪刻画的入木三分。而且诗人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并未对都市和女人进行任何道德评判。以一种尊重和怜惜的态度进行描绘和讲述。在《卖毛豆的女人》一诗中,王单单由一件买毛豆的真实事件,写出了这首诗作。从这一个女人身上,可以观照出此地无数个贫困的灵魂,她们将钱看得非常崇高和神圣,把它层层包裹,放在最隐秘的地方。诗人看着她一层层揭开衣服,为其找零钱的动作,不禁悲从中来。这些如此卑微而贫困的生灵的存在,刺痛了诗人敏感的心。

如果说这些描绘乡村疾苦的诗作,还只是流于表面的感怀,并未触及到对生命更深层意义思考的话,那么这些关于父亲、母亲及亲人的诗篇,可以说是诗人创作的一个突破。在《山岗诗稿》后记中,诗人说到:“曾经虚掷时光的狂狷之徒似乎一夜之间醍醐灌顶,懂得人有悲欢,生死无常。”《病父记》中诗人开头采用一种非常口语化的语言入诗,甚而是有些戏谑,但随后笔锋一转,直接说出真相。给人猝不及防的迎头一棒,并在惊愕中体会诗人的悲与痛。“这些天,我真的很无助/大悲无泪,大哭无声/你喊疼的时候我正喊拳/你吐血的时候我正吐酒/你呻吟的时候我正k歌/你想我的时候我正想你/其实啊父亲,因为你/我也身患不治之症”父亲的病同时长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诗人任由情感自然坦露,无限度地延伸和扩展了诗作的情感深度。《祭父稿》中诗人用诗歌的形式回顾、描写了父亲的一生。诗人对一生劳苦的父亲所受的痛苦感同身受,面对命运的屠杀,诗人无法与之进行抗争,只能用诗歌表达自己的控诉和哀怨。将无尽的痛苦尽收心底,默默消化。“那些天,我惶惶不可终日/带着内心的死结,出入各种酒馆/现在,他俯身入泥,像一粒种子/被植入三尺黄土,或许/我就是他茁壮而成的春天”父亲的死,促使诗人开始思考死亡。他顺应自然界的生长规律,将自己理解为父亲生命的延续。在《堆父亲》一诗中,诗人更是表达出了内心的悲痛及其对父亲的思念。他用一个冬季的时间,期望堆出一个父亲一样的雪人,赋予他流水一样的骨骼,雨一样的肉身。但是诗人“已经没有力气/再痛一回。我怕看见/大风吹散他时/天空中飘着红色的雪”这飘扬的红色的雪,是诗人与父亲血与泪的化身。

对死亡有了更为真切的痛感,王单单写了大量关于死亡的诗篇。尚在而立之年的诗人,用对死亡的深切思考,划破了内心的平静和张狂。诗人翻开自己的家谱,浩浩荡荡的几代人,如今正一个个地悄然离去。伯父在醉酒之后的话语,仿佛敲响了丧钟,让人不寒而栗。“我的伯父,伸出左手/点着一个死去的人/就倒下一个指头,似乎/要把自己手上的骨头/一根一根地掰断”伯父的这一行为,无疑给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但王单单面对死亡的态度,也更为达观和透彻。他认为“一座坟,就是一枚炮弹/人刚出生,就被它瞄准”人无法拒绝死亡,就像无法决定自己的出生一样。这其中带有一些宿命论的意味。所以面对亲人的离世,诗人在悲痛之余,更多的是对多舛命运的无奈和哀叹。诗人冷静地思考和梳理人生,还有很多地方一直没去,还有几个女人,值得他的爱。在人心最脆弱的夤夜醒来,行至窗边,心口的突然疼痛,使人想到了生死。“其实也不怕,就像一件脏衣服/我只是,把干净的一面/反过来,继续穿”生与死犹如一件脏衣服的两面,相互附逆、依存,都不令人那么愉快,而人活着的时候无非是把稍微干净的一面披在身上。可以说诗人在写下这些诗篇的时候,心中也满是悲伤。他并没有如其他的诗人那样,在叹完死后会讴歌生。相反在诗人生活的这片土地上,他见过和体验了太多的悲和痛,他以缓和、节制的姿态将现实的真相剖析给你看,让读者自己去评判和体味。

 

     三、流浪、追逐的还乡之路

诗人身处故乡,却还在处处寻找故乡。很显然“故乡”在诗人心中,不仅是一个简单的地理方位,而是带有精神安息的归所。为了走向这一处地方,王单单义无反顾地展开了长期的自我放逐、流浪之旅。在《诗歌作伴好还乡》一文中,诗人说到:“在故乡,只要大声说话,隔着山丘与丛林,村里人都能辨别出我的声音。我希望在诗歌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村庄,我希望站在村口喊一声,人们就知道是我回来了。”在故乡漂泊的无根感,使诗人旨在诗歌中为自己建构一个精神家园。毫无疑问,这必然是一个需要长途跋涉不断追寻的过程。诗人习惯了一个人在山中走,一条道走到黑,攀岩登高,狂想与反思,想象着自己是落草为寇的土莽、是六根清净的僧人、是采菊东篱下的隐士抑或是饮酒成性的诗人,反复修剪着内心的枝叶,在行走与狂想中寻找着自己。诗人似乎习惯了在夜间行走,借着酒劲,划破黑夜的宁静,切开一条狭窄的道路,“把影子举过肩膀,他只身去往空旷的地方/与自己赴一场天下不散的宴席。”在行走的路程中,诗人披荆斩棘地淌过一个又一个精神的疑难,正视自己的真身,面对灵魂中的那面孤崖。被时间的河流裹挟着前进的诗人,内心多是沧桑和悲凉,他并无想要长成参天大树的念头,“只想做个牧羊人/做个攀爬天空的失败者/被手里的牧鞭,驱赶着/走近黄昏”长期在故乡流浪而无所着落的生活,使诗人不免有些失意与惆怅。也渴望着走出去看看另一片天空,但现实的无奈与羁绊,造成了诗人留在故乡却又找不到故乡的两难处境。

但诗人的叛逆精神是一个圈养在内心的“野鬼”,它驱使着诗人,南辕北辙、反其道而行地继续走。在众人相拥而聚的时刻,诗人毅然选择告别,起身走向另一个他乡。他要找到一面春暖花开、面朝大海的房子,他拗着一股劲儿,就要看看“某一天/能否在出发的地方/撞见归来的自己”王单单希望自己的轨迹是一个圆,在归来的地方还能看见出发前的自己。其中饱含着诗人理想主义的浪漫情怀,也凸显出坚守自我、不忘初心的高洁品质。在自我放逐的追寻之路上,诗人认为自己是失败的“生活死水微澜,而我也将一天一天地老去。”但在诗作中,王单单却为自己保留了一份最为美好的期许。多年以后,诗人重返官邸坎,重拾荒废的土地,种下粮食与蔬菜,养育孩子,过着男耕女织的闲适生活。“有朋自远方来,只谈诗歌/不说政治。也不要带礼物/我喜欢读书”这里有一种远离世俗沾染,愿与诗酒为伴的隐士情怀。可能诗人追求的并不一定是如此一般的日子,而是那一种摆脱诸事纷扰的散淡心境,在如此的精神世界里,诗人才可结束流浪,回归故乡。

综上所述,王单单的诗歌以家乡小人物的生存为基本素材,表现出那一片天空下疾苦生灵的痛与疼。展现命运的痛感是诗人诗作的基本主题,他以自身的叛逆情怀,冷静而深刻地体味现实生活,用尊重和悲悯的眼光注视每一个受难的灵魂,并将自身的生命体验谱写成诗歌。建构诗歌殿堂的过程也是其一个人的朝圣之路,想要结束漂泊无依的孤寂感,就一定要学会自我救赎,在诗歌中建立一个简朴的精神家园,供自己歇息和喘气。虽然在《山岗诗稿》的后记中,王单单认为自己是失败的,徒增年岁,而生活依旧是一潭死水。但通过阅读本部诗集,也可以发现,并非如诗人所言,在诸多疼痛和挣扎的诗篇中,依旧能捕捉到诗人最为纯粹的期许。所以从这点出发,我认为诗人是成功的,在自我的朝圣之路上,他一如既往的奔波行走、步履不停。


赵丹,辽宁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评王单单诗歌给灵魂遗址带来的痛楚


尹宗义


昭通80后诗人王单单,崭露头角以来,创作劲头十足,佳作不断。他的《晚安,镇雄》发表于《人民文学》2012年9期,《丁卡琪》等十首诗歌发表在《诗刊》2012年5月下半月刊。此外,他还在《星星诗刊》《绿风》《滇池》《百家》等刊物上,接二连三发表诗作。

王单单说,诗歌创作是一次灵魂的罹难,“诗歌是灵魂的遗址,是分行写作中一个句子被掰断后带给我的痛楚。”痛苦是诗人的财富。诗人一般以其独特的视角,感触苦难的痛楚,触摸现实的悲痛,探索人性的残缺,最终以其诗歌的形式,释放心灵深处的痛楚,表达一种精神品格,一份思想理念。本文从痛苦体验的角度,结合诗作的分析,便能挖掘王单单诗歌的现代诗性。

 

一、比较故乡背后的痛楚


读王单单的《故乡》《祭亡父》《小学校》这些诗作,不禁会想起昭通著名诗人雷平阳的诗作《亲人》《祭父帖》《小学校》。雷平阳前年的这些作品,主要表现故乡、亲人的苦难、卑微,流露出诗人灵魂的一次次罹难。通过比较两位诗人类似的作品,便可以清晰地看到王单单在书写故乡背后的苦难、亲情时,内心数度烙上了痛苦的印痕。

“我只爱我寄宿的云南,因为其他省/我都不爱;我只爱云南的昭通市/因为其他市我都不爱;我只爱昭通市的土城乡/因为其他乡我都不爱……”吟诵着雷平阳的《亲人》,吮吸着诗人的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一样的爱,不禁联想到王单单的《故乡》:“我是不是云南的不重要/我是不是昭通的不重要/我是不是镇雄的不重要/我是不是坡头的不重要/但我一定要是仁和的/一定要是仁和村官抵坎的……”同样是狭隘、偏执、像针尖上的蜂蜜一样的爱,雷平阳在“这逐渐缩小的过程/耗尽了我的青春和悲悯”,而王单单对故乡的爱也是刻骨铭心,也是充满痛楚的:“官邸坎就睡在我祖先的手心里/抱着一捆带血的骨头/把我童年的幸福嚼碎在异乡的夜晚。”对故乡的爱是执着的、炽热的,甚至是像飞蛾扑火一样,义无反顾。由于故乡贫困、偏僻,苦难,亲人们还在故乡的土地上艰难生活着,所以诗人对故乡的爱,不单是热爱,而且还饱受着深深的痛楚,是对苦难、卑微悲悯而产生的心痛。

同样的地域,同样的情怀,同样的体现,才会产生如此类似的作品。面对自己曾经读过的农村小学校,两位诗人不约而同地创作了《小学校》。雷平阳的《小学校》是这样写的:“去年的时候它已是废墟。我从那儿经过/闻到了一股呛人的气味。那是夏天/断墙上长满了紫云英;破损的一个个/窗户上,有鸟粪,也有轻风在吹着/雨痕斑斑的描红纸。有几根断梁/倾靠着,朝天的端口长出了黑木耳/仿佛孩子们欢笑声的结晶……也算是奇迹吧/我画的一个板报还在,三十年了/抄录的文字中,还弥漫着火药的气息/而非童心!也许,我真是我小小的敌人……”雷平阳在诗中表现了自己曾经就读的一所农村小学的破败、凄凉,表达了那个“弥漫着火药的气息”的年代给人心灵烙下印记深深的痛楚。

“共和41年秋,夕阳剥下黄昏的皮子/晾晒在故乡的屋檐上。小学校/杂草丛生,乱瓦间流金碎淌//旧木窗,一张歪扭的嘴/含着一平米天空,我逃出它/像半截骨头被吐在秋天的原野里/我的父亲,将我再次扔回小学校的胃里/被时代的胃酸腐蚀成一介书生//20年了,小学校已不复存在/屋基里长出一片翠绿的玉米林/某个夜晚,我路过她/月光下,风吹玉米林/像共和41年,孩子们的读书声。”(《小学校》)王单单虽然没有与雷平阳就读同一所小学,但同样描写了小学校的破坏、凄凉。他将小学校设置在一个夕阳的意境里,增添了小学校的凄凉。他同样描写到小学校的窗子,但侧重表现了窗子带给的痛楚:“旧木窗,一张歪扭的嘴/含着一平米天空,我逃出它/像半截骨头被吐在秋天的原野里/我的父亲,将我再次扔回小学校的胃里/被时代的胃酸腐蚀成一介书生。”过去是厌学、逃学,而今天回忆起来,却又是无限怀念:“某个夜晚,我路过她/月光下,风吹玉米林/像共和41年,孩子们的读书声。”错过了好好读书的岁月,回忆也是一种痛楚。

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学校,不同的诗人,但同样写凄凉破败,同样写痛楚怀念。英雄所见略同,面对各自真实的生活,都被触动了内心的琴弦,演奏出相同的韵律。雷平阳面对现实的落寞、痛楚,内心忧郁、顿挫而风雨交加,作品有批判,有痛楚。而王单单也是如此,“诗歌是灵魂的遗址,是分行写作中一个句子被掰断后带给我的痛楚。”

他们在诗歌中表现痛楚,更集中表现在对父亲的悼念上。雷平阳的《祭父帖》作品以描写给父亲办丧事的全过程为明线,又以父亲的生、病、死、葬,以及父亲的子女、妻子、乡邻、亲戚为暗线,在极其细致和复杂的述叙中,表现了父亲卑微、贫困和平凡的一生。作品以“原本山川,极命草木”为题记,表明了作品的主旨。父亲 “为生而生的生”,“当牛做马”六十六年,似乎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着;父亲的命,就是像山川、草木一样,卑贱、平凡、质朴,面对不幸,从来“不辩,不说谜底/不喊冤” ,“他都在接受,从没选择过,从没发言权”。或默默忍受,或选择逃避。诗人不禁为之感叹:“谁都没有把命运握在自己的手心。同样生于山野,不如蛇虫;同样生在树上,羡慕蚂蚁。”面对父亲的卑微、苦难、不幸,诗人心中承受的痛楚,刻骨铭心,不言而喻。

而王单单在创作《祭亡父》中,经历了一次灵魂的罹难。他说:“再也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用文字记录自己至亲至爱的人从生到死的过程更残忍的了。我的父亲,一个身强力壮,勤劳淳朴,卑微如尘的典型的中国式农民,在一次掰包谷的劳动中晕倒在田野,当我们兄妹四个火急火燎地送他到云大医院就诊,得知他已癌症晚期时,躲着他哭成一团。流泪已不能清洗我的痛,我可以做的就是带他回家,让他叶落归根,死在自己的故乡。接下来几个月,我度日如年,眼睁睁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瘦,直到皮包骨头,生命油尽灯枯。死神来临之际,他强忍疼痛,说人间才是最美的,话后我看见一滴清泪从他的眼角滑向枕边,这是我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流泪。”他在这样一种背景下创作的《祭亡父》,使用了倒叙的形式,先讲述父亲“他倒下了,像一根麦秸被疾风折断/病魔吸干他的脂肪,剩下一堆骨头/葬于南山之下。壬辰年正月十二卯时/我父寿终于家,一生劳苦换得黄土一抔/人间已荒芜,只有天空更适合耕耘”。“现在,他俯身入泥,像一粒种子/被植入三尺黄土,或许/我就是他茁壮而成的春天”。面对辛苦一生的父亲,诗人悲痛不已:“那些天,我惶惶不可终日/带着内心的死结,出入各种酒馆。”在悲痛之余,诗人又详细地对父亲的一生作了回忆:父亲“生于壬辰年冬月初一卯时”,“童年正赶上三年饥荒,就连梦也是黄皮寡瘦的/少年跟随我爷四处奔波,没少忍冻挨饿”;“80年土地下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在官抵坎,每一寸土中都浸着他身上滚落的海/作为回馈,土地允许他化作一粒尘埃”;“88年,他在山中挖矿,十年时间/一锄一锄地把洞中的黑暗扩宽/他说,从深邃的洞中看外面/生活,穷得就只剩一束光了”;“98年,我离乡求学,他追着班车跑完一条街/只为嘱我保重身体。”“2008年,土地的奴仆,抽身走进城市的灯火”。父亲的每一步都是诀别,他的一生,“疼痛漫无边际/比如,早年丧弟,中年丧子,晚年丧母”。面对父亲苦难的一生,诗人不禁悲慨万分:“如果,文字是灵魂的刀疤,我要用多大的篇章/才能数清他纵横交错的伤痕。”再读到“呜呼!‘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不与吾形相依,死而魂不与吾梦相接’”,诗人引用韩愈《祭十二郎文》里的句子,很大程度上增强了此诗的情感冲击力。面对父亲悲苦不幸的一生,诗人饱受了不尽的痛楚。虽然篇幅没有雷平阳《祭父帖》那样长,但结尾升华了情感,超越了苦难所带来的痛楚,抒发出一种自豪之情:“各位亲朋好友,不要追问我的出身/我已再三强调:茫茫人海中/那个面贴黄土的人,是/我的父亲。”

英雄所见略同。通过三首诗作的比较分析,不难看出他们在各自的故乡,曾面对类似的苦难,抒发出对“生活的低处弯向尘埃的虔诚”。当苦难、不幸与灵魂碰撞时,诗人就感受到最真切的痛楚。当“诗歌是灵魂的遗址,是分行写作中一个句子被掰断后带给我的痛楚”时,诗歌创作就是一次灵魂的罹难。

 

二、挖掘爱情背后的痛楚


王单单除了书写苦难带给灵魂的痛楚之外,还表现了爱情、人生、理想、事业、现实给人带来的痛楚。总之,“痛苦”是他诗歌内在意蕴的主要特征。他的痛苦有来自对现实空虚、虚伪、麻木、荒谬的生存图景的洞察。在现实的麻木、荒谬中,他始终保持着清醒。当现实的痛楚契合于心灵,诗歌就变成了灵魂的遗址。正如著名诗人食指所认为的:“痛苦对于诗人是一种财富。而诗歌是释放和治疗。我内心的痛苦变为诗了,我就特别的高兴,特别的满足。”

有人在王单单的博客里留言说,《丁卡琪》是王单单目前最好的诗作。这首诗呈现了一种洞察空虚、虚伪、麻木、荒谬的生存图景后灵魂式的痛楚,其痛苦的程度超越了泪水的层面,而深邃到灵魂、精神的天空。阅读完诗作,并不会悲痛得泪流满面,却能刻骨铭心,久久不能释怀。

爱情是美好的,但在残酷现实里,爱情又是扭曲的。此时的爱情孕育着更多的痛楚。只因为“丁卡琪真的吻过我。唇印/在左脸上”,于是,“我”的心就被俘虏了,人不再自由。于是,那个唇印“像一颗生锈的螺丝钉/把我拧紧在城市的东郊”。爱情已经生锈,锈色斑斑,但“我”坚守着那段爱情,拧紧在城市的东郊,坚守在“污水横流的巷子”的出租房里,喝着丁卡琪带回来的半瓶劣质红酒。但是,“我”并不真正认识她,就连她的名字都不能确定:“丁卡琪不一定叫丁卡琪/也许,她叫菊菊,翠翠或者花花。”这份爱情,沉痛得如同摔碎在水泥地上的玻璃,无法拾起。划破的手指,流淌着青春的血。

虽然丁卡琪对爱情婚姻也有憧憬,但是,面对现实的残酷,她也只能空感叹一场:“纯白色烟雾,丁卡琪说像一袭婚纱/可惜,无法抓住——”诗人还以坐飞机的感受来表现现实——“从天空看城市的夜景/光明,支离破碎”。美好的东西很绚丽,但也是伸手就破碎了。理想与现实,远与近,美与丑,两相对比,破碎的还有人的心。而现实的残酷不只这些,还有黑暗。诗人感觉到,“戳上了黑暗的肋骨,坚硬而锋利”。在这都市里,她原以为,“有了好的翅膀/就能在夜晚飞行”。但是,“孔雀东南飞,低空展翅/羽毛,被灯红酒绿烧毁”。最终,她沦落为城市底层的卑贱的生存者。她娴熟的抽烟,“像民航机场的客机/每每和男人们用纸币叠成的云朵/撞在一起”。为了生存,为了纸币,她只能像客机,让男人们手握着纸币,大摇大摆地进入她的机舱,她的身体。当真爱面对这份伤痛时,她只是“坐在我对面/不言不语”,无言以对,最终只好选择离开:“五里一徘徊,丁卡琪要去北方筑巢。”

这段特殊的爱情结束了,“我躲在天桥上,目送她穿过人群”。她的离开,似乎可以将一段畸形的感情画上句号,但是诗人的痛苦脚步并没有止步,向前大迈一步,深化了主旨。“那背影似曾相识,像我们的/姐姐,妹妹或者母亲云云。”最后一句,像一把匕首,捅在每一个人的心窝子上,鲜血没有流出一滴,就连泪水都不能流一滴,但痛楚漫布了全身。至此,《丁卡琪》就不单单是一首悲情的爱情诗了,而是折射现实荒谬的生存图景的史诗。疼痛的不只是爱情,还有生存;痛楚的不只是一个人,还有许多。如果说《丁卡琪》特别好,就在于诗人感触到痛楚比较全面,比较深刻,透过扭曲的爱情,思考了现实的沉重、理想的距离。作品疼痛得深刻,疼痛得有力。

 

三、超越痛楚之后的痛楚


德国哲人埃克哈特·托利在《当下的力量》这样说:“通常,当下所产生的痛苦都是对现状的抗拒,也就是无意识地去抗拒本然(what is)的某种形式。从思维的层面来说,这种抗拒以批判的形式存在。从情绪的层面来说,它又以负面情绪的形式显现。痛苦的程度取决于你对当下的抗拒程度以及对思维的认同程度。”王单单面对痛楚,也努力超越,坦然地面对现实的痛苦,从而获得最终的解脱。这一点,他在《声名狼藉》一诗中,表现得比较鲜明。

虽然现实的生存状态并不理想,租住在环城东路的出租屋里,“白天睡觉,夜晚行走/趴在窗台上,数楼下过往的车辆在”。百无聊赖,听着隔壁的离婚女人,“像一辆卡车,被一个蹩脚的新手/驾着,在黑夜的上空呼啸而”。至此,不禁想起刚分手的恋人冯晓晓,“如果我道歉/她一定会吻我”。同时,又想到还没搞到手的辛晓芬。如果搞定,“一墙之隔,我们一定会/发生交通事故,让所有的云朵都被摇落”。个人生活太凌乱,但这算不了什么,最令人痛楚是无尽的孤独寂寞:“夜晚太窄,寂寞何其辽阔/沿街而走,自己是自己的尽头/每一颗路灯下,都埋着一个孤独的人。”诗人希望自己的独孤寂寞,能像垃圾,让那位经过街边灶台拾荒者,顺手牵走。但是,天不遂人愿。于是,只有去喝酒,借酒消愁:“每一个有酒的地方,都浸泡过我的骨头。”只能随便找一个人相陪:“我用一只鸡腿,兑换板板车夫/怀里的半瓶烧酒,他大口宰下一块肉/边嚼边说,喝死算毬。”

在这声名狼藉的日子里,“我”无处藏身。“我是与梦为敌的人,城市/我不敢去南边,弟兄们在包扎伤口/我不敢去东边,一无所有无颜回故乡/我不敢去北边,有我伤过的姑娘/我不敢去西边,怕走得很远很远/我干着正当职业,使下三滥手段/拿微薄工资塞进黑暗的缝隙/在一个城市中走来走去都找不到自己。”不难看出,“我”经常打架斗殴,一事无成,一无所有,就连爱情也潦草得一塌糊涂,最终无脸见江东父老。这样的生存现实,“我”是痛楚万分,悔恨不已:“很多次,我发誓再也不能这样活。”

面对现实的空虚、虚伪、麻木、荒谬,“我”感受到无尽的痛苦。但是,超越痛苦的最好法则,却是放弃对现实痛苦的对抗。“我”先以麻木的方法面对,最后以豁达的方式接受:“很多次,我又无比怀念/那段声名狼藉的日子。”怀念的不再是孤独寂寞的痛楚,也不再是百无聊赖一无所有的悲凉,而是对一种真实的生存状态的追忆。超越痛苦,不但要接受痛苦,更要笑对痛苦。从这个层面来理解这首诗作,又会有深一层面的理解。

超越痛楚,只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慰藉,只是岁月长河中短暂的水花。超越之后,沉寂之后,仍然是不变的痛楚,甚至是变本加厉的痛楚。怀念那段声名狼藉的日子,只是一次放纵,只是一次自嘲。寂寞、孤独、无聊、空虚,随后就席卷而来。痛楚是一种过去式,也是一种正在进行式,甚至是一种将来式。

踏上诗歌的遗址,明白痛苦是诗人的财富。诗人正是用心灵、用灵魂真切而强烈地感悟现实的点点滴滴,获得了艺术的痛楚,最终以诗歌艺术的形式释放出来,体现了独特的视角,表现了现实的悲痛,折射出艺术的精神力度。痛并艺术着,这是王单单的诗歌境界。

 

 



众名家点评:


当王单单的诗歌中不断出现和重叠“上凹村”、“官抵坎”、“仙水窝凼”,他在滇黔边地特殊环境下所塑造的某种躁烈甚至暴动性的性格特征和精神气象在语言和修辞上就同时迫不及待地迸发出来。他的灼痛、荒诞、分裂甚至无根感似乎与这个时代达成了空前紧张的关系。而王单单的可贵之处还在于他将自然万物还原为生命有灵的过程,以及人的主体意识在此间的参与和互现。


——霍俊明


他的诗是用家乡和回想铸造起来的,有告别了轻松的沉重感。


———谢 冕


这是一位有深厚的生活积累与创作潜力的诗人,内心的热烈与外表的冷隽构成强烈的反差,善于通过独特的角度从平凡的生活场景中显示内心的孤独与荒芜,其表情方式机智灵动,时常有令人叫绝的构思呈现。


———吴思敬


他有过多年对诗歌的学习与研究,他将自己的生活和文化经验适当而放松地体现在诗歌创作中。语言平实,内容宽泛,丰富,体现地域特色,注重诗歌内在的精神性。


———林 莽


他的诗歌有着对生命深层意义的思考,地域性强,情感真实。他抓住自己的根的同时,以真实感人的细节超越语言和技术,将诗歌的触须深入到生命的内部,呈现出一个写作者天生的禀赋和后天的修为。


———商 震


王单单的诗充满了生活的戏谑感,他的写作架势里有一种天然独成的才能。读者总能从他的作品中感受到更多阅读快意。


———荣 荣


诗人简介:


王单单,原名王丹,1982年生于云南镇雄。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首都师范大学驻校诗人、云南省作协理事、云南省作协诗歌创作委员会副主任。曾获《人民文学》新人奖、《诗刊》年度青年诗人奖、华文青年诗人奖、首届“中国天水·李杜诗歌奖”新锐奖、首届桃花潭国际诗歌艺术节·中国新锐诗人奖等。参加《诗刊》社第28届青春诗会,第31届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员。著有诗集《山冈诗稿》并入选中国青年出版社“中国好诗·第一季”。

名人名言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美》中所说的“美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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