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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他评:约翰·阿什贝利《这些湖畔城》(连载71)(总485期)

杨林 诗眼睛 2021-10-07

荐读


连载71




好诗!

《这些湖畔城》


约翰·阿什贝利

 

这些湖畔城,从诅咒中长出,

变成善忘的东西,虽然对历史有气。

它们是这个概念的产物;比如说,人是可伯的。

虽然这只是一例。

 

它们出现了,直至一个指挥塔

控制着天空,用巧妙浸入过去

寻找天鹅和烛尖似的树的枝条

燃烧着,直到一切仇恨者变成无能的爱。

 

那时你留下来陪伴自己的意念

还有午后愈来愈强烈的空虚感

它必须被发泄向别人的窘迫

那些人象灯塔样飞过你的身边

 

夜是一个站岗的哨兵

你的时间至今多半用来玩创造性的游戏

但我们有一个为你拟好的全面计划

譬如说我们想把你送到沙漠的中心,

 

或者狂暴的大海,或将他人的接近作为天际的空气,

将你压回一场惊醒了的梦,

好象海风抚摸着孩子的脸。

但“过去”已经在这里,你在孵育自己的计划。

 

最坏的情况还没有结束,但我知道

你在这里会幸福的,这因为你的处境

的逻辑可不是什么气候能耍弄的

有时温柔、有时飘逸,对吧。

 

你建立了一座山样的建筑物,

沉思地将你全部精力倾注入这纪念碑

它的风是使花瓣硬朗的欲望

它的失望喷发成泪水的长虹。



诗评:


变幻莫测


---约翰·阿什贝利《这些湖畔城》


杨林

 

阿什贝利是诗歌后现代主义的杰出代表,他的作品是诗歌探索潜意识、碎片化表现方式的另一个极端,这对我们了解和掌握诗歌挖掘人性意识、内心、思想,对现实存在还原和意义的消解,以及对语言的终极探索与开发智力,有很好的借鉴。

读阿什贝利的《这些湖畔城》从思想到语言,都是变幻莫测的,让我心灵震撼、新颖好奇,如同进入诗人内心的一个迷宫,从这迷宫折射出的光芒可以窥见他对现实存在的异类理解。读他的诗歌是颇费脑筋的,像是一场语言和智力游戏,然而我们仍然可以从字里行间解读出一些思想脉络和轨迹,擦出思想的火花。

这种变幻莫测,来自他对日常事物的另类审视和判断。他的湖畔城是从咀咒里长出的,善忘、对历史有气,像人的可怕。这些湖畔城的可怕,是因为它们想控制天空,直到一切仇恨者变成无能的爱。

这种变幻莫测,来自他与自己灵魂的对话。“你”,就是内心的另一个“我”,就是自己的潜意识流动,和思想的碎片。“你”的意念是空虚的,是被发泄的窘迫;“你”的意识是无意义的,因为你的时间多半用来玩创造性的游戏,而且如沙漠的孤独;“你”的存在又是真实的,偶尔如大海的狂暴,“将他人的接近作为际的空气”。他通过捕捉这些零碎的意念,把我们所熟悉的思想、事物和观念进行重新梳理,逃离规律,否定经验,形成自己独特的判断。

这种变幻莫测,来自他的梦境。在这些湖畔城里,诗人回到梦境中,“过去”已经在这里,他在孵育自己的计划。他想象着幸福,按照潜意识的逻辑活着。 他在梦中建立了一座山样的建筑物,将自己全部精力和思想倾注入这纪念碑。

这种变幻莫测,来自他通过内心对现实的关照。从诗人构建的梦幻般的湖畔城,到自己所生活的现代化城市,都可以找到现实与理想的矛盾对应体。诗人所处的处境是艰难的,“最坏的情况还没有结束”,这导致他的心理是凌乱的,同时又是真实的感受和体会。

这种变幻莫测,来自他新颖、奇特的意象,从“控制天空的指挥塔”、“燃烧的树的枝条”,到“压回惊醒的梦”、“在这里的过去”,无不都是新奇的意象,让我们可感又不可感,从一个意象迅速跳到另一个意象,有时候让我们眼花缭乱。但是,他这些新颖、奇特的意象,使得我们获得了审美的快感,耐人寻味的诗性咀嚼意味,以及思想与智力的挑战。

这种变幻莫测,来自陌生化的语言。从《这些湖畔城》里,我们看到的是快速的场景变换,动词和名词、主语和宾语随意转换,我们看到的是描述的客观事物与告白的主观意识相互融合,我们看到的是感性与理性、具象与抽象之间的灵活运用,如:“它的风是使花瓣硬朗的欲望/它的失望喷发成泪水的长虹”。他的诗歌语言,就是毫无逻辑的意识流动,是毫无征兆的开始和结束。我们欣赏到诗人的语言天赋,并跟着他不断困惑、沮丧、徘徊、犹疑和获得智慧。

阿什贝利并不承认他的诗歌有什么思想,而是自己在纸上记下的想法。诗歌写作毕竟是个人的事情,我们无法准确地读懂诗人变幻莫测的心里过程,和诗写意义。因为诗人自身的经验、感受、思想,只是诗人与客观事物发生关系的结果。但是,如果我们诗歌所表达的,永远是人所共识的陈词滥调,那么我们的诗歌创作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

阿什贝利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诗写路径,这就是将个人的经验碎片与潜意识,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组合,去还原个人真实的感受与世界真实的存在。即使,我们无法还原存在的真相,那么就打开自己的内心去寻找了解这个世界的方式吧,哪怕是零碎的、纯意识的、幻觉的、无意义的。






附:诗选



《街头音乐家》


一个死了,另一个活着,他的

灵魂被生生地拧走,踟蹰街头

穿着自己的"身分"象裹着件大衣,

日复一日同样的街头,油量表、阴影

在树下。比任何人被召唤向更远的地方

穿过日益增加的郊区风度和举止,当秋色落向

豪华的落叶,推车里的破烂

属于一个无名的家族,被排挤到

昨天和今天这步田地。一个瞪着眼

瞧另一个打算干什么,终于露了馅,

于是他们彼此相仇视,又相遗忘。

所以,我摇着、抚慰着这只普通的堤琴,

它只知道那些人们忘记了的流行曲调

但坚持它能将一段无味的叠句

自由发挥。十一月里这一年翻转着身子

日子间的空隙更明确,

骨头上的肉更明显。

我们关于根的地方何在的问题

象烟雾样飘悬:我们如何在松林野餐,

在岩洞中,有流水不断地渗出

留下我们的垃圾、精子、粪便,

到处都是,污染了风景。造成我们可能达到的模样。


郑敏 译




《乔·利维坦》



仅仅因为我戴着一顶巨大的帽子,


帽顶的毛下有一颗木扣,孩子们的叫喊


就向我涌来,穿过我。此时的季节


并没有给好奇的零时刽子手提供其它景致。


在他的房间里,他们谈到绳子。他们滑过窗口。


我已经看见了,并且知道


坏的结局和好的堆在一起。它们在未来,


所以不可能很远。


这里的河岸相当陡峭,


把它的影子投在河床上面。


一次探险,一次郊游,它们也许是值得的。


我们本来可以做几次愉快的旅行。


然后,他拿走一只蝙蝠和一些蛤蜊,


在希望是门的地方总是沾满盐水强烈的恶臭。


里面也一样。窗框已经卸下,我是说


他可以和我一起通过,而我们依旧看不见自己。


王伟庆 译




《上个月》



保障没有改变--只有


一片片灰色,在这阳光跌落的地方。


房屋似乎更重了,


既然他们已经离去。


事实上,它在记录的时间内变空。


曾经产生平局的时刻,


一场比赛退去,缓缓地退进黑夜。


未来学院正在打开


一扇扇门,立志


要让不结果实的阳光涌进殿堂


椅子与书本和论文一起高高摞起。


稳重的那位是这个月反复无常的那位,


它证实的特征是,


一种永恒的价值已经易手。


而你可以有一辆新车,


一副乒乓和一间车库,但小偷


奇迹般地偷走了一切。


在他的书中,只有一张叛逆的照片,


而花园里,到处是叫喊和色彩。


王伟庆 译



《香根草》



岁月缓缓通过,如一担干草,


当鲜花吟唱着它们的台词,


梭鱼在池塘的底部搅动。


钢笔摸上去是凉凉的。


楼梯向上旋转,


穿过破碎的花环,保持着在字母表的


字母中蒸馏过的忧郁。


现在该是冬天了,它的棉花糖


宫殿,还有嘴边关心的


话语,前额和面颊上粉红的污点,这颜色曾经被称做 "玫瑰的灰烬。"


有多少蛇和蜥蜴蜕掉它们的皮,


为了让时间就这样流逝,


深深地沉进沙子,然后蜿蜒流向


结局。一切都进行的如此顺利,如今,


哎,它就这样在手中散开,


当变化说了出来,锐利


如喉咙间的鱼钩,而装饰好的泪水涌动,


通过我们流进一只叫做无限的脸盆。


一切都是免费的,大门


有意在那儿敞开着。


不要跟上去,无论什么你都能得到。


在某个房间里,有人在检查着他的青春


发现它枯燥而且空洞,摸上去有许多孔。


啊,让我和你在一起吧,除非野外


拥抱我们,联合我们,除非


抓鸟的人放下他们的细枝,


渔夫们收回他们光滑的空网,


而其它人加大了篝火周围这巨大的


人群,就是这种情况


开始对我们意味着我们,省去了


树叶间的叫喊,那些最后的银光点点。


王伟庆 译




《大人书库》



"……麻雀找到了一座房屋,


燕子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巢, "


(《圣诗·诗篇》84)


在边远的山区,那儿,我们知道


一些麻雀不知道的事情,每一座


房屋明显要比其它的好一点,"包装"


现在已经准备好开始了。它来了,


像一束莎草纸似的随意的想象


和辨认,然后就那样固定不动了。


天正一点点暗下来。你派了


一个人跑下楼梯来打听


事件真正的进程,而答案总是来的


难以捉摸却彬彬有礼:你只得走下去


……


嗬,灯灭了。那就是普通教育中


薄似纸却又牢固的一面。当一个小偷


在外面,在某个暗处,它也一样。


没有自由,没有摆脱自由的自由。


惟一能做的是拿起书,摩挲着它,


然后当着我的面打开。那个你是知道的。


王伟庆 译



《霜》



陷在错误的梦中,你迈出了一条


小巷,踏上一条宽阔虚弱的大街。


镜子从树上坠落。是时候了。


又该给这混乱的开始和静止


提供资金了。但流言喂养了它。


所以遥远的道路总是崇高的,


为一些人点亮明灯,而对另一些人,


它是一幅关于渴望和苦恼的奇妙的景象。


与此同时,惟一重要的


高大之物拆散了自己:


它处处透明,而有时,


对那些将投在他身上的景色,


它是模糊的,更加美丽的。这就是


密室,那儿,过去只有国王


能来,而如今,两三个年轻人可以


坐在那儿,惴惴不安又舒舒服服,谈论着


自行车,骨头:任何比较小的东西。这非常好,但黑暗


似乎来得更快,更多地聚集在这个意外的


地方,这个地图上剪下来的一个名字。


于是你开始变得紧张。


其实不必如此。事情在别处更加离奇。


这儿,在黑暗之中,秘密的保守


是稠密的,这就是一切。还有几个普通的


名字给周围的事物:甚至它们也不是非用


不可。只是我希望


有一种办法能使我不会变得更加有思想


不会碰伤那片有一个理由的


清楚的阴影。我穷吗?


上帝是不是不再欢迎我了?


这里有足够的深绿色来覆盖我们。


但我们对结束是否总是无言,


无法说出熟悉的事情。


王伟庆 译




《残忍的形象》



这是一个高度的问题;或许是


纬度的。我看见他们离开办公室。


七点钟,他们潇洒地启动车子,


去同一些小图案和古怪倾斜的固定物


共度黄昏。可信的什么?是我说的,


或更可能是你问的,是否可以


从这些之中解脱出来?噢,是的,


一个男孩说,你可以暂时迈出去


走进大厅。咒语把某种宽慰


和古老的尖叫带进夜晚,


而夜晚以前不在这儿,也不是这样的。


对它更正式、更严肃的方面,这仅仅是


一个替身。这里有部分的对称。


过后,你抗议了:我们怎么会这样


来到这里,无法停止交流?


是不是可以让孩子们等着听


野草向里倾斜?等着听受冻的老鼠


直到黎明?如今,每座院子都有树


每颗心都有情人,只有我们


不知道怎样占据夜的帐篷


才能使必须过去的都会过去。


王伟庆 译




《里面有陌生人的静物画》



来吧,乌尔里克,天空巨大的


八边形正从我们的上面通过。


不久,这个世界也会移动。


你的风流韵事,它是什么?


不过是茶壶里的一场暴风雨。


但这样的风暴释放出


奇怪的共鸣:上帝的力量


缩回到无限小的根部,


悬挂着,如蜜蜂的轰鸣,


如桦树,在无风的秋日,


垂下它乳白色的叶子。


把这些叫做现象或琐事,


遥远如天堂闪光的残败,


但巨大可怕的框架依旧在那儿


充满悔恨,充满稻草,


或在另一个层次上充满落雪


吟唱中那转瞬即逝的优美。


你善于说服他们


和你一起歌唱。


你的上面,马在吃草,忘却了


谷仓里面的日光。


爬山虎悬挂在岩石的表面。


尖尖的房顶一片白色。


如今,全戏的角色都是虚构的,


而前方,阴影之中,过去在等待。


王伟庆 译




《在另一个时间里》



实际上是因为你停了下来,


但并不需要这么做,


林子里不是太暗,可你


还是停了下来,然后再往前走一点,


仿佛存心要让停止这个想法尴尬。


到那时,这里的一切,


统统卷入了黑夜:


小汽车把主顾们放在剧院的前面,


那儿,灯光增强,然后凝缩成


小小的银色,然后是倾听。


一种涂脂抹粉、土里土气的诗歌


符合那样的描写,但又不


完全是那样。不存在什么迅捷,


但事情完成得很快。


我童年生活的卡通时代


变成了一捆印刷品;看啊,


这东西上面印着什么?


谁知道它会成为什么?


此时它喘着气,仿佛挂在线上的一条鱼。


无疑,这幅肖像比你希望的


还要华而不实,但所有


主要的方面都在里面:


那儿,你在瀑布底下弯腰,


仿佛在青苔中读着


小小的符号,于是一切都苏醒过来,


但来得静悄悄。没有办法把它记录下来。


王伟庆 译




诗人简介:


约翰·阿什贝利(英语:John Ashbery,1927-2017)生于纽约州罗切斯特。美国最有影响的诗人之一。毕业于哈佛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1965年前在法国任《先驱论坛报》艺术评论员,后回纽约。1974年起在大学任教。后现代诗歌代表人物。其诗集《凸面镜中的自画像》获得国家图书奖和普利策奖。

今日名言

        “诗人不必要充满灵感地升到天上,在大地飞翔,他的使命不是在于离开大地,飞上天去摘取星星,他是永远也得不到它们的。诗人的任务在于从他所及的范围内闪烁着的东西中创造出新的星星。”(法国·勒韦尔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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