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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理论园地:玄武:“小众”:微信时代文学的新突围(总541期)

玄武 诗眼睛 2021-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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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众”:微信时代文学的新突围


——作家玄武答山西日报记者、诗人吴炯




1.微信给文学提供了一个新的机遇,山西这样一个内陆省份,我们在去年5月8日就推出了纯文学的公众号:小众(xiaozhong­_xuanwu),并且在半年时间内发展迅猛,是可喜可贺的。最初创办小众有什么样的宗旨?


答:作为一名作家,我首先关注文学。文学的核心内容必然是小众的。既有精英文化意识的因素,也有对社会的反省意识。因为小众,才更需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真正的读者。微信的奇妙在于它利用人际传播的力量,一日而天下知。这个力量太惊人了,传统纸媒无法比拟。此外与纸媒相比,形态上,它可以奢侈用图,甚至可以用音频、视频,纸媒则无法做到。


文学需要借助这种微信这种新型的传播力量。如此,小众式的文学内容可能转为大众,但文学的核心内容——小众,依然不变。


小众特别注意全国各地订阅者的均衡。它生发在山西太原,由我本人发起,但不可以成为一个山西的小众。它也不是我个人的小众,有山西乃至全国很多优秀作家的意识参予在里面,比如小众经常请口碑甚好、有职业操守的作家来荐别的优秀作家;比如经常请其他较好的纯文学公众号负责人来主持小众。至于我个人,其实只是一个居中调度者。就目前发展来看,我们是比较满意的。山西的订阅者仅占到小众订阅者8%左右。北京最多,其次江浙沪。另外,有少量海外及港澳台的订阅者。


为了做到全国各地订户的均衡、使小众不囿于晋地一隅,小众煞费心机。比如对推出哪些作家进行掌控。至今为止,推出过的山西作家都屈指可数。我们尽可能把局做大。又比如,控制纸媒对小众的宣传,到目前为止,小众的众多订户里,仅全国各地的知名作家订阅者,大略统计已有3000名左右之多。关于小众的介绍,已出现全国各地几十家媒体,数目仍在陆续增加中。而我们有意,把在山西纸媒对小众的介绍放在了最后。



2,在小众半年多的高速增长中,你对微信时代文学的特点,是否有特别深刻或特别突出的体会?


答:如果说微信时代文学和传统纸媒的区别,那就是微信公众号中的文学内容,它需要更刁钻,更以内容为王。很显然,一个内容一般的图文页,读者要么不转,要么压根不看。它逼迫小众寻求高质量的文学内容,做出高质量的选题。


另外,是作品长度的问题。小众一直在强调文学性,呼吁读者回归安静的阅读。在所有公众号里,小众几乎是每条内容最长的了,但仍然长度有限。好在小众略偏重散文,这样的定位略有优势。如果搞长篇小说,显然是不行的。



3,公众号时代的文学写作和阅读,和传统出版时代是否有很大的不同?从你办公众号这么长时间以来,你感觉微信时代的文学会是一种全新的文学吗?是否会产生一种全新的文学写作?


答:现在还看不出公众号时代文学写作和阅读,与传统出版时代有何不同。但一些事情正在起变化。比如,小众尝试推出“微散文”的写作理念,正寻求有关纸媒合作。微,更随性,更自由,更真实,更坦诚率真。它抛弃了传统散文乃至先锋散文的构架,同时抛弃了一种装腔作势的语调。曾经一度,先锋散文以篇幅的长度来逼迫纸刊对散文的创新正视,这是对的。但现在看来,这种拉长篇幅的做法同样给散文写作带来新的危害。这也正是我们推出微散文写作的一个重要原因。


短,更为感性,但一切形式为表述服务,为表述的自由而服务。文章短了未必就轻,相反可能很重。


又比如,小众最近拟推出“作家新闻”的写作理念,它更像是副刊新闻,或者是微纪实。即以作家的眼光来审视、纪录生活中所遇的一些事件。我们要求强调时间、地点的准确性,同时要有大量图片。


作家观察的角度、思考的深度以及文字的弹性、行文体例,和记者又大为不同。作家更应该以作家的身份,发挥正能量,有意承担对社会的道义感。作家是社会生活的见证者,参与者,也更是记录者和反省者。



4,微信时代,文学与读者,文学与出版,是否出现了一种全新的形态,如果有,它是怎样的?如果没有,它和传统写作、出版的关系是怎样的?


答:显而易见,微信对文学期刊的冲击是极为严重的。一些订量原本就差的文学期刊更差,一些原本较好的期刊,订量也直线下滑。就出版而言,不客气地说,现在很多出版社濒临死亡边缘,若非教材教材的支撑,恐怕连一年都撑不到。微信以来,对出版业受到的冲击也是致命的。


但微信有利于优秀的文学作品、真正有价值的图书的传播。我认为,在文学领域,微信有利于文学标准的客观公正。因为大众的民主意识和独立个人意志的参予,一些很糟的所谓文学作品,必然丧失市场。比如周啸天的诗,即便获了鲁奖,放在微信上,除非大家讽刺挖苦,又有几人真正看?


微信时代,文学与读者,文学与出版,必然会出现新形态,具体是什么形态,目前并不明朗。但,写作者远离微信,我以为是不合时宜的;出版业若笨重调转不灵,失离与微信结合的时机,必然更为受挫。所谓与微信结合,并非出版社自办一个公众号,试问那样的公众号有几人在看?出版业与微信的结合,更需要有机结合。



5,小众,你总结它成功在什么地方?今后还要向什么方向努力?


小众的路还远,我不以为它已经取得成功。如果说它稍有可取之处,那么是以下:


一.小众强调真实性。大家知道,公众号的内容五花八门,各种奇怪的小道消息到


处都是,不少是错的,却也无法确定来源。


在这样的情况下,小众率先推出一个做法,即我们不盗用网上随便搜一下就有的作家作品,而是费劲地,诚恳地,向作家们约稿,取得他们授权并请他们寄来手写签名。在所有文学性公众号里,小众应该是唯一一个这么做的。


二.小众是真诚的。小众的介绍上写:“我们以作品为第一位,永远以作品为第一位。”我相信全国很多读者乃至海外一些读者,都曾为小众的真诚、真实所打动。


对读者来说,我们充分尊重读者的反馈,并根据读者反馈的有益信息对所推内容、所推


方向做出调整;对作家来说,我们千方百计维护作家的合法权益,以作家利益为第一要。小众目前与十多家文学刊物有合作关系,在纸刊有多家小众专栏,或与纸刊有荐稿联系。小众推发的原创作品,会荐由合作纸刊发表。


在当代,作家的整体生存状况太差了。我们认为,文字当有文字的尊严,在商业社会,文字的价值也由价格体现出来。因愿意合作的报刊越来越多,最近我们提出,婉拒千字二百元以下的荐稿要求,并向刊物提出发稿三个月以内向作家付酬。作家靠稿酬生存,稿酬不应该成为可有可无、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收到的东西。连社会弱势群体农民工兄弟每到年底,还要讨债催帐回家过年呢。不是吗?


这样,对作家权益也是一个保护。另外小众作品均为作家授权,禁止盗用,小众已请到义务帮忙的郭景娜律师做小众的法律顾问。


全国公众号这么多,小众并非订阅人数最多的公众号,但可以肯定地说,小众已成为公信力最高的公众号。在一个社会各行业普遍缺乏公信力的时代,小众能做到这一点,我为小众的每一个订阅者感到自豪。小众是因订阅者每一个汇聚而成。


而订阅量,并非我们追求的目标。我们只需要优秀的读者,需要优秀读者的量。小众目录有相关说明:“小众只吸引对美好作品有所渴望的人们,非同好者勿订。”


三.小众是独立的。虽然有很多朋友主动提出对小众的文学事业资助,有多达数十位作家如钟鸣、冷冰川提出捐献个人稿酬资助小众,但小众感谢大家好意并予以婉拒。截止目前,小众已婉拒累积逾百万的官方和个人资助。“我们能撑下去,就一直撑下去。”这是我们回答资助者的话。在此对朋友们的好意深表感谢。小众曾倡议过一些公益资助,得到强烈反响,全国各地有很多朋友回应。在合适的时候我们或许会考虑接受公益方面的资金,设立小众公益基金,但严格地和小众运营区分开来。


独立性永远是最重要的。唯其独立,方能行远,才更有发展空间。即便我们接受资助,也必先首先考虑是否影响小众独立性。但现在我们暂不考虑接受资助。



6,小众,和其他纯文学公众号有什么不同?小众,自身更突出的特点是什么?小众,自身的优势是什么?


答:以上所述的真诚、真实、独立,都是小众和其他纯文学公众号的不同。它自身更突出的特点,我以为是其强烈的个性色彩。小众推出作家,也努力张扬作家们的个性。我个人推崇真实、真诚、宏扬正义的写作态度和生活态度。在世风浮躁的当今,我不信儒家救世、不信佛家救世等种种提法。我、我们,我们每一个读者和作者,从自己做起。从自己的行事、写作,一点一滴做起。我想,如此,终会有一些东西,在产生微小的改变,在渐渐由小而积大。



7,2015,小众希望给自己立一个什么样的目标?小众,未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公众号?小众,在文学或其他更多领域,有自己的野心吗?这个野心,你怎样描述它?


答:小众回复给订阅者的话是:“在这里,或许你能得到一种生活态度和写作态度,或许你能提供一种生活态度和写作态度。”小众已经尝试性地,提出一些生活理念、写作理念。在新的一年,这些理念将越来越清晰化。


小众在未来,未必是一个公众号了。凡新生事物在国内的传播,往往是热一阵啦哗一下就没了。小众的技术支持和微信顾问,在紧密关注新技术的动向。若又出现新的和有力的传播方式,小众自会改头换面,加以利用。小众目前聚集的作家、产生的影响力,早已远超过腾讯推出的所谓“腾讯•大家”。将小众从微信平台搬走,在技术成熟的情况下也未必没有可能。


形式可变,但小众的核心永远不变。它永远真诚、真实、正义,我也相信,它永远曲高而和者不寡。


当代无哲学。上到高官巨贾,下到摆地摊者和在工地扛水泥者,其实心头都有着同等程度的茫然。小众在尝试性地推出自己朴素的生活观、生命观,同样,也有文学观。


在文学领域,小众希望多少起到对所谓文坛的修正作用。因为大家皆知,文坛和世风一样程度的浮躁,令世人难以信任。一些原本该非常庄重的奖项,每每非议无穷,堕为世人谈资笑料。而小众绝不会如此。引作家蒋蓝的话说是:“小众是所谓文坛的一次消肿运动,小众是只供文学干贷的主儿。”


在最后,我更愿意就我最认可的社会身份作家,同时以我的职业身份出版人,在文学领域发言。那就是:新的一年,小众可能跨入书业,推出各地作家的优秀作品;可能做一系列散文书籍;可能开微店,义务帮售作家们已出版的著作,凡在小众推出的作家作品均可进入;可能做名为“小众”的连续出版物,目前正与多家出版机构紧密商讨中……



死者所知


(山西) 玄武





太多的悼亡遮掩住这个人。每年一度,那些轻飘飘的纸张,在春天昏黄的大风中飞舞起来,仿佛强制性地呼唤那个人,沉默地起身再死一次。他的手在高过头顶的、环绕着他的纸张中挣扎,他再次走向铁轨,躺在上面。春天里身下的铁物冰冷,石子硌得身体疼痛。他等待这一切中断,等待被碾碎。短暂的等待也会是焦灼的,这焦灼会静止在他碎裂开的身体中。


有谁乘坐过那辆杀死他的火车,却一无所知?


我沉默太久,今夜,我在那些纸张间抛入一粒石子。我憎恶他成为活着的人的话柄和谈资,而我仍不得已要在他的血上书写。


一切没有改变。那些杀死他的事物依然迅速生长着,以以往更加强大,它们无微不至地压榨着我们。我看到越来越多的人在压榨下变形,成为甲虫,沦为小人。他们因怯懦而不被折断;因市侩而享受着优雅。他们赞颂着那个人,微笑着参与谋杀曾绽现在在那人身上的优秀事物。生命激情丧失,空气中回荡着空洞的笑声,这些比哭声更令人难过,比惨叫更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作品未竟;他至死未见到自己作品的出版。他生前总是不断地自费印刷小册子,把那些简陋的小册子寄出去再寄去。这在当下看来,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出版一部书,曾是他最为切近的梦想。他的生命,很可能因为那个梦想的实现而得到延续。但终于遥不可及,竟隔了从人世到地狱或者天堂的距离。


我必须耻辱地承认,虽从事出版业,但到今天,如若他死前的作品置于我案头,我仍然不能够将其付梓。出版业的冷漠,如果以往是因为无知、因为看不到其价值所在,那么现在则因为看不到价格。而我的同行们,没有多少人会为不出版这样的作品感到羞耻。


我其实不明白人们为什么还要读书。不明白人的文化良知何在。何在?


我办公室新分配来的女研究生,已经哭了七次鼻子。她说要妥协,说人不能遵循自己的梦想去做事。而前天,我接到领导安排的一部要出版的书稿,句子多半不通,我的任务是修改到能出版为止。


昨天是那个人的祭日。我在酒席间听到有人谈到妥协,说妥协会使自己变得强大,说妥协是一种高姿态,说一个强大的人妥协便成了民主。


如果那个人活在我们中间,我们会怎样看待他?鄙视、冷漠,觉得他可笑和不可理喻?说他异类、孤僻、不够成熟?觉得他不通人情世故、不会做人?劝导他先学会做人再去写作?


如果他是我们同事,谁会容忍他?谁会认为他的生命态度是对的,而自己错了?


他又会怎样,被单位开除?


他不会妥协。因为赤诚的笨拙,于是再一次暴烈地死去。但也许不会:如果他在今天,会感到疲倦而非厌倦。以往的死是因意义遥远,无法抵达而终于强烈厌倦;现在的不死是因为意义缺如,惟有疲惫和疲软。


我正在谈到那些陷他于黑暗、致他于死地的强大事物。





他真诚地秉着美的法则行事;在巨大的美之前颤栗,迫不急待地书写它们。他会觉得把美述说给众人,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他生前因此举而被众人视为愚蠢。


美的法则与生存法则,在他的时代就有可能是相背的。他以美生存,缘木求鱼,在美的尽头丧尽一切。美最终吞噬了他,他成为美最为惨烈的部分。


那么,我们的生存法则是对的吗?我们屈服于它,是对的吗?


有时候我会怀疑。我疑心我们的祖先,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生活。听从于各种各样的规矩,遵循着荒唐可笑的秩序,赞美着领导的错误决定,将反抗它们视作愚蠢。我们相互玩弄着,甚至觉得自己睿智。一件事扭曲成截然相反的另一件事,鸡变成鸭,鸭变成月亮。生命在其中消耗着,美荡然无存。血气成了傻逼,真诚成了愤青,道德感成了老套和陈腐,语焉不祥被称为全面。我们对吗?


我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生活变成了这样子。我们是怎样变成了这副模样?长着奴才的嘴脸,以太监式的思维,感测话语的温凉。我们懂事,听话,乖巧地执行着每一项指令,从不问对错。


我记得唐时,科举考试以诗取士,明清改为八股。唐以对美的彰显作为取士标准,一个人懂得美便可以做官、被朝廷录用,一个人掌握了美甚至可以蔑视朝廷,而世人会因此而敬仰他。在我看来,这样的朝代,强大到让人觉得可怕。明清取士标准一改而为应用。而即便在明朝,仍有方孝孺、海瑞、于谦、袁崇焕这样的人物,有高启、徐谓、李贽,在明末有傅山、黄宗羲、顾炎武、王夫之这样的人物。传统中最为优秀的血液在他们身上汹涌,他们中的一些人,在世风颓败之即,以一人之力对抗整个世界的错误和荒谬。他们首先是人,其次才是朝臣或者其他。他们身上的气节,今人何在?我们当今乖巧优雅的读书人,流延数千年的传统中最优秀的事物、何在!


明末袁崇焕被明王朝凌迟处死,袁一部将悄悄为其收尸,家族为袁守坟达400年之久,今日守坟人尤在,为一老太。我每读及这个章节,总为之泣下。


清代异族入主中原,被迫接受统治的汉人在精神上已承认了奴化,中原文化中的气节概念已底气不足。贵为王公者每见帝王,也每每自称奴才。奴才一词,将人的异化表达殆尽。


八国联军、日本入侵……这些且不论。现代史上文化大革命对人的奴化,便足以震憾人心。知识分子的尊严和气节荡然无存。对知识分子个体生命的消灭、人格的污辱,再加上时间的延误,整个社会约等同于消灭了知识分子阶层。


消灭了古老的“士”和“士气”。


当年的红卫兵、插队知青,成长为当今所谓有成果的知识分子的主体,以及政界要员的主体。这些曾被洗脑的人,他们会有气节吗?他们从哪里继承气节?他们会认为知识和美高于生存?他们会认为人首先应当是个人?生存法则已牢牢扎根在他们心中。我疑心他们遇事的第一反应,已变为“要听话”。


他们成为整个社会风气的主导力量。在畸型的社会风气压抑到要爆发的时刻,在从文革的文化荒漠一变而产生文学神话时代的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末期,火车轰隆隆开了过来,碾过了我们要述说的那个人。


那个人的血在那一年,最初惊心动魄地喷溅开来。


我谈到那个人死亡的社会背景,这应该是他猝死的深层原因。他并没有直接反抗,也许尚且消极地逃避。他如此狂热地捕捉着美,本能地,敏感地,也朴素地遵循着美。我认为他也秉着趋向于美的本能,承继了中国传统中最为高贵的士的精神。而杰出的知识分子,即使沉醉于书斋,社会矛盾也会反映在哪怕是他的潜意识里。


那个人首先感知了绝望。美和生存之间天堂地狱般的距离终于使他彻底绝望。他反抗了。他采取了自虐一般的形式,将自己的身体猛地抛出去。


他把自己撞击在怪兽一般的巨大铁物上。相对于怪兽的咆哮而言,他的撞击太微弱了,甚至没有发出声响。十余年后,仍有声音滑稽而武断地说:他在以死维护农业文明、反对工业文明对世界的戗害。


荒谬仍在继续。





一代又一代人成长起来,人们越来越冷漠。礼貌地微笑,精明而愚蠢地算计每件事的利益得失,卖菜那样的简单计算成为每个人的心头大事。做爱频繁,有了对体位的计算,有了对高潮的计算,直到肉和肉的碰撞成为男人和女人间无聊时的游戏。漠然观望着腐败,一边扣紧自己的钱包,那腐败的速度和数额,都不能引发我们的吃惊;颐然围观大街上的杀人事件,庆幸被殴至死的人不是自己,不是自己的亲属;我们吃各种补品,延年的壮阳的补肾的,用药物维系欲望。拉平脸上皱纹,抽去腹部赘肉,躲开落下来的酸雨,关紧门窗,任凭昏黄的大风无休止地呼啸。有时我会想,那个人是幸运的。他如果死在今日,连意义都不会具备。不会比美军攻打伊拉克更引发人们的兴趣。


也许他在弥留的短暂岁月里,预感到即将到来的社会商业化运动,他惊恐地看到了弥漫开来的黑暗。


我不否认,我一直对社会商业化运动的推进心存置疑。我不认为整个民族,将卖菜那样的斤斤计较当作头等大事是对的。这也会是一场不亚于文革的社会浩劫。所有人被洗脑,疲于奔命地追随着价格规律。一切价值沦丧,价格主宰一切。


空虚和虚无滋蔓着,人的精神阙如,市侩的精神浸透所有事物,泛上每一张脸,溢在每一页写满字的纸上。没有人大声喊:我们!为什么!选择这样恶心地生活!!我们对吗?


美的法则,于是变得无足轻重。因为美而生存,已让人们感到不可思议。那个人的热忱和对美的追求、不问价格的回报,在当下已成为遥远时代的神话。我们努力地去设想,但我们已无法理解那是怎样的一个人。我们想像力久已干瘪,我们理解力萎缩,我们对美的感悟能力已丧失。美已不能够激发我们的感动,不能够使我们眼睛一亮,宛如看到一个美女隐约的大腿,宛如看到一叠印满汗渍的钞票。




因为钞票,我们有了小小的情调,有了小资。小资——一个虚荣到可耻的概念,充满了惺惺作态、自怜自爱、轻浮、虚假和伪美的意味。它恰恰是市侩精神最为恰当的标牌。它忽略终极的美和对美终极的追求,而原谅自己;它以“有品位的庸俗”而自我标榜。


小资是追求情调和品位并精于算计之道的。着一身洋垃圾以示高雅;节制的同情感;适可而止地行善;购一本装帧精美的书偶或瞥一眼;挎一只旅行包去景点旅游以解闷。小资式的生活态度,是享受式而非奉献,是消耗式而非创造,带有狎妓式的玩弄和自我玩弄色彩。他们永远不可能抵达终极之美,不可能因真正的美而忘我地感动,或忘我地奉献。小资强调着生活质量,与此同时扭曲了生命的质量。


小资式的情感何其做作,以穷极无聊和漠然作为基底。我难以置信这样的情感,也能达到一定的质量——那是什么样的质量?


那个人在人世短暂的弥留,与当下的小资相距何其遥远。他生前是反对情调的——确切地说,他反对的是情趣。情趣损害了情感的质朴,而质朴具有原初性的力度,使审美的触觉敏锐而锋利,抵达天堂一般的高度。


现在购一册那个人的作品,也成为小资生活内容的一部分。他们会感喟:啊,他写得真美。他们也略知他的身世,如同看一部电影一般,欣赏着他的暴死。那个人已不能说什么了。但是我此时,有想呕吐一般的生理欲望。我想把一册书猛烈地摔在某一张脸上。


我还能怎样去揣测那个人、去揣测那个人内心曾有过的哀恸?


他那般瘦弱,却是强烈的。像小的火一般有着灼人的温度。他的居所空空如也,却也清洁到强烈的地步。我视这清洁,为一种近乎变态的自尊,以及缘于美而对市侩的彻底摒弃。那是一种潜意识里对美的渴望和梦想。他以此亲近着美。


他是真实地那般强烈的一个人。他是善良的,他的善良也一样强烈,强烈到不由分说和孤注一掷。他不可能去伤害别人,于是杀死了自己。他甚至连抱怨社会不公的话都不曾留下。


那些小资会如何理解他的强烈?那些乖巧的小资,他们有强烈的能力吗?他们会强烈地反对什么或拥护什么吗?能吗?


他将市侩精神排斥于千里之外;在市侩弥漫的世间,已无立锥之地。他故去十余年后,国际应用数学大师、年届八旬的林家翘先生,辞去美国麻省理工大学的优厚待遇,回到母校清华任教。淡泊名利、门生弟子满世界、从不接受媒体采访的林老先生,很快被无立锥之地的痛苦所煎熬:国内对应用数学的理解,其实是实用数学。校内课程安排,一概本着急功近利的市侩原则,偌大清华,老先生竟找不到可以教的学生。


林老先生坐在了电视台的演播室里。他瘦弱而腼腆,诚恳而平和地说着激烈的话。他说我不愿意激烈,我实在不愿意这样。他说我在看二月河的书,学习人与人之间的人事处理。他说他师承的知识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学问的态度。他说做学问的态度,在中国各大学里没有被继承下来。现在的清华距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清华,他说,差得远,差得很远,现在的清华很差。他说希望国内的大学,能够对相关不合理的教学方案做出调整,以便能够真正地做研究。


他瘦弱而腼腆地坐着。我在一刹那间觉得他可笑和可怜。中国的大学制度能因他一个人而改变吗?我很快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我已经习惯了市侩的思维方式,在应当感动的时刻,却涌上觉得可笑的念头。


为什么一个孤立的人,就不应该发出改变整个强大不合理事物的声音?为什么我们面对强大的不合理时一言不发,并加入那不合理?为什么我们觉得自己不该发出声音?我们对吗?


八十多岁的老先生,在自然科学领域呼唤人的精神,声音微弱却坚定。我还不知道这声音可能会引起的回响,但我为那个人感到欣慰。人的精神和美的法则是那个人坚持的。在自然和人文领域,林老先生和那个人所坚守的事物,无疑是一致的。他们对市侩的反动不谋而合。





他曾赋予贫穷以诗意;那些诗句强烈得令人晕眩,直接而又素朴,令人同时感到疼痛和幸福。他真诚地歌颂着村庄,他的情感灼烫,时而在某个不可测知的瞬间陡转为冰凉,诗句透露出无边际的荒败。


我理解他对贫穷的赞颂,缘于他下意识的自尊,还缘于他内心的赤诚。但这些仍然是次要的。作为一个对美有高度洞察力的知识分子,他不可能不具备自信,即他久已认识到乡村文明所具有的非凡的、原初的力量。这力量源源不绝,不可穷尽。他汲取这些力量,并因此强大。


他当然也抓住乡村的贫穷中所蕴含的巨大的原初的美。这美因质朴而生命力非凡,它与市侩无关,与物质无关。


拙朴和自然之美相对与城市的做作之美而言,高下立分,二者有着天壤之别。拙朴原初自然之美,是有着原动力的美,它推动他的创作理念以惊人的速度发展。


因此他其实始终背对着物质。他以无视物质存在的方式,生活在美的法则里,创造着美。他骄傲于自己是美的创造者。而极度哀伤时,他看到美的幻灭。那是物质在他背后每每发出的沉重锤击,他状写下那些在遭遇锤击时的疼痛。


他不可能摆脱物质的纠缠。除却自身的困顿,作为一个来自乡村的知识分子,他对家庭会有强烈的道义感,他需要有世俗意义的成就感,以满足父母的期望,他需要以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救肋他的陷于贫困中的家庭。事实上他不能。他可以创造的巨大的美对此一所无用。


对家庭的道义感一变而为强烈的负疚感和负罪感。在巨大的幻灭感袭来时,自卑感足以吞噬了他。


而他创造的美,在他奋斗的环境里尚且不被承认。但是,他仍然像赌徒一般,将所有赌注压在了疯狂写作上。他也许希望藉此使自己稍得安慰。但这是一条南辕北辙的路。他狂奔着,不敢或歇,也许他明白一旦停下来回头一望的结果。


他力竭而止。他惟一一次直面逼视着物质,那冰冷的,巨大的,物质。


作为一个同样来自乡村的知识分子,我如此明悉他内心的煎熬,也明悉他的倔强、自负和暴烈,他的善良,明悉他的坚强,他其实是勇敢的,在疼痛和落寞中曾多次冲杀突围。在深夜每每念及他命尽的时刻,我需要拼命压抑随时会冲出喉咙的嘶叫。



他幼童时即在乡间被视为神童,十六岁时自基础教育师资力量薄弱的县中学脱颖而出,一举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他没有理由不骄傲和自负。


而新中国以来的城乡差别始终是严重的。一个来自乡村的大学生初到城市求学,他需要适应的事物应接不暇。城乡之间的矛盾是尖锐的。前者歧视后者的贫穷、衣着、举止、卫生习惯和对城市生活的无知,后者茫然措手,不知所以。


乡村学生往往是所来自地区的姣姣者,他们强烈的自尊心遭受致命打击。他们中的大部分逐渐学会了妥协,放弃自己甚至放弃自己身上最为优秀的事物。


个别者采取了顽强的坚守。那个人便是其一。他不认为贫穷是自己的错。逐渐地,他秉承中国古代士人的概念,不认为贫穷是错。他深知质朴对艺术创造的巨大生命力,他不可能放弃质朴而选择市侩。他紧紧抓住它们,以反抗那些虚假做作的事物。他以自己的热忱反抗着城市文明中冷冰冰的礼貌。


命运选中了他作为农业文明对城市文明的悲壮抗争。他抛弃了他的法律专业,选择了最为蔑视物质的形式,进行乌托邦的奋战。


他从来都是极端和暴烈的。而我向来认为,创造始终是人类最伟大的劳作,相对于创造者的获取而言更是如此。创造是事务性、消耗性的劳作无法相与并论的事。能为人类创造的,终是极少一部分优秀者。


2004年度,来自乡村的一个名叫马加爵的四年级大学生,残忍杀死同宿室的四个学生并进行肢解。他冷静理智地令人难以卒信。我在得知此事的一刹那间,猛然想到了我们正在述说的那个人。


马加爵是城乡矛盾的又一牺牲者。他与那个人一样,也没有放弃。他内心的骄傲不容许他放弃。他内心淳朴,他自负,自尊;他因为贫穷而极度自卑。他在漫长的大学四年生活中拒绝妥协,没有学会与周遭事物的和谐相处。他的自尊变异为仇恨,在毕业前昔终于爆发。他沦为一个可耻的杀人者。


而那个人的善良,使他在无以排遣时杀死了自己。他的诗歌语言含有暴力,但从中看不到仇恨。他没有留下仇恨什么事物的字句。


我只能说他如此地善良,他不去仇恨什么,在受到伤害时只是伤心。他在无力时只是恨着自己。他只知无限制地自责,直至彻底崩溃。





我还要说一说那个人的情感。他的情感荒诞,却有着惊人的质量,这同样是因为他的赤子之心。他推心置腹地爱人,不设防受到的伤害,不曾想那人是否值得爱。他狂热地、不知节制地付出着,不思回报,而回报却是自背后发出的突如其来的猛烈一击。


而在一场即便荒谬的情感中,他得到的审美也是巨大的。从他的诗句中看来,那美交织着绝望和不祥,竟似有不尽之势。


传言他曾爱上一个在当时已颇具声名的女诗人,她有家室。他无望地爱着,写下黯然的诗句。那些诗句在十六年后,仍然在一次次的阅读中使我们痛彻心扉。


那个女诗人,后来竟因情事唆使人去揍了他一顿。他当时也许正在疾速地书写思念的诗句,他睁大了眼睛,拳头落下来。写着诗句的纸张晃动和飞舞着。


他那般瘦弱,像一个不黯世事的孩童。像一只在瞬间被冻结的小小火焰。


他没有恨,或者只是痛恨着自己,恨得蚀骨。至今没有任何文字诅咒和指责那女人,没有人正式地谈到那件事。而我祝愿那女人的魂灵安静;如果她还有梦,并在黑夜为噩梦缠绕,我也祝愿她梦中的魂灵安静。


他说:我请求熄灭。生铁的光。爱人的光。和阳光。


这件事距离他的暴死已经不远。我们不知道那件事对他直接、凶猛和致命的程度。


他在三月间死去,他粘在铁轨上的断裂的残骸不远处,桃花在风中飞舞着。


我曾在一年三月间蒙受不知所以然的一击。那感觉或许与此相类:濒临险境时正下意识想到身边的人,却被一把推了下去。那一年瘴疫盛行,像交织着的爱情和仇恨绵延不绝。没有人能理解那疼痛何以如此巨大、不得消解,连书写都被毁灭。我至今也不能理解。日光在空中舞动着,像斧头的寒光闪烁,黄昏时绝望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在当时我想到了那个人。想到他曾遭遇的黑暗,想到他的荒诞不经,而我不由自主地走在他曾走过的路上。他的魂灵在阴暗处沉默地站立着。我不能感觉到温暖,却得到冥冥中的慰藉。


但我不像他那样。他没有仇恨。我仇恨着,恨涨满所遇到的万物。我也像他那样恨着自己,不可或歇。我仅仅是出于高傲,不屑于仇恨而已。我蔑视自己去仇恨。


我所蔑视的事物,请你随意。




我用漫长的时日走出那阴影。那阴影仍近在身后。我会选择合适的时日,书写那些可怕时日里的审美。而那个人的亡灵也许会为此感到欣慰,因有人继续了他中止的事物。


荒凉的山坡上站着四姐妹,


所有的风都向她们吹,


所有的日子都为她们破碎。


他曾爱过四个女子。他感谢她们给予他情感的体验,祝福着她们。她们使他原本因物质匮乏而简单的生命趋于丰实。


但她们终于逐一离去。他如何与她们相处相爱?他的生活贫穷而单调,如若放到今天审慎,那么他几乎达到与世隔绝的地步。他不会骑自行车。不会游泳。两年只看过一场电影。他不能陪女友逛街。我们难以想像他陪某一个女人,去看一场《泰坦尼克号》的情景,就像我们同样难以想像他生活的贫瘠程度。


而他却以飞升的想像、以美,构筑了一个庞大到无边际的帝国。在他遗留下来的笔记里,我们能看到他写作时内心的激烈和紧张程度。他度年如日地紧绷着生命之弦。那根弦断裂、在空气中的震动,至今仍然令我们为之震憾。


现在的小资们会淡淡地说:对这个人止于欣赏吧。会说,像白痴一样只知道写作有意思吗。会说这个人好“没情调”。甚至,他们会指责他自私,只顾及自己地创作而不关心他人。


那么,他爱过的那三个女子,如何和她相处?她们缘于青春和本能,偶尔走近他,或者也有过爱?


他写到:来到我身边,你已经成熟,你的头发垂下像黑夜。


他写:我要在你火红的乳房下坐到天亮。


他写:少女、月亮的马、两颗水滴、对称的乳房。


我难以设想一个女子,怎样去爱上那个人。他漩涡一样激烈的内心,不可能属于某一个个体。他不能够放弃滚滚而来、令他应接不暇的美,而埋身于琐屑事物,时间于他而言永远是仓促的。他笨拙,沉默,羞怯,淳朴,矮小,瘦弱,还有贫穷和热烈。谁会迷恋他外表下掩藏着的无穷尽的美?谁会真正认识到他赤诚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谁会狂热地爱上那样的美,以那样的美与自己有关而感到幸福?


他拼命奉献着,创造着美,她们却只需要最为切近的索取,需要那些廉价的感动和虚假的优雅。美不是她们致命的需要,甚至不是必要的。


她们最初,也许因为浮浅的感动,走近了他。然后失望,冷漠,然后离开。


而那个人或许因此自责,他生活的乡间背景支撑他这样做。他满怀歉意地看着她们离开,祝福着她们,在烈火一般熊熊的深夜寂寞中,把喷涌的伤痛倾入诗行。


这些女子如若健在,——她们一定健在。她们会幸福地微笑着,淡淡地说,哦,那个人是过去的事了。 她们会矜持地生活着,自以为很有品味地生活着。上网聊天,去健身房,在美容院拉平脸上的皱纹,也许还会有一段适可而止的婚外恋。


她们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而那个人,在他短暂的一生中,情感上何其可怜,何其可悲,何其愚蠢、何其令人失笑。他甚至是羞耻的。他诗行中倾注的诚挚情感,至今孤独地灼烫着,不曾冷却;她们中没有一人为他写下有关悼念的一个字。





他以死宣告了一个可怕时代的到来。这是一个可耻的时代,一个文化良知消失的时代,一个社会道义感崩溃的时代。一个丧失了对美的追求的时代,一个不知美为何物的时代、一个不需要美的时代、一个消灭美的时代。


而人们意识不到自己的可耻。他们无知而勇敢,参与着去消灭美。至少他们是帮凶。


他死前大多数作品不得发表,若他未死,大概也得不到发表。他死前没有得过任何文学奖,他死后的今日,文学奖满天飞、评奖时丑闻迭出,世人冷漠地观望着一场场闹剧。他死前作品不能出版,他死后的今日,图书多半仅与钞票有关;图书,是每每创造暴发神话的书商手中攫取利润的利器。


他死后十余间,没有官方的相关机构为他举行过任何悼念活动。在那些人眼里,他像是不曾存在过的一个人。那些文化界的官员,一脸凝重地呼吁着发展国家的文化事业,满脸堆笑地将文学奖颁发给任县长或什么长的所谓诗人,颁发给写反腐小说的某个所谓的作家。这些何其可耻。念及那个活着时与世无争、只知拼命写作的人,我总觉得愤怒,却仅仅在角落里发出窃然的冷笑。


但也许那个人才是真正可耻的。因为他的死并没有唤醒人们,没有改变任何事。在这个时代,美是已经消亡的事物,连对美的记忆也就要丧尽了。每一只汗津津的手紧张地渴望抓住钞票,每一双眼睛紧张地渴望看到钞票。丑陋毕现,没有人觉得那些恶心,因为作为参照的美已不复存在;因为作为参照的美,不可能重现在我能望到的时间里。




评论摘要


柳宗宣,诗人,教授:


玄武于散文写作如同我们对诗的永无止境的实验。面向散文这一古老文体注入诗性甚至神性,把它当成艺术品来塑形,这自然与大众的所谓的散文写作拉开距离构成必要的断裂。


海男,作家,诗人:


玄武,我从九十年代开始被他的语境所吸引,这只是一个开始。玄武已在几十年的语境中建立了自己的世界。他似乎是孤傲的,脱离了喧哗的文坛,只有在细读他的文本时,你会被他内心的慈悲,坚韧的触力所感怀。他的文章,让我聆听到了另一群来自地球王国的精灵们的奔跑呼啸,观望到了鲜活生灵的生存与死亡状态。


蒋蓝,散文家,诗人,田野调查者:


玄武的写作,回到了一种我称之为“名物写作”之境!这是具有难度的写作,是向天地敬献的写作!是眼泪回报墨水的深情!而一个写作人无法打通名与物,就一定不可能触及事物的神性!



潞潞,诗人:


玄武对雄性之美,对文采的斑斓之美情有独钟。他对自己所爱倾尽溢美,激情狂泻,想象力贲张;他的文章是阳性的,他对阴性怀有偏见,他的审美有某种偏执;他的语言暴露了他是诗人的真实身份,他对词语的迷恋和炫耀远远超出散文所需,达到奢华和挥霍的程度。他摆出的不是一般叙事与抒情的场面,他内心要的是一场词语的狂欢,是诗神与美神联袂的盛宴,当然也会散发出雄性荷尔蒙的味道,为此有些人可能会醉倒。玄武是散文圈子里的另类,他有独特的趣味,他使用的兵器与散文家不同,像诗人用的,但又不是。"


柳宗宣,诗人,教授:


玄武于散文写作如同我们对诗的永无止境的实验。面向散文这一古老文体注入诗性甚至神性,把它当成艺术品来塑形,这自然与大众的所谓的散文写作拉开距离构成必要的断裂。


杨矗,评论家,教授:


玄武是明确地要用自己的文学形式(特殊的散文)来发掘人与物、物与物、人与人之间最古老的浑融性和混沌状态——自然的诗性关系。用神话思维、意象诗语来重建一个朴野、浑融的文学世界,一个如荷尔德林、海德格尔所说的可让人诗意地栖居的本真家园。因此,他才要写梦、神话、动物、植物;才要用弹性的富有张力的语言和句法;才要追求“虚拟化”、“诗化”,和“意象化”。玄武的非凡追求和努力,使他实现了两个重大突破:主题的突破——寻找和标举人的原始的朴野、强健的感性生命力,是本真的人的回归;文体的突破——是文的解放,散文的杂体化、文学化。



周晓枫,散文家,编剧:


玄武显然从神话的想象力、神秘感、原始氛围和东方智慧中受到蛊惑。神话言简意赅,玄武从中发现巨大裂隙,来盛放自己的创作激情。在不破坏原作基本结构的情况下,他赋予古老故事以奇异的现代性。他的语言诡谲,玄远,短促有力,意象密迭。他传达出浓重的压抑感,以及带有邪恶感的欲念。魔幼和隐喻手法的运用,使他的作品闪烁着不确定的磷火。


玄武较少受到小说或散文的概念束缚,他综合调用表达手段,戏剧因素、诗性语言和散文的任性精神交混着,对文体的坚固界面具有冲击力。这种强列的冲击力,也更多地使作品染上个性色彩。


粒子,评论家,教授:


玄武的散文神话的虚拟与情感的真实是合多而一的。他写释迦牟尼、耶和华、孔子、庄周;写朱雀、精卫、瑶姬、巫;写贾谊、许仙、李商隐、坡;写宫廷争斗、部族杀戮、青春苦闷、欲望冲动……炽烈而真挚的情感在其中流溢,犹如一首雄浑、磅礴交响乐,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玄武在散文中随事铺陈,磅礴恣肆、漫无边际的想象与虚拟的手法结合在一起,共同担当了虚拟散文的建筑与审美,虽说与一个新的散文品类的建成还有相当的距离,但它却是散文创作的一个新的开拓。此前也有作者写过与神话有关的题材,但玄武的散文与他们不同。他的散文是一种流溢式的,犹如漫灌的农田,流水所到之处,深浅有别,却都留下了自己的痕迹,那就是散文的虚拟。




诗人简介:


玄武,原名温学军,1972年生于山西翼城,现居太原,供职于某出版社。山西散文学会副会长,山西省首届签约作家,广东省东莞市第三届签约作家。出版《物语者》、《晋祠寻梦》、《爪子、嚎叫与飞舞》、《逝书》、《关云长——遗失的血性》等。曾获年度赵树理文学奖、第四届冰心散文奖、台湾忠义文学奖,与人合著作品获中国作家鄂尔多斯文学奖、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奖等。




编者按:

         好的理论也是诗的眼睛,它能提升我们写诗和欣赏的高度。今天在《诗眼睛》平台的《理论园地》之名家论坛,推出山西玄武散文与名家观点,欢迎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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