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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论写作:金汝平:写作的秘密 (53--106)(总542期)

金汝平 诗眼睛 2021-1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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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汝平:写作的秘密

(作者:金汝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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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惧怕写得坏,首先倾听内心的声音,把它写出来,然后整理、改造、加工,直至大功告成。追求所谓“绝对的完美”,你连一个字、一个词、一个段落、一个句子都写不出来。这种奢侈的欲求,畸形的欲求,把你写作的所有力量都扼杀了,消灭了。正如一个母亲要求绝对完美的孩子,只能让他死在肚子中。——这也可以理解为写作的一个秘诀,但不该误解为我在鼓励信手涂鸦,粗制滥造。拿破仑说:“先投入战斗再见分晓”。我说:“先把诗写出来,倘若平庸得不可容忍,再把它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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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卷有益”,未必。叔本华更是直言直语:“坏书是毒害人类心灵的毒药”。历史上数不胜数的平庸之书,浅薄之书,粗制滥造之书,不仅耗费了你生活中极为珍贵的时间,降低你的智力,钝化你的感觉力,弱化你的意志减少你的热情,把本来杰出的一个人拉至和作者相当低劣的水平。而且购买它还要耗费你有限的钱。眼不见为净吧,对所有书籍的盲目崇拜,何尝不是一种迷信加愚蠢?我们无法阻止坏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出笼,但可以做出这样清醒明智的选择:不读。别让它玷污我们的眼睛。然而,有人愤怒地反驳了,指手划脚:“凭什么断言坏书好书,真有明确界限吗?你说我们读的是坏书,我看你每天迷醉的那些所谓传世之作经典之作,才是烂书,烂得不可卒读故做深沉该抛进历史的垃圾箱粪便堆或扔进火葬场付之一炬火光冲天!”确实,好书与坏书,是因人而异的。我,无言了。冷冷吸着一支烟。仰望深不可测的白云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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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酒都无法刺激你写作的灵感,不要奢求于烟。咖啡和茶——红茶、绿茶、白茶和黑暗的茶!夏日的清风将拂灭你内在的雷霆之火,暴力之火,我们终将在一次次与语言的战争中弹尽粮绝,诗,在你的笔永远不能到达的神奇的地方!“赐我以金光闪闪的灵感吧!”和语言游戏,需要智力;和语言搏击,需要勇气;和语言做爱,需要激情;和语言一起远行,需要狂想需要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的辽阔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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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通过写作,思想只是一个名词:同样,不通过思想,写作只是一个虚词。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对于某些小诗等即兴之作。这种说法可以成立。但对于一部博大精深的巨制。这种说法多么幼雅且轻佻!它需要作家耗尽自己所有的积累。倾注自已所有的激情。挥霍自己所有的才华。然后方有所成。或者仍悲壮地失败了。歌德的《浮士德》。从二十岁断断续续写到八十岁。反复修改。而且得益于老朋友席勒的鼓励与促进。在写作上,所谓的举重若轻是不存在的。你问一问举重运动员。他会告诉你残酷的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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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诗与古典诗歌的断裂是诗歌内部规律的驱使,它击破传统又缔造新的传统,新诗必然会在对自身的不断探索中走向完善,一些人认为新诗不能算诗,不过是分行排列的散文,这从总体上否定了新诗;产生分歧的焦点:诗的形式;问题在于如何理解诗的形式。在我看来,诗的形式不能孤立存在,它必然和诗的内容,诗的实质和谐地联结在一起。诗永远是、注定是“有内容的形式”或者“有形式的内容”,古往今来,诗的一切杰作都是这种结合的完美统一,以至我们无法看得见、分得清什么是内容,什么是形式。把诗的内容和诗的形式截然分开或者单独强调,实际肢解了诗歌活生生的肌体,这本身就是对诗的误解。我不认为新诗的关键问题只是“形式”,它涉及到更深、更广、更复杂的精神现象、时代氛围、社会环境、诗人的信念、知识结构、人文精神的背景等等另外,对诗歌形式的理解不该狭隘和机械。诗歌的形式当然应该包括和谐的声韵,精炼的语言。格律是诗歌存在的保证和依托。一些诗歌具备了这样的基本要素——如中国的绝、律,但在浩如烟海的中外诗歌中,还有更多优秀之作突破了这些要素,表现出一种自由奔放的气魄。这就是“自由体”的诗歌,美国诗人惠特曼的《草叶集》,金斯伯格的《嚎叫》,法国诗人圣琼·佩斯的《远征》,李白的许多杰作也属于此类。至于说到精炼的语言,不能抽象地判断,只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日本的俳句是精炼的,泰戈尔的小诗是精炼的,但丁的《神曲》也是精炼的,只有用这样宏伟的结构,才能揭示出一个人从地狱到炼狱到天堂的生命历程。格律诗里有好诗,自由诗里也有好诗,用格律来规范所有的诗歌,这违背了诗歌发展的规律,必将使诗的疆域越来越小,沦落为弹丸之地。归根到底,诗的形式是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更重要的,对诗的认识该从一首具体的诗开始。只有面对一首具体的诗,不同审美观才得以深刻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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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早上坐下来写作的人便成为作家,没有这样做的只能是业余爱好者”,英国作家杰拉尔德·布瑞南洞察了这个习以为常的秘密,且一语道出。难道不是如此吗?早晨幽暗之镜渐渐透明。看见自己嘴脸是恐怖的,看不见自己的嘴脸则更加恐怖。静静饮茶,吸烟,写作者,每一次对精神的探险,意味着对语言的斗争。在这种战争中,欢乐与泪丧同在,胜利与失败同在,自由飞翔的想象力与无能无力的束缚同在。有时,他竟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有时,坐在这个房间里写不出来的东西,坐在另一个房间里就写出来了。写作的神秘性和偶然性,构成对写作者无穷的诱惑,巨大的驱动力。是的,未知永远比已知要神秘而美丽。为了抵达未知,写作者各尽其力——烈酒要倾倒在他的血液里,烟灰要飘舞他精神的火山之上!


被诅咒的诗人。魔罗诗人。反传统的诗人。先锋诗人。强力诗人。对于我。是同一个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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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因循守旧、固步自封的氛围里,“先锋”显示出尖锐的独立性与叛逆性。它首先意味着一种态度:拒绝时尚,拒绝潮流,拒绝在某一段时间内占有“统治”地位的准则。“先锋”代表着一种高贵的、骄傲的力量,它肯定会与强大到无所不在的传统构成对峙、冲突,并被后者压迫、忽视、排斥。在谈及“先锋”的时候,我们会深深感到它的势单力薄,并产生悲壮的意识:先锋”,注定要承受孤独的命运。


老子透彻地洞察到“先锋”的困境与危险性:“不敢为天下先”,孔子的“中庸之道”试图在两种互相扩张、较量的因素之间,获取微妙的平衡。在历史的血与火中,在现实的一地鸡毛里,我看到了“先锋”的没落:最先冲锋的勇士死于敌人的子弹,最先呐喊的先知被放逐到茫茫荒野,“先锋”仅仅被多少年后的后来者哀悼倾注伤痛之泪,至于在当时的社会里,好像只具有悲剧的意义。


然而,成为“先锋”是命定的,是神秘的、奇异的力使他孤零零地伫立于“先锋”的位置上。这时候,他会看到前无古人,他会听到万物寂静,他不得不用自己的思想来燃烧自身,以便迸射出灼人的光芒。大众对他的思想不屑一顾,因为他凭借着“第三只眼”窥探到别人看不到的可怕的东西,这就足以让他与别人区别开来。其实,“先锋”也就是某一方面的“先锋”,其他方面则有可能落后于一个普通的人。凡高画出了象征生命激情的不朽的向日葵,却把自己的一只耳朵割下来给了妓女,像乌鸦一样宣称真理的卡夫卡,竟会在他父亲的脚步中浑身发抖。也许,“先锋”,只是这些沉溺于精神搏斗的不合时宜的人喜欢的一个词,对于芸芸众生,谈到“先锋”他们会莫名其妙,茫然不解:“这是什么意思?”“先锋”超越于大众的理解之外,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先锋”的意义。


“先锋”,是勇敢无畏的人,是思维活跃的人,是蔑视陈规戒律的人,是把自己逼到沙漠的人,是主动背负起“十字架”的人。他隐藏在某个幽暗的角落,他出没于尘土飞扬的大街小巷,他在白天破帽遮颜穿过闹市,他在黑夜渴望着爱的温柔,可以说,在每个人的身上活着他的生命,只是这生命来不及诞生就被扼杀了。当我们抽着烟,茫茫然看着天空的月亮时,我们会叹息一声,叹息那死去的自己肉体里“先锋”的品质。尼采的呼喊被市场上小贩子们的叫卖声淹没了,鲁迅的反抗也溃灭于“无物之阵”中。当大众携带滚滚而来的巨大力量要求物质的满足时,当金钱与权力合谋成为套在脖子的无形绳索时,谁当“先锋”谁就是一个病人,谁就是一个白痴。我们每天沐浴着阳光,我们每天痛饮着美酒,我们是健康的,我们是明智的。那么,谁是“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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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小小伤口,挤出血也挤出脓;从一条深深墓道,走出强盗也走出圣人。从一个百叶窗的窗户,吹进清风又飘进蚊子。条条道路通罗马,就看你走哪一条。诗又何尝不如此?哪一种写法都能写出好诗——只是你必深深感谢上帝赐予你的才华!叙事,写景,抒情,哲思,口语,意象,深度意象,或口语再加意象,或意象加口语,或纯粹胡言乱语,短诗,长诗,自由诗,散文诗,格律诗,十四行诗,包括顺口溜,打油诗。写烂的诗还不如几句顺口溜悦耳。写好的顺口溜,必是一首奇妙无比的诗。朋友们,笑傲江湖吧。只需操起你十八般兵器中你最擅长的一种兵器。或刀或剑或枪或棍,或破空而来破空而去的暗器,或一片草叶惨绿轻盈掠起。“片叶可杀人”,只为心中激荡森森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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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誓要抓住那些抓不住的。风,风中的鸟啼与花香,透明之水,清纯之水,梦想与爱情。他又何尝不明白那些抓不住的注定是抓不住的?我们看见,他那什么也抓不住的手姿虚幻地飘荡在空中,无力垂落——这抓不住的一切,就是文学,就是我们共同的梦。飞鸟不飞乃死鸟。


对于创造者,有一句话永远震撼人心:“活在创造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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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种无解之诗。在语言内部潜伏并以血肉挖掘的诗人。最终晦暗。艰涩。破裂。残缺。音乐性丧失。而词如白骨。凸现出令人惊骇的形状及意义。意义又演变为繁杂的歧义。在我看来。李贺是我国诗歌史极为罕见的语言大师。他把古汉语的表现力发掘到石破天惊骇人魂魂的魔幻境界。难有人企及!一方面是荒沟古水光如刀。另个方面是桃花乱落如红雨。荒冷与灿烂。鬼怪与人间热烈的情思。被僻性高才的李长吉非夷所思地凝聚于诡异的语言里。他是为艺术而艺术的人。是诗人中的诗人。是中国文人中的异类。他建立了自己横空出世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异风格。相比而言。我国太多古典诗人写出了好诗。但风格相近。意境相似。秋风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李贺作为大诗人的地位早该牢固确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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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灭的美文《铸剑》。复仇的血腥与残忍。以毁灭与遗忘为归宿。暴力美学惊心动魄的震摄效果。在众多文学作品中罕有其匹。也和中国传统中普遍的中和之美背道而驰。鲁迅以自巳的笔名〝宴之敖者〞为复仇者黑衣人之名。别有意味。《铸剑》可在某种程度上视为鲁迅的精神自传。《铸剑》也可当为一篇侠义小说读。有人以文为侠。鲁迅就是。毛泽东是现代中国最大的侠客!而当侠客成为国家领袖。统治者。他的变异是巨大的而且己不可更改!《铸剑》后部分巳淡及一切都会被遗忘。成为笑淡。〝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但那是以后。我们都活在此时此刻的杀机四伏中。反抗是必要的。复仇的血流成河是必要的。鲁迅的心灵受过极大的创伤。大爱大憎难解难分。〝复仇〞的意念毒蛇般死死纠缠着鲁迅的心灵。以至构成他写作中核心主题。最直接明显的是《野草》中两篇同名散文诗。以及《铸剑》。而作为隐密的思想贯穿于《孤独者》之中。以坚持的理想和意志与社会对抗。无疑是一种正义的复仇。但到了绝望的尽头。索性毁弃了心中的理想主义之光。与黑暗妥协彻底堕落。也是一种更具悲剧性的可怕的复仇。只是这种复仇对黑暗存在不具杀伤力。但对于真正的反抗者觉醒者是一种精神自杀!《孤独者》因此具有了非凡的深度。它甚至把鲁迅潜意识深处的某些让鲁迅自己也惧怕的因素泄露了出耒。而眼冷心热,仍不是今天供奉的民国的许多知识分子。仍是鲁迅,


伟大而孤独的作家。因伟大而孤独。因孤独而伟大。我老觉得。如果没有毛泽东绝对的〝话语霸权〞的极力传播。鲁迅极有可能被埋没。埋葬。鲁迅不是所谓的民族魂。他是民族中的异类。他是一个古老而衰落民族的先知。因而逃不出先知的厄运。实际上。鲁迅的力量不仅是来自他的思想。而是来于他超人的意志。硬。而心软。他充满着对生命的无限柔情。鲁迅所有怀人的文章都极度感人!怀藤野。怀范爱农。怀太炎。怀柔石。怀半农。怀师大女学生刘和珍。怀素园。怀烈士。怀英烈。真是无情未必真豪杰!他的文章。于无声处听惊雷。但划不破黑暗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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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大师,并不能成为大师。在后来者冷静而透彻的凝视里,他只是一个大师的研究者,而且还是无数研究者里最平庸最浅薄最无足轻重的一个。而这并不能阻止他朝着我们指手划脚地炫耀:我是研究老子的,我是研究国学的,我是研究托尔斯泰的……好像研究托尔斯泰就是比研究高尔基契可夫牛逼。研究老子也比研究韩非子和列子牛逼。实际上,研究什么并不特殊重要,重要的是你研究出什么东西——有人研究李白:“李白是我国最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有人研究杜甫:“杜甫是我国最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哈哈,朋友,青山绿水,天高云淡,干什么都比您的研究更有趣味更有意思更有价值,闭住眼睛调情和天街小雨的一帮狂人疯子们群魔乱舞去吧。只是喝多了,第二天难受。难受啊,难受,一动不动瘫在床上像死人!死人受到远山的呼唤又死而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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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坏诗嗤之以鼻,对大量平庸之作随手翻翻一笑而过,但对好诗、杰作,重要的作品必须热情澎湃鼓与呼,这乃是一个诗人的良知和道德品质的体现。这里有许多东西要捍卫,有许多东西必须无情丢弃。德国犹太批评家本雅明在《批评家守则十三条》这篇简炼、尖锐而智慧的片断体文论中谈及:“批评是一个由道德判断的行为。如果歌德错误地判断了荷尔德林或克莱斯特,贝多芬或让·保尔,不是他的艺术理解力错了,而是他的道德感出了问题。”这段话说得够锋利,它会让歌德脸红,如果伟大的歌德真诚直视自己的内心。“道德感出了问题”,我们难道也不该时时警惕自己处于这种危险的悬崖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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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智慧与技艺高超的作者,他会把自己文本的所有构成部分都苦心经营又似乎信手拈来。作家的严肃必体现于此,于是,写作才能为一种拥有巨大神秘感的特殊仪式。一篇短文就那样轻易写吗?不,作家摇摇他有些沉重的头——他把一个开头写成余音袅袅的结尾把读者遥遥带入一个深不可测的未知境界,他也会把一个结尾,写成突兀而来突兀而去引人入胜的开头。用故事容纳故事,用寓言生产寓言,用语言孕育更伟大的沉默。沉默中又震荡着让我们的灵和肉颤栗的电闪雷鸣。博尔赫斯的迷人之处,正是我们的疑惑之处,我们的陌生之处。用文学制造迷宫的大师,其神秘莫测的天赋与技艺,本身又何尝不是一个更错综繁杂的迷宫——探索它的人们辛苦了,也有福了!某天,某人谈及他对博尔赫斯的不以为然。哈,每个人都有表达观点的权力。我们并非暴君,我们可倾听他高谈阔论,但听了两句,我就懒得和他谈论文学了。喝酒吧,远方的朋友,冰山上的来客,喝酒吧,我们只喝酒。酒中有真理。博尔赫斯将说些什么?“酒中真有真理吗?而我已经遗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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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写作,有人放飞思想的大鹏展翅九天,有人却任内心的一群灰暗老鼠匆匆溜过字里行间,再窜进红旗飘飘战鼓响的乌托邦。不满意别人的书,那就自己写好自己的书吧。精神侏儒只长到一株小树的高度即不复再长。但愿我们与时俱进日日新,如脱皮之蛇,逃出这精神死亡的大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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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有受到语言魅力的巨大蛊惑,谁就不会成为诗人。谁没有强悍的精神伟力征服语言。谁就不是杰出的诗人。诗人与语言的搏击构成诗人的生活。快乐,悲哀,失落与虚空尽在其中!我们不过是日复一日出沒在精神黑暗王国里的幽灵。惟有被语言照亮与穿透的事物,显示出清晰具体的真实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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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总是这样无情又多情,它无情荡涤那些毫无价值的文字垃圾,又多情地把那些闪耀着永恒光泽的文化瑰宝,呈现在一代又一代的人们眼前,让我们心旷神怡,手舞足蹈,留恋忘返。在中国文化浩如烟海的遗产中,诗词无疑占据着不可替代的极其重要的地位。


古诗词迸射的销魂之美是难以言诉的,它逾越了诗的界线,以一种神奇奥妙的方式渗透到人的精神里。并直接或间接地明显或隐秘地塑造着我们的人格,浸染着我们的道德品质,激发着我们生命之力的张扬,诱引着我们热情之泉的喷射。应该承认,一个中国人,不读这些尽善尽美的古诗词是太遗憾了,因为它作为整个民族精心培养的“语言之花”,显现了汉语的超凡之美,折射出汉民族的民族特质和行为准则以及更为持久的,不可压抑的梦想,同时,它是汉民族生存的有力见证,当大江东去浪淘尽一切风流人物或不风流人物,只有这些纯粹的、精美的、光芒四射的诗句里还活跃着他们的生命:那样真实,那样鲜活,充溢着幸福和浓烈的忧伤!


这些天才们的诗篇,对于正处于成长时期的少年来说,其意义和重要性更是不能低估。一个没有文化的民族绝对是一个野蛮的民族,而民族的繁荣昌盛直接依存于这个民族的后代。在这个意义上,产生了古代源远流长的“诗教”传统。这种传统的优异之处在于:它抛开了对学生僵硬呆板的强迫式教育,机械、苛刻的训导,而把学习和娱乐和谐地联系到一起,把智力开发和活泼的游戏联系到一起,从而成功地调动起学生的兴趣,消除了儿童对知识的厌恶。当清脆悦耳的声音,朗朗上口背诵这些千古绝唱时,真善美的种子已经在心灵里悄然萌芽,道德与良知已经在天真的身体里茁壮成长。就这样,民族诗人的辉煌创造,凝聚成一种超脱于政治、经济、军事之外的温柔而又坚强的力量,直接参与到社会进步的进程里,参与到教育的伟大事业里,谁敢说诗是无用的呢?谁又敢说诗无足轻重呢?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无用乃是大用,就如同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乃是人类生存片刻也不能离开的东西。


对于青年人,诗甚至能够有助于他们最需要面对的生活,诗往往代替着班主任的谆谆教诲。比如骄傲自满沾沾自喜的时候,“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可能会让他们感悟到自己的不足;当遭到困难而灰心丧气的时候,“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可能会让他们振奋起高昂的精神激越的斗志,“四海无闲田,农夫犹战死”,会让他们明白生活的艰难坎坷,“孤帆远影碧空尽,惟见长江无际流”,又会蕴育他们对祖国大好山河的热爱。至于提高记忆力、培养口才,那是众所周知的好处了。走入绚丽多彩的诗歌世界,也让我“旧梦重温”。李白、杜甫、李商隐.杜牧、苏轼……天才的诗人,崇高的大师,激荡千古的创造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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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用加法,诗用减法,箴言警句用乘法,一切思想离不开辩证法。一旦人拥有了思想,他就变得独特怪异。在这个意义上,不是人主宰着思想,而是思想主宰着人。思想以它自身的某种莫名的、难以言诉的洪荒之力,把思想者驱入悲剧与喜剧互相纠缠互相冲突的命运中。他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已变为一个新人!对于统治阶级精心构建的意识形态,这思想无疑具有质疑、挑战、颠覆、解构的巨大危险,从而令统治者憎恶、恐惧,另一方面,这思想又和大众所持有的普遍的“价值观”迥然不同,甚至格格不入。“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我们需要的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一亩地两头牛,我们梦想的是宝马豪车。海边别墅,全球自由游,妻妾成群亿万富翁,而你却老想着什么“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我是谁?”这样鬼也不想的鬼问题。于是,冲突产生了,矛盾产生了,隔阂产生了。你们所追逐的正是我放弃的;你们所鼓吹的正是我所反对和抵抗的,一个思想者必然置身于统治者的杀光气四伏和一帮群众或乌合之众的重重敌意中。统治者打击你,群众不理解你排斥你孤立你,就这样承担孤独的围困吧,而极端的孤独、无限的孤独有可能把一个思想者彻底摧毁。尼采、叔本华、荷尔德林、李贽、本雅明,此类例子真是举不胜举啊。


世界诡秘而森严的存在,就是为了让我们疑惑的。只要它在,人的疑惑就永在。太多的人疑惑着,但听凭这疑惑随风散落于时空的黑洞中,惟有思想者疑惑得更多、更深,更沉溺于这种无所不在的形形色色的疑惑中难以自拔。疑惑像某种内在的疾病侵袭着他,占有了他,折磨着他,疑惑来自四面八方,来自每一个地i方——为什么白天有太阳,黑夜有月亮,蛇神·牛鬼为什么乘着山崩地裂倾巢出动,为什么狼吃羊,猫吃老鼠,而蜗牛角上也爆发硝烟翻滚的战争,为什么有人自杀,有人又死于爱人的刀下,资本主义因何复辟还乡团呼啸而来,共产主义是否是历史之终结。为什么?为什么?他被迫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试图寻找有效的答案,而这问题本身又构成一个更加尖锐更加剧烈更加庞大的疑惑,最后,他必然无奈地承认世界的神奇、难以理喻。不确定性,不可知性,无常,混乱与喧嚣,生成与毁坏。这一切乃在他有限的大脑之外,在他有限力量的控制之外。他终于垂下i高傲的头颅,沉默了。

据说孔子曾谈及自己“四十而不惑”,高明如孔子,智慧如孔子,也在夸张,也在吹牛啊。事实上,生命终止,人对宇宙的疑惑或许才会终止.三个疑问就逼出一个上帝但我们视而不见。思想者,真正的思想者活在也埋葬在“十万个为什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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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一般让人变好,经商与从政常常让人变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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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传言: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才留下五千言。我坚信,这寥寥五千言是老子一生的智慧结晶,它决不能在短时间写出,它必是积累而成。《道德经》一书是谜。这才构成了无数人试图阐释它破解的奇特魅力。老子的身世更是谜中谜。一句顶一万句。《道德经》或许做到了!而从文学角度看。它乃是一曲赞美〝道〞赞美水的精炼无比又张力饱满歧义繁复的哲理诗!目前的文学史多谈及庄子辉煌的文学创造力。但对《老子》的文学价值尚缺少发掘。其实。老子是中外极罕见的箴言大师。警句大师。其名言警句层出不穷。另外。比喻。排比。由辩证法思维主宰或引发的对偶也是惊人眼目。启人心智。诗与思的和谐交合。是所有诗人哲学家们伟大先驱。只是大多数后来者难以为继。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的文学是退步的。老子卓绝。孤悬。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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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风雪的第四道封锁线,革命的种子就点燃了冬天。我们躲在绿林书屋和苦雨斋静下来,静下来,抽一只烟,吃一壶茶,让我们深入思考的秘密。写作的秘密无限,我们对写作秘密的探索也是无限的。


一个母亲,在诞生一个婴儿时,会历经巨大疼痛。


一次改天换地的革命,必激荡着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那么,作家的工作必是艰辛的。每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文本,都是某个作家精神与肉体的隐秘深处黑暗深处孕育、生长、壮大、再艰难曲折地诞生的。它游离了它的母体,但脐带并没有被真正剪断,也不可能被剪断,它注定携带着作家的血液,精子与卵子,呼唤,呼吸,体温与病症。它注定鲜艳地刺目地打下作家特异的不可替代的烙印。毫无疑问,是这个人而不是那个人写出了它。没有作家作品是不可思议的。正类似没有母亲的婴儿,一个无生命的复制品。作家来自四面八方,作家也死于五湖四海,民族、地域、传统的异质性,存在的多元化,气、水、火渗透他生存的每时每刻。一部真正的文本,即脱离他,也依存于他。作家本人的审美理念、人生阅历、气质、性格、狂想与卑微的欲求尽在其中,他的迷茫与困惑,焦虑与放纵,强悍与偏见,愚昧与有限的智慧,才华与才华背后的贫困尽在其中。所以,作家的“个人化”,成为现实,成为本能。鲁迅笔下那荒芜、死寂、衰败、颓废的乡土中国,在废名笔下,却别具一格呈现为某种陶潜式的如梦如幻“桃花源”式的美丽静穆的景观,鲁迅为之惊惧、悲伤、愤怒而无奈叹息的“中国地狱”,也可以被塑成一种无比和谐皆大欢喜的适应人类栖居的“精神乌托邦”。绝对的生存真实取消了绝对这个抽象宏大的概念。人,无法认识更无从用评议来掌握、来定义,来命名。于是,我们恍然大悟,所为存在的真实只存在于每个独异个体千差万别的内心体验里,并被不同的富于意味的形式确定,处理。阅读最终指向作品后隐匿而又暴露的个人——与其说我们在阅读作品,不如说我们在阅读作家。从《阿Q正传》中,我读出的不是阿Q,而阿Q身上活着的鲁迅;从《城堡》《变形记》中,我读到的也并非K,土地测量员、大甲虫,而是被世界的绞肉机绞得四分五裂奄奄一息的卡夫卡。谁又能用纯粹的三只眼来观察这个牢不可破的客观世界呢?确实,一个思想者反对另一个思想者,乃是用一种偏见反对另一种偏见,用一种误解,反对另一种误解,用一种角度反对另一种角度,用一种语言反对另一种评议,真实的庞然大象,并不为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盲人整体上真正触摸,并深刻理解。有限,有限的宿命,就这样可悲地主宰着每个作家,作家创造了他的作品。


仅仅在写作,不过在写作。用作品对自己进行勇敢无畏的、无尽的探索吧,必须记住。每一次探索世界的努力最终指向自己。一个人的探索,和所有人的探索有其普遍性,那就是:“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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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籍八十多首难解的咏怀诗,何其沉闷。读它,就像关进一间黑沉沉的密不透风的老房子,喘不过气来。陶潜的诗文适宜于春天里细读,且下着蒙蒙细雨。“一事无成的人,终于一无所求了”,仅仅读着陶潜。陶潜。首先我觉得陶渊明这个名字俗。陶潜雅。正如同苏东坡这个名字俗。苏轼雅。陶潜之名留青史。不脱两点。一是政治上的智。逃离杀机四伏的官场。苟全性命于魏晋乱世。哪怕它带来无限寂寞与贫穷。二是他以智慧的内在之眼。发现了田园之美。劳动之美。乡村之美。哪怕这种美注定是片面的。局部的。有限的。他还是酒的歌者。是天才李白大量诵酒之作的先驱。我估计。他既喝不过太白。也未必能喝过我。我们。所以。他感慨。君当恕醉人。他醉的时候想必很多了!


你读陶潜,陶潜也读你。互相阅读,通过千百年的空气。一切阅读皆误读,一切书也是无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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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中,口吃是一种缺陷;写作中,口吃式语言是一种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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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与文学的冲突在司马迁身上撕裂得如此暴烈!与其称为伟大的史学家。不如称为想家力飞翔的文学家。这一点。实在是对历史的改造与重塑。他创造性地开历史小说之先河。而历史与小说是两个基本对立的概念。历史要求真实。文学可以虚拟。《史记》美学上的胜利是建筑在丧失许多真实的尸体上的。项羽自杀之前唱过的歌。我怀疑是司马迁替他唱的。偏执狂坚定。不信青史尽成灰。怀疑者一脸坏笑。历史乃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不。任人调笑的老妓女!在所有科学中。历史最不能称为科学。所以。戏说风行。谎言通畅。真实隐匿于时空的黑洞中。对于活着的酒徒来说。历史只是醉酒狂歌的一道菜。对于色情狂来说。历史类似幻想中女鬼橫陈的裸体。而今天的消费主义早有他们的先知。一个打鱼人打捞着鱼。且道破天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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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会带来对一个人的美化,仇恨则导致对一个人丑化或妖魔化。主观常常游离于客观之物,背弃于客观之物,主观的目光是近视的,真实因此被扭曲,被变形,被修正,被遮蔽。我们不是活在真实中。变形者,才写下关于自己的《变形记》。在《变形记》里继续变形。哈,变形金刚!飞舞在世界这具硕大僵尸颤抖的乳头之上。随蛇神牛鬼纵情歌唱。善恶可以交配,黑白不必分辨,神魔眉来眼去,人妖甜蜜搂抱!黑漆漆的雨夜,“上帝说有光就有了光”。诗人,总是驾驭着语言的轰炸机四处飞翔。红太阳的光芒涂抹着秦砖汉瓦和人民公社的打谷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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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起天才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更大的天才,另一种是市侩和精神上和白痴,只不过前者极少,后者又太多太多。“把自己当成天才,把别人当成傻逼”,那恍若隔世的青春时代,我们也曾傻得排山倒海不可理喻!



79


不能成为好作家,但可以成为好读者。每天痛饮心灵鸡汤,你只配骨瘦如柴;每夜吞食不死的经典,你才会越来越剽悍越来越强壮。遍地盛开的文盲写作者对此不感兴趣。不读书,更不写书,乃一种境界,对于我,它高不可及。多少生者与我擦肩而过,我只和那些伟大幽灵进行精神上深刻的交流。于是,我也活得类似一个幽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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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书随手翻翻,好书细读两遍,经典名著则要用一生时光反复品读,耐心品读。把它读进自己的血液深处骨头深处。与书为友,也与书为敌。尤其是那些伟大的书。你要把它当成精神上不共戴天的敌人。否则,你必成为它的众多奴隶里的一个奴隶。倘若从一本书里,你读不出自己,读一万本书,也是白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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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寥寥杨子居,年年岁岁一床书”,这是满足中的寂寞,还是寂寞中的满足?问《太玄》与《法言》的作者吧。做一个读者是幸福的。做一个写作者更幸福。他置身于创造的中心,在创造中获得解放,如大鸟朝浩瀚的蓝天飞升!但创造力的丧失,迫使作家无奈地痛楚地放弃写作,书可以读到我们生命中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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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本书是沉默的,它总在反驳另一本书。用内容,用形式,有时用连它自身也不能弄清的东西。一个读者可以在这种永无休止的争论中,保持沉默,但内心也会争论起来。一些书和我无缘。像陌生人擦肩而过,匆匆散落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有的书好像专门为我或我这一类读者而写的。所有我阅读过的书,必带上我特异的生命气息,它已不再从前的它了。我,也不复是从前的我。某种隐秘联系产生,并继续产生更多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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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读书,结果不同:有人把薄薄的书读厚,有人把厚厚的书读薄了,有人把书读成一堆废纸,还有人把书读成一尊镀金的偶像了。我们对此感到迷惑不解,为什么有人读来读去竟把自己读成一个教条主义的木乃伊,囚禁于知识金字塔里僵硬又腐烂,喷射着反生命反存在的浊污之气!做一个读者是幸福的,因为读书变得愚蠢却令人同情令人惊异。这是不幸的。不幸属于我们这世间所有的人。太阳就要沉没,一天又完蛋,醉眼看苍天。同样是读书,目的相异:有人为了考试,写论文,评职称,有人为了被教育、被启蒙,被打开一扇通往世界的众妙之门。书,神奇之物,诡密之物,可以用它打发寂寞时光,用它陶冶自己的情操,获取智慧,获取美的巨大迷醉,可以作为一块敲门砖,敲开就扔,也可当枕头枕着酣睡且打着时断时续的幸福呼噜。还有人纯粹是闲着无聊,“为读书而读书”,这可是某种高不可攀的境界啊,君不闻文化史上那鼎鼎大名的宣言:“为艺术而艺术”!对于书,诗人可以“不求甚解”,学者、研究者则必须认真。商家总是拈量着能卖多少银子,政客政治家则断章取义掐头去尾为我所用。谁管它拥有自己的“秩序”与“逻辑”呢?更多时候,这多种因素混杂于一起,难以分清又何须分清。管那么多干什么?读书就好,读好书则好上加好。猫头鹰为你放声歌唱,梅花鹿为你翩翩舞蹈!书,一旦出版了就不属于自己了。它,混迹于世界的万物之中,被误解、被篡改、被修正、被利用、被删除,被增加、被赞美、被诅咒、被撕毁、被损伤。唉,我们毫无办法——“它处于毁灭的火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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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唐朝见李白,李白抽刀断水恶毒诅咒这把他放逐的时代;梦回唐朝见杜甫,杜甫四处漂泊,不,四处逃亡,不,四处逃窜,饿得骨瘦如柴。与其梦回唐朝,不如梦回宋朝。宋朝的文人活得潇洒,活得滋润,如鱼在水,如鸟在天。只有个别人除外。宋朝,才是文人学士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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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坏书”,哲学家叔本华如是教诲我们。但实践中,不看坏书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有毒草才有香花,有丑八怪才有绝色美女。不看坏书,怎能知道好书?有的人越读越智慧,也有人越读越愚蠢。书,必不可少有其神秘的负能量:许多人就是被书活活埋葬的,葬在剧毒的书香里。扔掉这本书,远行。我要去的地方电闪雷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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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和智者是这样一类人,他们也和芸芸众生一样置于喧嚣、繁杂的大千世界里,但他们不仅存在,且思索探求这存在的奥义,有时甚至把它凌驾于肉体的存在之上。大多数人对自己的生存困境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却视而不见,只有少数精神上的强者才能揭开事物的表面,把隐藏在黑暗深处的巨大危机和重重矛盾解剖出来。媚俗,作为一个词汇,作为一个有特定内在意义的概念,是由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赋予新的含义的。他把一个十九世纪德国的带有伤感气味的词语,经过智慧的驱使,升华到我们这个空前的、充斥着种种严峻问题的时代背景中,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这本著作里作了精辟的入木三分的独特表达,并因此吸引了中国知识者的重视。我们也由之获得对洞察存在状况的全新眼光,获得了认知世界的另一角度。应该说,这是米兰·昆德拉的启发。当然,正如真理被说出之前,真理就已经存在,媚俗被昆德拉提出之前,媚俗这种现象就早已存在。只不过是我们未必给予如此严峻的正视,并试图挖掘埋藏在“媚俗”之下更本质的东西。


对于我来说,提到理想主义,我的情感是多重的,既为它的高贵和纯洁而感动,又不能不为它被物质利益的强大侵袭和渗透而倾注同情之泪。尤其在这个金钱垄断的商品时代,理想主义是抵抗反对媚俗,保卫心灵得以健全发展的唯一途径,同时也最孤单的堡垒。在我的理解中,所谓“媚俗”就是以放弃个人自由的充分发展,从而普遍屈从于世俗流行的价值观念、行为准则、习惯,甚至更短暂的舆论导向的卑微心理和行为。它首先关注的是他的人,它害怕的是自己;它相信的是外在的东西,它摒弃的是内在的东西。它仿佛要把整个人连根拔起,抛入世界的整体中,使孤单、无助的自我与世界表面地、虚假地造为一体。无疑,这样做是有目的的。每个人都难以逃脱利益的主宰。他们试图通过这一种或另一种称之为“媚俗”的方式,来使自己的欲望得以满足。在这种满足里,理想主义的任何价值观将毫无立足之地。如果说,媚俗是将人混合于世俗,使人的鲜明区别最终消失,成为在大街小巷雷同的傀儡,那么,理想主义却是诱引个人从具有全面异化暴力的社会环境中剥离出来,逃遁出来,使个人成为每个生机勃勃的独特无一的存在。理想主义和媚俗是天生的敌人。它们无形或有形的搏斗每时每刻发生在我们的日常工作中。


导致媚俗的原因不是单一的,可以肯定:媚俗来自对他人及社会的恐惧。个人和群体历来存在着残酷的抗争,群体庞大的机器要求个人成为它的螺丝钉,成为它无限锁链上微不足道的一环;而个人真正严格意义上的个人(不是指那些饱食终日、浑浑噩噩的家伙)却始终坚持着作为一个人天赋的独立的权利。这势必和群体相冲突。在这场无尽的冲突中,没有外在的战火硝烟,却制造了数不胜数的心灵的废墟。不是个人在极其有限的范围内稍稍改变了群体,就是个人被群体无情地吞噬。而后者更为普遍。因此,由于热爱自身的本能,人便陷入一种无法解决的可怕悖论:为自己而附和群体,屈服于秩序、法则,结果消失在群体之中,正如一滴水消失于大海。绝对的个将承受孤独、焦虑、绝望及形形色色的沉重的负担,而这些远远超过了个人的承受力,所以,人类宁愿幸福地、麻木地、无知无觉地消失于人群,而不愿接受这孤独在内心引出一切后果,这无疑是胆怯的,人类试图找寻出逃避它的可靠方式,没想到这方式又迫使它们作为媚俗的祭品。整个历史,不过就是重复这样一个惊骇的事实。当萨特宣布“他人就是地狱”时,我想到他绝对洞察了资本主义社会乃至整个社会之中的一个本质,“他人就是地狱”并非单指特定社会中人与人的紧张关系,而是说出他人作为客观存在,对主体种种隐秘影响无所不在。这种影响不一定通过明显的“恶”来实现,更多情况下是以更微妙形式来完成的,比如,人需要鼓励,需要掌声,这已经意味着个人有意符合他人的特定心理,也许这正在掌声迫使他把自己珍贵的内在本质慢慢交付出去。所以,强烈感触到外在力量的人,内心生活较为贫乏的人,更容易走向媚俗,成为媚俗的牺牲品。而那些灵魂坚强,有自己坚定追求和信仰的人,相对能够在某种程度上抵抗媚俗,成为媚俗王国的叛逆者。每个时代,这样的叛逆者都以辉煌的人格,照耀了在媚俗中苟且偷生的大众,也同样被这些大众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置之死地。因为没有独立性,大众只能顺从自己的生存意志,他们首先消灭的是那些不遵循他们的“异己”。大众有时候比暴君还要敌视自由、独立和标新立异。许多天才就是被大众活埋的,许多创造也被大众窒息了生命力。在这些因循守旧又沾沾自喜的大众身上,我看见一切媚俗行为的强大支柱,媚俗正是通过他们才能不断滋生、繁殖,不断扩散自己的瘟疫,最后变得无法抗拒,甚至使那几个无畏的叛逆者也深感他们是和一群看不见的敌人作战。鲁迅曾写过:“他终于在无物之陈中老衰、寿终。他终于不是战士,但无物之阵则是胜者。”


媚俗具有一种持久性。人的这种不幸的生存境况将有着持久的性质,但那些试图保持自我、不愿让世俗全部吞噬掉的人们,都应为这一自身的处境和别人的处境承担责任,呐喊的声音固然很快消失,然而当你呐喊之时,人的意义就在这一掠即过的声音中显示出来。在另一个意义上拯救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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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陌生人相遇在酒场,朋友常会热情而多余介绍谁谁谁是“著名诗人”,而陌生人更多中面面相觑。心里肯定怪笑一声,“什么著名诗人,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对,对,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问得有理。笑得更有理。在我们伟大祖国,最著名的诗人就是李白、杜甫、白居易,再加上屈原陶渊明!今天无人无知,无人不晓。谁不知道谁傻瓜。问题来了,我想问的是,在他们或潇洒或无奈或贫困潦倒或走投无路跳进汩罗江的时代,他们在大众的眼中,真所谓“著名诗人”吗?我问的更有理,但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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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其听他说什么,不如探测他为什么说。某些诡异的内在动力支配着一个人言说的形式。偶尔,言说者停顿下来。两句话之间,呈现出长长空白。袅袅烟雾从他鼻孔中飘来。他,被写下的言辞歪曲了;你,也被你投在大地上的阴影篡改。我们通过想象力才建构了一个真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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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赞美我的勤奋,就忽略我的才华。你赞美我的才华,就忽略了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勤奋。对于一个马不停蹄永往直前的精神上的探索者,才华与勤奋两者缺一不可。有才华无勤奋,才华必早早枯萎。有勤奋无才华,勤奋顶个鸟用?打不出麦子收获不了米,头朝黄土背朝天,岂不加倍悲惨加倍可怜?你不能摧毁的物,摧毁了你。向隅而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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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需要舞台,战士需要战场。一个没有用武之地的英雄,他人眼里不过是狗熊!文学乃战场啊。需要生死与共的战友!那并肩战斗的,生死相依的,看,炸毁据点,攻占东门。战旗猎猎,万马奔腾。迎着四分五裂的落日与黑云的碎片,向西,向东,挺进!挺进!炸掉这漆黑山岗上的三座碉堡,五月的平原就要鲜花遍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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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中国,烂书何其多,精神垃圾何其多。但不必沮丧、失望,不必暴跳如雷。作为一个写作者,你不制造精神垃圾就行了。何况过去的中国、过去的美国、德国、意大利、俄罗斯、比利时,烂书就少吗?不。只是它们早被历史的黑洞吞噬了,我们才眼不见为净!平静下来,寻找属于你自己的书吧。如果难以找到,你就自己写。满眼皆是绿,只为心中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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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处女,以其纯粹多情;小说是荡妇,以其自由放纵。那么,什么才能把处女和荡妇这两种尤物奇异地融为一体,可能是我们理想境界中的散文。但哪个散文家能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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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诗,乃是人类所有抒情诗中最核心最惊心动魄最有精神征服力的部分。只是有的诗人,把诗写给自己的女人,有的诗人则把诗献给别人的女人,俄罗斯著名诗人叶赛宁曾醉后欢歌:“我搂抱着白桦树,像搂抱着别人的未婚妻”。这话何其老实、真诚、坦率,说出多少男人心里的秘密。诗人老了,激情与能力荡然无存,诗必消失得无影无踪。拄着拐杖看云卷云舒听风来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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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论辩者,不仅与他人论辩,更和自我论辩。

说给自己听,虽然自己耳朵聋;也与自己对话,虽然另一个自己是个哑巴。最后恍然大悟:“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然而,无言难道不是更深沉的论辩吗?谁来倾听?猫耳朵灌进烈酒与辣椒水,金戈铁马,海啸,闪电雷鸣,一缕妖异花香尽在其中。论辩后,无言;无言后,论辩。从不学拈花一笑,我只以大醉后迷离空茫的第三只眼,窥视着被时代的刺刀杀戮的蓝天。而肿瘤密集的溃烂,与医生手术刀的解剖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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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践踏被奴役,多活一天就少死一天。人和人的争斗无所不在,人对人的批评无所不在。批评成为我们的癖好,兴趣,职业,不,事业!长着舌头就避免不了评论别人。评论他人,最终评论的是自己。绝对地说,所有评论家都在潜意识深处评论自己。在这样一种辩证运动的精神历程中,他的立场、观念、倾向,优势与劣势,长处与短处暴露无遗。批评家,批评家,我们都是喋喋不休批评自己的批评家。他人永远是陌生的未知之谜。理解是相对的,误解是绝对的;理解是有限的,误解是无限的.理解必是误解,你是你,他是他,我是我,每一个怪诞的、独异的、神奥的、绝无仅有的个体。人心隔肚皮啊。高喊“理解万岁”的人们,应该振臂高呼:“误解万岁”。而我听到青山绿水悠长又悠长的回音。本雅明说:“只有能毁灭的人才能批评”,批评与毁灭有关。我们从事批评,就是从事毁灭。批评,构成了毁灭之力的一部分。批评家手里的刀,一柄杀猪刀,他用来杀人。你被杀过,他被杀过,请一个兽医远道而来包扎我们小腿上心灵上那鲜红的伤!通过批评,他发泄内心的厌恶与仇恨。批评不过是一种发泄。通过批评,炫耀高超的智慧,批评也不过是一种炫耀。他总是批评比他更强大的人。这时,批评就是憎恨的一种形式,嫉妒的一种形式。用森森的尖锐之牙互相批评吧!但不要拳脚相加,死于对方脚下。朝着空荡荡的世界,吼出空荡荡的诅咒,这时,批评是无力的,批评又有什么用?成不了作家,被迫成为批评家。连批评家也成不了,用斧头敲击自己小脑袋,他多么愤怒,多么无奈!骂得痛快,骂得过瘾,把自己骂到断头台上俯视黑压压的人民群情振奋,这也是一种才能啊!我们满眼放光掌声雷动。然而,马克思说:“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毛泽东有言:“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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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乏的语言代表着更贫乏的心灵。哪怕你眉清目秀,也面目可憎。滔滔不绝的废话,偶尔也闪烁一下小才华。像大群苍蝇喧嚣中飘舞一只斑瓓的蝴蝶,瞬间消失不见。真的,没有谁愿意听你滔滔不绝的废话。除非你把废话讲得娓娓动听,妙趣横生。某些小说家,动辄下笔十万字,二十万字,三十万字,请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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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文化“,“文化”到处泛滥着关于文化的高谈阔论和低吟浅唱。而当“文化”作为符号无所不在无孔不入可以容纳一切垄断一切的时候,“文化”早已名存实亡。我发现:“文化”就像一顶帽子,可以随便扣个任何或大或小或肥胖或瘦小的脑袋上,然后招摇过市。此时此刻,“文化”的具体内涵与意义已被抽空,它堕落为一个不可及物的词而已。去吧,“文化”!当你们拉大旗做虎皮装模做样一排排挤在文化的大旗下,我,甘愿当一个反文化或无文化的野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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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闷的文坛热闹起来了。一阵又一阵此起彼伏的叫喊,让读者竖起了不再寂寞的耳朵。听一听吧,不是“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也不是“风声、雨声、读书声”,是另一些富于时代特征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北村笔下的周渔在叫喊,虹影笔下的孔雀在叫喊,更有著名的大红大紫的池莉以“老大姐”的名义娓娓动听地教育人们:“有了快感你就喊”,至于没有快感怎么办,池莉聪明地给我们留下辽阔的想象的余地,我们是不是该垂下自己的脑袋想一想,或者更应该睁大眼睛直视这个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重大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快感?为什么没有快感,没有快感又该怎么办?”


这不能不让想到目前我们的生存处境,以及生存带给我们的精神创伤,“无所逃于天地间”,人活在世上是多么艰难啊!权力的笼罩,金钱的统治,爱情的匮乏,性的压迫,理想与现实的对抗,个人与集体的冲突……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他就不能不对此有深刻的体验并表现出来。今天,空前的物质的诱惑,信息的爆炸,竞争的强烈,个人的无所适从再加上腐败、不公正等社会上的畸形现象,每一个人怎么能不产生“叫喊”的欲望?以便使内心的痛苦得以减轻,暂时的减轻。因此,在这些“叫喊”声中,我们可以明白地看到:在这个特定的社会转型期间,人的心灵状况。不过,还能够“叫喊”,恰恰证明了我们还活着,活着,还没有麻木,还没有颓废,还没有彻底地妥协,如果一个时代连“叫喊”的声音都丧失了,那才是真正的恐怖:“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冷血的客观主义者、局外人、旁观者、看客、投机分子和市侩是成不了一个作家的。每个作家都以“个人”的身份朝我们说话,他在表达别人的同时也注定直接或间接地表达自己。福楼拜说“包法利夫人就是我”,郭沫若说:“蔡文姬就是我自己”那么,周渔和孔雀的叫喊,又何尝不是这些作家发自内心深处的叫喊?古往今来,文学正是通过来自人类血肉之躯的叫喊,才唤醒了我们,并塑造着人们的精神。在没有爱和恨的地方,就没有文学,在没有痛苦与欢乐的地方,就没有文学。屈原的《天问》是朝无限的时间叫喊的一种方式,李白的《将进酒》是朝无限的时间叫喊的一种方式,鲁迅的第一本小说集干脆以《呐喊》为名,意在“聊以慰籍那在寂寞里奔驰的猛士”,而美国“垮掉的一代”的代表人物金斯伯格用排山倒海气贯长虹的《嚎叫》,震动了六十年代沉闷的、僵死的、保守的美国社会。如此看来,“叫喊”,是一种生命存在的表达方式,是一个人生命存在的标志。“叫喊”是必要的,至于这有没有艺术价值是另一个问题,是另一个标准才能衡量的,我们必须承认并捍卫每个人“叫喊”的权利,我们必须维护一个作家描写“叫喊”的职责,以“道德的卫道士”的道貌岸然的样子指手划脚,说三道四,不过是另一种“叫喊”的方式,只是叫喊得虚伪、庸俗、空洞,而且没有一点点美感,没有一点点趣味,因此必然消逝于风中,连一只毛茸茸的哈巴狗也不会去倾听。



99


太多人迷恋罗曼谛克的小资情调,品味一些心灵鸡汤。我热爱波西米亚放纵疯狂的生活。喝茶真没意思啊。哪怕是上等普洱,喝咖啡更没意思。“小二,拿酒来。切牛肉来,古来圣贤皆死尽,小猫咬烂白酒瓶。”对于一个打马而过的浪子而言,“精神家园”是一个多余的词。它意味着心的平静与安宁,意味着某种归宿,依赖和顺从,更意味心灵的死。我喜欢“在路上”这个词。“孤单的首领骑着马,春天是多么好啊”。我还喜欢白马非马,更喜欢一匹驰向天外的害群之马。



100


无论我们说什么,干什么,那虚无之鬼火萦绕着我们久久不去熠熠闪光。也无论是我,他,她,还是你,每个人都被重重围困在有限的牛逼与无限的不牛逼里。乔家大院刮风,李家大院下雨,某个四合院里,老光棍喝了农药,老槐树上上吊。你吞吃了文学的毒药,又在黄土地的乱石堆蹦蹦跳跳,挣扎,反抗,呐喊,搏击,唉声叹气。又有谁会倾听?不,“活不下去又死不了,死不了就得活下去”,野猫的两只耳朵,只为出租车轮子滚滚碾过西瓜皮才惊恐竖立!只有被毁灭之物才富有诗意。诗人赞美歌唱的一切,诅咒的一切,反对的一切,无时无刻不在毁灭的火焰中。


101


写散文时他是人,写诗时他是鬼。一个鬼魂,只和另一些伟大鬼魂嬉戏,从耶路撒冷到古拉格群岛,从石岭关到杜鹃山,有时乘船,有时骑马,有时你追我我追你裸奔整整一千里!直至遇见更多鬼魂红太阳下借尸还魂,他才冒充人。




102


一种惨烈的真理。我们从理智上认可。但情感上难以接受。它用刀刃杀伤了我们心灵中柔弱的部分。有时我们恐惧一首诗。并不是这个诗本身。而是它说的那种让人们惧怕的东西。虚无。尤其这虚无对你存在本身的无情瓦解。博尔赫斯说。〝你写下的言辞你说出的话。像尘埃一钱不值〞。这来于他对生命以及写作最透彻最痛的洞察。必须承认他说的对!真实。残忍。沉重。彻底。绝对。而这正是每个人必须无畏地反抗搏击又最终无奈地屈从的!也只是说说而已。谁都不会照此行动。该干什么干什么!。终极的意义将灭绝一切此时此地的意义。谁又能证明:终极的意义不是一种故弄玄虚的骗局呢?终极本身非终极。虚无,最可怕的敌人。只要被虚无的毒蛇缠绕,你就成为废人。抽水断刀,举杯浇愁,挖地雷,盗墓,捅马蜂窝,坐在自己大腿上凝视一棵树。凝视一棵树,就是凝视自己的孤独。闪电雷鸣中,刀斧的砍伐中,它越长越高越长越粗……

“反抗虚无!杀死虚无!把虚无抛进虚无深处!”



103


文学有时是兴奋剂,有时是麻醉剂,有时是安眠药,有时是春药,有时又是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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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史使人明智。读史更使人愤怒,恐惧,使人哀伤,使人绝望,读史也让人浑身发冷,热血成灰,读史也让人万念俱灭,读史也让人大彻大悟闪耀着洞察一切的火眼金睛!


历史的真相是唯一的,对历史的记录与阐释却是多元的。像一条变幻无常的河水,历史不会“凝固化”,不断被重写的历史,才是历史。但永远无法回归历史的真相。盖棺无法定论,千秋功罪难以评说。还是高人说得好:“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历史,是所有学问中最残酷的学问,貌似“铁石心肠”的历史学家却是多情之人。这就是历史与历史学家的“悖论”吧。


“一篇读罢头飞雪,但记得斑斑点点,几行阵迹”。不读了,睡觉去!不,吃酒去!月明星稀,与我共醉的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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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年轻,写作时喜欢使用感叹号。我已衰老,更多使用省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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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有限存在的渺小个休,谁不是一粒尘土,一滴露水,一枝青草,一片落叶,谁不是狂想着又破灭着,叛逆着又屈服着,骄傲着又自卑着?获得又放弃着?高飞的鸟俯瞰着你,狗斜视着你,每一次奋斗都结出了苦果,独自品尝,我们日复一日吞食的人间食粮!


作为有限存在的渺小个休,有的是肉体上残缺,有的是精神上疾病。反正我们都是残疾人!只是游山玩水看花灯,懒得掏出残疾证。


而我热爱这一切,赞美这一切,铭记这一切,书写这一切,用一首又一首比棺木更精致的诗,赞美我们灵魂的狭小和肉体的肥胖或不肥胖。一切都是捕风!一切捕风者必溃散于地老天荒之中。





诗人简介:


金汝平 ,山西阳曲县人,1963年生,1984年毕业于南开大学中文系,现为山西财经大学文化传播学院副教授,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诗集《乌鸦们宣称》《独角兽》 《骚动的黑》等,著有诗集《阴的无形之力》、散文诗集《歌声唱给白骨精》、评论《关于诗及诗人的随想》等。




编者按:

         好的理论也是诗的眼睛,它能提升我们写诗和欣赏的高度。今天在《诗眼睛》平台的《理论园地》之名家论坛,金汝平的写作论,欢迎赏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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