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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眼睛||他评:孤城的《路过祠山寺》《纸团》《文印庵》(连载77)(总543期)

方文竹卢辉等 诗眼睛 2021-10-07

荐赏连载77


《路过祠山寺》《纸团》《文印庵》



《路过祠山寺》


 孤城


蚂蚁搬动月光,干着与寂静无缝对接的活儿

斜坡摸黑向低处倾倒草木

三两片碎瓦,压着古徽州的声色犬马

从来处来,向去处去

在佛地

裸体的睡莲,动用了俗家的后园

禅机不比水浅的样子

明月适宜相邀。只是,我已多年不碰杯盏

试图从身体内

拔除孽债,那些早年间欠下的软钉子

争执吗——一切无疑会平息复原

时间与生活从来就没停止,对我们的

有效干预



诗评


方文竹评:


在“天空性”与“大地性”之间


汉语的“诗”由“言”与“寺”联缀,如此“言”“寺”则诗,多少透露了中国诗歌艺术的特有的玄机之处。诗人孤城正是一次为过世岳父选购墓地路过家乡的“祠山寺”时,“祠山寺”就像“触媒”照亮了诗人的个体经验和世界真理,佛性在瞬息闪光,在一次途中偶然相遇的直觉体验中,一首“现成”的诗于是呱呱落地。


“祠山寺”无疑成为了作品的“缘构”式存在,与一首诗有着内在的对应,但是对于一首必须具有艺术“型构”特征的诗歌来说,诗人必须进入诗歌的内部结构,进行诗歌质素——词语、节奏、经验、境界等等单元的编织和熔铸,这就是为什么同一个景象经过不同诗人的抒写却表现出不同的艺术层级。我高兴地看到,孤城的这首在取象联类、内外暗含、心境布置、深度挖掘等方面相当出色。


作品的场景是在一个月夜里,一开始,“搬动月光”的“蚂蚁”就预示着一番细描,对应于诗人的幽微的体验,月光扫过自然和历史,“裸体的睡莲”更是掸去从俗世的尘埃,一片佛光的返照中,诗人也已放下,放下尘念,打开自己,“忘我”中与整个世界拥抱,只有这时才会有“明月适宜相邀”的“时机化存在”(海德格尔)。可是,由于生存之重,更由于前世因果轮回的佛性点拨,诗人对于明月相邀的迟疑中,激活了个人经历中的一种慢疾——胃溃疡,笔触多么具体、实在,诗人却将这种慢疾意象为“软钉子”,可谓独创,说私立象征也不为过,仿佛有意与“诗意”进行一番若即若离式的缠绕。可是,虽然世界以痛吻我,崇高蹈虚之境(“天空性”)仍然时刻激励着诗人,并形成深度“无意识”。于是出现“争执”。“复原”只能是暂时,“时间与生活”表明了生存本身的场景和宿命,人生的无常,生命的卑微,或说,“时间与生活”表示了生存本身,即“大地性”,按照叔本华的说法,“悲”成了生存之常态,诗人由此达到达观、超然。


总之,在天空与大地的对阵、纠缠、撕裂与愈合中,诗人所进行的是一场在心灵与语言中痛苦挣扎的超越未竟之旅。对于一座“祠山寺”,诗人只是一次无意间的“路过”,却产生自然触动、思绪浮沉,两者之间天成妙应,处处藏锋,在“天空性”与“大地性”之间徘徊、求索,最终实现了人生境界的提升和灵魂的再生。




《纸 团》


 孤城


纸团分过手

纸团里有背影,有作废的初衷

有将军令

有梦红楼

有失魂与体液

有一角别院

一记断弦

一个低泣的雨江南

有被星星蛀空的长夜

庙堂法器的冷硬

有堕掉的胚胎

有心绞痛


或许什么也没有。仅是笔墨不走动的一个穷亲戚

蛰居一隅,白白弄皱了光阴

纸团坦白不坦白

都是放弃了故事,退到废处

抱紧自己


天地大磨盘,极目行走的骨灰

多少奈何事

揉在里面


卢辉荐评:诗歌的物象有时就象是个储藏器或是个大磁场,它可以存储或吸纳万千风物和世间百态之容量,孤城的《纸团》便是很好的诗歌案例。诗人从纸团“有背影,有作废的初衷”写起,使纸团立马有了“被诀绝”的挽逆之势。接下来“纸团”曾几何时的“有”大至“将军令”,小到“堕掉的胚胎”......纸团充满了千丝万缕、繁复杂陈的自然与世相的“内存”,此时,诗意的厚度、高度和宽度陡然大增。不过,诗人笔锋一转,纸团所有的“有”仿佛又一下子“退到废处”“仅是笔墨不走动的一个穷亲戚”,这大相径庭的“有”与“无”哪个才是纸团的“真身”?一向以悲悯怀世,以温良度日的孤城,禁不住逆袭而上,以他“天地大磨盘”的俯仰之心,放眼:纸上春秋,沧海桑田,生死两忘之大境!




《文印庵》


孤城

 

经不得几场伶仃秋雨,绣溪的水,就彻底

凉了

落叶潮湿

好像我们身体里都托举着一只乞丐的破碗

飞檐所指

昨夜,那么多星宿,挤在一起

承受疏离

 

弯草叶,担露水。赶着一团一团浓雾,路过文印庵

我以为我看见了

其实没有

那缭绕,那悠扬,那袍袖间不可测的空阔与玄机

 

 

张建新评:

 

孤城是个有着精神洁癖的人,从其诗可以看出他与世界的合而不同,当世界被一种统一化的审美和标准所覆盖,他选择的是不接受、不苟同,并走向了对立面。精神洁癖者是挑剔的,难以有同道,所以易生归隐之心,诗里亦弥散孤绝之气息。在这种精神洁癖视角的观察下,我们的存在状态是“我们身体里都托举着一只乞丐的破碗”,我们的宿命是“那么多星宿,挤在一起/承受疏离”, 疏离感、孤独感是活着的一种常态。




众家评孤城:



孤城之诗,四个字:灵动,清丽。

孤城笔下,意外之境,奇幻之象,呈现一个诗人不凡的想象力。

将生命之体验,化为文字的精血。脱俗,孤傲,却有人世间春草的气味和初雪的纯挚……

                                                 

——叶延滨 


孤城早期作品清静节制,语调舒展,充满内省,有玄思之趣。我曾期待他来一场写作上的中年变法,让日常生存成为主要资源,使语言运动更深地显示从容风貌,我从他部分近作中已能看出这种变化轨迹。语言在格物时眼界上的放得开、语言在服务自身时的收得住、语言在融合上述两点时的打得通,当此三者展现即是写作的境界形成之时,我对孤城有更长远的期待。

 

——陈先发

 

孤城的诗有一种宗教的意味,写作似乎是一种修行。读他的诗,我想起一位诗友说的话,“我要把我的灵魂写干净……”他的诗极为干净,他在用词用语上极为简朴,诗作宛如小令。但他的境界是大的。他对人世的看透,对自我的淡然,对时光的品味,对意象的精心构制,对境界的看似漫不经心但却极为独具匠心的追求……这一切形成了极具个人特色的孤城之诗。

 

——荣光启

 

 

孤城诗歌的结构大多精巧,技法运用上灵动纯熟。他用生活的穿墙术入世,也用减法的原则入诗。语言不放纵,保持高度的节制与收敛。《诗三百》以来,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诗歌血脉,在孤城的体内隐隐流动。孤城的诗语言清澈如溪水山风,富于乐感和大自在,以虚渺的气息和细腻的笔法独自成格。孤城把自身的喜与悲、悟与惑,小心地隐蔽和绽放在他的诗歌中。 

其实,人总在困惑中沉沦或超拔,在苦难中灭迹或涅槃。好的诗歌,何尝不是如此。

       

——西边 

 

 

“有什么东西在烂掉,那是人性。艺术就是在人性烂掉的空洞里搜寻。孤城要证实干净的空洞也流窜着艺术力量,而不是简单的用语言贴花在覆盖。”

 

—— 张岩松

 

 

他的诗写不反弹琵琶,他是以正常来制造反常。他的大开大落,源于他对生死的透知:“如果有一天  草们枯死了/那也没什么——/生命过于沉重  在两个春天之间/允许换一次肩”。他的开阔,得益于他不泥于俗常的事与物,他让它们在行走中对话、对质、对答。”

 

—— 格式

 

 

诗行象一条河,从一座一个人的孤城之中流出,流进万丈红尘,流进未来不可测的空阔。

 

—— 蔡龙林

 

 

孤城在诗里耕耘着他自己的“桃花源”,他的诗歌理想高远,在不羁的文字中蕴藏着“一树花开浩劫春”的人生彻悟。

 

—— 黄玲君


孤城是巢湖畔的一位苦吟诗人,“一个唐朝剩下的诗人”,他的诗惯于在古典情怀与现代境遇的落差间辗转跌宕;他也是一位擅长“加减法”综合运用的诗人,常在枯寂荒寒之境中无中生有地添加一个浩大的春天,然后又用时光的利刃把这一切瞬间减至虚无,给人惊颤之感。

 

 ——刘康凯 



孤城的诗影响很远,这位无为籍诗人,作品有深度抒情的特征,哀感凄惘,其语言挺拔,绝处逢生,如南朝何逊所谓“悬崖抱奇崛,绝壁驾崚嶒”,善用深度意象,修辞真诚,笃情削美,刀马娴熟。


——李商雨




张岩松:孤城是一个完全中国式的诗人


作为嗜好的东方

  

——谈孤城的诗

  

张岩松


我要谈论的孤城是一个完全中国式的诗人,他的文学羽毛没有飘过海岸线外。他的生活是放眼一望无际的水田,水生的诗行是飘逸的花朵。


秋凉。晨光与暮色交替,洗换

一滴露水里的村庄

木叶翻动,动作无疑娴熟。万物倏忽

皆有葱茏的味觉。

于无形,于虚旷,食客归隐。


呐喊。一个人的海啸。卑微到

可以忽略

一切居于别处,光阴再三按捺

替灰烬

暂管真身



——孤城《草木人间》


具体的讲根扎在民族文学的沃土中。他的理想是不被污染的东方水墨画卷。他的诗是不慌不忙的分行语言,在他的笔下艺术一旦慌了手脚,他的笔墨很快就把慌乱囚住,还原为春风浇灌的山、石头和溪流的咏叹。东方艺术在用微弱的语言呈现不大清楚的溪水所含的一种艺术韵调,是在似有似无的捕捉之中。实际上他是早有心中呈现出迷一样的自然景象。这个景象能绕树三匝,他的意思是绕树并非流水之意而是如裸女般的轻盈肉香。


谁在风中身腰一弯再弯

把泥土当作约定的方向


最后一拨雨水踩过来也踩过去

草的肩头开始接近一个人内心的

空灵仅剩下一簇零乱的月光

没有霜重且比雪轻

刚好能系住浮动的村落辽阔的寂静


如果有一天草们枯死了

那也没什么——

生命过于沉重在两个春天之间

允许换一次肩



——孤城《那些草们》



他生活的地方是长江边,是个泥土黝黑、稻香、棉花腾腾绽放的诗意空间。而洼地就形成了水塘,诗人的身影类似于一个吸管在吮吸水塘诗意的乳汁。长时间荡漾在他诗中的是涟漪,水中的明暗变化,其实看似简单而圆圆的曲线一揽子兜住。如果我们黑夜摸进去,但读孤城的诗歌你明明在光明之下,也被某些绳索羁绊。这就是东方文明一直在他的诗行里余音袅袅的燃放。

  

中国的艺术都是和泥土有关的。最早的是陶器以及上面的花纹,瓷器是泥土的精华,陶工乌黑的手和脸通过火的焙烧能创造像少女的肌肤般的汝瓷。火走了,瓷窑的光芒穿透每一颗枯燥的心灵。


这些碎瓦片——


沿时光散落在永安河两岸的祖先们的

户籍

注销一切喧嚣

想必是炊烟与爱情的纠葛

想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这些后来的碎瓦片

慢慢怀上黑色的闪电

与苍苔积攒的悬念

一夜私奔


碎瓦片埋在土里,一片寂静

暮色苍茫

万顷芦苇荡


——孤城《碎瓦片》


此时的艺术是静止不动的,长江在流淌,在艺术家的笔下长江水也是静止不动的。我们凡人的喧嚣都消磨在缓缓的流淌里。在东方的描画中,水拐弯的样子足以击垮任何颜色跟涂料。因为在弯的后面更悠远的江流我们看似不凶,但可以在静静的水中把艺术掩埋。从而眼前小小的流淌切片,被孤独笔挺的拐弯拉扯的无限悠长。

孤城的诗歌一直是通过语言寻找着东方典雅的伊甸园,哪怕是我们认为一个操场的几棵树,他也是把它看作是风景,用纸片作为名信片复制下来。不要忘记还有风捉住这块简单的风景。放在当代城市的书架上叙述乡村的美丽。所以,所有的灿烂都在简单排列中覆盖当代被油烟熏黑的心灵。他可被视为一种边缘的乡村诗人,因为在边上我们被当代城市搞的筋疲力尽的模样也无法败露出来。

其实景象的艺术,一直是个说服力的艺术。而说服力类似于在雕刻的事物时,使风景变为形像,缓缓展开的诗句中,形像因为被创造,从而开始哪怕是微弱的走刀中,也会变的有力。


经不得几场伶仃秋雨,绣溪的水,就彻底

凉了

落叶潮湿

好像我们身体里都托举着一只乞丐的破碗

飞檐所指

昨夜,那么多星宿,挤在一起

承受疏离


弯草叶,担露水。赶着一团一团浓雾,路过文印庵

我以为我看见了

其实没有

那缭绕,那悠扬,那袍袖间不可测的空阔与玄机


——孤城《文印庵》


这种艺术,他有着原始性和当代很多泛滥的艺术有雷同的地方,正是普通人所拥有的艺术感知力。使人们被眼前简单的形像抓住,原来几棵树也能构筑诗歌,而孤城只是在构筑中以一种疏远的姿态。

有什么东西在烂掉,那是人性。艺术就是在人性烂掉的空洞里搜寻。孤城要证实干净的空洞也流窜着艺术力量,而不是简单的用语言贴花在覆盖。


自己用。公正、公平、公开。


别无选择。用旧,用皱,用出麻烦

慢慢弯曲,直到失灵。摘不去污浊、隐痛……

一部分被占用,被淘空。

直到成为一搓灰烬:随风,逐波

混同了泥土。无所谓


有时留下痕迹,几粒符号,将来者的

目光慢慢磨短。

更多的

貌似高僧,被木鱼省略。


——孤城《皮囊》


这是我一直想说的东方艺术的短处。一株睡莲沐浴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就用耳朵听见它遥远的鸣响,这些交汇的感觉使诗句变得迷离起来。其实皱折的水面更能呈现悠远的乡村,旁边正在张贴的一个崭新的剪纸。




孤城印象


梅雨墨


今天下午,刚到办公室,就看到了一个邮件躺在我的办公桌上,很清秀的字体,中规中矩的正楷字,上面写着我的地址和姓名,打开一看,是孤城最新的诗集——《孤城诗选》。


其实,我已经知道了孤城会给我寄他的诗集,因为我的博客上有他的留言,让我给他详细的通联。我给了他地址,心里很期盼,这本集子可以给我带来阅读的快感。


孤城是那种不需要经常联系而依然可以在心里一直认为是很好的朋友的那类人。这个句子很长,但是我不愿意断句,因为这句话是可以很好地表达我的思想的。我认识他并不是很长时间,初认识孤城,就是在今年的合肥,安徽文学院举办的高研班上,我们两个被无意地分在了一个房间里住。最初的印象是他的个子不高,脸色苍白,很文弱的感觉。我们交换了名片,对于赵业胜这个名字我还真的是不太熟悉,而且,他的名片显然不是为了文学而印制的,上边注明是无为县一家装潢公司的副总经理。于是,我只能喊他赵总,心里觉得怪怪的,不过,我们还有一个很好的共同点,那就是我们都姓赵。


我们两都不是太喜欢串门,所以待在屋子里的时间比较多。但我为了赶一篇小说,常常写到凌晨,所以回忆起来,我们之间交流的时间并不是太多。有一天晚上,孤城的兴致很高,因为他来了一个朋友,相见甚欢。等送走了朋友以后,他拿出他的诗给我看。没读几首,我就有了一种很惊艳的感觉,于是对他说,其实,我也写过诗的,我认为你的诗比某某要好得多,而且,我还第一次意识到,我遇见了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那些诗,我一直看下去,很喜欢。于是,他又拿出一本《钟山》,上边刊登他写的组诗《诗经》。这组诗,说实在的,是有一些深度的。但是,对于有着很好古文功底的我来说,还是不难理解的。但是,那样的写法的确很独特,古代和现代用不着痕迹的轨道连接,跳跃性很大,但是这组诗闪耀的是孤城的思想。从那天晚上以后,我再也没有喊过他赵总,我只喊他孤城,我觉得这才是他的名字,其他的,都不能代表他。


我也给他看我的散文,他也很是喜欢。记得有一个下午,大家在会议室座谈,我读了我的两篇散文,然后就有人问我,我的散文观是什么?关于我的散文观是什么,我是至少可以写出上万字的,但在这样的场合问我这个问题,我真的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于是,我很匆忙地说,我的散文观就是要追求美和温暖。不知道是我表达的不够清楚,还是别的什么原委,有的人居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在这天,有的没有写过诗的人,向孤城问关于新诗分行的事情,这其实更是一个很幼稚的问题,于是,我们两就都很郁闷。回到宿舍,孤城对我说,我一直很认真地在下边听你的文字,太美了,我很喜欢,而且我也清楚你用文本说明的问题,那就是第一,要从古代文化中吸取写作的养分,提炼成自己风格和特色。第二,要加强自己个人的修为,把写作当成一种使命,像太阳一样,温暖自己,也温暖别人。听到这番话,我很惊诧,我知道孤城说他一直在下边很认真地听我的文字这句话,绝不是在客套,他是一个用心思想的人,很敏感和敏锐。而且,可以在我的两篇文字中就可以总结到这样程度的人,无疑是我的知音和知己。后来,我在高研班上朗读的文字被《中国散文家》刊登在今年的第三期上,而且,一登就是三篇,后来,还在中国现代文学馆给了我一个最佳创作奖。


还记得我们在合肥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正在写作,估计有晚上12点多的样子吧,孤城回来了,一身的酒气,好像是已经大醉。我对他说,赶紧睡觉吧,你好像是喝了不少的酒。他嘴里含混地应着,晕乎乎地躺到床上。但是,刚躺倒没有多久,他就爬起身来,到卫生间里去吐。我在外边听到有一阵子没有动静,大约有10几分钟的样子吧,于是就很担心地走进去看。他趴在那里,好像已经吐完了,但是没有起来。于是,我使劲地搀起他,把他扶住,倒了一杯水,递给他,问他,干什么要喝这样多的酒,你不觉得难受吗?他回答说,是和一个来自西藏的诗友聚会喝多的,然后又说,都是很好的朋友,怎么办呢?只能喝多。听到他这样说,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弱弱地说,还是要顾及身体的。其实,在心里我是这样说的,不喝多,能叫一个诗人吗?


现在,想着孤城那瘦弱的样子,想着他那些用自己的心血来完成的文字,出席尘世,应对流年,我想,几千年前的屈原是不是也和孤城长的样子差不多呢?因为他们都是诗人!




附孤城诗歌:


温习十大名曲 (组诗)



《高山流水》


那人离去,被一把柴刀上的锈

埋没

剩下者,摔琴断弦,让尘埃落满十指——

从此,世界只是聋子的耳朵

四周寂静。时光流转

想那瑰丽音乐,花香般散失殆尽

远不是先秦

什么样的高山流水,还在往返擦拭

一把古琴。纷纷扰扰

不足以回去,不足以交换彼时内心的宅址

琴师走穴,樵夫忙于砍柴换米


 

《广陵散》


戈矛沉曲

十年后,长袖在花丛蝶舞的旋律中,自如地

按住杀机

琴声乱处,适宜冲冠一怒,韩王近在咫尺


多少人毕生铸剑

终究没有赶上君王的野心——时逢战国

慈父死于他杀

有人怀揣一腔炉火,改行作了笑面抚琴的刺客

牵挂当年,赴九泉,先自毁容颜


 

《平沙落雁》


写下平沙落雁,内心松弛下来

一颗贵重的石头

长出秋雁的空灵翅膀。一望云际飘渺

三次提起,是为了三次放下

这草木人间的轻。风也静下来,平放沙砾

鸿鹄称出逸士的心胸

借十指琴韵,清点大千世界的

有无聚散


 

《十面埋伏》


江山还在。龙椅空置

请原谅管理员于无意中赦免那些微尘——

偷做一回皇帝

垓下的战场,早被时光清扫干净

一个不留

兵器腐烂,乐器新鲜

谁是真正幕后——你暂时在场,你永远缺席


 

《渔樵问答》


伐斧丁丁,橹声欸乃

这青山方圆,绿水之上,空气都还干净

唠唠嗑吧,一问一答就是

几百年。——一本《杏庄太音续谱》,最早记载下

什么样的速度,足以逃脱牙疼


 


《夕阳萧鼓》


春江幽静,在月光下

浅浅地,漾动花香与音乐的丝绸


钢琴换成木管,直至改编为交响音画

似乎谁都没有留意——

到底是哪一声暮鼓,最终送走夕阳

浔阳夜,又是哪一支玉萧,抢先迎娶明月

万物被一一安抚

归于寂籁。只剩下:春江幽静,在月光下

浅浅地,漾动花香与音乐的丝绸……



《汉宫秋月》


加上二胡,加上琵琶,以及筝

再加上江南丝竹

包括,加上诸如对崩溃的追认

就这样

不停加班

分担那些美人眼里积压的夜色

还要加上多少双耳朵多么漫长的流年

一支古曲,喂养了多少代乐师

貌似呜咽

只是当时,秋月渐渐西沉,汉宫一片寂静


 

《梅花三弄》


梅,我以三种语气唤你出来

漫天雪花,已将人世兑换成眼底的热泪

你看:皖南一带,才子佳人越来越多

可他们忙啊!谁肯慢下来

慢下来,陪你到晶莹剔透的野外走走。或者

念几句小诗给你听……

多好的冬天,转眼就过去了


 

《阳春白雪》


护送第一滴水的清响

穿过竹林

唤醒大地上草根的睡眠。阳光开始为一切松绑

山坡上,最后的积雪很快被羊群混淆

三两只风筝爬到高处,试着舒展

折叠了一个冬天的筋骨

作为背景。是怎样的一种温暖

淡如这琳琅的乐曲

让内心的块垒,随之消融一尽


 


《胡笳十八拍》


出塞。风吹草低。匈奴人的弯刀,无法剔除你

骨头里的乡愁


河流呜咽,烽火连天

整整十二个春秋,身陷胡地,和自己分居


决不会知道

有人怀揣绿卡,优雅地,用刀叉干掉了母语




诗人简介:

孤城,原名:赵业胜,安徽无为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现居北京,任中国作家出版集团中国诗歌网编辑部主任。出版诗集《孤城诗选》。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等。入选《中国年度优秀诗歌》《中国诗歌排行榜》《中国新诗年鉴》等选本并获奖。

名人名言

黎巴嫩诗人纪伯伦《美》中所说的“美不是干渴的口,也不是伸出的空虚的手,却是发焰的心,陶醉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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