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诗眼睛||荐读:闫海育的诗(总677期)

王恩荣主编 诗眼睛 2021-10-07

诗是

一场雪,可以用来白头


诗是一场雪,可以用来白头

——读闫海育《晋•诗方阵》《走过路过》有感

文 / 乔进波


收到诗人闫海育惠赠的诗集《晋•诗方阵》和散文随笔集《走过路过》已经快一年了,每次阅读,每次的感觉都不同。尤其是阅读《晋•诗方阵》,被他独特的视角和情感,娓娓道来的倾述深深地吸引。因此,想说几句感受。

文学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情结,也是可以使心灵找到归宿的快乐小径。《晋•诗方阵》这个集子,由“方阵”“众说”和“印象”三部分组成,收录了83篇文章。第一辑“方阵”里面写了72位山西籍诗人。这是海育用四年时间创作的。这是一个整齐而庞大的诗人群体方阵,一组令人向往的雕像群。一首一首阅读,恍若行走在作者呈现的72位诗人方阵中,好像在跟他们一个一个对话,他们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这里面许多人是我熟悉的,有的是朋友,有的是老师,有的是同乡,似乎又回到那些诗和远方的日子。人生使人疲惫的不是路途遥远,也不是忙碌无尽头,而是心灵的颓废。在当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能找到与自己一起用文字寻找灵魂净土的一群人,那是多么快乐的事情!在文学苑中,我们不再是孤独地飞,寂寞地行,而是插上想象的翅膀,化作蝴蝶,结伴飞行在寂寞的人生之旅。有人说,一个人心里揣着大温暖才能写出好诗歌。读了《晋•诗方阵》,我感觉描述这72位诗人的文字是有温度的。这是作者本人在真实地写作,用真情对这些诗友进行描述。诗人选择文字的技巧是非常娴熟的,给读者传递着满满的正能量,让这些文字拉近了与读者的距离。我眼中的海育,就是这样的人。他儒雅、真诚,对待朋友像春天般的温暖,他以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对身边的人进行描述。

对海育来说,《晋•诗方阵》应该只是一个小结,他用四年的时间,写了72位山西诗人,是对身边写作者的最好记忆和馈赠,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这个选题永远没有穷尽。许多老诗人风光诗坛之时,我还对诗歌一无所知,对他们只能心存敬意。而且80、90后诗人也正以后浪推前浪之势风起云涌。所以,我只能采取掐头去尾的办法,把写作的对象主要锁定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诗人。”当然,作为七十年代初期出生的人,海育已经走过不惑之年,尝尽少年愁滋味,步入了中年的行列。与海育相识是通过博客,然后一起参加了文学培训学习,在2009年的夏天,他和阎扶等几位朋友来到雁门。这个看起来 温文尔雅、瘦弱单薄的人,口才非常好,不时为我们激情朗诵。他是性情中人,内心非常坚韧而温暖。后来,我有幸去平遥参加国际摄影展,我和圆子一起,在那里遇见了许多博客上只见其文不见其人的师友们,有唐晋、赵襄敏、刘宝华、闫海育、闯王等。海育手里拿着一个长焦相机,不时为朋友们拍照,不时捕捉生活中的精彩瞬间。

2015年11月5日,我参加了山西文学院为期三天的作家研修班,由于工作的琐事和生计的奔波,这是我近八年来第一次参加文学培训。得知我来太原学习,闫海育发微信邀请我与几位老朋友一起聚一聚。我和如斯、卢静、黑骏马等几个住宿生前去赴约,见到了刘宝华、连亚非、邢占平、古董等,好几年未见老朋友了,感觉是那样的亲切。海育善意的行动、谦卑的姿态、灿烂的微笑,让我再一次记起过去的许多美好。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愈行愈远的跋涉,走一段路,遇一些人,看一处风景。我们是通过文字相识的,在这个世界里,没有卑贱,没有名利,只有文字在灵魂的世界里穿梭。世界上没有一样东西是永远的,最后总要回归尘土,所以要活在当下,用文字记录生活,许岁月静好,永远微笑向暖。

海育是一位高产的作家。在《晋•诗方阵》结集的同时,他于2014年3月完成了长篇纪实《雷鸣电闪》的写作,25万字。2015年9月,《雷鸣电闪》入选山西省作家协会重点扶持作品。在修改《雷鸣电闪》的同时,又完成了反映他所在企业发展历程的长诗《工厂简史》的创作。《工厂简史》以每节等行、每行等字的诗体形式推进,全诗26节,每节10行,共260行。作品发表于《角落》诗刊2015年卷,在创作谈中他说:“写作源于热爱,包括热爱写作本身,也包括热爱写作对象。许多年来,我可以说对工厂投入了热爱,却不能说给了她报答。这样,我会有愧于我身兼的作家身份。这个阶段的工厂写作,或许可以看作是一次本我的回归。我在写我热爱的事物,因为源于热爱,作品的炉膛同时也燃烧着作者的温度。”这是他第一次尝试长诗的写作,正如《发刊词》中引用诗人欧阳江河的话说“长诗是特别难写的,长诗从文字的角度讲,是对人类智慧最大的、最有难度的一个挑战和扩展”。但是海育做到了,给了我们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

人生如蝶,喧嚣的背后是无尽的寂寞。人在孤独的时候是寂寞的,海育利用这些时间创作,收获了不少。这些年来,他先后获得黄河优秀诗歌奖、《都市》优秀青年诗人奖等,并成为山西文学院第三批签约作家。2016年4月23日,太原市作家协会召开第七届理事会第三次全体会议,闫海育被增选为副主席。祝福海育,祝福这位多产的作家!

海育的散文随笔集《走过路过》共分为“时光之河”“醉翁之意”和“栀子花开”三部分,由58篇文章组成。他说写诗歌满20年时,他给自己出了第一本诗歌集。恍惚间,写散文也近20年了,因为《晋•诗方阵》的出版,他才想到可以把散文作为诗集的别册进行编印,对过去散乱的文字作一个总结。之所以给自己的散文集起一个比较俗的名字,因为集中选取的文章,大部分是在讲述自己走过的一些地方,路过的一些事情。只是出于保存记忆的考虑,出于咀嚼与消化传统的考虑,想重新审视自己散文的写作方向,能够让自己在散文的路上走得更远。从整本书可以看出,海育是一位生活的有心人,也是一位谦卑的人。走过的路,遇见的人,经过的事,都一一收在他的笔下。他的散文来自生活的提炼和生命的感悟,他追求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朴实之美。这种细微的观察能力,不正是一个优秀的作家应该具备的吗?

收笔之际,思绪仍然停留在“诗是一场雪/可以隐忍生活的悲悯/也可以用来白头”的诗句中,这是海育的诗观。走过流年的高山流水,守望生命的如初美丽,在似水流年里,让爱溢出,淌成文字的温暖。祝福海育,愿他在今后的文学创作道路上,一路辉煌!

作者简介:

乔进波,网名紫衣人。山西代县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七色雨》《花开无声》《为你而歌》等。




列阵者的胆识和才情

——闫海育《晋•诗方阵》赏读


北琪


闫海育集数年之功,以诗歌的方式,为70余位山西诗人画像列传,实属功德无量!

他以一颗为诗虔诚和为友真诚之心,对每一位诗人予以诗歌般的纯洁而温暖的关照,令人肃然起敬!

据我所知,每创作一首诗,他都要精读一位诗人的作品并进行意象提炼和深入的诗意升华。这是需要怎样的阅读耐心和真诚广博的心境呀!这样的诗歌创作品格,在为名利不择手段之风甚嚣尘上的当下诗坛,尤其难能可贵!

为了避免诗作的类同化,在把握每一个诗人诗歌内核及个性化特点的同时,还需要考虑思绪、情绪表达的和谐顺畅并突出每一位诗人的闪光点。这是一份多么巨大的创作挑战呀!没有过人的胆识和诗歌雄心,又怎能构筑如此庞杂、繁华、壮美的诗歌工程。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在我们所处的“这样一个屈从于资本力量的时代,一个彻底商业化的时代;从文化上看,则是一个价值混乱、甚至价值颠倒的时代”(王家新《诗人与诗歌精神》)。海育能够以一己之力,完成如此大构架的诗意建筑,除了具备磅礴持久的诗歌才情,更需要一种不骄、不奢、无畏、无欲的“诗歌精神”。所以说,海育之《晋•诗方阵》,带给山西诗坛和山西诗人的真正意义,是对一种“诗歌精神”的唤醒。

在海育的诗写中,有像潞潞、李杜等已在诗坛奠定地位的诗歌名宿,有如金汝平、唐晋等才华横溢的诗歌中坚,有像邢昊、温暖的石头等特立独行的先锋闯将,有如麻小燕、陈小素、周广学等灵秀温婉的女诗人。事实上,在他创作《晋•诗方阵》过程中,我一直关注着。当然,我深知自己的平庸,从未想过能够进入海育的诗歌视野。但没有想到的是,海育对我和我那些浅薄的诗行同样给予了诗意和友情的真诚。在欣喜和惶恐之余,我渐渐意识到海育要呈现的是一个群星辉映的山西诗歌天空。

从另一个层面来看,海育的诗写是为山西诗歌列阵,是推动沉寂的山西诗坛的一次突围行动。多年来,山西诗坛一直处于一种非常尴尬的“存在”状态。一方面,诗人们默默地坚持着诗意探索,另一方面受山西地域文化的影响又被一种压抑的焦虑和维护“小我”尊严的封闭式自卫所阻遏。从而导致山西诗坛和山西诗人,在中国诗坛的长期“缺席”。或许,我的思虑过于悲观和狭隘,但谁又能否定这一客观存在。我知道,也有少数的几位诗人始终在努力打破这种困局并已取得令人鼓舞的成绩,但放之于整个山西诗坛,毕竟属于“星星之火”。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如果没有一场及时的东风,山西诗歌的“燎原”之势亦很难形成。在我看来,海育《晋•诗方阵》的推出,很有可能掀起等待了许久的这一场东风。

在写这篇小文之前,我品读了《晋•诗方阵》中的部分诗作。在为海育诗歌胆识折服的同时,更加钦佩其诗歌才情。记得在数年前的一次诗会上,海育曾向我说起他的创作构想,当时确有些担心。现在看来,这种担心虽出于好意,但确有些多余。这里谨以《黑骏马》一诗为例。我和诗人黑骏马同属一个县城,我们兄弟相识相知近20年,相互之间的了解和情谊可谓深厚。此刻,如果让我同题一首《黑骏马》,自知无法超越海育这一首:


他说,你是知道的,多年来

我一直是,以一首尘埃之歌

身无分文地在外流浪,当我

不再为生之诱惑折断了翅膀

只能在一幅油画里再度流浪


他用诗歌少年的情怀描绘了

一道黑骏马的风景线,然而

当年一起叱咤校园的风云们

继续各领风骚时,他却悄悄

回归故乡,把自己隐藏起来

竭力去考察一间老屋的细节

任凭向晚的风徐徐掠过树梢

曾经美丽的事情都纷纷落进

绿莹莹的巨浪,他耐心等待

一片羽毛会偶然从天空跌落

他说,伤痕的鸟,伤是伤了

却不会甘心就此被折断翅膀

(《黑骏马》节选)


诗里行间,不仅囊括了黑骏马各个时期的代表作品,而且再现了骏马兄当时的生存状态。诸如少年成名的自命不凡——“以一首尘埃之歌∕身无分文地在外流浪”,和大诗人李白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成名之后的困惑——“只能在一幅油画里再度流浪”;为生活所迫、为生存所累的无奈——“当年一起叱咤校园的风云们∕继续各领风骚时,他却悄悄∕回归故乡,把自己隐藏起来∕竭力去考察一间老屋的细节∕任凭向晚的风徐徐掠过树梢”;经历世事沧桑之后的沉静——“他已经不再怀恋奔腾,只在∕寂寂夜色中倾听着马的呢喃”。

《晋•诗方阵》中许多篇章,都具有如此精巧构思和精准概括。我深信,这种能力是属于海育的独有技艺,或许可以被模仿,却很难被超越。正如英国著名诗人狄兰托马斯所说:“我不在乎一首诗的意象从何处挖来;如果你喜欢,你可以从隐蔽的自我之海底打捞它们;但是在抵达稿纸之前,它们必须经过所有的理智加工”。我确信,海育已经具备这种“理智加工”的本领。他通过品读诗人的作品,从中“挖掘”和“打捞”意象,然后再通过“理智加工”的锻打、淬火、打磨,使之闪烁幽蓝的安静的耐人寻味的光泽。

《晋•诗方阵》,远观可见旌旗猎猎、风云翻卷、气贯长空;近看则如沐春风、如浴甘霖、催人奋发。

作为朋友,我愿意登临上党天脊之巅,为海育擂鼓助阵。



形神兼备闫海育


徐建宏


道曰:大象无形,大音稀声。此殆天地之象,天籁之音也。以人而论之,则有其神者必有其形,神为形之本,形为神之体也。世间之人,多有貌合而神离者:观夫气宇轩昂之辈,未必内怀宏阔;而气定神闲者,则多为金玉满腹。以形神而论人品,较高下,古贤述之备细矣。今者,晋省诗界有俊彦曰闫海育者,即余所谓形神兼备之士也。其人山西沁水人氏,少小离家,求学于中都武汉;弱冠就业,奉献于国防建设。以文职立身,以学诗名世。性儒雅,言婉约,身纤弱,气宏大。知者以为理所当然,不知者难免好奇探幽也。


丙戍之年,文界友朋小聚连绵,三日五日必有雅会。某日,诗界酒徒相约于汾酒大厦,醉后复饮,主客皆酩酊矣。朦胧之际,辄见宴间座次有一小生,神智清晰,面含春风,小心叨陪,殷勤招呼,俨然未曾饮酒者;实彼此无差距也。探声询问,方知乃曰闫海育,供职于中国船舶重工旗下某企业任党办主任是也。年齿未详,但见清秀儒雅;略试辞藻,果然知书达礼。余一时惊醒,以为得遇高才也。


彼时也,文坛众家已然跟随风潮,群起兴办博客,略弃纸质传播。闫君海育者,三晋文艺圈之骨干也;与友三晋圈主刘、竹无俗韵赵等共为呼应,一时作大矣。又考其来历,方知脱颖于诗界原生态论坛。前此,闫君敬业于国企,痴迷文学而独学无友,虽有锦绣之才而寂寂无闻矣。余亦有感于斯,遂步人之后尘,开博而点缀其间。转发浏览之余,多见海育之诗文,俱发乎内心,渲染而成精制之作。名家推举,好友转贴,忙乎其忙而乐乎其乐。后数年,其诗作益发精妙,凡所举题材,俱化腐朽为神奇,触指人心,深入幽微,质高量大,以此而荣膺黄河诗歌奖。


海育之性情,低调勤奋,好学不倦;采石他山,潜心研读。故其所著诗文,恒有一日千里之势。以交往日久故,与诗界众才俊渐次熟谙,遂沐手沥笔,独创《诗写山西诗人》新文体,凡七十余首,精致传神,众口加誊,以此而深得文界推崇,于壬辰年签约于山西文学院,实至而名归。余固不才,亦幸与同列;而揣摩沟通之次,更悉海育赤心孤诣之点滴也。


海育喜聚,能饮,善筹划,肯担责,文界不可或缺之干才也。常自费宴客,竭诚趋附友众;偶承办公益,力求尽善尽美。最喜众乐独乐,不辞酣醉高歌,所谓诗酒烟花性情中人也。初识者睹此,以为闫君乃闲云野鹤也;实不知其所在国企,干系重大,举足轻重;海育位居中枢,恪尽职守,累积成果,连年载誉,实行业中之佼佼翘楚焉。其所为诗文诸雅,业余爱好也。殆此君之能耐,内外兼修,刚柔并济;看似身微力薄,实则积蕴深厚,大气磅礴也!余谓之形神兼备者,稍事描摹其内韵之点滴也。


壬辰夏,娇女皓月开锁宴宾,文界业界往贺者济济。海育春色依旧拂面,言谈欢愉无碍。余等观此而慨然,把酒而欣欣也。有高才唐晋者即席赋句曰:“珠宝因海育,光艳承丽萍。大地霜飞晚,人间皓月明。”——丽萍者,海育发妻也。以闫君恃众乐为己乐之心性,众独不与共乐乎?斯句道其真髓,可谓知心矣!


《文朋列传》作者徐建宏简介

徐建宏,1967年生,山西五台人,1989年毕业于山西大学中文系。迄今已发表各种文学作品200万字。著有诗集《无限爱恋的时刻》《过往的乐园》,散文集《尘世笔记》,文化专著《阡与陌》,文言人物传记《文朋列传》等。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文学院第三批优秀签约作家。




天高地阔,欲往观之

——闲聊邢占平


闫海育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一年前,一封被赞为史上最具情怀的中学女教师辞职信在网络疯传。一年后,有智者将诸多网络流行语言整理并翻译为古文,其中这句被译为“天高地阔,欲往观之”,乍听,真有点古人原本这么说的意味。其实,从古到今,乃至未来,这句话一直都是或者将是激荡在人们心中生生不息的理想。说梦想,有些虚无缥缈,说理想,更符合中国人传统的表达习俗。人生有限,而世界无限,以人生的有限挑战世界的无限,却真的只能算是一个梦想。我们认知世界的经验绝大部分都来源于间接,包括看,包括听,包括课本、图书、报刊、影视,也包括汹涌澎湃的互联网时代,仅就世界之美而言,为我们传达视觉认知的摄影师无疑是值得尊敬的,哪怕只给我们带来了美的片刻的愉悦。

 

邢占平在我们的小圈子里,是鼎鼎有名的摄影师,作品发表众多,参加过平遥国际摄影展,并连续几期在中央电视台摄影频道进行展播,整得风生水起,令我等啧啧赞誉,那可是登上大雅之堂。我也曾经跟着他爱好过几年摄影,但因为拙于对美的感受,始终停留在照相水平,达不到同一层次,无法同日而语,自知不是搞摄影的那块料,便放弃了,但如今偶尔给摄影师当当“拐杖”,也算是同行路上的一点乐趣。因为不是搞摄影的料,自然也不能对他的摄影作品说三道四,只好摆起龙门阵,说道一些与他交往中的趣事,大家图个快乐。

 

我是先知邢占平的名,后见邢占平的人。这种认识方式我们在生活中经常遇见,有些是“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有些则是细微之间“终于识得真人面”。我在武汉船校上学时,初踩诗歌门槛,参加过一次全国诗歌新人新作征集活动,一年后,挑选出来的优秀作品被编成几本《绿洲》,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同时还编了厚厚一本收录有作者通信地址的《通讯录》。收到出版社寄来这些资料的时候,我已经临近毕业分配,并通过前期向用人单位自荐,基本确定了会去太原的汾西机器厂。那天,随手翻阅《通讯录》,惊喜地看到其中一栏作者邢占平的工作单位竟然是汾西机器厂团委,正是我即将分配工作的厂子,由此记住了他的名字。但我是一个不善于交谈的人,尤其对于陌生人,甚至会显得木讷。原来如此,现在依然如此,可以算是一个无趣的人。进厂之后,曾经向师傅打问,团委是不是有一个叫邢占平的人?师傅说,以前在团委,现在调到组织部了。我便没有继续打听下去。该着你认识的人,终归是要认识的。在质检处当了一年技术员,我被调入团委当干事。厂里几届团委的人员关系承启得一直挺好。我是新干事,他是原干事,我应该是他的徒弟,有了这层关系,自然很快熟悉起来。

 

那时的办公桌上时兴放一块玻璃板,玻璃板下压着一些照片。我在玻璃板下看见一个很高很瘦很帅气的青年,觉得有点像邢占平,但从体貌看,无法与现实中的他统一起来。一问,果真是。高大的身材虽然没有变,但由瘦到胖的过程发展得有些过于疾速。当然,当时的胖并没有影响到风度翩翩,反倒使他的脸型更像一代伟人毛主席,尤其是下巴的痣更像,只是左右方向反了,否则不化妆就能当特型演员。凭着飒爽英姿、口吐莲花和满腔诗歌才情,迷恋他的姑娘不是少数,但他目光高远,高过华山,远过黄河,终于在西船公司举办的一次青年学组会议上觅得远方有情人,成就了当世“秦晋之好”。

想邢占平当年,高中毕业应征入伍,委屈高大身材进入炊事班当战士,伺人伙食兼顾喂猪,不嫌苦脏累,不坠青云志,终以勤恳敬业精神博得电影《黄桥决战》某导演青睐,“大个子,给你个角色演不演?”“演,给个匪兵都演。”不曾想,导演叫来化妆师,一番抹擦,真的把他扮成匪兵形象,而且没排上匪兵甲,没有一句台词,仅需要按指令躺倒在解放军部队如泄洪般冲锋过的阵地上。虽然在电影中形象一闪而过,但好坏也是曾经触过电的人,而且算得上一部大片。

邢占平有一副天生浑厚的好嗓音,是厂里的金牌男主持。1993年五四青年节,我们策划了一台“青春风采”文艺晚会,邀请邢占平出任主持。因为熟惯,邢占平说:“女主持要租服装,怎么也得给男主持一点出场费,至少还不买条好领带?”袁书记于是陪着他去开化市,由他挑选。邢占平一眼就相中一条挺阔气的,心想怎么也得100多块吧?袁书记暗下狠心和老板砍价,结果老板直接报价15元。“能不能低点?”“10元拿走。”袁书记心想,看样子还能再低些,但不能继续搞价了,否则显得邢占平眼光太没档次,于是掏钱搞定。

没两年,邢占平绕回团委当书记,我还是当干事。那时厂里效益不好,无法保证职工工资按月正常发放,决定让各单位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放开手脚自行“创收”,以弥补收入缺口。正好团中央也有让基层团组织开办团办实体的号召,我们就组织6个人合资1万余元,买来一些设备,办了“共青彩印”,承揽条幅、名片等印制业务。共同劳动,按股分红。当时,团委有面对面两间办公室,开始“创收”后就把其中一间当作专门的工作场地。一天晚上,大家正铺开摊子干活,对面办公室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韩晋魁跑过去接,紧接着大喝一声:“领导,你妈的。”邢占平听见,顺口回了一句:“老韩,你妈的。”那边韩晋魁又喊:“领导,真是你妈的,你妈打电话问,用不用给你留饭。”引得我们哄堂大笑。

离开团委,邢占平到了车间,团干们依然喜欢称他为领导。有一年,邢占平到北武当山采风,于悬崖峭壁处拍得一棵枯树。因为朋友任晋渝的博客取名“孤独仰望”,邢占平觉得与这张照片意境相合,便赠给任晋渝。任晋渝感激,回赠一篇博文《美人赠我蒙汗药》,其中有句:“树如苍龙怒昂天穹。虬枝欲腾,大地肃穆。”邢占平对“虬”字的读音生疑,就打电话让办公室主任张晋文查查字典。过了一会儿,张晋文回过电话,邢占平接起,就听耳边传来“领导,是个qiu。”语速快得把逗号给省略了。邢占平顿时懵了,我让你查个字,你骂我干啥?这件事很快被传为朋友圈的笔谈。

 

邢占平喜欢读书,没过几天又遇上生字,但苦于手头没有字典,又打电话让张晋文查。这回遇上的字是“遒劲有力”,第一个字,有疑惑。于是,前两天的情景再现,过了一会儿,张晋文回过电话,邢占平接起,就听耳边传来“领导,还是个qiu。”语速依然很快,省略逗号,比上次只多了一个“还”字,邢占平的内心又一次受到伤害。不过有了上次教训,这次很快就回过味来。不怨别人,只能怨自己又一次绊倒在这个读音的字上。这些字,天生和他有仇。

邢占平是一个不乏故事的人。当过兵,喂过猪,演过战争电影中的匪兵乙,写过青春诗篇,谈过跨省恋爱,当过著名主持人,也登过“山西省优秀团干部”的领奖台,但毕竟岁月不饶人,加之体型发福得愈加厉害,只好功成名就退隐江湖。但人总是要有追求的,工作之余开始痴迷摄影,数码相机陆续换了好几台。走了不少地方,拍了不少好片。凭着他的勤奋、执着和对眼中事物的特殊感知,很快就在摄影圈内小有名气,并被吸收为山西省摄影家协会会员。

有一年,《中船重工》副刊改变只发表单幅照片的惯例,破天荒为他编排了一组“邢占平摄影作品选”,始作俑者是杜兴民。作品见报,朋友争相祝贺,约好下班后把酒言欢。路上又有人临时加入,到饭店时已凑成整整一桌。餐后付款270元。一个月后收到稿费汇款90元。入不敷出,对于大多数写作或摄影者而言,其实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某省画报前几年连续刊用了邢占平不少摄影和游记作品,并结为友好,开设专栏,但至今未见一分钱稿费。既然是爱好,我们就不能与稿费斤斤计较。

之前偶然一次,我写了一首小诗,他拍了一幅照片,不约而同是壶口瀑布主题,又不约而同在差不多同一时间段以电子邮件形式投给了《中船重工》,很快见报,编辑给我们凑成了一组诗配图。之后,我俩开始有意识的联袂,我先把写好的游记文章发给他,他选配好照片,然后一起发给报社,陆陆续续发表了不少,都是以“文/闫海育  图/邢占平”的署名形式。再之后,各种原因,我很少写游记,邢占平便改成自拍自写,发表署名也变成了“文图/邢占平”。他还在博客里为自己的摄影作品配诗:“我喝醉了/倒在这个下雪的季节/ 倒在诗歌里/倒在友情里/倒在回家的路上”。

 

那段日子,我经常和邢占平一起出席省城内外的诗歌活动,教授诗人金汝平便会在不少场合介绍我们俩是狼和狈的关系,但到底谁是狼谁是狈,始终没有说清楚。又恰好在我很少写游记之后,我们在一次诗歌活动中结识了诗人老巢。老巢在活动中朗诵了自己的诗歌《我们还在》,全诗如下:“以前我们狼狈为奸/狼还在,狈没了//以前我们衣冠禽兽/衣冠还在,禽兽没了//以前我们酒肉朋友/酒肉还在,朋友没了//以前我们寻欢作乐/我们还在,欢乐没了。”这首诗,我们都很喜欢,并很快都能背诵。邢占平便以此诗为据,认定他是狼,我是狈,他还在,而我没了。

现实中,我们走在一起是有很强烈对比的,他高我矮,他胖我瘦,我经常会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他的伟岸。2002年秋天,我的母亲在老家突然去世,邢占平、连亚非以及爱人单位的两个同事闻讯先期抵达村里,帮我料理家中丧事。单位领导以及其他朋友又有二十余人分乘几辆车相约从太原出发,在母亲下葬的前一天傍晚赶到村里。我的老家在一道深深的山沟里,赶巧那天下了一整天密集的细雨,农村的道路湿滑泥泞,汽车只能停歇在靠近沟口的另一个村子。连亚非跟着村里找的几辆三轮蹦蹦车和摩托车去接人,村里手机信号又不好,我就和邢占平披着雨衣去进入村口的山头上张望。来的人里,有我在团委工作时的第一任领导卢书记,他远远地看见山头上站立的我俩,心中暗吃了一惊,怎么人还没有下葬,碑已经先立起来了?事后说起,才知道他在朦朦细雨中,把邢占平看成了一座石碑,而我是碑上刻写的文字。

正是邢占平摄影如火如荼之时,一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疾病几乎要把他击倒。各种先进仪器都查不出病源,西医中医全不见疗效,人突然就瘦下去了,听不得吵闹,动不动胸憋,全然失去了以往健康的状态。没有人能帮得上他,只能依靠自己做心理调节。差不多两年时间,他和工厂之外的朋友圈里几近隔绝。如今渐渐恢复了,包括胖,包括酒量,包括高谈阔论,但经常又有一些隐忧,还算不得完全康复。腰依然有些弯,步履依然有些缓慢,许多人从背后看去,都说这是一个老头。

太远的地方,他很少去了,主要出于身体的考虑。连亚非和我就经常陪他去位于太原西南风峪沟中的太山。太山几年前发现了类似西安法门寺的千年石函,不过法门寺是七重棺椁,太山是五重棺椁。太山风景清幽,山势不高,邢占平上山尚可,下山时腿便疼得厉害,须得扶着我的肩膀。因此,我便成了他的“拐杖”。

前些日子,邢占平考驾照,又制造出一件趣事。话说科三路考,绕车一周巡视完车辆安全状况,在后方无来车情况下打开车门,上车入座,调节座椅,系上安全带,调整后视镜、左右倒车镜,并观察车辆后方及侧方情况,然后踩下离合,挂上一档,松开离合,车辆缓缓起步,一切都按规定动作进行中,突然车内电脑语音提示“此次考试不合格”。坐在副驾驶的考官也懵了。刚刚起步,什么原因?动作没有遗漏呀?电脑出故障了?前一个考生还用得好好的。再仔细检查,却发现邢占平把自己的安全带,插进了副驾驶座位的锁扣中。电脑判定考试不合格是正确的,他虽然系上了安全带,却没有系好安全带。幸亏还有第二次考试机会。

天高地阔,欲往观之。虽然远行受到暂时制约,但丝毫不影响邢占平对摄影的挚爱,不影响我们在圈子里称他为邢老师。不对,不是邢老师,是邢大师。哈哈。

 2016-6-5




挺立山西诗人群雕

文 / 闫海育


壬辰仲秋,两节相逢,又值国家首次为百姓通行高速公路免单。参加完《网络诗选》在太原举办的中秋诗会,朋友几人结伴驱车出游。中午时分,我们坐在右卫古镇上的一家餐馆饮酒。街面上下着小雨,整座古镇都沉浸在潮湿中。酒后,朋友们去看杀虎口。我已数次来过右玉,就随郭虎兄回他新整葺的右玉画院小憩。中国油画院院长杨飞云和他的夫人正在为镇上的一位老汉画像,笔笔入神。如若不是那点小酒,我或许不会想起在山西诗人圈子里,也有人称我“画家”。倒不是我会画画,而是因为这几年我一直在从事一种类似为山西诗人画像的劳动。凝视着大画家栩栩如生的创作,我骤然想到自己的写作。我为什么要写山西诗人?为什么要诗写山西诗人?为什么要采取统一的“方阵”形式来诗写山西诗人?

相传唐尧时期,一位山西老人击壤而歌:“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这首诗或者歌,堪称中国最早的诗歌。这位没有记下姓名的山西老人,自然也就成了中国最早的诗人。清人沈德潜在《古诗源》中注释说:“帝尧以前,近于荒渺。虽有《皇娥》、《白帝》二歌,系王嘉伪撰,其事近诬。故以《击壤歌》为始。”

古诗至唐朝达到极盛。清朝康熙年间,彭定求等人编校《全唐诗》,“得诗四万八千九百余首,凡二千二百余人。”据统计,其中有名有姓有籍贯可以考证的758位诗人,山西籍的就占了82人。白居易、柳宗元、王维、王勃、王之涣、王昌龄、王翰、卢纶、温庭筠……大家数不胜数,足可见当时山西诗人在中国诗坛之夺目光彩。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时间过得飞快。2004年,长治市作家协会主办的《惊蛰》杂志推出“山西诗人作品专号”。此后,坚持每年一期,由一大本变成一大厚本,再变成两大厚本,使众多山西实力诗人得以浮出水面,又一次形成了山西诗人的集群效应。唐晋在为《惊蛰》诗专号撰写的《对话》中,借猛拿厉杀的口吻,说:“高手们都在暗夜里磨刀。”我理解,当代山西诗歌是存在高手的,但他们大多没有真正走上诗歌的前台。很长一段时期,山西诗歌在全国是缺席的。山西有著名的小说家、散文家,有晋商、煤老板,有抗日根据地,有航天英雄,但真正从诗学上有全国影响力的山西诗人还为数不多。至于山西诗歌缺席的原因,诗人和评论家们众说纷纭,有体制的,有经济的,有权力的,有利益的,但更多是认为当代山西诗人的沉静直接导致了山西诗坛的整体沉寂。这期间,除个别山西诗人闪耀着星光外,能够被提及的诗歌群体大约只有超超主义、无极主义、北国诗社以及太行诗群。还有一组统计数字:1986年至2010年,共18名山西诗人参加了诗刊社青春诗会。


我无意为山西诗歌作史,主要因为这不是自己份内的事。作为一名企业人,我必须每天用心去聆听钢铁与机器的合鸣,肩扛起强我国防、壮我军威的神圣使命。虽然对于国防建设的整座城池而言,我只不过是某面城墙上一块微不足道的青砖,或者一团夯土,但我为自己从事的职业而倍感荣光。

职业是我的物质,诗歌是我的精神。渐渐融入山西诗坛,并进入当代山西诗歌的中心地带之后,我不仅为山西诗人多向度的创作实力而折服,也为山西诗人之间最无私的交往而感动。同时,我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写下的那些所谓的诗歌太过孱弱,这应该是我骨子里的传统、拘束与固执所决定的。每每朋友聚会,当大家为诗歌而探讨、争执,甚至面红耳赤、不欢而散时,我愈发感受到自己对诗歌理论的迟钝。2008年上半年,我曾满怀信心连续写下七篇《我读朋友的诗》系列评论,但很快就遭遇到理论的困惑和鉴赏力的迷失。北京奥运会还没有开幕,我已经铩羽而归,败下阵来。

一直想着为山西诗人做一些事情。一直在关注山西诗人的创作。2009年2月21日傍晚时分,还在正月里,那段时间应该是有一场山西诗人的聚会。坐在家里的电脑前,浏览着朋友们的博客,脑子里突然冒出一句:“唐晋姓武,但不能称呼武唐晋”。的确,许多朋友都以为唐晋姓唐,而他的武姓又和他的雅情有点格格不入。然后我又想到了他在日报上夜班的工作,想到他说过很久都没有见过初升的太阳,想到他在博客里按唐时长安城的格制为朋友划分的这个坊那个坊,想到他的小说《玄奘》、诗集《金樽》(那时还没有《侏儒纪》),工作、生活、文学,三节等字行的诗句,几乎一挥而就。写完之后还缺诗的题目,我想要不就直接叫《唐晋》吧,这原本就是一首写诗人的诗歌。

许多事情的开端完全是寻不见任何征兆和理由的,而且我这个人对自己一贯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平常是真,随遇而安。写《唐晋》之时,我只是以一种个人怡情的心态,只是突然就想用诗歌的形式来写一个诗人,想让诗人的形象鲜活在自己的诗歌里。


诗写诗人,古来有之,中外有之。杜甫曾作《戏为六绝句》,为瘐信、初唐四杰而辩:“庾信文章老更成,凌云健笔意纵横。今人嗤点流传赋,不觉前贤畏后生。”、“王杨卢骆当时体,轻薄为文哂未休。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元好问曾作《论诗三十首》,写及汉魏至宋代的许多著名诗人和流派,如“曹刘坐啸虎生风,四海无人角两雄。可惜并州刘越石,不教横槊建安中。”论及曹操曹植父子、建安七子之一刘桢、西晋诗人刘琨;“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南窗白日羲皇上,未害渊明是晋人。”论及陶渊明;“少陵自有连城璧,争奈微之识碔砆。”论及杜甫和元稹;“笔底银河落九天,何曾憔悴饭山前。”论及李白,试图廓清诗歌传统的淆乱。

“五四”新文学运动的直接参与者冯至著有《十四行集》,共27首。他自己在诗集序言中说:“从历史上不朽的人物到无名的村童农妇,从远方的千古的名城到山坡上的飞虫小草,从个人的一小段生活到许多人共同的遭遇,凡是和我的生命发生深切关连的,对于每件事物我都写出一首诗……”,他将自己的抒情诗献给诗人里尔克、杜甫、歌德,当然也献给了他生命里敬重的蔡元培、鲁迅、梵高等。

英国诗人威斯坦·休·奥登曾经写过《兰波》、《蒙田》,都是直接以诗人的名字入题。

他们都给予我诗写诗人的启示,以诗的形式让诗人继续存活在诗里,或者记录诗人的生存和写作状态,寻求对自己精神上的支撑;或者以诗论诗,重新认识过往诗人的价值;或者就是用他人壶里的酒,来灌浇自己心中的块垒。


在大家对《唐晋》的一片赞誉声中,我开始有些飘飘然了。这种飘飘然并非都是绝对的坏事。我在飘飘然中异想天开,慢慢为自己构设了一项宏大的写作工程,而不仅仅只是一首诗的理想。

我要将“诗写山西诗人”系列持续写下去,形成山西诗歌具有影响力和杀伤力的“方阵”。从气势上,我想到了兵马俑,集结的阵营越两千年依然磅礴而壮美。山西不乏优秀的诗人,大都身怀绝技,风格突异,十八般兵器都有高手耍得。

而且,我将以自己无意之中搭建起的诗在形式上的“方阵”推进这个系列。当然,这种诗的建筑形式并不是我的创造。我只是想把一次邂逅变成长久的牵手。我只是想在自己诗歌的田野里,盖起一座座高楼,每一座高楼里都住着一个山西诗人。

每修筑一座高楼,我都需要到诗人的生活以及他们的诗中去挖掘钢筋、水泥、沙土、空气以及水源。每一位诗人都有自己不同于他人的特征,需要不同的导入、不同的布局、不同的气息,因此,为每一位诗人盖楼都需要选取不同的材质。我把每一次选取的过程,都当作是自己汲取养分的过程。每盖一座诗人的高楼,我都会给自己诗歌的别墅增添一片花园。


我写这组诗,完全是出于对山西优秀诗人的景仰。

金汝平的诗风无疑是一种特立独行。在我后来的诗歌写作中受到金汝平的影响也是最大的。他在诗歌中的强大、高蹈、奔放、快感,甚至暴力,正好有效对冲着我的拘谨、保守与柔弱。其实不仅是诗歌,这种力量也逐渐进入了我的精神,改变着我对生活的态度。因此,我写:

心情很好的时候,我读金汝平的诗

心情不好时,我还是读金汝平的诗


赵泽汀被称为“归隐的刺客”,我曾专门从太原去原平看他。他有一桩与蝴蝶相遇的爱情,有灭鼠记,有家谱附本,也有一段烟花三月下扬州,怀抱古琴动情的哭泣。如今,他已和小燕移居太原,在著名的南宫,开一片著名的绿云泉,从废墟里拯救墨宝,以《傅山行草八屏》作镇店之宝。

温暖的石头倡导诗往简单里写,譬如他写“最近,性事淡/爱喝茶”,尤其喜欢普洱,喜欢云南的诗人。我们常在他的天街小雨聚众饮酒,诵诗论诗;外地的诗人朋友到了太原,也大都会来一坐。这里自然就成了山西诗人最坚固的根据地。只是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我已不能再写进2009年4月18日完成的那首诗歌,包括我的诗歌朗诵会,也包括他新出品的《肉》。这样的缺憾,同样也出现在其他许多持续创作、持续创造的优秀诗人身上。

潞潞的无题、张锐锋的马车、李杜的希拉穆仁,金汝平的歌声唱给白骨精、唐晋的侏儒纪、邢昊的牛逼诗人,雷霆的官道梁、非默的王事诗、病夫的咳嗽与嚎叫、温建生的时光书,宋耀珍一个牙疼的人、赵树义低于乡村的记忆,徐建宏的文朋列传、柴然的书法和唱腔,雪野又一次跳上座椅劲歌万丈高楼平地起……他们离我如此之近,生命如此真实,他们在文学作品中创造出的形象或者自己本身的形象,原本就是一尊尊性格突显的山西诗人雕像。

我不过是在每每夜晚来临,手持一柄笨拙的雕刀,以诗歌的“方阵”对山西诗人的雕像进行着一些粉饰,期待着能在苍茫的黄土地上挺立起当代山西诗人的群雕。

诗写山西诗人,我虽然受到古今中外一些大诗人的启示,但与他们所不同的,他们所写多是一些死去的伟大的诗人与作家,多是怀念,多是论说,而我所写全是自己周边活生生存在着的诗人,当然也包含了一些目前诗歌成就还不算高的写诗的朋友;他们所写的主人公,已经不可能再去阅读和评价那些与自己相关的诗歌,而我所写的主人公基本都会去审视我的写作,或者欣喜,或者不屑一顾,或者在博客留言,或者私下给我提出修改意见;他们的写作基本都是仰望、崇敬、向上的视角,而我主要采用平行的视角,描摹形象,表达喜欢,有时也会穿插一些朋友的调侃,希望能让自己塑造的诗人形象更加生动、更有个性。

2009年8月,唐晋在为我的首部诗集《昨夜新娘》作序时曾经谈到:在闫海育的诗歌创作活动中,用诗歌来为山西诗人造像是一项庞大的工程。运用解读诗人诗作的主要方法,描摹心中的诗人最佳形象,目前已完成了十数首。形式上诗人一概采用整饬而具有建筑美的等字行推进诗章,形成一种坚固、厚重、扎实、浩荡的阅读感觉。诗人拟作百篇,虽然尚在行进中,但已有了较为广泛的影响,从视觉意义来说兼具有现代设计的意味,同时对汉字的美是一种突出强调。为诗人朋友做事,也不忘取悦阅读,应算是对山西诗歌乃至当代汉语诗歌的一个贡献。并在《2009年山西诗歌创作简述》中评说:闫海育对于诗歌创作的兴趣出自多样尝试的动机,通过诗作,他表现着对身边现实事无巨细的观察,以及按照自我方式分析讲述的某种适意。特别是近期进行的用诗歌为山西诗人立传系列,努力做到对不同诗人及其作品风格气质的准确把握,无疑是他对自我潜能的巨大挑战。

这项工程已经进展了快四年时间。在博客里,我曾给自己订了一个写作的目标:结识100位山西诗人。当时就有朋友反对,说山西哪有100位诗人,二三十位顶死了,这是对诗人的判别标准比较纯粹的原因,而且山西诗人相对安静,在全国有影响力的诗人并不多;也有朋友说,要写就写108位,像梁山好汉那样;还有朋友爽直地跟我说,写这类东西没有意义,不如专心写好你自己的诗歌。我想,100本来就是虚指,这个所谓的目标其实是对自己的一种激励。写诗讲求随心,每月一至两人,工作忙起来甚至可以不写,哪天不想写了,就此收笔,写到几位算几位。如今写了72位,与孔子七十二贤人数字相合。

工程优与劣都必须有个交待,哪怕只是一座“烂尾楼”。一是再写下去,我的心力恐有不及,技术恐有不及;二是这个选题永远没有穷尽。许多老诗人风光诗坛之时,我还对诗歌一无所知,对他们只能心存敬意。而且80后、90后诗人也正以后浪推前浪之势风起云涌。所以,我只能采取“掐头去尾”的办法,把写作的对象主要锁定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诗人。即便如此,我的眼界毕竟是有限的,我的朋友圈子也毕竟是有限的。这些诗歌的写作,必须以与诗人的接触和了解为基础。还不能包括那些虽有交往,但当前居住在外省的优秀的山西籍诗人,否则,我铺开的这个场子就更难以收拾了。

这组诗的写作,注定是一件不讨好的事情。

之所以说这是一件不讨好的事,主要原因是由于我的认知水平和能力局限,对一些诗人形象的刻画还不到位,甚至是有偏差的,这些诗人肯定不满意。但这还是其次,关键是我写到的诗人毕竟是少数,没有写到的诗人都会抱一种失望甚至责怨的心态。不怨这些诗人。这个结果是必然的。这是人性的弱点。

有一个小故事:春节临近,人去楼空,极少坐班的某领导一反常态,坚持到下班铃声响过,依然不愿离开办公室。桌子上的茶杯已经见底,唯一一张报纸已经被翻来覆去整整一个下午。这几日,川流不息的人从领导办公室进进出出,全都说着拜年的吉祥话,领导的耳朵已经听得快麻木了,但他依然在等,等待着某人急切地敲响他的门,他就可以关门大吉,就可以回家过年。他等待的这个人,并不是重要的人,却是这几天整个机关唯一没有进过他办公室的人。谁来看过他,说了什么话,他基本上已经忘了。但谁还没有来,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的人是官员,诗人大多不会这样。

诗集已经结稿,还有一些诗人给我打来电话或在博客里留下纸条,希望也能被写。他们觉得如果能够入选这个方阵,是一种荣耀和光彩。我想,入不入选其实是无所谓的。浪迹江湖的武林高手,并非一定要有一个门派。真正的高手在乎的只是武功。

诗歌仍将继续下去!

《晋·诗方阵》的结集,只是为我的“诗写山西诗人”系列画上了一个句号。我的诗歌将向哪里去?套用我自己的几句诗吧:


必须安静下来,波澜不惊

分辨河流的走向,筑起防沙的堡垒

春天每吐一次嫩芽

都是向衰老逼近

我每一次礼让,都是

为了让春风来得更加横冲直撞


 


一路上有你

闫海育


闫海育在红旗渠


2009年8月22日,这个日子对于我的诗歌写作具有重要意义。这一天是星期六,金汝平老师和我约好找一家小茶馆,和我谈谈关于给我诗集写序的事。那段时间,金老师正承受着面瘫给他带来的身体以及心理上的折磨,无法长时间坐下来独立为我完成一篇序的写作,考虑改换一种方式进行。我们在山大门口的君和茶馆坐定,同去的还有宝华、国伟。一壶铁观音暖暖地泡上之后,金老师摊开我的诗歌打印稿,不少页码折叠着,诗的空白处还有一些勾画和批注。序的题目已经想好了:简单的人,朴素的诗。他开始说,我开始记。金老师激情昂扬,言辞锋利,语速很快,出口成章,一气呵成,极少反复与修改。我手写累了,就换国伟来记,临近中午时分,又呼在附近借居的晋渝过来喝酒,顺便把笔记本电脑带来录入。手写太着急、太潦草了,有些字还得金老师帮着辨别。也许是没有了书写的束缚,思维更加活跃,而且是一次面对面的交流,金老师自己都感觉这是他一段时间内写得最好的一篇序。对于我来说,收获的不仅仅是一篇序,更是在聆听一堂诗学讲座,是一次对自己20年诗歌写作的系统审视,我开始思考自己诗歌里哪些东西应当坚持和发扬,哪些东西应该果断地去除。


这一天之所以让我觉得很有意义,还因为另一件事猛然加重了日子的分量。当然,事情的开始与进展我一无所知,那么平静,那么祥和。我突然回想起这一天的天空应该蓝得非常迷人,阳光可以一直灿烂到无比灿烂。几乎是在同样的时段,奔着同样的主题,唐晋一个人坐在家中的电脑前,手放在键盘上,显示屏迅速流出两行字:镜像中的自由——闫海育诗作简论。唐晋兄是我很好的朋友,一直关注着我的创作,曾在《晋文艺网刊》就为我写过重点推荐作者评点文章。我知道,他对我的诗歌的把握早已成竹在胸,只不过是何时出手的问题。我相信,天底下绝对有心有灵犀的感应。唐晋和金汝平已是二十多年的好友,为我在同一天写序应是不约而同的行为。当我把两篇序一起贴在博客里时,我感觉到了作为一个写诗人的幸福。这种幸福,绝不仅仅来自于诗歌。


在诗集的后记中,我曾写过:“诗歌是孤独的,但诗人不应该孤独。如果没有这个圈子,我仍将在诗歌的外圆徘徊。”我所说的这个圈子,首先只是一个论坛和一本诗刊,论坛是指山西原生态诗歌论坛,诗刊是指《原生态诗刊》。虽然我从学生时代开始写诗,但必须承认那时对好诗的判断标准是有问题的,因此写出来的诗也是毫无诗歌意识的。记得应在2005年,还是诗歌网络论坛很红火的年代,我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登录了山西原生态诗歌论坛。说实话,当时我来太原已经第14个年头了,从没有想过去寻找山西的诗歌组织,这是我至今深为懊悔的事。如果把这个时间向前推进10年,哪怕只有5年,我会早一些在青春年华校正自己的诗歌航向,或许这样,我会在诗歌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先是通过原生态,以及稍晚一些建立的三晋文艺圈,我结识了一大批太原及至山西优秀的诗人,其中许多都是我读诗时曾经仰慕过的人物。我与他们的交往也愈加密切。新生事物总是不断层层涌现,让诗人与诗人的距离越来越近。通过论坛,了解了彼此的诗歌;通过博客,又得识了诗人的风貌;天街小雨会所的创办,更让大家有了面对面的亲切,仅近期我在会所见到的省外诗人与评论家就有谭五昌、雷平阳、汤松波、一回、大卫、马永波、南京古筝、雁西等。相信许多诗人朋友都对“天街小雨”留下了深刻印象,因而也能脱口而出“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的诗句。我想我们可以自豪地说:山西虽然没有一份官办的诗刊,也没有一份长久坚持且品牌响亮的民刊,但山西有一块滋养诗歌的根据地。


我觉得,在我的生命中离不开朋友,在我的诗歌道路上同样离不开朋友的关爱。2009年正月里的某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以《唐晋》为题,用整饬的等字行推进诗句,在很短时间内完成了一首33行的诗歌,因为和唐晋熟识,许多句子已经积淀了很久。这首诗贴在博客里,受到朋友们的好评。继而我想,能不能按照这样的风格继续把我的诗人朋友们写下去,形成一个系列。朋友们赠送我许多诗集,我都悉心收藏着,每个诗人都有独特的存在,解读朋友的诗,也是对自己写作的一种促进。在博客里,我给自己订了一个目标:结识100位山西诗人。有些朋友反对,说山西哪有100位诗人,二三十位顶死了,这是对诗人的判别标准比较纯粹的原因;也有些朋友说,应该写到108位,像梁山好汉那样;还有些朋友爽直地跟我说,写这类东西没有意义,应该专心写好属于自己的诗歌。我知道,写这个系列对我是一次尝试、一种挑战,100其实是个虚数,许多老诗人无法纳入,80、90后新诗人也将层出不穷,我只能把记述的对象主要锁定在上世纪六七十代出生的诗人,原本就没有写成山西新诗史的思想。写诗本是随心,每月写一至两人,工作忙起来甚至可以不写,目前已写了40位,哪天不想写了,就此收笔,写到几位算几位,如果有机会结集印刷,赠送给朋友,算是对友情的回馈。如若真能对山西新诗研究做些许贡献,那也是我对山西诗人群体应尽的义务吧。


一路上有朋友,让我胸襟宽广。

一路上有诗歌,让我回味无穷。


诗人简介:


闫海育,1972年1月出生,山西沁水县人,现居太原。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散文专业委员会委员,山西省散文学会理事,太原作家协会副主席,万柏林区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诗集《昨夜新娘》、《晋•诗方阵》。曾获《黄河》优秀诗歌奖、《都市》优秀青年诗人奖等。山西文学院第三批签约作家。





视频 小程序 ,轻点两下取消赞 在看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