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越民生· 跟着弘虫读乡村】水缸

陈强 越民生
2024-09-04

点击“越民生”关注公众号获取最新信息



水缸

水缸与灶台长年厮守。有时候水缸就紧贴着灶台,有时候水缸与楐橱挨在一起。水缸与灶台,最长的距离,从来没有超越母亲一转身就能舀到水的姿势。

水缸上盖着两块半圆的木盖,拼凑在一起正好成满月,为的是防止灶火口的稻草、柴叶或烟尘飞落到里面。其中一块半圆,长年累月搁在上面不动,延伸了灶台的摆设。这块半圆上面,一个角落里始终放砧板与菜刀,更多的地方则被茶瓶、热水壶或无关紧要但又不得不要的东西占据着,然后是任凭尘埃落定。等到想起来要赶走厚厚的灰尘,必是腾出来辟为吃饭场地的时候。家里难得来客人,小孩子上不得桌,怕有限的几碗菜,招惹我们兄妹贼亮的眼睛,盯得虎视眈眈,我们便只能屈服于家规,站在水缸边委屈地吃小灶。

水缸里的水每天都被消耗殆尽,于是有大清早挑水的习惯。两只水桶,一根扁担,忠心耿耿地为它效劳。开门第一件事,就是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在水缸与水塘之间徘徊低吟。男人为水缸挑水,女人在水缸舀水,就是夫唱妇随、男主外女主内的形象概括。男人想不挑水,需经得起女人的唠叨,所以男人必挑水。后来这副担子依次落到了我们兄妹三个的肩膀上,成为生活的一门必修课。一缸水,需挑三担,我得来回走六趟。两只水桶也欺软怕强,看我年纪小,就设法欺负我,要么是赖地不肯走,要么是故意晃荡,于是,我挑着它们总是那样地拖泥带水,磕磕碰碰,把屋里的地面泼洒得面目全非。

满桶的水倒进水缸,不是吃饭一样轻松的事。在未掌握要领之前,我视两桶水为两头猪,不得不把全身的力气凝聚到双臂,握住它的两只耳朵,腾空拎起,直逼得我前仰后合,水桶搁到缸沿上才可松气,于是水桶屁股朝我,我朝水桶屁股,把一桶水哗地倒进了水缸。后来个子高了,实践教会了我运用杠杆原理,便能不脱扁担,凭肩凭手,把水桶缓缓悬起……

刚挑满的水缸,里面必然一团混水。尤其是一桶水冲下去的时刻,水缸里翻滚出被岁月遗忘的饭粒或菜叶,都长得胖乎乎黑黝黝了,更多的则是长在缸壁的污泥,被黎明惊醒后,满世界地来回梦游,刚刚安静本份了,又被另一担水搅得心烦意乱,如是再三。在眼睛离开后,在盖子盖住后,它们才肯沉沉地睡去。那些饭粒菜叶同流合污,时间久了,便制造出一种怪味,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水缸总会底朝天,被母亲清洗得干干净净。

我在里面养殖一些动物,譬如鲫鱼,譬如泥鳅,它们既然不能饿死,就需有它们的食物,所以那饭粒和菜叶便成为我养育的动物的食物。父母并没有支持什么,也没有反对什么,立场不坚定,就让我在水缸里放养了秘密和欢乐。小学三年级,我有幸能参加乡运动会,却让我为带什么菜而绞尽脑汁,最终,我把解决问题的落脚点放在了水缸里。水缸里游动着一条三根手指宽的鲫鱼,它孤苦伶仃着,它与我一样面黄肌瘦。那一天,我下定决心,捋起袖子,狭路相逢,我们四目相望,算是告别。然后,一剪刀下去,它竟安详得没有一丝挣扎。那天我的百米长跑得了第一,我想我总算为这条鱼跑了第一。吃中饭时,体育老师骂我,说我跑得再快也没用,因为,因为我抢道了,同学们哈哈哈地笑我。顿时,我的两只眼睛变成了两只倒满水的水缸,四周溢出了水珠。那条已经蒸熟的鲫鱼,竟然白着它的双眼,定定地看着我。我心里冒出一肚子苦水,也像水缸里挑水那样,翻江倒海着,夹杂着委屈、不解、后悔、懊恼等等的漂浮物。


(本文选自弘虫的《那时候》)



作者简介

弘虫,真名陈强,1969年出生,浙江诸暨枫桥人。名中有“强”,拆开成了“弘虫”。先后在学校、媒体和政府机关工作,业务爱好阅读写作。先后出版个人作品集《男人而已》《黄酒加冰》《老家》《诸暨孝事》《蓼莪情》《那时候》《解密陈励忠》《寻找施耐庵》《杨维桢与水浒》《南楼美人》《清气满乾坤》《新长乐》《高湖村》等十余部。

越民生 合集


1.诸暨市乡土文化读本·马剑

2.文言公益讲堂

3.读写公益讲堂

4.作文公益讲堂

5.公益古诗讲堂

6.小古文讲堂

7.主题聊聊吧

8.标点符号8讲

9.小学生必读经典文言文

10.小学生必背经典古诗词


11.跟着梅芷读童年

12.少年版 三国演义

13.海底两万里

14.昆虫记



    




继续滑动看下一个
越民生
向上滑动看下一个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