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民生· 跟着弘虫读乡村】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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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
看露天电影,对我来说已成为遥远的过去,算起来距今有三十多个年头了,当年看过的许多电影片名虽已记不真切,但露天电影带给我童年的那份快乐和惊喜,却是永远都难以忘怀的,它始终珍藏在我的脑海里。
露天电影是在村晒谷场里放的。在大队仓库走廊的柱子上缚两根长长的毛竹杆,再将那块镶了黑边的幕布挂上去,就可以放电影了。那时不叫村,那时叫大队。我们的大队,长得很自由散漫,说是一个大队,其实像两只手,伸出来有十多个自然村,且某些自然村与世隔绝似的躲在山岙里,平时要开个社员大会都很难召集人。但只要大队里放露天电影,这消息就风一样地吹遍了角角落落。这要归功于在小学里读书的我们。我们总是最先探听到放电影的消息,有时是大队干部的子女将消息带到学校,让我们耳闻了,有时是晒场上那两根竹杆已经挂好了幕布,那是我们放学时目睹了。得到放电影的确凿消息,我们欢呼雀跃,转瞬就将刚刚挨老师批评的痛苦抛到了脑后,怀揣突突跳动的心,一路快乐地狂奔,逢人就喊:“晚上要放电影!晚上要放电影啦!”
放电影在村里确是件隆重的事。那个年代里,农村的文化娱乐活动,除了正月里的戏文,就是平时一两个月难得看一场的露天电影了。所以,村里男女老少都拿露天电影当回事。放电影这天傍晚,生产队让社员早早收工回家,我们小孩子们则心急慌忙地做完作业,又异常积极地圈好家里的鹅呀鸭呀鸡呀,为的是早早吃完饭去赶场。太阳刚落山,我们的饭也落肚了。于是,扛起一条长凳往晒谷场跑,试图占领有利地势。大人倒并不着急,他们在这一天不仅默许了孩子的偷懒,而且还过节似的,在家里或炒瓜子或炒黄豆或炒蚕豆或炒薯片,为看露天电影准备一份香喷喷的炒货。一切准备妥了,大人们才穿着刚换上的干净衣服,三三两两地来到晒谷场,放开嗓门大叫自家孩子的小名,什么阿毛喂阿兔喂伟东喂红卫喂小癞子喂,听起来很好笑。
放电影的晒谷场很热闹。孩子们在那里交头接耳,询问晚上到底放什么片子,是不是打仗的,若是解放军打仗的片子,那就别提有多高兴了。然后是你追我赶的嬉闹,其实孩子们平时就玩得很熟,但在电影棚下碰见,竟变得格外亲切,那是电影给他们带来了一样的欢乐。这个晚上大家都很大方,相互交换自己带来的炒货,相互馈赠自己带来的玩具。晒谷场的外围还有点点灯火,那里有几个点着煤油灯的摊头,随季节的不同,有卖甘蔗的,卖梨头的,卖桃子的,卖香瓜的,把捂在我们身上已多日的那几个小钱,搜刮得干干净净,但我们心甘情愿,因为我们终于盼来了放电影的日子。
天全黑透了,电影就开始放了,喧闹的晒谷场马上安静下来。人们顾不上吃炒货,眼睛一会儿盯看银幕,一会儿又去盯看埋进晒谷场人堆里的放映机。这时候,晒谷场里突然响起嘶哑的声音,像是敲一面铜锣,那是大队干部在用扩音机讲话,好像是传达上级的什么指示精神,又好像是通知一件什么重大的事情,或者是希望广大社员同志们认真做好夏收夏种,等等。讲完了,电影才算正式开始。于是放映机里射出一束光,像一根长长粗粗的棍子,到远处就成了喇叭状,最后全部照在银幕上,于是银幕上有了活生生的画面。
一场电影在正式放映前一般增加两项内容。一是放幻灯,电影放映员将一块块玻璃插进幻灯机,于是银幕上就出现那个年代特有的宣传口号了。然后是放“加映”,大多是关于农业科技方面的纪录片,如施肥呀育种呀农业学大寨呀等等,跟老百姓倒是很贴近,但这些加映大多是看着激动,最终却都不能在我们那里推广实施。倒是“放加映”这个词竟不自觉地成了老百姓的口头禅,他们将某些人说出来的不着边际的空话大话叫作“放加映”,这大概取义于放电影时总要先放与正片不搭界的纪录片吧。最后终于盼来放正片了,我们那时看得最多的是长春电影制片厂和八一电影制片厂的电影,以致后来只要看到是八一电影制片厂,一个五角星在银幕上大放光芒,就知道这是部打仗的电影,就满心欢喜了。
一场电影,中途总要换几次片。换片的间隙,听不懂普通话的老百姓就驴唇不对马嘴地议论刚才放过的内容,引得周围人的一阵哄笑。几个出过远门见过世面的年轻小伙子则在争论故事的结局该如何如何。还有的引成两派之间的相互争执,他们在说“如果”,说如果电影中的那个人不死,结局会是怎么样,好像他们比导演高明似的。小孩子呢,正抓紧时间尽情享用着父母带来的炒货或在摊头买来的美食。挤在人堆里的孩子们,一个个都溜到银幕底下了,也不要什么板凳,也不管地下肮脏,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他们仰起头来,时而看看头顶的银幕,时而看看天上的星星。好奇心强烈的孩子,还会跑到银幕的背面去看电影。正谈恋爱的年轻人,放电影对他们来说就是约会的最好借口,趁着家人都去看电影了,他们却折返回家,此刻,说不定正堂而皇之地躲在家里亲昵地啃脸咬嘴磨耳朵呢。
放电影是喜悦的,但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若是正赶上放的片子紧俏,几个村同时放一部电影,那就得“跑片”,就是将邻村刚放完的一卷片子拿过来到这里放,于是换片的空档就相当地长,人们只好盼星星盼月亮地盼跑片人快些回来。有时候放着放着,突然就停电了,于是只好去搬来发电机,然后在那里杀猪剥牛地把那只死睡了多日的发电机弄醒。有时候又突遇天公不作美,看着看着竟下雨了,这时候,人们总是顽强地与老天对抗,等到终于瓢泼大雨来临,放电影的与看电影的只好避雨投降,说好了第二天重放的,但第二天雨过天晴,电影却终于不放了,让人好生遗憾。
那时候,自己村里放电影当然是每场必到的,隔壁邻村放电影,有时也千山万水千辛万苦地跑着去看。看过许多场露天电影,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至今我仍记得,那场电影放过之后,我们都学会了孙悟空的话:“妖怪,你哪里跑!”也学会了猪八戒的话:“肚皮饿得咕啊咕啊叫。”
(本文选自弘虫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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