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民生· 跟着弘虫读乡村】车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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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
铜打板,铁打闩,
夜夜车水夜夜搬,
不车水,田又干,
车起水来脚板酸。
这是一首名叫《车水歌》的儿童歌谣。
诸暨民间也有一首名叫《车水苦》的歌谣,它是这样唱的:“渴煞苦,/渴煞苦,/晒煞田稻,/苦煞农夫,/眼泡膨肿,/脚底流脓,/到头来颗粒无种。”这首歌谣写了农民车水的辛劳,因为车水,导致的结果是苦煞农夫、眼泡膨肿、脚底流脓,辛苦是付出了,但问题是只有付出没有回报,到头来竟是颗粒无收。为什么?因为谁也敌不过天灾人祸。譬如车水,本是为了抗旱,期望那些正在枯焦的稻田有个好收成,可辛辛苦苦忙碌一阵,好不容易把田里的水车满了,稻田也获救了,却突遇老天变脸,冷不丁掀起一场特大洪涝,让你咿咿呀呀吃力的车水付出都放了汤,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吃力不讨好——黄胖搡年糕。上面这首歌谣出自诸暨连湖,说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车,是一个动词。车水,是一项农事,一项看起来轻松、其实也挺艰苦的劳动。
车水的渊源,当在《天工开物》里寻找。《天工开物》里有一幅插图正好是水车的模样。插图所示:木制水车状如长龙,由转轴、刮板和链带构成,用脚踩踏轴片,刮板随着转动的链带,将水提灌到高处后排出,用于丘陵、山区的灌溉,在机械化灌溉之前,它始终是先进的灌溉工具。
江南水网地带,多河塘水田,且丘陵地带也有种植的习惯,庄稼若期望收获,须有雨露滋润。没有水怎么办?老百姓自然用老祖宗的办法:车!用水车,车。
在我的深刻的农村记忆里,车水在两种情况下进行:一是田在高处而水在低处,为了保障稻田的灌溉需要,必须用水车将低处的水车到高处;二是塘里捕鱼或换水,遇塘水无法自然排泄时,需用水车将塘内的水车到塘外。
我虽没有亲历车水的农活,但目睹了农村里的两种水车:一种是脚踏的,一种
是手摇的。用脚踏的水车,需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进行,所以水车的身段修长,车起来的水也连绵不绝;用手摇的水车,只需一个人,因为力量的限制,水车的身段比较短小,且只适宜于坡度不大的田间地头。当然,这只是我们一带的习惯,如换在其他地域,还有别具一格的水车,如借风的叫“风推水车”,靠牛的叫“牛拉水车”。
若是两人共踏的水车,必然搭一个架子。架子类似于现在体育场上的单杠,考究的话,还可以在上面搭一个凉棚以遮阳光。一具水车,尾巴浸在水里,像牛饮水,头朝向田里,像鸭听天雷。踏水车的的农民,身子立于龙头处,两个人一字儿排开,将身子伏在胸木上,步调一致地踩着脚下的踏板,他们踏车的样子,看上去像在并排着走路,雄赳赳的气势。踏板带着木制的轴,车轴转动,带动车槽里跟自行车链条一样的木链条,那木链条上有固定的桑木叶片,随着叶片的滚滚而来,清清的河水也被提升起来,一斗一斗汩汩地流进了农田,那样子如同龙吐水一般,所以老百姓也称水车为龙骨车。用龙骨车车水,比起肩挑手提,毕竟轻松惬意得多。
这种水车在我国的宋代已经很普遍了,诗人范成大有诗云:
下田戽水出江流,高垄翻江逆上沟;
地势不齐人力尽,丁男常在踏车头。
龙骨车的发明,距今已有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在今日的偏远地区,龙骨水车依然是灌溉用的工具之一,可见其生命力之长。尽管如此,车水依然是件繁重的体力劳动。元代撰写《农书》的王祯在诗中叹道:
日日车头踏万回,
重劳人力亦堪哀。
这样原始的农事活动,竟一直延续到我的童年。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曾经无数次想踏上那一架龙骨水车,为图一时之新奇。然而,我的身高总是够不着那条放臂膀的杠杆,即使能努力攀上去,那样子也非常地狼狈,被乡亲们戏谑为“吊田鸡”,我的脚步与水车的踏板更是合不上节拍,毕竟我还不到挣工分的年纪。那么我所能做的,只能是痴痴地看得水车出神,在大人们挥汗如雨的时候,将一只簸箕放在龙骨车的出水处,以期守株待兔,希望那车上来的流水里,能顺便携带来我所需要的泥鳅或小鱼。
我后来曾想,许多美丽的乡村爱情,或许就是一男一女在踏水车时齐心协力地踏出来的。试想,一对恋爱男女若有幸被生产队安排在一个水车上车水,那么,那时那刻,你我踏着脚下的,看着近旁的,想着心里的,说着知心的,那该是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乡野风情啊。
曾一度收视率较高的电视剧《天下粮仓》的片尾,有一段农夫踏水车的镜头闪回。这个镜头,一般人是不易察觉的,因为那木制的人力水车早已被电动水泵所替代,因为如今的人已无法体验踏水车的感受了,那些水车,早已成为历史的灰烬,找得出实物的,大概只有那些地方的民俗博物馆。
在这个返璞归真的时代里,人们总是挖空心思地回归自然,打捞往昔。譬如那些农家庄园,为了吸引游客,他们在那里别出心裁,精心设计,挖一条小沟,添一把水车,让你重温乡野的古朴之情,收获重温旧梦的快乐。
(本文选自弘虫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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