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社会学家布鲁诺·拉图尔（Bruno Latour）：六条导读

文/高行云

首发时间：2020年8月31日

拉图尔照片

导读六问

1. 什么是“社会”？

回答：社会是“为定义而斗争”，因为社会不是预先设定了什么样的层级秩序，而是要彼此间争夺为彼此代言的权力。

来源：Callon and Latour（1981：279）中所说：

Whenever an actor speaks of 'us', s/he is translating other actors into a single will, of which s/he becomes spirit and spokesman. S/he begins to act for several, no longer for one alone. S/he becomes stronger. S/he grows.

2. 如果社会是“为定义而斗争”，那么要怎么斗争呢？

回答：拉图尔挑战了“人/非人”或者“社会/非社会”的划分。既然是做科学研究，也要动员一切能动员的资源，从人到物的一切，纳入网络之中。同时，他也强调科学技术研究中的”“尺度”（scale）的作用（例如标准化的表格、尺子），因而正是这些基准过程，才能有利于让资源动员后，为自己的定义所用。正如拉图尔研究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样：他们不过是自己的小房间里工作，如何影响了自然史学界呢？因为科学家能够建立大量的分类框架和标准化工具。

如此一来，上述的“定义” +“动员”，让沟通网络变得庞大，但不会臃肿，而是以“尺度”或“铭写”（inscription）方式，起到简化定义的作用。由此得到公式：

为定义而斗争 + 动员一切 +  尺度化定义

来源：Latour（1987：225）说：

[...] The mobilisation of anything that can be made to move and shipped back home  

3. 那么在科学技术社会学研究中，拉图尔和“社会建构论”的爱丁堡学派没有区别了？

回答：拉图尔同意爱丁堡学派从“利益”的角度理解科学活动，但是他不认为爱丁堡学派将“利益”看作是超验的、不变的，外在于科学活动的。

同时，爱丁堡学派的“对称性”，会认为科学理论间竞争无所谓真与假，都只是看谁的利益更能够被制度化。而拉图尔认为，在科学竞争中（如成功者和失败者），利益是可变的、非人的物质力量也会被视为自己的同盟。非人的物质力量（如巴斯德实验室中的微生物）本身也在转变了我们的社会活动。 

来源：Latour（1983：157）

The congenital weakness of the sociology of science is its propensity to look for obvious stated political motives and interests in one of the only places, the laboratories, where sources of fresh politics as yet unrecognized as such are emerging.

4. 如果拉图尔特别重视“非人”因素在科学/人类社会中的作用，那么和“为定义而斗争”，是不是就矛盾了？

回答：拉图尔也不接受这种“物理主义”或绝对的“实在论”，而是认为自然的存在论状态已经被科学实验所调整了。我们不需要假定一种：有个物理先在，实验或理论的发展，只是给它贴上不同的标签/表征，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科学与理论的发展，会不断地改变各种事体的存在程度。

因此，不是个“零和游戏”的建构论/实在论二分法。否则，你会觉得不管是实在论还是爱丁堡学派的建构论，背后的基础都一样：科学史好像没有什么新的东西，我们只是去发现what was already there（过去式）。

想想生物工程、气象科学等等就知道了！

文献来源：Latour（1999：146）

We should be able to say that not only the microbes-for-humans changed in the 1850s, but also the microbes-for-themselves. Their encounter with Pasteur changed them as well. 

5. 如果没有统一先在的自然本质，那我们如何比较今天的科学比昨天的科学，是否“进步”了呢？

回答：拉图尔在《巴斯德的实验室》一书问过：

“在巴斯德之前，微生物何在？”

6. 除了自然科学与实验，拉图尔怎么看待社会学或社会科学呢？

回答：正如《科学在行动 : 怎样在社会中跟随科学家和工程师》这本书的书名，拉图尔希望社会科学家也只需要跟随行动者去听去看他们如何定义资源、定义网络和争取定义。如果说社会科学有“科学解释”这种东西，它并不神秘，和日常人们“为定义而斗争”，是一回事。 

文献来源：Latour（1999：18）说

Economies emerge out of economics; societies out of sociologies; cultures out of anthropologies

到最后就看出来了：拉图尔描述了一个不区分物与人，但却重心放在人的定义过程的画面，以致于：

1. 既无法提供“批判”

——如果研究对象，是将父权制take for grant的女性呢，社会学家follow行动者，是不是就不需要描述这些“结构”了？

2. 也无法提供“判准”

——哪种科学或社会科学的解释，是更好的解释呢？似乎只剩下福柯的影子了。 

文献来源：

Latour, Bruno (1983) 'Give Me a Laboratory and I will Raise the World' in Karin KnorrCetina, and Michael Mulkay (eds) Science Observed: Perspectives on the Social

Study of Science, Sage: London

Latour, Bruno (1987) Science in Action: Flow to Follow Scientists and Engineers through Society, Open University Press: Milton Keynes.

Latour, Bruno (1999) 'On Recalling ANT' in Actor Network Theory and After, John Law and John Hassard (eds.), Blackwell: Oxford.

Latour, Bruno (1999) Pandora's Hope: Essays on the Reality of Science Studies,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Callon, Michel and Latour, Bruno (1981) 'Unscrewing the big Leviathan: How Actors

Macro-structure Reality and How Sociologists Help them to do so' in Advances in Social Theory and Methodology. Routledge and Kegan Paul: Bos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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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Soioclogical理论大缸第460期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