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722仲裁早新闻：法院依申请准予执行部分裁决（中国香港案例）
法院依申请准予执行部分裁决（香港案例）
2021年5月24日，在G v S [2021] HKCFI 1461一案中（判决请见：阅读原文），涉案裁决中包含4项命令，G请求执行其中3项命令，而S则请求撤销执行令，香港高等法院原讼法庭（以下简称法院）认为，《仲裁条例》并未束缚法院在适当情况下只执行部分裁决的权力，裁决的可分性原则使法院能够执行在其管辖范围内的部分裁决。原告有权执行裁决的一部分，即使裁决的另一部分存在异议或缺陷，只要好的部分与坏的部分可以被分割。在本案中，G请求执行裁决中4项命令中的其中3项，法院经分析认为，G所寻求执行的3项命令不存在应予以撤销的缺陷，故准予执行这3项命令，并驳回S的撤销执行令申请。
一、背景介绍
G与S之间的争议源于一项日期为2018年10月1日的合作协议。该争议随后被提交CIETAC仲裁，G为仲裁申请人，S为仲裁被申请人。2020年7月3日，CIETAC作出有利于G的仲裁裁决。CIETAC在裁决中要求S：继续履行其在合作协议项下的义务（具体履行命令）；承担G在合作期间所产生的营销费用（营销费用命令）；向G提供价值890,833.27欧元的产品样品或支付等额款项（替代救济命令）；向G赔偿和支付仲裁费用（费用命令）。
2020年9月25日，法院经申请下达准予执行命令。2020年11月10日，S通过传票提出撤销执行令的申请并随附了誓章。誓章载明撤销执行令所依据的理由是，执行具体履行命令将违反香港公共政策，下达营销费用命令和替代救济命令超出仲裁协议的范围，因为裁决中不存在构成这些命令基础的有效仲裁协议。S还声称，由于费用命令是由其他命令而产生，故也应予以撤销。G的律师在庭审中确认，G不再寻求执行裁决中的具体履行命令，但仍寻求执行营销费用命令、替代救济命令和费用命令。
法院经分析驳回了S的撤销执行令申请，并支持了G的部分执行申请。
二、法院认定
S基于以下两项理由申请撤销执行令，即执行裁决将违反香港公共政策，和裁决的内容超出仲裁协议范围。法院对这两项理由依次展开分析。
S认为执行具体履行命令将违反公共政策，理由是在裁决作出后，S以G在仲裁开始后违反2018年协议为由对G发出了新的终止协议通知，而这些主张并未在仲裁中得到考虑。S论点的主旨是，强制S履行2018年协议将使其无法行使终止2018年协议的合法权利，这违反了公共政策，特别是考虑到2018年协议是一项分销协议，而香港法律不会强制当事人履行人身服务合同。S还指出，在裁决作出后，G在内地提起了新仲裁，就S违反2018年协议要求损害赔偿和利润损失，而未依据具体履约命令迫使S继续履行2018年协议。在香港执行裁决中的具体履行命令，将与G根据新仲裁所提出的请求不一致。
仅仅因为S在裁决作出后发出了新的终止2018年协议的通知，法院拒绝以此为由基于违反公共政策而撤销具体履行命令。裁决本身并不禁止S依据新的理由终止2018年协议。S是否有权基于仲裁未处理的违约行为，或裁决作出后的其他事件，或其他任何依据终止2018年协议，是应当根据2018年协议中包含的争议解决机制确定的事项。即使2018年协议不能履行，也不能成为撤销裁决的理由。
G承认，S拒绝遵守裁决并向其送达终止2018年协议的通知，使得G继续努力寻求具体履行2018年协议变得不可能也无实际价值。因此G决定接受S对2018年协议的拒绝履行，并修改其在新仲裁中提出的权利请求，要求S就违约所造成的利润损失和损害进行赔偿。G的律师在庭审中确认，G不再寻求执行裁决中的具体履行命令，但仍寻求执行营销费用命令、替代救济命令和费用命令。
《仲裁条例》第84条适用于内地裁决的执行。第84（1）条规定经原讼法院许可，裁决可犹如具有同等效力的原讼法庭判决般，以同样方式强制执行。第84（2）条规定原讼法庭如批予许可，可按有关裁决的条款，登录判决。在Xiamen v Eton Properties Limitedand ors, HCCT54/2007案的一审裁定中，Reyes法官指出，《仲裁条例》并未束缚法院在适当情况下只执行部分裁决的权力，此外，法院在运用可使用的执行方式上亦有一定程度的灵活性。在JJ Agro Industries (P) Ltd v TexunaInternational Ltd [1992] 2 HKLR 391案中，Kaplan法官也认为，裁决的可分性原则使法院能够执行在其管辖范围内的部分裁决，如果裁决的可分割部分并无争议但被拒绝执行，这会违反《仲裁条例》的精神。原告有权执行裁决的一部分，即使裁决的另一部分存在异议或缺陷，只要好的部分与坏的部分可以分割。（Section 84 of the Ordinance applies to enforcement of a Mainland award. Section 84 (1) provides that an award is enforceable in the same manner as a judgment of the Court that has the same effect, with the leave of the court, and section 84 (2) provides that if leave is granted, the Court may enter judgment “in terms of the award”. In the first instance decision of the Courtin Xiamen v Eton Properties Limited and ors, HCCT 54/2007, 24 June 2008, Reyes J pointed out that there is nothing in the Arbitration Ordinance which ties the Court’s hand as to enforcing only part ofan award where appropriate, and further, that the Court has a degree of flexibility in the deployment of the means of enforcement available to it. In JJ Agro Industries (P) Ltd v Texuna International Ltd [1992] 2 HKLR 391,Kaplan J also held that the doctrine of severability of an award enables the Court to enforce such part of an award as is within its jurisdiction, and that it would be contrary to the spirit of the Arbitration Ordinance if enforcement were to be refused in respect of a severable part of an award which was not in issue. A plaintiff is entitled to enforce a part of the award, even if another part of the award is objectionable or defective, so long as the good part is severable from the bad.）
在本案中，G不再寻求执行具体履行命令，如果授予执行裁决的许可，则可在不执行具体履行命令的情况下执行裁决，并可在不执行具体履行令的情况下将裁决条款登录成判决。剩下的问题在于裁决的营销费用命令、替代救济命令和费用命令是否存在任何缺陷，以至于准许执行这些命令的命令应予以撤销。（In this case, G no longer seeks to enforce the Specific Performance Order and if leave for enforcement of the Award is granted, the Award may be enforced without the Specific Performance Order and judgment may be entered in terms of the Award without the Specific Performance Order. The issue then is whether the Marketing Costs Order, the Alternative Relief Order and the Costs and Fees Order of the Award are defective in any way such that the order granting leave to enforce them should be set aside.）
S认为，G已提起新仲裁要求要求S赔偿利润损失和损害，G不能基于继续履行2018年协议而要求执行替代救济命令或裁决的任何其他部分。法院驳回了该论点并认为，正如Xiamen v Eton Properties Limitedand ors FACV No 3 of 2019 and CACV 158/2012案所言，根据《仲裁条例》申请准予执行仲裁裁决的法定程序是将裁决登录成判决的替代形式，但由于在法定程序中登录成的判决不能与普通法诉讼中基于遵守裁决的默示承诺的损害赔偿判决共存，因此，在将裁决登录成判决的法定程序中的原告必须作出知情的选择。（As Yuen JA explained in her judgment (at paragraphs 192‑194), the statutory process of applying for leave under the Arbitration Ordinance to enforce an arbitral award is an alternative form of proceeding to an action on the award, but because a judgment entered in the statutory process cannot co-exist with a judgment for damages in a common law action based on the implied promise to honour an award, an informed election had to be made by the plaintiff which had entered judgmenton the award in the statutory process.）在本案中，G申请并获准执行裁决，但香港尚未将裁决登录成判决。G也未就S违反有关遵守裁决的默示承诺而在香港提起诉讼。新仲裁由G在内地提起，这是一个中国法问题，即G是否有权在提起新仲裁的同时寻求在内地执行裁决（如果G事实上这样做）。
法院认为在香港执行营销费用命令和替代救济命令，而不执行具体履行命令不违背道德和正义的基本概念，也不会对法院的正义理念造成冲击。
另外，就营销费用命令和替代救济命令是否超越仲裁范围的问题，当事人已在仲裁庭展开辩论且仲裁庭已作出决定。2018年协议中的仲裁条款约定对当事人之间因2018年协议而产生的或与之有关的“任何争议”进行仲裁，包括与该协议的违约、终止或有效性有关的任何争议。仲裁所涉争议与2018年协议项下的到期应付款项和据称的违约行为有关。S辩称，与应付营销费用有关的争议是由当事人之前签订的2017协议所产生，该协议约定争议由香港法院解决，S已对仲裁庭对这些索赔的管辖权提出异议。
法院查明，2018年协议明确当事人打算进一步扩大G在中国和亚洲分销S产品的市场，并约定终止2017年协议。根据2018年协议，G对S产品的独家经销范围从2017年协议最初约定的中国扩大到包括香港和澳门在内的中国、韩国和日本。2017年协议的期限为2017年7月1日至2020年6月30日，当事人在2018年协议中将期限修订为2018年10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两份协议具体约定的产品和某些细化条款有发生变化，但协议的结构以及协议项下当事人的权利和义务基本保持不变。
法院支持仲裁庭的观点认为，当事人在两份协议下的交易具有高度连续性，产品的供应、分销和营销是连续性的，且当事人在2018年协议之后没有改变其合作模式。2018年协议于2018年10月1日签署，此时2017年协议仍然有效。2018年协议没有约定2017年协议继续有效，而是明确表示“当事人同意终止原协议”。法院认为，当事人显然有意使2018年协议取代2017年协议，并扩大双方合作的条件和范围。
关于2017年协议的争议解决条款，仲裁庭指出该协议的中、英文版本存在不一致之处。中文版本约定在香港国际仲裁中心对争议进行仲裁，而英文版本则约定由香港法院解决争议。2017年协议还有一般条款载明，当中、英文版本有差异时，应以英文版本为准。仲裁庭还指出，当事人已于2018年5月1日签订补充协议对2017年协议的条款进行补充。补充协议明确约定，补充协议是2017年协议的组成部分，如果与2017年协议有任何冲突，以补充协议为准。补充协议包含与2018年协议相同的仲裁条款。
基于证据和对2017年协议和2018年协议的解释，法院支持仲裁庭的认定，即当事人有意根据2018年协议中的仲裁条款对应付金额以及分销协议项下的权利义务相关争议进行仲裁。关于应支付营销费用和应提供样品的争议显然属于2018年协议仲裁条款的范围。
综上所述，法院驳回了申请人的撤销执行令申请，并要求申请人在赔偿基础上向被申请人支付费用；法院准予执行营销费用命令、替代性救济命令和费用命令。
三、评论
法院在本案中重申，《仲裁条例》并未束缚法院在适当情况下只执行部分裁决的权力，法院在运用可使用的执行方式上亦有一定程度的灵活性。裁决的可分性原则使法院能够执行在其管辖范围内的部分裁决，如果裁决的可分割部分并无争议但被拒绝执行，这会违反《仲裁条例》的精神。原告有权执行裁决的一部分，即使裁决的另一部分存在异议或缺陷，只要好的部分与坏的部分可以分割。
在本案中G请求执行裁决中4项命令中的其中3项，法院经分析认为，G所寻求执行的3项命令不存在应予以撤销的缺陷，故法院准予执行这3项命令，并驳回S的撤销执行令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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