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想说再见不容易,此次疫情重现“新冠肺炎”
文字 / 武汉大学药学院丁虹教授
来源 / 虹说健康
公司集体感染让我第一时刻预感到
此次流行的病毒株应该不是“奥密克戎”
解封后,2022年12月9日周五,我们公司开了一次会,晚上陆陆续续有同事开始出现症状,当时的有症状率为80%,截止今天(2022年12月27日星期二),有症状率为94%,只有我和少数几个同事在这次“阳潮”中没有出现明显症状。因此,在12月12日发表的公众号中,我明确提出,华纳员工遭遇的病毒株一定不是“奥密克戎”,很像“武汉当时原始毒株的变异株”,症状非常强烈。但写那篇文章时,我的心情非常轻松,因为虽然症状很重,但我们的员工基本是上呼吸道症状,没有波及肺部问题,所以我在文章写道“鸡尾酒疗法在2020年的疫情中是救命的,它能很好的阻止病毒性肺炎造成的危害,对于2022年的这次大规模感染,它只是锦上添花,可以将症状减轻、病程缩短,但不一定是必须的”。
由于后来的时间我家人都阳了,症状很重,我要独自带2岁多的小孙女,因此,没有过多时间看网络上的信息,群里的问题回答也比较少,这段时间一直认为,此次大流行的病毒株是经过变异,只有上呼吸道感染,尤其是看到一些网友“调侃式的描述症状——屁股坐榴莲、无麻醉开颅…….”等等,感觉大家只要熬过3天的痛苦症状,就可以闯过新冠了,我们公司的情况就是这样,因此,一直用轻松的心态期待着“明天就会好”、淡定的等待疫情结束。
12月25日,我成功带着我家小宝无症状穿越“阳潮”,将她移交给她爸爸妈妈后,12月26日,我带着轻松的心情上班了,公司同事都恢复的很好。但当我打开电脑,仔细阅读群里的消息时,我的心情开始变得沉重起来,2020年的CT检查单上熟悉的字眼,出现在了当下,“斑片状磨玻璃影……”,大家常说的“白肺”,又出现在了武汉各医院的检查报告上,我立即让同事进行了收集,结果这个比例还不小,这意味着,我们可能要面临很高的死亡率,心情瞬间跌落谷底,看来,2020年的原始毒株还存在,还没有在人群中充分变异,被毒性较低的毒株完全替代。我们可能要回到2020年,重新打一场生命保卫战。
只是,就在12月26日晚上,看到了guojia卫jinwei公布的信息:“一、将新冠肺炎更名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二、解除甲类传染病预防”。我有点不知所措……
在这个疫情仍然很严重的情况下,我们需要的不是更名,不是是否按甲类管理
我们需要知道目前大家都感染的是什么毒株?
只有准确的知道毒株的类型及相应的症状,
我们才能更从容的应对可能导致的结果。
当“新冠肺炎再次大量出现”的时候,
此时宣布“更名”,真的合适吗?
3年前我就提出来,“将新冠感染命名为新冠肺炎是不合理的”,因为存在新冠综合征。当时是真的需要更名,因为,大量新冠综合征患者被当做“精神病人”在治疗。我用“神经营养鸡尾酒疗法”,成功的让很多新冠综合征患者恢复了健康,但很多不在我们群里的人都接受的是错误的治疗,他们被错误的使用了3-5种抗抑郁药、抗精神分裂症药物,不仅不利于病情的康复,还叠加了药物副作用。抗抑郁药、抗精神分裂症药物的不良反应是巨大的,在最需要“更名”的时候,没有更名,医生没有指南,只能根据患者的症状,进行不合理治疗。现在“新冠肺炎”再次大量出现在人群中,我们却避重就轻提出“更名”,是不是“时机”不太合适。这个时候,我们要提醒医务人员及患者,警惕“新冠肺炎”,我们必须承认前段时间的宣传“有误”,当前的某些流行毒株,不只是“上呼吸道感染”,有些流行毒株可能是2020年的原始毒株,是可以导致“新冠肺炎”的,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最近网上有一些质疑张文宏医生做得数据有假,我个人认为,这些数据是真实的。奥密克戎无症状率确实可能高达98%,非高危组重症率为0。因为张文宏观察的是“奥密克戎”毒株。但12月12日我就直接告诉我的群友们,此次大规模流行的毒株一定不是奥密克戎,用朋友们的话说,我是第一个对毒株提出质疑的专业人士,因为当时的网红zhuanjia依旧在强调“奥密克戎”症状较轻,只是普通的感冒。
新冠想说再见不容易,此次疫情重现“新冠肺炎”
复盘2020年我对新冠的记录,最大限度降低新冠肺炎的危害
生活要继续,生命要捍卫,既然没有zhuanjia或正fu告诉我们,我们感染的到底是什么病毒株,这些病毒株的特点是什么?那就让我们就回到2020年,用应对新冠肺炎的方法帮助自己渡过难关。下面这张ppt是我2020年做的,整套课件100多张,详细记载了我对新冠的认知及我的救助方案及结果。
曾经看到一篇文章《一夜之间,专家变异了》,感觉很沮丧,上周zhuanjia还在说,新冠后遗症如何巨大,国外如何水深火热,时隔几天,zhuanjia集体变异了,大量宣传,新冠没有症状,只是轻度感冒…..等等。但是互联网是有记忆的,3年来我坚持自己对新冠的认知,坚持新冠护理方案始终不变,因为,事实证明,它行之有效,便宜且较少药物伤害。
我的失误在于没有提前预判到,原始毒株其实还存在,原始毒株的变异株也存在,中国不只有奥密克戎,中国人体内还留存有原有的毒株,或在原有毒株基础经过少量变异的毒株。3年前我就提出来,新冠病毒可能与疱疹病毒一样可能是一个潜伏性病毒,不会完全被清除,它的毒力下降需要在人群中大规模感染后,逐渐被筛选出来。奥密克戎是在国外经过大规模传染后,演变为毒力较弱的毒株。我的失误是,被奥密克戎的宣传干扰了,忽视了奥密克戎是一个外部传染到中国的毒株,忽视了隐藏在我们国人体内的原始毒株,由于封控,并没有获得充分的变异,这是我应该想到的,但我忽视了。12月12日我及时纠正了这个失误,但当时,根据症状,我心存侥幸,就是原始毒株可能还是变异了,变异到不波及肺部了,因此,这两周我是轻松的,我相信,疫情可能不需要付出太多生命代价的。然而事实告诉我,原始毒株还存在。
1.复盘抗疫第一篇文章
复盘抗疫第一篇文章:《祖国医学联合现代科技在抗击武汉新冠病毒肺炎的成功案例》,这篇文章中正式提出“鸡尾酒疗法”,记录了我在1月25日至1月29日成功让重症患者迅速康复的案例。并介绍了“鸡尾酒疗法”的医疗逻辑。
病毒感染大多是“自限性疾病”,我们只需要搞清楚病毒是如何让患者“重症或死亡”的原因,不让患者“重症”,然后等待病毒在我们体内自然地“生老病死”,我们就安全了。因此,我没有选择与“病毒正面拼杀”,就是不用杀病毒的药物,杀死病毒,因为,病毒会自己“衰亡”,这是自限性疾病的规律。而导致重症的原因,其实是我们“过于激活的免疫系统”释放大量“炎症风暴”,这个炎症风暴是把双刃剑,一方面攻击病毒,一方面也炸毁了我们自己的重要器官,因此,我选择用“甘草酸——激素类似物”抗击炎症风暴,不让过激的免疫反击损毁自己的器官,生命留下了,就可以安静等待“病毒自我撤退”。这种打法“安全有效”。
为什么我同时采用了“VC+芦丁”,一方面机体应激时,会产生氧自由基风暴,同样对组织是严重的损伤,另一方面,血管通透性增加,血管水肿是新冠各种症状的主要根源,比如鼻塞、肺水肿(咳粉红色痰)、咽痛。。。。。,而VC+芦丁具有强化血管最外层“结缔组织”的作用,减少血管水肿导致的种种病症。
治病要讲道理,不是药物越贵越好,2800元的辉瑞抗新冠病毒的药物,不是特效药,也不是救命药,我们就用100元不到的方案,将人救下来了。辉瑞CEO接种了4针辉瑞疫苗,结果2次感染新冠,他也用了自己的特效药,结果又复阳了,你能相信,这个抗病毒的药真的能杀灭新冠病毒吗?
2.复盘《抗击疫情16天:
复盘《抗击疫情16天:新冠另一种更隐匿的死亡原因,请注意防范更新新冠病毒患者护理方案建议》。我在加入抗疫的仅仅16天,当时已经帮助了千余名患者康复,我应该是全世界最早提出了,新冠病毒不仅可能导致肺炎,还可能导致心肌炎?或者心肌炎可能是新冠病毒肺炎的并发症?因此,我及时调整了用药方案,增补了辅酶Q10。很多心率高达130次/分的患者,症状获得了缓解,也避免了后来时有发生的“猝死”问题。
12月23日,群里突然看到一则消息,一个14岁男孩新冠后打球,第二天清晨猝死。我立即意识到,这次的新冠毒株与2020年相似,对心肌有隐匿毒性,因此,立即让公司购买了辅酶Q10,全员服用,也买了氧饱和度测试仪,果真,那些感染过新冠的同事们,静态心率一般在90-100次/分之间,而我们几个没有症状的人,心率依旧在60-75次/分之间。我儿子在吃辅酶Q10之前(转阴一周),静态心率也是90左右,他想锻炼被我阻止了,吃了几天辅酶Q10,目前在75次/分,依旧没有达到他平时的60-65次/分的状态。
如果是白肺,其实我们有抢救的机会,因为我们有呼吸机,但如果是猝死,基本很难抢救。因此,所有得过新冠的患者,一定要警惕心脏的损伤。
一个比较简单的测试:平时你爬1-3层楼,可能心跳是会加快,但如果心肌受损,你爬一层楼,感觉气促,且心脏有打鼓一样的敲击感,这时一定要注意休息,不要轻易增加运动量。
3.复盘《抗疫17天:
复盘《抗疫17天:我知道会删帖,我还是要说句真话》、《抗疫18天:真的被删帖了,我坚持要说句真话,再发一次》、《抗击疫情20天:治病要讲道理,按道理治病命就保住了》、《抗击疫情23天,国家专家组胡教授终于证明了我被删文章中的质疑是对的》……
我在这些文章中不断质疑“当今治疗新冠肺炎的临床用药方案完全不合理”,患者们也说:那删掉的不是帖子,是患者的健康和活下去的希望。
很早我就直接质疑了当今的临床用药方案是:“简单、粗暴、不讲道理”,但是我在公众号里发的文章被删帖了。我当时就指出,一个国家,如果在学术上不允许质疑,就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事实证明这就是对的,但我们已经为这个错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下面这张截图是我在文章中写道的“我们的临床医生一定要开始学习药理了”,不然就会使用“简单、粗暴、不讲道理”的错误临床治疗方案,方案可以纠错,但生命不会再来,再次请求“临床医生学点“药理、学点病理”吧”,这是生命的请求,求大家了,不要乱用药物,不要治病不讲道理。
很多患者非常天真的以为,你得新冠了,白肺了,住进医院就安全了。可是大家想过没有,医院会用什么方法治疗“白肺”吗?明明是病毒性肺炎,但临床大量采用的是“抗菌药”治疗病毒性肺炎,而且最最常用的居然是“莫西沙星”,这个具有明确心脏毒性,被国外限制使用的药物,在中国大行其道。如果病毒肺炎混合了细菌感染,我们有很多更安全的抗菌药可以代替“莫西沙星”,为什么大家非要用安全性很差的沙星类药物呢?
为什么请求医生学点药理,而不是只听医药代表的。真正的科学逻辑是,你知道一个药物有作用,一定还要知道它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为什么我非常抗拒使用“沙星类药物”,因为这类药物杀菌的作用机制是“抑制DNA回旋酶”,它对细菌及人类细胞的选择性不高,比较容易产生严重的不良反应。而青霉素、头孢类药物相对安全,因为它们杀菌机制是“抑制细菌细胞壁的合成”,而人类细胞没有细胞壁,因此,副作用相对较低,但因此,青霉素、头孢类药物的抗菌谱就没有沙星类广,比如支原体就没有细胞壁,沙星类对支原体有效,而头孢、青霉素类对支原体无效,但是,红霉素、阿奇霉素等大环内酯类药物可以替代沙星类,发挥抗支原体作用。因此,只要医生能对肺炎、支气管炎做出精准的病因学判断,我们完全可以不用沙星类药物,除非其它药物产生耐药性了。医生的职责就是要“精准的诊断出肺炎的病因、支气管炎的病因”,不是所有肺炎都可以用“抗菌药”解决的,我们有“病毒性肺炎、真菌性肺炎、无菌性的间质性肺炎”,这些肺炎用抗菌药很可能是“雪上加霜”。
然而,三年过去了,当我们再次面对新冠肺炎时,粗暴无理的治疗方案依旧没有改变。抗菌药依旧在滥用,大家依旧不思考“新冠病毒导致重症的分子机制”,依旧按临床惯性在“撞大运”。
下面是我们健康群朋友反映的案例,一个25岁研究生,新冠阳性,历时3天发烧,烧退后,感觉胸闷去医院,诊断为肺炎,但没有进行精准的诊断,是病毒性肺炎还是细菌性肺炎,还是支原体性肺炎?于是就有了下面非常奇观的“方子——氧氟沙星(抗菌、抗支原体)+阿兹夫定(抗病毒)”,阿兹夫定也是目前临床推荐的“抗新冠病毒的特效药”,三天后肝损伤了,又换成“阿奇霉素”,似乎当今的一些临床医生,离开抗菌药就不会治病了,要知道,细菌感染性肺炎仅占肺炎中的20%左右。如果一定认为是细菌或支原体感染,为什么不首先就使用副作用小点的药物?非要等患者肝损伤了再换药。这个换药显然没有动脑筋,患者肯定症状没有改善,才会在群里咨询是否可以用“鸡尾酒疗法”。这个研究生白白折腾一周,又重新回到起点治疗,但损伤已经造成。
当guo家不公布我们到底遭遇什么病毒株时,我们想办法自救,当原始病毒株认真对待;当临床不愿意改变“不合理的医疗逻辑及不合理用药时”,我只能祈求患者自己学点逻辑思维,让自己拥有正确的选择能力。
Zi本、quan力是趋利的,当医疗发明以“利益”为目的时,科学的公平性就荡然无存。
即使我们正在遭遇“新冠肺炎”,只要我们理性对待,我们依旧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健康。我们群里一些朋友是理性的,他们说的话值得所有人借鉴:我们国家及国民太需要逻辑学了。
下面是我电脑中关于新冠系列文章的文档。一篇《抗疫第26天,硝烟即将散去,转身离开之时留下几点思考》,我非常清楚,我知道我不会有任何嘉奖,因为我格格不入,但我非常享受这种不被领导关注的状态,这可以让我有安静的时间思考及做有用的科学研究。我不想去摘取抗疫的果实,我享受我能将一些生命留在这个世界的努力,所以,我要转身离开了。但是令我没有想到的是“fang舱、yimiao”等众多不合理的事物,在ziben的驱动下愈演愈烈,我很多群友都好了,结果为了“fang舱的入住率”,又被迫去了fang舱,期间,在毫无病症的情况下被免费发放了十几种药,有人说,世界上最贵的就是免费,这大概没有错。所以,我后来在挑战“湿疹这个世界难题”的阶段中,还是不断抽出时间,就新冠问题给大家讲道理,不断提醒大家,学会理性选择。
关于疫苗问题,这篇文章暂时不提,大家90%都感染了,不会还有人愿意再去接种了。这篇文章,复盘2020年的记录,只是紧急告诉大家,我们可能还是遭遇了部分原始毒株,新冠肺炎又重新回来了,我们需要理性的做出用药的调整。
鸡尾酒疗法可能是目前经济、安全、有效的方案
成人:VC(500-600mg/天)+芦丁(进口 250mg或500mg/天)+辅酶Q10(100mg-300mg/天)+甘草酸二铵(根据说明书)
注:甘草酸二铵说明书中的临床用途为:具有较强的抗炎作用,特别对乙肝、丙肝可明显改善肝功能。
因此,在大家或医生眼里,这是一个护肝药,为什么可以治疗新冠肺炎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呼吁“临床医生要学习点药理”的原因。
甘草酸的结构与糖皮质激素类似,具有很好的“抗炎作用——炎症风暴”,乙肝病毒、丙肝病毒在活动期导致肝损伤的原理是,病毒激活肝脏的免疫系统,导致过激免疫反应,释放大量炎症因子,是这些炎症因子,引发肝损伤,因此,抗炎就可以保护肝细胞不受炎症风暴的毁灭性打击,发挥护肝作用;新冠肺炎导致重症的原因一样,也是病毒在肺部导致免疫过激,释放大量炎症因子损伤肺组织,因此,甘草酸可以抗炎,就可以保护肺细胞不受炎症风暴的毁灭性打击,原理是一样的。
至于为什么厂家不在说明书上注明甘草酸二铵具有“保护新冠肺炎的作用”,这个说来话很长,属于我们做药的“某些游戏规则”,以后有时间与大家聊聊。
02甘草酸是个抗炎药告诉医生与患者,甘草酸是个抗炎药,不能定义为护肝药,它对病毒引发的免疫性肝损伤有作用,但对酒精、药物等引起的化学性肝损伤没有作用。最近有群友反映,他做化疗时,为了护肝,医生开了甘草酸二铵。大家有点逻辑就会知道,甘草酸二铵不是护肝药,不能保护肝脏不受化疗药的毒性,且甘草酸二铵的消化道不良反应,会加重化疗的反应,导致更严重的呕吐等,因此,医生、患者都需要懂得“药理——药物作用机理”。
03“抗菌药不是消炎药”最后一定要普及一下:“抗菌药不是消炎药”,它们只是抗菌,它们因为抗菌,可以消除因细菌感染导致的炎症,但它们不是万金油,它们不能消除细菌以外的炎症。中国对抗菌药的滥用会让全人类都付出代价,超级细菌的产生,正在突破人类最后一道防线。所以,强烈呼吁大家,不要滥用抗菌药。
04不需要“联合用药”最后告诉大家,目前的抗菌药都足够强大,不需要“联合用药”,如果有一天,你被同时使用了2种及2种以上的抗菌药,一定是没有精准诊断。精准诊断是“什么病原体”,我们一种药就能解决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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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复盘是为了帮助大家应对再次出现的“新冠肺炎”。
下面回答正在流行的非新冠肺炎病毒株症状缓解的方法
华纳员工没有过度使用药物,目前顺利的返岗开始工作,除了静态心率相对较高外,其他基本没有太多症状了,昨天有个别咳嗽的,我让服用了甘草酸二铵(公司统一买了60瓶),今天咳嗽声稍好点。华纳员工感染的应该不是最原始的毒株,而是经过变异后的毒株,主要症状符合下面“10大酷刑”。开始1-2天我没有反应过来,这么厉害的疼痛症状,不完全符合“炎症风暴”的解释,直到我先生阳性了,他的呛咳,让我在半夜3点多钟突然梦醒,爬起来,经过一系列长长的推理,我认为这种剧烈的疼痛与呛咳,应该与“缓激肽高度激活有关”,缓激肽导致血管性水肿是“组胺”的5-8倍,因此,非常疼、易咳出血丝。但是我们没有缓激肽抑制剂,因此,我还是动用了抗组胺药(氯雷他定、西替利嗪、依帕斯丁、酮替芬…..)等,在群里做出了建议,很多朋友反馈顽固性的咳嗽好了,这类咳嗽往往用“右美沙芬、苯丙哌林(典型镇咳药)”无效。当然不是所有患者都有效,毕竟缓激肽比组胺的力量强大太多。
我将缓激肽学说介绍给群友后,过几天有群友发给我了一个“超级计算机计算的结果——缓激肽假说”,提到了维生素D可以保护血管,减轻缓激肽导致的血管水肿。
维生素D我在最近几篇公众号中都一直在强调,用于血管及屏障保护,我们刚刚结束的实验也证明了维生素D对血管的重要性,主要是保护血管内皮。
而VC+芦丁,非常完美的健康了血管最外层组织——结缔组织。所以,VC+芦丁+维生素D是非常好的由内至外的“血管保护方案”。这也可能是我及我家小宝“无症状闯过阳潮”的原因。
夏季我会带小宝晒太阳,冬季,我会稳定的会给她补充400IU维生素D,这次阳潮,我强化了维生素C。我给她做的富含维生素C的“小猪佩奇”冰棒她很喜欢,这让我有条件进行稳定的补充。过去的2周,我保证她的VC补充量在200mg-400mg之间,以后会根据情况减少到50mg左右。我不会强调特别高剂量的维生素C,够用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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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肌肉痛等:对乙酰氨基酚、或布洛芬、或双氯芬酸钠等,均可,但注意看说明书,不要吃超过说明书的剂量,因为它们可能导致“肝损害、或肾损害”等,但在说明书剂量范围内,这些不良反应是可控的,不要过度焦虑;
水泥封鼻子、刀片割嗓子:这是由于血管极度水肿所致,可以采用抗组胺药物(氯雷他定、西替利嗪等抗组胺药)口服;局部使用“盐酸赛洛唑啉鼻用喷雾剂”,这个是一个收缩血管的药物,可以迅速缓解鼻塞、咽部的血管水肿,但必须控制使用次数,以免血管过度收缩,导致组织局部坏死。这些是控制症状的药物,不是治疗药物,症状能耐受,可以不使用;
发烧:也可以使用对乙酰氨基酚、或布洛芬、或双氯芬酸钠等,如果这些控制不下来,可以采用物理降温的方式。泡热水澡、热水脚,可以很好的缓解疼痛,并降低体温。但如果居住条件不好,室温很低,洗澡容易感冒的情况下,就不推荐洗澡的方式来缓解疼痛和降温。受凉会导致机体抵抗力下降,加重感冒症状;
失眠:成人可以适当采用舒乐安定,帮助睡眠,每次睡着,醒来,可能就是一个重生的你;
咳嗽:干咳可以采用VC+氯雷他定,如果有右美沙芬,可以试试,但右美沙芬这个镇咳药,对新冠导致的咳嗽,目前有效率不高;有痰的咳嗽,如果是白色痰液,可以考虑VC+芦丁+甘草酸二铵;如果这个方案不好,可以考虑支原体感染,增补阿奇霉素。一般在同时服用多种药物时,不建议使用具有同等作用的“红霉素”类药物,因为它们有肝药酶抑制作用,可能会增强其它药物的毒性;如果痰液是黄绿色,口服“阿莫西林或头孢类药物”,不需要一开始就用“阿莫西林克拉维酸钾”,首剂量加倍,只要启用抗菌药,必须遵循说明书,吃足剂量,迅速发挥疗效;
鼻涕:清鼻涕,可以热蒸汽熏蒸鼻子,注意保暖;黄绿色鼻涕,可以口服阿莫西林或头孢类药物,也可以局部鼻腔涂抹“红霉素眼膏”,局部涂抹效果可能会更好,因为局部药物浓度较高,比较容易发挥疗效。
请求大家对自己好点,新冠治疗与护理,不需要那么多药物。药物可以治疗疾病,也可以导致疾病,甚至死亡。能用1个药物解决的问题,不要用2个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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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是有人偷了他们罢:那是谁?又藏在何处呢?是他们自己逃走了罢:现在又到了哪里呢?
我不知道他们给了我多少日子;但我的手确乎是渐渐空虚了。在默默里算着,八千多日子已经从我手中溜去;像针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我的日子滴在时间的流里,没有声音,也没有影子。我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了。
去的尽管去了,来的尽管来着;去来的中间,又怎样地匆匆呢?早上我起来的时候,小屋里射进两三方斜斜的太阳。太阳他有脚啊,轻轻悄悄地挪移了;我也茫茫然跟着旋转。于是--洗手的时候,日子从水盆里过去;吃饭的时候,日子从饭碗里过去;默默时,便从凝然的双眼前过去。我觉察他去的匆匆了,伸出手遮挽时,他又从遮挽着的手边过去,天黑时,我躺在床上,他便伶伶俐俐地从我身上跨过,从我脚边飞去了。等我睁开眼和太阳再见,这算又溜走了一日。我掩着面叹息。但是新来的日子的影儿又开始在叹息里闪过了。
在逃去如飞的日子里,在千门万户的世界里的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徘徊罢了,只有匆匆罢了;在八千多日的匆匆里,除徘徊外,又剩些什么呢?过去的日子如轻烟,被微风吹散了,如薄雾,被初阳蒸融了;我留着些什么痕迹呢?我何曾留着像游丝样的痕迹呢?我赤裸裸来到这世界,转眼间也将赤裸裸的回去罢?但不能平的,为什么偏要白白走这一遭啊?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昨晚中西音乐歌舞大会里中西丝竹和唱的三曲清歌,真令我神迷心醉了。
仿佛一个暮春的早晨,霏霏的毛雨①默然洒在我脸上,引起润泽,轻松的感觉。新鲜的微风吹动我的衣袂,像爱人的鼻息吹着我的手一样。我立的一条白矾石的甬道上,经了那细雨,正如涂了一层薄薄的乳油;踏着只觉越发滑腻可爱了。
①细雨如牛毛,扬州称为毛雨。
这是在花园里。群花都还做她们的清梦。那微雨偷偷洗去她们的尘垢,她们的甜软的光泽便自焕发了。在那被洗去的浮艳下,我能看到她们在有日光时所深藏着的恬静的红,冷落的紫,和苦笑的白与绿。以前锦绣般在我眼前的,现有都带了黯淡的颜色。--是愁着芳春的销歇么?是感着芳春的困倦么?
大约也因那濛濛的雨,园里没了秾郁的香气。涓涓的东风只吹来一缕缕饿了似的花香;夹带着些潮湿的草丛的气息和泥土的滋味。园外田亩和沼泽里,又时时送过些新插的秧,少壮的麦,和成荫的柳树的清新的蒸气。这些虽非甜美,却能强烈地刺激我的鼻观,使我有愉快的倦怠之感。
看啊,那都是歌中所有的:我用耳,也用眼,鼻,舌,身,听着;也用心唱着。我终于被一种健康的麻痹袭取了。于是为歌所有。此后只由歌独自唱着,听着;世界上便只有歌声了。
一九二三年八月的一晚,我和平伯同游秦淮河;平伯是初泛,我是重来了。我们雇了一只七板子,在夕阳已去,皎月方来的时候,便下了船。于是桨声汩--汩,我们开始领略那晃荡着蔷薇色的历史的秦淮河的滋味了。
秦淮河里的船,比北京万甡园,颐和园的船好,比西湖的船好,比扬州瘦西湖的船也好。这几处的船不是觉着笨,就是觉着简陋、局促;都不能引起乘客们的情韵,如秦淮河的船一样。秦淮河的船约略可分为两种:一是大船;一是小船,就是所谓七板子。大船舱口阔大,可容二三十人。里面陈设着字画和光洁的红木家具,桌上一律嵌着冰凉的大理石面。窗格雕镂颇细,使人起柔腻之感。窗格里映着红色蓝色的玻璃;玻璃上有精致的花纹,也颇悦人目。七板子规模虽不及大船,但那淡蓝色的栏干,空敞的舱,也足系人情思。而最出色处却在它的舱前。舱前是甲板上的一部。上面有弧形的顶,两边用疏疏的栏干支着。里面通常放着两张藤的躺椅。躺下,可以谈天,可以望远,可以顾盼两岸的河房。大船上也有这个,便在小船上更觉清隽罢了。舱前的顶下,一律悬着灯彩;灯的多少,明暗,彩苏的精粗,艳晦,是不一的。但好歹总还你一个灯彩。这灯彩实在是最能钩人的东西。夜幕垂垂地下来时,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从两重玻璃里映出那辐射着的黄黄的散光,反晕出一片朦胧的烟霭;透过这烟霭,在黯黯的水波里,又逗起缕缕的明漪。在这薄霭和微漪里,听着那悠然的间歇的桨声,谁能不被引入他的美梦去呢?只愁梦太多了,这些大小船儿如何载得起呀?我们这时模模糊糊的谈着明末的秦淮河的艳迹,如《桃花扇》及《板桥杂记》里所载的。我们真神往了。我们仿佛亲见那时华灯映水,画舫凌波的光景了。于是我们的船便成了历史的重载了。我们终于恍然秦淮河的船所以雅丽过于他处,而又有奇异的吸引力的,实在是许多历史的影象使然了。
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看起来厚而不腻,或者是六朝金粉所凝么?我们初上船的时候,天色还未断黑,那漾漾的柔波是这样的恬静,委婉,使我们一面有水阔天空之想,一面又憧憬着纸醉金迷之境了。等到灯火明时,阴阴的变为沉沉了:黯淡的水光,像梦一般;那偶然闪烁着的光芒,就是梦的眼睛了。我们坐在舱前,因了那隆起的顶棚,仿佛总是昂着首向前走着似的;于是飘飘然如御风而行的我们,看着那些自在的湾泊着的船,船里走马灯般的人物,便像是下界一般,迢迢的远了,又像在雾里看花,尽朦朦胧胧的。这时我们已过了利涉桥,望见东关头了。沿路听见断续的歌声:有从沿河的妓楼飘来的,有从河上船里度来的。我们明知那些歌声,只是些因袭的言词,从生涩的歌喉里机械的发出来的;但它们经了夏夜的微风的吹漾和水波的摇拂,袅娜着到我们耳边的时候,已经不单是她们的歌声,而混着微风和河水的密语了。于是我们不得不被牵惹着,震撼着,相与浮沉于这歌声里了。从东关头转湾,不久就到大中桥。大中桥共有三个桥拱,都很阔大,俨然是三座门儿;使我们觉得我们的船和船里的我们,在桥下过去时,真是太无颜色了。桥砖是深褐色,表明它的历史的长久;但都完好无缺,令人太息于古昔工程的坚美。桥上两旁都是木壁的房子,中间应该有街路?这些房子都破旧了,多年烟熏的迹,遮没了当年的美丽。我想象秦淮河的极盛时,在这样宏阔的桥上,特地盖了房子,必然是髹漆得富富丽丽的;晚间必然是灯火通明的。现在却只剩下一片黑沉沉!但是桥上造着房子,毕竟使我们多少可以想见往日的繁华;这也慰情聊胜无了。过了大中桥,便到了灯月交辉,笙歌彻夜的秦淮河;这才是秦淮河的真面目哩。
大中桥外,顿然空阔,和桥内两岸排着密密的人家的大异了。一眼望去,疏疏的林,淡淡的月,衬着蓝蔚的天,颇像荒江野渡光景;那边呢,郁丛丛的,阴森森的,又似乎藏着无边的黑暗:令人几乎不信那是繁华的秦淮河了。但是河中眩晕着的灯光,纵横着的画舫,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声,终于使我们认识绿如茵陈酒的秦淮水了。此地天裸露着的多些,故觉夜来的独迟些;从清清的水影里,我们感到的只是薄薄的夜--这正是秦淮河的夜。大中桥外,本来还有一座复成桥,是船夫口中的我们的游踪尽处,或也是秦淮河繁华的尽处了。我的脚曾踏过复成桥的脊,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但是两次游秦淮河,却都不曾见着复成桥的面;明知总在前途的,却常觉得有些虚无缥缈似的。我想,不见倒也好。这时正是盛夏。我们下船后,借着新生的晚凉和河上的微风,暑气已渐渐销散;到了此地,豁然开朗,身子顿然轻了--习习的清风荏苒在面上,手上,衣上,这便又感到了一缕新凉了。南京的日光,大概没有杭州猛烈;西湖的夏夜老是热蓬蓬的,水像沸着一般,秦淮河的水却尽是这样冷冷地绿着。任你人影的憧憧,歌声的扰扰,总像隔着一层薄薄的绿纱面幂似的;它尽是这样静静的,冷冷的绿着。我们出了大中桥,走不上半里路,船夫便将船划到一旁,停了桨由它宕着。他以为那里正是繁华的极点,再过去就是荒凉了;所以让我们多多赏鉴一会儿。他自己却静静的蹲着。他是看惯这光景的了,大约只是一个无可无不可。这无可无不可,无论是升的沉的,总之,都比我们高了。
那时河里闹热极了;船大半泊着,小半在水上穿梭似的来往。停泊着的都在近市的那一边,我们的船自然也夹在其中。因为这边略略的挤,便觉得那边十分的疏了。在每一只船从那边过去时,我们能画出它的轻轻的影和曲曲的波,在我们的心上;这显着是空,且显着是静了。那时处处都是歌声和凄厉的胡琴声,圆润的喉咙,确乎是很少的。但那生涩的,尖脆的调子能使人有少年的,粗率不拘的感觉,也正可快我们的意。况且多少隔开些儿听着,因为想象与渴慕的做美,总觉更有滋味;而竞发的喧嚣,抑扬的不齐,远近的杂沓,和乐器的嘈嘈切切,合成另一意味的谐音,也使我们无所适从,如随着大风而走。这实在因为我们的心枯涩久了,变为脆弱;故偶然润泽一下,便疯狂似的不能自主了。但秦淮河确也腻人。即如船里的人面,无论是和我们一堆儿泊着的,无论是从我们眼前过去的,总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渺渺茫茫的;任你张圆了眼睛,揩净了眦垢,也是枉然。这真够人想呢。在我们停泊的地方,灯光原是纷然的;不过这些灯光都是黄而有晕的。黄已经不能明了,再加上了晕,便更不成了。灯愈多,晕就愈甚;在繁星般的黄的交错里,秦淮河仿佛笼上了一团光雾。光芒与雾气腾腾的晕着,什么都只剩了轮廓了;所以人面的详细的曲线,便消失于我们的眼底了。但灯光究竟夺不了那边的月色;灯光是浑的,月色是清的,在浑沌的灯光里,渗入了一派清辉,却真是奇迹!那晚月儿已瘦削了两三分。她晚妆才罢,盈盈的上了柳梢头。天是蓝得可爱,仿佛一汪水似的;月儿便更出落得精神了。岸上原有三株两株的垂杨树,淡淡的影子,在水里摇曳着。它们那柔细的枝条浴着月光,就像一支支美人的臂膊,交互的缠着,挽着;又像是月儿披着的发。而月儿偶然也从它们的交叉处偷偷窥看我们,大有小姑娘怕羞的样子。岸上另有几株不知名的老树,光光的立着;在月光里照起来。却又俨然是精神矍铄的老人。远处--快到天际线了,才有一两片白云,亮得现出异彩,像美丽的贝壳一般。白云下便是黑黑的一带轮廓;是一条随意画的不规则的曲线。这一段光景,和河中的风味大异了。但灯与月竟能并存着,交融着,使月成了缠绵的月,灯射着渺渺的灵辉;这正是天之所以厚秦淮河,也正是天之所以厚我们了。
这时却遇着了难解的纠纷。秦淮河上原有一种歌妓,是以歌为业的。从前都在茶舫上,唱些大曲之类。每日午后一时起;什么时候止,却忘记了。晚上照样也有一回。也在黄晕的灯光里。我从前过南京时,曾随着朋友去听过两次。因为茶舫里的人脸太多了,觉得不大适意,终于听不出所以然。前年听说歌妓被取缔了,不知怎的,颇涉想了几次--却想不出什么。这次到南京,先到茶舫上去看看,觉得颇是寂寥,令我无端的怅怅了。不料她们却仍在秦淮河里挣扎着,不料她们竟会纠缠到我们,我于是很张皇了。她们也乘着七板子,她们总是坐在舱前的。舱前点着石油汽灯,光亮眩人眼目:坐在下面的,自然是纤毫毕见了--引诱客人们的力量,也便在此了。舱里躲着乐工等人,映着汽灯的余辉蠕动着;他们是永远不被注意的。每船的歌妓大约都是二人;天色一黑。她们的船就在大中桥外往来不息的兜生意。无论行着的船,泊着的船,都要来兜揽的。这都是我后来推想出来的。那晚不知怎样,忽然轮着我们的船了。我们的船好好的停着,一只歌舫划向我们来的;渐渐和我们的船并着了。铄铄的灯光逼得我们皱起了眉头;我们的风尘色全给它托出来了,这使我踧踖不安了。那时一个伙计跨过船来,拿着摊开的歌折,就近塞向我的手里,说,点几出吧!他跨过来的时候,我们船上似乎有许多眼光跟着。同时相近的别的船上也似乎有许多眼睛炯炯的向我们船上看着。我真窘了!我也装出大方的样子,向歌妓们瞥了一眼,但究竟是不成的!我勉强将那歌折翻了一翻,却不曾看清了几个字;便赶紧递还那伙计,一面不好意思地说,不要,我们......不要。他便塞给平伯。平伯掉转头去,摇手说,不要!那人还腻着不走。平伯又回过脸来,摇着头道,不要!于是那人重到我处。我窘着再拒绝了他。他这才有所不屑似的走了。我的心立刻放下,如释了重负一般。我们就开始自白了。
我说我受了道德律的压迫,拒绝了她们;心里似乎很抱歉的。这所谓抱歉,一面对于她们,一面对于我自己。她们于我们虽然没有很奢的希望;但总有些希望的。我们拒绝了她们,无论理由如何充足,却使她们的希望受了伤;这总有几分不做美了。这是我觉得很怅怅的。至于我自己,更有一种不足之感。我这时被四面的歌声诱惑了,降服了;但是远远的,远远的歌声总仿佛隔着重衣搔痒似的,越搔越搔不着痒处。我于是憧憬着贴耳的妙音了。在歌舫划来时,我的憧憬,变为盼望;我固执的盼望着,有如饥渴。虽然从浅薄的经验里,也能够推知,那贴耳的歌声,将剥去了一切的美妙;但一个平常的人像我的,谁愿凭了理性之力去丑化未来呢?我宁愿自己骗着了。不过我的社会感性是很敏锐的;我的思力能拆穿道德律的西洋镜,而我的感情却终于被它压服着,我于是有所顾忌了,尤其是在众目昭彰的时候。道德律的力,本来是民众赋予的;在民众的面前,自然更显出它的威严了。我这时一面盼望,一面却感到了两重的禁制:一,在通俗的意义上,接近妓者总算一种不正当的行为;二,妓是一种不健全的职业,我们对于她们,应有哀矜勿喜之心,不应赏玩的去听她们的歌。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两种思想在我心里最为旺盛。她们暂时压倒了我的听歌的盼望,这便成就了我的灰色的拒绝。那时的心实在异常状态中,觉得颇是昏乱。歌舫去了,暂时宁靖之后,我的思绪又如潮涌了。两个相反的意思在我心头往复:卖歌和卖淫不同,听歌和狎妓不同,又干道德甚事?--但是,但是,她们既被逼的以歌为业,她们的歌必无艺术味的;况她们的身世,我们究竟该同情的。所以拒绝倒也是正办。但这些意思终于不曾撇开我的听歌的盼望。它力量异常坚强;它总想将别的思绪踏在脚下。从这重重的争斗里,我感到了浓厚的不足之感。这不足之感使我的心盘旋不安,起坐都不安宁了。唉!我承认我是一个自私的人!平伯呢,却与我不同。他引周启明先生的诗,因为我有妻子,所以我爱一切的女人,因为我有子女,所以我爱一切的孩子。①
①原诗是,我为了自己的儿女才爱小孩子,为了自己的妻才爱女人,见《雪朝》第48页。他的意思可以见了。
他因为推及的同情,爱着那些歌妓,并且尊重着她们,所以拒绝了她们。在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以为听歌是对于她们的一种侮辱。但他也是想听歌的,虽然不和我一样,所以在他的心中,当然也有一番小小的争斗;争斗的结果,是同情胜了。至于道德律,在他是没有什么的;因为他很有蔑视一切的倾向,民众的力量在他是不大觉着的。这时他的心意的活动比较简单,又比较松弱,故事后还怡然自若;我却不能了。这里平伯又比我高了。
在我们谈话中间,又来了两只歌舫。伙计照前一样的请我们点戏,我们照前一样的拒绝了。我受了三次窘,心里的不安更甚了。清艳的夜景也为之减色。船夫大约因为要赶第二趟生意,催着我们回去;我们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我们渐渐和那些晕黄的灯光远了,只有些月色冷清清的随着我们的归舟。我们的船竟没个伴儿,秦淮河的夜正长哩!到大中桥近处,才遇着一只来船。这是一只载妓的板船,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船头上坐着一个妓女;暗里看出,白地小花的衫子,黑的下衣。她手里拉着胡琴,口里唱着青衫的调子。她唱得响亮而圆转;当她的船箭一般驶过去时,余音还袅袅的在我们耳际,使我们倾听而向往。想不到在弩末的游踪里,还能领略到这样的清歌!这时船过大中桥了,森森的水影,如黑暗张着巨口,要将我们的船吞了下去,我们回顾那渺渺的黄光,不胜依恋之情;我们感到了寂寞了!这一段地方夜色甚浓,又有两头的灯火招邀着;桥外的灯火不用说了,过了桥另有东关头疏疏的灯火。我们忽然仰头看见依人的素月,不觉深悔归来之早了!走过东关头,有一两只大船湾泊着,又有几只船向我们来着。嚣嚣的一阵歌声人语,仿佛笑我们无伴的孤舟哩。东关头转湾,河上的夜色更浓了;临水的妓楼上,时时从帘缝里射出一线一线的灯光;仿佛黑暗从酣睡里眨了一眨眼。我们默然的对着,静听那汩--汩的桨声,几乎要入睡了;朦胧里却温寻着适才的繁华的余味。我那不安的心在静里愈显活跃了!这时我们都有了不足之感,而我的更其浓厚。我们却只不愿回去,于是只能由懊悔而怅惘了。船里便满载着怅惘了。直到利涉桥下,微微嘈杂的人声,才使我豁然一惊;那光景却又不同。右岸的河房里,都大开了窗户,里面亮着晃晃的电灯,电灯的光射到水上,蜿蜒曲折,闪闪不息,正如跳舞着的仙女的臂膊。我们的船已在她的臂膊里了;如睡在摇篮里一样,倦了的我们便又入梦了。那电灯下的人物,只觉像蚂蚁一般,更不去萦念。这是最后的梦;可惜是最短的梦!黑暗重复落在我们面前,我们看见傍岸的空船上一星两星的,枯燥无力又摇摇不定的灯光。我们的梦醒了,我们知道就要上岸了;我们心里充满了幻灭的情思。
1923年10月11日作完,于温州。
一 “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①
①画题,系旧句。
这是一张尺多宽的小小的横幅,马孟容君画的。上方的左角,斜着一卷绿色的帘子,稀疏而长;当纸的直处三分之一,横处三分之二。帘子中央,着一黄色的,茶壶嘴似的钩儿——就是所谓软金钩么?"钩弯"垂着双穗,石青色;丝缕微乱,若小曳于轻风中。纸右一圆月,淡淡的青光遍满纸上;月的纯净,柔软与平和,如一张睡美人的脸。从帘的上端向右斜伸而下,是一枝交缠的海棠花。花叶扶疏,上下错落着,共有五丛;或散或密,都玲珑有致。叶嫩绿色,仿佛掐得出水似的;在月光中掩映着,微微有浅深之别。花正盛开,红艳欲流;黄色的雄蕊历历的,闪闪的。衬托在丛绿之间,格外觉着妖娆了。枝欹斜而腾挪,如少女的一只臂膊。枝上歇着一对黑色的八哥,背着月光,向着帘里。一只歇得高些,小小的眼儿半睁半闭的,似乎在入梦之前,还有所留恋似的。那低些的一只别过脸来对着这一只,已缩着颈儿睡了。帘下是空空的,不着一些痕迹。
试想在圆月朦胧之夜,海棠是这样的妩媚而嫣润;枝头的好鸟为什么却双栖而各梦呢?在这夜深人静的当儿,那高踞着的一只八哥儿,又为何尽撑着眼皮儿不肯睡去呢?他到底等什么来着?舍不得那淡淡的月儿么?舍不得那疏疏的帘儿么?不,不,不,您得到帘下去找,您得向帘中去找——您该找着那卷帘人了?他的情韵风怀,原是这样这样的哟!朦胧的岂独月呢;岂独鸟呢?但是,咫尺天涯,教我如何耐得?
我拚着千呼万唤;你能够出来么?
这页画布局那样经济,设色那样柔活,故精彩足以动人。虽是区区尺幅,而情韵之厚,已足沦肌浃髓而有余。我看了这画。瞿然而惊:留恋之怀,不能自已。故将所感受的印象细细写出,以志这一段因缘。但我于中西的画都是门外汉,所说的话不免为内行所笑。——那也只好由他了。
1924年2月1日,温州作二 绿
我第二次到仙岩①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①山名,瑞安的胜迹。
梅雨潭是一个瀑布潭。仙岩有三个瀑布,梅雨瀑最低。走到山边,便听见花花花花的声音;抬起头,镶在两条湿湿的黑边儿里的,一带白而发亮的水便呈现于眼前了。我们先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对着那条瀑布;坐在亭边,不必仰头,便可见它的全体了。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这个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儿的;仿佛一只苍鹰展着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个环儿拥着;人如在井底了。这是一个秋季的薄阴的天气。微微的云在我们顶上流着;岩面与草丛都从润湿中透出几分油油的绿意。而瀑布也似乎分外的响了。那瀑布从上面冲下,仿佛已被扯成大小的几绺;不复是一幅整齐而平滑的布。岩上有许多棱角;瀑流经过时,作急剧的撞击,便飞花碎玉般乱溅着了。那溅着的水花。晶莹而多芒;远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纷纷落着。据说,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觉得像杨花,格外确切些。轻风起来时,点点随风飘散,那更是杨花了。——这时偶然有几点送入我们温暖的怀里,便倏的钻了进去,再也寻它不着。
梅雨潭闪闪的绿色招引着我们;我们开始追捉她那离合的神光了。揪着草,攀着乱石,小心探身下去,又鞠躬过了一个石穹门,便到了汪汪一碧的潭边了。瀑布在襟袖之间;但我的心中已没有瀑布了。我的心随潭水的绿而摇荡。那醉人的绿呀!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呀。我想张开两臂抱住她;但这是怎样一个妄想呀。——站在水边,望到那面,居然觉着有些远呢!这平铺着,厚积着的绿,着实可爱。她松松的皱缬着,像少妇拖着的裙幅;她轻轻的摆弄着,像跳动的初恋的处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着,像涂了"明油"一般,有鸡蛋清那样软,那样嫩,令人想着所曾触过的最嫩的皮肤;她又不杂些儿尘滓,宛然一块温润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却看不透她!我曾见过北京什刹海拂地的绿杨,脱不了鹅黄的底子,似乎太淡了。我又曾见过杭州虎跑寺近旁高峻而深密的"绿壁",丛叠着无穷的碧草与绿叶的,那又似乎太浓了。其余呢,西湖的波太明了,秦淮河的也太暗了。可爱的,我将什么来比拟你呢?我怎么比拟得出呢?大约潭是很深的,故能蕴蓄着这样奇异的绿;仿佛蔚蓝的天融了一块在里面似的,这才这般的鲜润呀。——那醉人的绿呀!我若能裁你以为带,我将赠给那轻盈的舞女;她必能临风飘举了。我若能挹你以为眼,我将赠给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睐了。我舍不得你;我怎舍得你呢?我用手拍着你,抚摩着你,如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着她了。我送你一个名字,我从此叫你"女儿绿",好么?
我第二次到仙岩的时候,我不禁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
2月8日,温州作。
三 白 水 漈
几个朋友伴我游白水漈。这也是个瀑布;但是太薄了,又太细了。有时闪着些须的白光;等你定睛看去,却又没有——只剩一片飞烟而已。从前有所谓"雾縠",大概就是这样了。所以如此,全由于岩石中间突然空了一段;水到那里,无可凭依,凌虚飞下,便扯得又薄又细了。当那空处,最是奇迹。白光嬗为飞烟,已是影子,有时却连影子也不见。有时微风过来,用纤手挽着那影子,它便袅袅的成了一个软弧;但她的手才松,它又像橡皮带儿似的,立刻伏伏帖帖的缩回来了。我所以猜疑,或者另有双不可知的巧手,要将这些影子织成一个幻网。——微风想夺了她的,她怎么肯呢?
幻网里也许织着诱惑;我的依恋便是个老大的证据。
3月16日,宁波作。
四 生命的价格——七毛钱
生命本来不应该有价格的;而竟有了价格!人贩子,老鸨,以至近来的绑票土匪,都就他们的所有物,标上参差的价格,出卖于人;我想将来许还有公开的人市场呢!在种种"人货"里,价格最高的,自然是土匪们的票了,少则成千,多则成万;大约是有历史以来,"人货"的最高的行情了。其次是老鸨们所有的妓女,由数百元到数千元,是常常听到的。最贱的要算是人贩子的货色!他们所有的,只是些男女小孩,只是些"生货",所以便卖不起价钱了。
人贩子只是"仲买人",他们还得取给于"厂家",便是出卖孩子们的人家。"厂家"的价格才真是道地呢!《青光》里曾有一段记载,说三块钱买了一个丫头;那是移让过来的,但价格之低,也就够令人惊诧了!"厂家"的价格,却还有更低的!三百钱,五百钱买一个孩子,在灾荒时不算难事!但我不曾见过。我亲眼看见的一条最贱的生命,是七毛钱买来的!这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子。一个五岁的"女孩子"卖七毛钱,也许不能算是最贱;但请您细看:将一条生命的自由和七枚小银元各放在天平的一个盘里,您将发现,正如九头牛与一根牛毛一样,两个盘儿的重量相差实在太远了!
我见这个女孩,是在房东家里。那时我正和孩子们吃饭;妻走来叫我看一件奇事,七毛钱买来的孩子!孩子端端正正的坐在条凳上;面孔黄黑色,但还丰润;衣帽也还整洁可看。我看了几眼,觉得和我们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差异;我看不出她的低贱的生命的符记——如我们看低贱的货色时所容易发见的符记。我回到自己的饭桌上,看看阿九和阿菜,始终觉得和那个女孩没有什么不同!但是,我毕竟发见真理了!我们的孩子所以高贵,正因为我们不曾出卖他们,而那个女孩所以低贱,正因为她是被出卖的;这就是她只值七毛钱的缘故了!
呀,聪明的真理!
妻告诉我这孩子没有父母,她哥嫂将她卖给房东家姑爷开的银匠店里的伙计,便是带着她吃饭的那个人。他似乎没有老婆,手头很窘的,而且喜欢喝酒,是一个糊涂的人!我想这孩子父母若还在世,或者还舍不得卖她,至少也要迟几年卖她;因为她究竟是可怜可怜的小羔羊。到了哥嫂的手里,情形便不同了!家里总不宽裕,多一张嘴吃饭,多费些布做衣,是显而易见的。将来人大了,由哥嫂卖出,究竟是为难的;说不定还得找补些儿,才能送出去。这可多么冤呀!不如趁小的时候,谁也不注意,做个人情,送了干净!您想,温州不算十分穷苦的地方,也没碰着大荒年,干什么得了七个小毛钱,就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小妹子捧给人家呢?说等钱用?谁也不信!七毛钱了得什么急事!温州又不是没人买的!大约买卖两方本来相知;那边恰要个孩子顽儿,这边也乐得出脱,便半送半卖的含糊定了交易。我猜想那时伙计向袋里一摸一股脑儿掏了出来,只有七手钱!哥哥原也不指望着这笔钱用,也就大大方方收了完事。于是财货两交,那女孩便归伙计管业了!
这一笔交易的将来,自然是在运命手里;女儿本姓"碰",由她去碰罢了!但可知的,运命决不加惠于她!第一幕的戏已启示于我们了!照妻所说,那伙计必无这样耐心,抚养她成人长大!他将像豢养小猪一样,等到相当的肥壮的时候,便卖给屠户,任他宰割去;这其间他得了赚头,是理所当然的!但屠户是谁呢?在她卖做丫头的时候,便是主人!"仁慈的"主人只宰割她相当的劳力,如养羊而剪它的毛一样。到了相当的年纪,便将她配人。能够这样,她虽然被揿在丫头坯里,却还算不幸中之幸哩。但在目下这钱世界里,如此大方的人究竟是少的;我们所见的,十有六七是刻薄人!她若卖到这种人手里,他们必拶榨她过量的劳力。供不应求时,便骂也来了,打也来了!等她成熟时,却又好转卖给人家作妾;平常拶榨的不够,这儿又找补一个尾子!偏生这孩子模样儿又不好;入门不能得丈夫的欢心,容易遭大妇的凌虐,又是显然的!她的一生,将消磨于眼泪中了!也有些主人自己收婢作妾的;但红颜白发,也只空断送了她的一生!和前例相较,只是五十步与百步而已。——更可危的,她若被那伙计卖在妓院里,老鸨才真是个令人肉颤的屠户呢!我们可以想到:她怎样逼她学弹学唱,怎样驱遣她去做粗活!怎样用藤筋打她,用针刺她!怎样督责她承欢卖笑!她怎样吃残羹冷饭!怎样打熬着不得睡觉!怎样终于生了一身毒疮!她的相貌使她只能做下等妓女;她的沦落风尘是终生的!她的悲剧也是终生的!——唉!七毛钱竟买了你的全生命——你的血肉之躯竟抵不上区区七个小银元么!生命真太贱了!生命真太贱了!
因此想到自己的孩子的运命,真有些胆寒!钱世界里的生命市场存在一日,都是我们孩子的危险!都是我们孩子的侮辱!您有孩子的人呀,想想看,这是谁之罪呢?这是谁之责呢?4月9日,宁波作
原载《我们的七月》
第一次乘夜航船,从绍兴府桥到西兴渡口。
绍兴到西兴本有汽油船。我因急于来杭,又因年来逐逐于火车轮船之中,也想回到航船里,领略先代生活的异样的趣味;所以不顾亲戚们的坚留和劝说(他们说航船里是很苦的),毅然决然的于下午六时左右下了船。有了物质文明的汽油船,却又有精神文明的航船,使我们徘徊其间,左右顾而乐之,真是二十世纪中国人的幸福了!
航船中的乘客大都是小商人;两个军弁是例外。满船没有一个士大夫;我区区或者可充个数儿,--因为我曾读过几年书,又忝为大夫之后--但也是例外之例外!真的,那班士大夫到哪里去了呢?这不消说得,都到了轮船里去了!士大夫虽也擎着大旗拥护精神文明,但千虑不免一失,竟为那物质文明的孙儿,满身洋油气的小顽意儿骗得定定的,忍心害理的撇了那老相好。于是航船虽然照常行驶,而光彩已减少许多!这确是一件可以慨叹的事;而国粹将亡的呼声,似也不是徒然的了。呜呼,是谁之咎欤?
既然来到这精神文明的航船里,正可将船里的精神文明考察一番,才不虚此一行。但从那里下手呢?这可有些为难,踌躇之间,恰好来了一个女人。--我说来了,仿佛亲眼看见,而孰知不然;我知道她来了,是在听见她尖锐的语音的时候。至于她的面貌,我至今还没有看见呢。这第一要怪我的近视眼,第二要怪那袭人的暮色,第三要怪--哼--要怪那男女分坐的精神文明了。女人坐在前面,男人坐在后面;那女人离我至少有两丈远,所以便不可见其脸了。且慢,这样左怪右怪,其词若有憾焉,你们或者猜想那女人怎样美呢。而孰知又大大的不然!我也曾约略的看来,都是乡下的黄面婆而已。至于尖锐的语音,那是少年的妇女所常有的,倒也不足为奇。然而这一次,那来了的女人的尖锐的语音竟致劳动区区的执笔者,却又另有缘故。在那语音里,表示出对于航船里精神文明的抗议;她说,男人女人都是人!她要坐到后面来,(因前面太挤,实无他故,合并声明,)而航船里的规矩是不许的。船家拦住她,她仗着她不是姑娘了,便老了脸皮,大着胆子,慢慢的说了那句话。她随即坐在原处,而批评家的议论繁然了。一个船家在船沿上走着,随便的说,男人女人都是人,是的,不错。做秤钩的也是铁,做秤锤的也是铁,做铁锚的也是铁,都是铁呀!这一段批评大约十分巧妙,说出诸位批评家所要说的,于是众喙都息,这便成了定论。至于那女人,事实上早已坐下了;孤掌难鸣,或者她饱饫了诸位批评家的宏论,也不要鸣了罢。是非之心,虽然人皆有之,而撑船经商者流,对于名教之大防,竟能剖辨得这样详明,也着实亏他们了。中国毕竟是礼义之邦,文明之古国呀!--
我悔不该乱怪那男女分坐的精神文明了!
祸不单行,凑巧又来了一个女人。她是带着男人来的。--呀,带着男人!正是;所以才祸不单行呀!--说得满口好绍兴的杭州话,在黑暗里隐隐露着一张白脸;带着五六分城市气。船家照他们的规矩,要将这一对儿生刺刺的分开;男人不好意思做声,女的却抢着说,我们是一堆生①的!太亲热的字眼,竟在规规矩矩的航船里说了!于是船家命令的嚷道: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不管你一堆生不一堆生的!大家都微笑了。有的沉吟的说:一堆生的?有的惊奇的说:一堆生的!有的嘲讽的说:哼,一堆生的!在这四面楚歌里,凭你怎样伶牙俐齿,也只得服从了!妇者,服也,这原是她的本行呀。只看她毫不置辩,毫不懊恼,还是若无其事的和人攀谈,便知她确乎是服也了。这不能不感谢船家和乘客诸公卫道之功;而论功行赏,船家尤当首屈一指。呜呼,可以风矣!
①原注:一块儿也。
在黑暗里征服了两个女人,这正是我们的光荣;而航船中的精神文明,也粲然可见了--于是乎书。
1924年5月3日。
白水是个老实人,又是个有趣的人。他能在谈天的时候,滔滔不绝地发出长篇大论。这回听勉子说,日本某杂志上有《女?》一文,是几个文人以女为题的桌话的记录。他说,这倒有趣,我们何不也来一下?我们说,你先来!他搔了搔头发道:好!就是我先来;你们可别临阵脱逃才好。我们知道他照例是开口不能自休的。果然,一番话费了这多时候,以致别人只有补充的工夫,没有自叙的余裕。那时我被指定为临时书记,曾将桌上所说,拉杂写下。现在整理出来,便是以下一文。因为十之八是白水的意见,便用了第一人称,作为他自述的模样;我想,白水大概不至于不承认吧?
老实说,我是个欢喜女人的人;从国民学校时代直到现在,我总一贯地欢喜着女人。虽然不曾受着什么女难,而女人的力量,我确是常常领略到的。女人就是磁石,我就是一块软铁;为了一个虚构的或实际的女人,呆呆的想了一两点钟,乃至想了一两个星期,真有不知肉味光景--这种事是屡屡有的。在路上走,远远的有女人来了,我的眼睛便像蜜蜂们嗅着花香一般,直攫过去。但是我很知足,普通的女人,大概看一两眼也就够了,至多再掉一回头。像我的一位同学那样,遇见了异性,就立正--向左或向右转,仔细用他那两只近视眼,从眼镜下面紧紧追出去半日半日,然后看不见,然后开步走--我是用不着的。我们地方有句土话说:乖子望一眼,呆子望到晚;我大约总在乖子一边了。我到无论什么地方,第一总是用我的眼睛去寻找女人。在火车里,我必走遍几辆车去发见女人;在轮船里,我必走遍全船去发见女人。我若找不到女人时,我便逛游戏场去,赶庙会去,--我大胆地加一句--参观女学校去;这些都是女人多的地方。于是我的眼睛更忙了!我拖着两只脚跟着她们走,往往直到疲倦为止。
我所追寻的女人是什么呢?我所发见的女人是什么呢?这是艺术的女人。从前人将女人比做花,比做鸟,比做羔羊;他们只是说,女人是自然手里创造出来的艺术,使人们欢喜赞叹--正如艺术的儿童是自然的创作,使人们欢喜赞叹一样。不独男人欢喜赞叹,女人也欢喜赞叹;而妒便是欢喜赞叹的另一面,正如爱是欢喜赞叹的一面一样。受欢喜赞叹的,又不独是女人,男人也有。此柳风流可爱,似张绪当年,便是好例;而美丰仪一语,尤为史不绝书。但男人的艺术气分,似乎总要少些;贾宝玉说得好:男人的骨头是泥做的,女人的骨头是水做的。这是天命呢?还是人事呢?我现在还不得而知;只觉得事实是如此罢了。--你看,目下学绘画的人体习作的时候,谁不用了女人做他的模特儿呢?这不是因为女人的曲线更为可爱么?我们说,自有历史以来,女人是比男人更其艺术的;这句话总该不会错吧?所以我说,艺术的女人。所谓艺术的女人,有三种意思:是女人中最为艺术的,是女人的艺术的一面,是我们以艺术的眼去看女人。我说女人比男人更其艺术的,是一般的说法;说女人中最为艺术的,是个别的说法。--而艺术一词,我用它的狭义,专指眼睛的艺术而言,与绘画,雕刻,跳舞同其范类。艺术的女人便是有着美好的颜色和轮廓和动作的女人,便是她的容貌,身材,姿态,使我们看了感到自己圆满的女人。这里有一块天然的界碑,我所说的只是处女,少妇,中年妇人,那些老太太们,为她们的年岁所侵蚀,已上了凋零与枯萎的路途,在这一件上,已是落伍者了。女人的圆满相,只是她的人的诸相之一;她可以有大才能,大智慧,大仁慈,大勇毅,大贞洁等等,但都无碍于这一相。诸相可以帮助这一相,使其更臻于充实;这一相也可帮助诸相,分其圆满于它们,有时更能遮盖它们的缺处。我们之看女人,若被她的圆满相所吸引,便会不顾自己,不顾她的一切,而只陶醉于其中;这个陶醉是刹那的,无关心的,而且在沉默之中的。
我们之看女人,是欢喜而决不是恋爱。恋爱是全般的,欢喜是部分的。恋爱是整个自我与整个自我的融合,故坚深而久长;欢喜是自我间断片的融合,故轻浅而飘忽。这两者都是生命的趣味,生命的姿态。但恋爱是对人的,欢喜却兼人与物而言。--此外本还有仁爱,便是民胞物与之怀;再进一步,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便是神爱,大爱了。这种无分物我的爱,非我所要论;但在此又须立一界碑,凡伟大庄严之像,无论属人属物,足以吸引人心者,必为这种爱;而优美艳丽的光景则始在欢喜的阈中。至于恋爱,以人格的吸引为骨子,有极强的占有性,又与二者不同。Y君以人与物平分恋爱与欢喜,以为喜仅属物,爱乃属人;若对人言喜,便是蔑视他的人格了。现在有许多人也以为将女人比花,比鸟,比羔羊,便是侮辱女人;赞颂女人的体态,也是侮辱女人。所以者何?便是蔑视她们的人格了!但我觉得我们若不能将体态的美排斥于人格之外,我们便要慢慢的说这句话!而美若是一种价值,人格若是建筑于价值的基石上,我们又何能排斥那体态的美呢?所以我以为只须将女人的艺术的一面作为艺术而鉴赏它,与鉴赏其他优美的自然一样;艺术与自然是非人格的,当然便说不上蔑视与否。在这样的立场上,将人比物,欢喜赞叹,自与因袭的玩弄的态度相差十万八千里,当可告无罪于天下。--只有将女人看作玩物,才真是蔑视呢;即使是在所谓的恋爱之中。艺术的女人,是的,艺术的女人!我们要用惊异的眼去看她,那是一种奇迹!
我之看女人,十六年于兹了,我发见了一件事,就是将女人作为艺术而鉴赏时,切不可使她知道;无论是生疏的,是较熟悉的。因为这要引起她性的自卫的羞耻心或他种嫌恶心,她的艺术味便要变稀薄了;而我们因她的羞耻或嫌恶而关心,也就不能静观自得了。所以我们只好秘密地鉴赏;艺术原来是秘密的呀,自然的创作原来是秘密的呀。但是我所欢喜的艺术的女人,究竟是怎样的呢?您得问了。让我告诉您:我见过西洋女人,日本女人,江南江北两个女人,城内的女人,名闻浙东西的女人;但我的眼光究竟太狭了,我只见过不到半打的艺术的女人!而且其中只有一个西洋人,没有一个日本人!那西洋的处女是在Y城里一条僻巷的拐角上遇着的,惊鸿一瞥似地便过去了。其余有两个是在两次火车里遇着的,一个看了半天,一个看了两天;还有一个是在乡村里遇着的,足足看了三个月。--我以为艺术的女人第一是有她的温柔的空气;使人如听着箫管的悠扬,如嗅着玫瑰花的芬芳,如躺着在天鹅绒的厚毯上。她是如水的密,如烟的轻,笼罩着我们;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这是由她的动作而来的;她的一举步,一伸腰,一掠鬓,一转眼,一低头,乃至衣袂的微扬,裙幅的轻舞,都如蜜的流,风的微漾;我们怎能不欢喜赞叹呢?最可爱的是那软软的腰儿;从前人说临风的垂柳,《红楼梦》里说晴雯的水蛇腰儿,都是说腰肢的细软的;但我所欢喜的腰呀,简直和苏州的牛皮糖一样,使我满舌头的甜,满牙齿的软呀。腰是这般软了,手足自也有飘逸不凡之概。你瞧她的足胫多么丰满呢!从膝关节以下,渐渐的隆起,像新蒸的面包一样;后来又渐渐渐渐地缓下去了。这足胫上正罩着丝袜,淡青的?或者白的?拉得紧紧的,一些儿绉纹没有,更将那丰满的曲线显得丰满了;而那闪闪的鲜嫩的光,简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你再往上瞧,她的两肩又多么亭匀呢!像双生的小羊似的,又像两座玉峰似的;正是秋山那在这个通告的留言下方,有网友评论说:少做点核酸,省点钱给发工资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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