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兰州,才能了解一碗正宗的兰州拉面 | 走读城市计划
有人说:“读书,是向内旅行。旅行,是向外读书,一个人的旅行能让你独立、勇敢,悄悄成为你自己。”
国庆小长假,我们特别将读书与旅行结合,策划“作者走读城市计划”,从10月1日至8日,每天一位作家将带你走读一座城,重新认识一座城市,通过作者的眼中,了解城市的街景、历史人文以及那地道的美食。
今天,走读城市的第一站是兰州,陪你一起旅行的是图书《陇上食事》的作者李满强,他将让你重新认识一道美食:兰州拉面,了解它的历史与故事。
一碗面,一座城
文 | 李满强
兰州,一座神秘之城。这里因大漠飞天、边塞晓月、金戈铁马的过去而在无数诗词与谣曲里被反复传唱。因为偏安西北一隅,即便是资讯、交通无比发达的今天,许多外地人仍没有完全深入过这个城市的内部,没有感受到他别具一格的气质。有年和浙江的一个朋友喝酒,他甚至极其认真地问我:“你们还是骑着骆驼上班吗?”
我哈哈大笑。朋友有些羞赧,又跟了一句:“不过你们兰州的拉面的确好吃,我们这边到处是兰州拉面馆。”我未作反驳,继续喝酒。但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外行吃热闹,内行吃门道,在兰州本地人心目中,“兰州拉面”和“兰州牛肉面”绝对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兰州人更喜欢把牛肉面呼之为“牛大”或者“牛大碗”。一碗正宗的兰州牛肉面,和各地挂着的“兰州拉面”招牌的面食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这区别,就在于汤料。
话说公元 1915年,时年三十五岁的回民青年马保子,在兰州城里开了一家面食店,这面是由清朝嘉庆年间河南人陈维精所创的拉面。当时,作为西北重镇的兰州城仍然是一派繁华景象,过往的商旅、贩夫走卒、政客侠士、革命者、逃亡者都聚集在这里。这些人里面,以汉族、回族最多。马保子就动起了脑筋:“如何才能招呼这里的回汉居民都来吃我做的饭呢?”
起先,他试着做“羊肉拉条子面”,发现并不适合大众口味,为什么呢?因为羊肉有浓郁的膻味,相当一部分人不喜欢吃。而拉条子做起来比较慢,根本满足不了高峰期的需求,面种也过于单调,小孩老人都不太适宜。
但眼前的困难并没有难住这个善于思考的年轻人,在不断地尝试之后,他决定在汤汁上弃“羊”用“牛”,以牛肉牛骨熬成的汤作为拉面的主汤料;而在面的形式上,选用了已经存在百年之久的拉制面条。没想到这一改,却改出了一副大动静来,成就了一个百余年久盛不衰的著名品牌。
我们可以猜想,1915年的某个早晨(大约是冬天),当年轻的马保子为食客端上一碗“一清(汤)二白(白萝卜)三红(辣子)四绿(香菜、蒜苗)五黄(面条)”的牛肉面时,不论回、汉,吃过的人纷纷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大呼过瘾!一时间,他的面馆门庭若市,食客排起了长队。一碗热乎乎的牛肉面到手,有些人甚至顾不得体面,撩开汗衫马褂,蹲在餐馆门口就呼哧呼哧开吃了……
时至今日,这种盛大的吃面场景,每天都在兰州的大街小巷里重复上演着。
作为甘肃人,我也是兰州“牛大碗”的忠实粉丝之一。
1995年9月,我背着一卷行李,从静宁乡下赶到兰州七里河区一个名叫龚家湾的地方求学。
学校的门口就有家牛肉面馆,面积不大,大概二十几平米的样子,门口挂着牛肉面馆特有的白绿相间的幌子旗,头一回进去,买了票,拉面的回民小师傅问:“要啥的?”我一时间有些发蒙,看旁边的人说:来一碗“细的”,就学着人家说:“细的吧!”不到两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从窗口递了出来,自己放了油泼辣子,认认真真地吃,面筋道,汤有味,三下五除二,不到五分钟,一碗面就让我干掉了,连汤也几乎喝完。
回到宿舍,和同学聊起来,才知道兰州牛大碗除了细的,还有大宽、二宽、韭叶子、三细、二细、毛细、荞麦棱子等许多品种。看来我真是孤陋寡闻呢!
此后再去那家店里,就坦然多了,几乎将各个品种都要着吃了个遍。那时候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100块钱,看着色泽诱人的茶叶蛋和大块的腱子肉,舍不得兜里的生活费,只有在周末的时候,才会在要面的同时,来一个“肉蛋双飞”。偶尔有外校的同学来串门,请不起好吃的,但作为东道主,一碗加蛋的牛肉面总是要请人家的。大二的时候,我们一些在兰州高校的静宁学生自发组织了一支足球队,每个周末轮流到各个学校训练、踢球,活动结束后,组织者再招呼大家到附近最好的牛肉面馆吃上一碗,然后才心满意足地“作鸟兽散”。
那两年时间,从城关到七里河,从安宁到西固,大大小小的牛肉面馆里,几乎都出现过我们的身影。
在我游走于兰州的大街小巷,为自己的青春寻找出口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与牛肉面有关的事。1996年的夏天,这个南北两山挟裹的峡谷城市,燠热而烦闷。人们的情绪也似乎有些躁动。在一年一度的“兰交会”*前夕,一个姓顾的先生在《南方周末》上发表了一篇题为《兰州人的穿戴》的文章,其中有一段话大意是说,兰州人早餐是牛肉面,午餐也是牛肉面,晚餐还是牛肉面,其中的嘲讽意味很是明显。这篇文章引起了兰州人的愤怒,觉得顾先生是故意在兰交会之前抹黑兰州的城市形象,《兰州晚报》上还开辟了专门的版面讨论此事。很多市民都义愤填膺,拿起笔讨伐那位姓顾的先生。
我当时青春年少,还不懂得为什么这么多兰州人生气,后来在牛肉面馆吃面的时候,才悟出了个中缘由。
每天的清晨六点半左右,数以千计的牛肉面馆同时开门营业,黄河两岸的大街小巷里,到处飘荡着牛肉面诱人的香味。这么多的面馆,几乎家家爆满。有些名气特别大的,更是排起了长队,人挨人,碗挤碗,有些人从取饭口端到了面,但是没地儿吃,看谁快吃完了,就将面碗放在这位的桌子边上,站在一旁等。座中的这位,看人家站在一旁,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加快进度,哧溜哧溜,三两下干完,赶紧起身腾板凳……有些食客,端着碗四下环顾,看到实在没地方落座,就干脆出得门来,蹲在面馆的台阶上端着吃。
这哪里是吃面,分明是打仗的架势嘛!
老兰州人,尤其是头一晚上喝了大酒的人,第二天的早餐肯定是牛大碗,一碗面到手之后,他并不急着下箸,而是先滴入少量老醋,用筷子将上面的蒜苗、芫荽、油泼辣子搅匀,然后就着糖蒜等小菜,慢条斯理地吃完,到最后,加入适量醋,再喝汤。问其缘由,答曰:如果一开始就倒入大量的醋,醋味会盖住面的香味,面吃完后加醋喝汤,才酸爽过瘾,出汗解酒!
这是遇到真正吃面的行家了。
看似简单的一碗牛肉面,不仅丰富了兰州人的餐桌,受到了几百万人的追捧,更成为这个城市回、汉和谐发展的标志,成为这个城市日常纹理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就连牛肉面的每一次提价,都牵扯着兰州人的神经:店主自己提价是不行的,需要政府组织各方代表召开听证会。只有知道了这些,你才能知道这碗面在兰州人心目中有着怎样的地位,也就能理解当年何以有那么多的兰州人因顾先生的文章而发怒了。
兰州是一座极具包容气质的城市,这从牛肉面上也能得到体现。且不说牛肉面的汤料,除了都用新鲜的牛骨牛肉熬成之外,还集聚了二三十种香料的精华,本身就是复合香型的代表之作。单就面的形制来说,也是照顾着不同性格的食客。不同的面,不同的口感,显示他们不同的身份与性格。有一段时间,我曾认真观察过各种食客和他们碗中的面。大致来说,青年女子比较喜欢毛细,因为它绵软精致;青年男子则比较喜欢二细和韭叶,粗犷筋道;老年人喜欢细的,还会特意嘱咐捞面师傅多煮一会儿,这样有益于消化;荞麦棱子和大宽,则是少数性格豪放之士的不二之选,比较大气磅礴。要观察一个人是什么性格,你可以从他吃的面上,揣摩出个八九不离十。
但也有例外。譬如某个青春年少的姑娘,会要一碗大宽,而某个身壮如牛的汉子,会要一碗毛细,一根一根挑着吃,他们,是多数中的少数。一碗面,无意中透露了他们内心里某种鲜为人知的气息。
毕业之后,我离开兰州回到小城谋生。二十年过去了,时至今日,牛肉面仍旧是我早餐吃食的首选。甚至,我对牛大碗的喜欢和依赖,达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每次出差到外地,都要打上出租车寻一家相对正宗的牛肉面馆。2018年初,在海南三亚,前一天晚上喝多了,第二天一睁眼,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找一碗牛肉面。三亚的出租车师傅热情,载着我跑了半个小时,终于找到了一家“中国兰州牛肉面”的馆子。进去一看,大喜,是兰州人开的,一碗面十八块钱,算上来回的车费,快四十了,这在小城里几乎够我吃一周了,但当那熟悉的汤面下肚的时候,内心涌现的满足与惬意,又岂是那区区四十块能衡量的!
我居住的小城里,也有加盟的牛肉面馆,汤料的调和都是由兰州总店供应,但和兰州本土的牛肉面比起来,总感觉缺了一点,是什么呢?有人说是水色的差异,我却是真正说不清了。每次去兰州,就算是宾馆里有早餐,我还是会独自去附近熟悉的牛肉面馆。当我混杂在那些公务员、游客、学生、出租车司机等各色人中,吃上一碗正宗牛肉面的时候,我才觉得我和这个城市还存在着某种扯不断、理还乱的联系。
这,近乎某种古老的恩情。
【相关图书】
《陇上食事》
著:李满强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这是一张甘肃人情味美食地图,吃货的特色美食打卡指南!
俗话说,民以食为天。饮食不仅仅满足人们的口腹之欲,更是雅事。作者以甘肃各地的吃食为主要写作对象,穿插了许多有趣的故事,笔调优雅风趣,通过“吃食”这一重要载体,客观、诗意地反映了陇东和丝绸之路甘肃段的风物、民俗和风土人情,描绘出了一幅幅生动的民间生活画卷,不是为了介绍美食而写美食,还将每一种美食都置于幽深的地域文化传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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