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帐号已被封,内容无法查看 此帐号的内容被自由微信解封
文章于 2020年10月11日 被检测为删除。
查看原文
被微信屏蔽
其他

C.S.路易斯 | 诗篇中的赞美

第九章    浅谈赞美

对大多数人而言,这一章可能是多余的。其中所提到的问题若未曾困扰过你,甚至还会让你觉得滑稽呢!对这反应,我倒一点也不介意;不管谈论的话题多严肃,讨论的过程中偶而穿插点笑料,本就无伤大雅。并且,根据我的经验,最严肃、诚恳的交谈反而常有令人莞尔的场面出现。


赞美乎?阿谀乎?


刚信主的那段时日,每听教会人士大声疾呼我们应当「赞美神」,并且宣称这是神自己要求的,我总不免疑窦丛生。人若强迫我们不断赞美他的德行、才智和性情,有谁不鄙夷他?我们更瞧不起成天阿谀独裁者、工商巨子和名流的人。这一联想,神和敬拜他的人便在我心中勾起一幅既可笑又可怕的图画,诗篇更加强这种反效果——像「赞美主」、「让我们一起来赞美主」、「要赞美他」这类的句子,在诗篇中真是俯拾即是。

更令人奇怪的是,为什么诗人自己歌颂神犹嫌不够,还得鼓动别人和他一样吹捧,甚至连鲸鱼和风雪都不放过,仿佛大自然的一切可任由人驱遣。

更糟糕的是,诗人假借神的口吻说:「凡以感谢献上为祭的,便是荣耀我」(五十23);这简直等于神大言不渐发出索贿通吿:「赞美我的良善与伟大吧!我就是需要这个。」尤有过者,某些诗篇甚至还影射着常见于异教信仰中的人与神讨价还价;与野蛮人渔获多时献祭给偶像,捕不到鱼,就鞭打它,本质上并无两样。

诗人不只一次说:「你既然喜欢赞美你,那么,请为我成就这事吧!这样,你便能赢得我的赞美」;譬如诗篇五十四篇,诗人在第一节中呼求神「救」他,接着便在第6节投神所好:「我要把甘心祭献给你,耶和华啊!我要称赞你的名。」许多次,诗人祈求神救他脱离死亡,所凭借的理由往往是,神若坐视恳求他的人去世,便再也无法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的赞美,因为阴间的鬼魂不会赞美(三十10;八十八10;——九175)。此外,似乎只要赞美的次数一多,神便会垂听——「我一天七次赞美你」(一一九164)。

凡此种种,实在令人恶心,叫人不得不对神产生不好的联想。人应感谢神、敬拜他、顺服他,这些,我想,我懂;但若神需要我们无止无休地阿谀他,我却不懂。即使真如当今一位写书的人所说的——神「有权」要求人赞美他——也难叫我心服。

赞美是对神最充分而恰当的反应


现在我相信自己已明白这位作者的意思,但我仍觉得从「权利」的角度解释神对赞美的要求,实在有些不妥。

或许先用无法要求任何权利的非生物为例说明,比较容易叫人了解。当我们形容一幅画「值得赏爱」时,所指的是什么呢?显然,我们并非指它正有人欣赏着,因为往往坏的作品有一大堆人趋之若骛,好的作品却乏人问津;当然也不是指它值得赏识,就像一位考生「值得」拿高分一样,换句话说,若未得赏识,便有人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所以,当我们说一幅画值得或令人赏爱时,乃是指赏爱它是对它应有的充分而恰当的反应,并且,这样赏爱它绝不会错爱它;若有人不懂得赏爱它,徒然显出自己缺少鉴赏力,愚钝到任由美好的事物流失掉。艺术品和许多大自然的景观之所以值得、配得、甚至要求人的欣赏,便是基于同样的道理。 

也许有人觉得离谱,但我发现从这个角度说明神为何「需要」人的赞美,是最理想的途径。神正是这样的一位——人若懂得敬佩他、欣赏他,心灵便能醒觉,便能进入真实的世界;若是不懂得欣赏他,等于错过了最伟大的经验,终至失落一切。后一种人的人生是残缺的,仿佛人不能辨五音,没恋爱过,不知道真实的友谊是什么,从未迷上一本好书,未曾尝过晨风抚过面颊的滋味,或者(像我一样)不觉得足球赛有什么好玩。但是,与不懂得欣赏神的人相比,这些人的人生欠缺,只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当然神「要求」人赞美他,不仅因他是至善至美、满足人一切憧憬的那位,也因他是律法的颁定者——他命令犹太人献祭,基督徒必须做礼拜。这点曾经为难过我。因为当时我还不了解本书第五章所试图表达的,我不知道神乃是透过敬拜的过程,与人沟通,让人享受他的同在

当然,敬拜不是唯一的途径,但对许多人而言,多数时候,「主的荣美」唯有在人们一起敬拜时,才会显现出来。甚至在犹太教中,献祭的本意还不在于人把牛羊献给神,而是藉着人祭牲的举动,让神把他的自己赐给人;这点在基督徒的主要敬拜活动中更是具体可见——是道成肉身的神给,而我们受。

如果有人以为神渴求我们的敬拜就像虚荣的女人需要人恭维,或好名的作家到处把新书寄给素昧平生的人,希望博得喝采一样,那么,这句出自诗篇五十篇第二节的话可作为反驳: 

「我若是饥饿,我不用吿诉你。」

即使神真是这么荒谬,他也不必仰仗理性受造物中最低等的人来满足他的欲求。我写的书需要经过我养的狗认可吗?想到这点,我发现某些人对我的作品所作的过度褒奖,并不怎么令我开心。

赞美是爱的自然流露


但是,不管赞美的对象是什么,有关赞美最浅显的事实,直到现在我才察觉出来。向来,我总是从称许或敬拜的角度领会它,从未注意到当人陶醉在某件事物中时,自然会对它涌出赞美,除非羞涩或怕烦扰人,才刻意保持缄默。

人间真是到处充满着赞美——堕入爱河的男人赞美他们的情人,读者赞美他们最欣赏的诗人,远足的人赞美野外的风光,玩游戏的人赞美最让他们着迷的游戏……赞美天气、醇酒、佳肴、演员、汽车、名驹、学府、国家、历史人物、儿童、花朵、山岳、稀有邮票、罕见的昆虫,有时还包括政治人物和学者。

其实,发出赞美愈多的人,往往是最谦虚、心智最均衡、胸襟最宽广的人;至于性喜挑剔、适应不良、不易满足的人,则只会埋怨,极少赞美。好的文评家能在众多有瑕庇的作品中,找出值得赏读的篇章;差劲的文评家不断删减可读作品的书目。一个健康又口味清淳的人,即使生长环境优裕又尝遍各样美味,粗茶淡饭仍可让他吃得津津有味;倒是消化不良,凡事过度讲究的人,什么都不对胃口。除非逆境大得让人苦不堪言,否则,赞美几乎就是心理健康的外在表现。赞美的技巧也许不高明,表达的方式也许既笨拙又好笑,赞美仍不失为赞美。天知道有多少情诗写得和圣诗一样差劲。哪本公开出售,让人抄袭的情诗大全,在文学品味上,不和「古今圣诗选」一样让批评家皱眉?

现在,我终于知道,对自己所珍爱的事物不仅会情不自禁地涌出美辞,也会自然地鼓动别人也一起赞美——「她很可爱,对不对?」「这真妙,不是吗?」「你不觉得那实在漂亮极了吗?」当诗篇的作者呼吁人人赞美神时,岂不就是这样?从前我觉得赞美神是件为难的事,现在想想,实在有点荒谬。面对宇宙中最可贵的一位,谁都乐意赞美他——我们怎能不赞美自己看为可贵的东西呢?

赞美是赏悦的极致


我想,人喜欢赞美自己欣赏的事物,因为赞美不只把赏悦之情表达出来,更且使欣赏的行为得以臻入高潮。情人们彼此称赞着对方的俊美,其实在乎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若不这么呢喃,欢爱之情便得不到满足。多么令人黯然神伤啊!当你发现一位新的作家,却无人听你娓娓道尽他的好处;爬山时,忽然峰回路转,惊识一片靑翠山谷,却因旁边的人把美景视同阴沟里的废铁罐,你只好把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按捺下去;听到令人拍案叫绝的笑话,却没有人分享,因为那个最能与你灵犀相通的人一年前去世了。是的,即使赞美得不够完全,我们仍能从其中获得乐趣,这的确是事实。不过,若有人能既具体又充分地把某件事物赞美到极致——透过诗歌、音乐或绘画,将激赏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使人为之倾倒——那又是怎样的一种光景?这时,该事物可谓获得最充分的赏识,而赏识者从中尝到的喜乐也达到了完美的境地。

通常所赞赏的对象愈有价值,赞赏者所得到的喜乐便愈强烈。如果一个生灵真能尽其有限潜能所可臻至的完满地步,充分地「欣赏」、爱慕、和享受一切事物中最宝贵的神,并且每一片刻都能将这赏悦之情随心所欲抒发到极致,那么,这个人可说已进入了「极乐境界」。从这角度了解基督教有关天堂的教导,是最容易不过的了;基督徒相信「天堂」是个天使在今日,人们在来世全心赞美神的地方。

不过,切勿以为这就像在「教堂」一样,虽然透过后者,我们可以依稀窥见天堂的影子。其实,教堂的崇拜,无论就仪式的进行或会众参与的情况看,都只算是敬拜的尝试,这尝试从未完全成功过,通常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是失败的,有时,甚至一败涂地。我们毕竟不是骑师,而是在骑术班受训的生手,摔倒、碰伤、肌肉酸痛或操练过度的时候,远多过那少数几次令人惊喜的放胆驰骋。

要了解天堂的真谛,你必须设想自己完全陶醉在神的爱中,整个人被喜乐所融化,这喜乐不是郁积在心难以言宣,以致让人消受不了的那种,而是能够随口咏颂,抒发淋漓。在这境界中,喜乐和使喜乐得以抒发的赞美已然涵浑一体,恰似镜子射出的光和所摄入的光无法区分一样。苏格兰的教义问答说:「人生的最终归宿在于荣耀神,并且永远享受他。」其实,到了那时我们将明白荣耀神与享受神原是同一件事——充分享受神便是荣耀神,当神命令我们荣耀祂时,就是邀请我们享受祂。

我们的赞美像调弦


诗人姜当(John Donne)说得不错。我们目前的赞美只像是在调弦。虽是调弦,却也不失悦耳;但是,只有听见调弦便已依稀听见整首乐章的人才能体会个中滋味。犹太人的献祭,甚至基督教最神圣的敬拜仪式,按人实际的经历看,的确只能算是调弦,还不是真正的演奏。因此,与调弦一样,让人觉得尽义务多于享受,有时,甚至索然无味。但是,例行的演练是为了至终的享受而有的。当我们履行宗教义务时,正像人在旱田预凿沟渠,以便水一涌至,就能及时灌漑。的确,大多数时候,我们都在凿沟,不过,即使在今生,快乐的时光也不匮乏,因为有时凿着凿着,便见水流涓涓淌过干地,这情形若常发生,获得滋润的心田怎能不扬声欢呼?

与神讨价还价


至于前面提到的掺有人与神之间讨价还价的异教色彩——「你若为我成就这事,我便赞美你」——的确可以在诗篇中找到。但是,从祭坛上升的火虽然孱杂,不洁却非它的本质;此外,我们也没资格因此鄙夷作诗的人,即使他们当中最俚俗的,也不例外。我们固然不会在言辞中蹈犯同样的错误,但是,无声的祷吿呢?多少次曲膝默祷时,我愕然惊觉自己向神所交通着的,是何等龌龊的思想;有时,我竟然把神当婴儿一样哄骗着,对神提出不合理的要求;而不知不觉中所建议的因应措施和妥协办法,又是何等荒谬!有颗像外邦人一样冥顽不化的心还隐伏在我里面,因为,很不幸的,异教信仰中愚昧、狡狯的成分,似乎比无邪,甚至美好的成分,更容易苟延残喘。要废除歌舞喧噪,捣碎偶像,遏止迷信,并不难,难的是除灭背后冥顽的心性——这贪婪、胆小的家伙在我们心灵中时而卑躬曲顔、时而耀武扬威;对他,神大可这样奚落:「你想我恰和你一样吗?」(五十21)

以上所有的讲论,我再说,只能对少数读者有所启发。对其他人呢?这样拐弯抹角,兜了个大圏子,仅谈了些浅显易见的事,充其量不过是插科打诨,那么,请一笑置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