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约翰 | 狄更斯《圣诞颂歌》赏析
你有没有晚上盯着门环或门把手看直到它变成一张人的脸?生意人私刻鲁挤就在圣诞前夜看到了已死7年的合伙人马莱的脸。马莱的鬼魂竟来拜访他了!更可怕的是,这个鬼魂还浑身上下带着沉重锁链!这么可怕的拜访,竟成了私刻鲁挤转变的契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正是英国著名作家查尔斯•狄更斯(1812—1870)在《圣诞颂歌》中讲的精彩故事。以下优美片段选自第一节《马莱的鬼魂》,译者为吴钧陶。
[精要、摘录与速读]
这会儿,那个门环实实在在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只不过大得很。自从私刻鲁挤住到这地方以来,他每天早晚都看到门环,这也是实实在在的事。还有一个事实:私刻鲁挤很少有那种叫作想象力的东西,正像伦敦城里的任何人一样,甚至包括——这是一句斗胆的话——市政当局、高级市政官和同业公会会员。这一点也要让大家记住,就是私刻鲁挤自从那天下午提到他的死了七年的合伙人以后,他再也没有想到过马莱。好,现在请随便哪一位,要是他能够的话,给我解释一下,那是怎么发生的:私刻鲁挤把钥匙插进了门锁以后,看到那个门环,没有经过任何中间的变化过程,却已经不是门环,而是马莱的脸。
马莱的脸。
它不像院子里其他的东西那样是看不透的阴影,却有一圈黯淡的光晕萦绕着,好像黑暗的地窖里一只坏掉的龙虾。它并不怒气冲冲,或狰狞凶恶,而是用像马莱经常看私刻鲁挤的样子看着他:那副鬼样子眼镜推到鬼样子的额头上。它的头发奇怪地飘动,好像被微风或热气吹着似的。那双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可是一眨也不眨。这副神情,加上它青灰的脸色,叫人害怕。不过这种可怕似乎是这张脸做不了主,也控制不住的,不像是它自己的表情的一部分。
正当私刻鲁挤盯着这个幻影看的时候,它又变成了一个门环。
要是说他没有吓了一跳,或者说他的血脉里没有感觉到从婴儿时代起他从未感到过的一种恐怖的刺激,那是不真实的。然而他还是把刚才缩回去的手伸到钥匙上,坚定不移地一旋,并且走进去,点亮了蜡烛。
在关上屋门之前,他的确犹豫不决地站立片刻,的确小心翼翼地先对门背后打量一番,好像有些儿料到自己要心惊胆战地看见马莱的辫子翘着伸进穿堂里来。然而,门背后除了钉住那只门环的螺丝钉和螺丝帽以外,什么也没有。因此他嘴里嚷着“呸,呸!”同时把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声音像打雷一样在整幢房屋里回响。楼上的每间屋子,以及楼下酒商的地窖里的每一只酒桶,都似乎各有它们自己的一阵回声。私刻鲁挤可不是会被回声吓住的那号人。他把门闩上,经过穿堂,走上楼梯:也还是慢慢地走,一边走一边修剪蜡烛芯。你尽管不着边际地闲扯什么把一辆六匹马拉的大马车赶上一道相当陈旧的楼梯,或者穿过一道新制订的糟糕的国会法案吧;可是我打算说,你可以弄一辆柩车驶上那道楼梯,并且横着上去:车前横木朝着墙壁,车后的门朝着楼梯栏杆;你做起来毫不费事。有足够的宽度,绰绰有余;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私刻鲁挤觉得他看见一辆机动柩车于冥冥之中在他面前往前开。外面街上五六盏煤气灯不可能把这条过道照得很亮,因此你可想而知,单靠私刻鲁挤一支残烛,那儿是相当黑暗的。私刻鲁挤往楼上走,对此毫不介意:黑暗很便宜,私刻鲁挤喜欢它。不过他在关上自己的厚重的房门之前,还是先巡视了各个房间,看看是否一切都安然无恙。那张脸给他的印象足够促使他这样做了。起居室、卧室、堆房,一如既往。没有人躲在桌子底下,也没有人躲在沙发底下;壁炉里生着文火;汤匙和餐盆搁得好好的;一小锅燕麦粥(私刻鲁挤在淌清鼻涕)也放在炉旁铁架上。没有人躲在床底下;没有人躲在厕所里;也没有人躲在那件挂在墙上、形迹可疑的晨衣里。堆房依然如故。旧的火炉栏,旧的鞋子,两只鱼筐,一个三脚脸盆架,还有一根拨火棒。
他心满意足,便关上房门,把自己锁在里边;用两道锁锁在里边,他往常可不是这样做的。如此采取安全措施以防不测之后,他终于解下了围巾,穿上了晨衣和拖鞋,戴上了睡帽,在炉火前坐下来吃燕麦粥。炉火的确非常小;在如此寒夜里等于没有生。他不得不挨近炉火坐着,身子弯在那上面,这样才能从如此一小把燃料上取得一丝暖意。这个壁炉很古旧,是很久以前某个荷兰商人造的,壁炉周围铺着别出心裁的荷兰花砖,拼成《圣经》故事的图案。有该隐和亚伯、法老的几个女儿、示巴女王、驾着羽毛褥垫般的云朵从空中下降的小天使、亚伯拉罕、伯沙撒、乘着船形奶油碟起航出海的使徒们,千姿百态,牵引着他的思想活动。然而,死了七年的马莱的那张脸,却像那位古代先知的法杖一样,跑来把这一切都吞没了。如果每一块光滑的砖块本来都是空白的,而有一种力量能够把他思想中不相连贯的意识在砖块的表面上印成某种图样,那么每一块砖上保管都是一幅老马莱的头像。
“胡闹!”私刻鲁挤说,一面往房间那一头走去。走了几个来回以后,他才又坐下来。他把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这时候,他的视线忽然接触到一只铃铛,一只已经不用的铃铛。这只铃铛挂在屋子里,是为了现在已经忘掉的什么目的和这屋子最高一层楼上的一个房间取得联系。他感到大吃一惊,感到一种奇怪的、不可名状的恐怖:他瞧着那只铃铛的时候,铃铛晃荡起来。开头还是荡得很轻微,简直没有一点声音;可是不久就响亮地敲起来,连得整幢屋子里所有的铃铛都这样敲起来。铃声可能响了半分钟,也可能一分钟,然而恰似一小时之久。铃铛又像刚才响起来那样,一同静了下来。
接着从深深的底下传来当啷当啷的噪声,好像有谁在酒商的地窖里把一根沉重的链条,在那些酒桶上拖过去。私刻鲁挤于是想起听人说过鬼屋里的鬼怪是拖着链条的。地窖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来了,于是他听见楼底下的声音更响了;于是爬上楼梯来了;于是径直朝他的房门这里来了。
“依然是胡闹!”私刻鲁挤说,“我才不相信呢。”可是他的脸色却变了,这时候,毫不停留,那东西一直穿过厚重的房门,走进屋子里来,到了他眼睛前面。它一走进屋子,那奄奄一息的火苗就蹿了上来,好像在喊着说:“我认识他!马莱的鬼魂啊!”接着就萎了下去。还是那张脸,一模一样。马莱还是扎着辫子,穿着经常穿的背心、紧身衣裤和皮靴。皮靴上的流苏像他的辫子、他的上衣的下摆和他的头发那样,是翘起来的。他拖着的链条缠绕着他的腰部,很长,像一条尾巴盘绕在身上;构成那条链条的东西(因为私刻鲁挤看得很仔细)是银箱、钥匙、挂锁、账簿、契据,以及沉重的钢制钱袋。他的躯体是透明的,因此,私刻鲁挤打量着他,看穿他的背心的时候,能够看到他的上衣后面的两颗纽扣。私刻鲁挤过去常常听见人家说马莱没有内脏,然而直到现在他才相信这句话。不对,即使现在他也不相信。虽然他把那个幻象看得透了又透,看见他正站在眼前;虽然他感觉到它的死人的冰冷的眼睛寒光飕飕;并且注意到那条从头包到下巴的折拢来的方头巾的质地,他先前可没有看到这块包布;虽然如此,他还是不相信,并且和自己的知觉作斗争。
“喂,怎么啦!”私刻鲁挤说,声调像往常一样刻薄而冷酷,“你找我干吗?”
“许多事!”——是马莱的声音,毫无疑问。
“你是谁?”
“该问我过去是谁?”
“那么你过去是谁?”私刻鲁挤提高了嗓子问,“你真爱挑字眼儿——就一个阴魂而论。”他本来打算说“从某种程度来说”,但是为了更为确切起见,他用了那句话来代替。
“我在生前是你的合伙人雅各·马莱。”
“你能——你能坐下来吗?”私刻鲁挤问,同时怀疑地看着他。
“我能。”
“那么,坐吧。”私刻鲁挤所以问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不知道一位这样透明的鬼魂到底能不能使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并且觉得假使结果是不可能的话,那就有必要作一番尴尬的解释。然而这位鬼魂竟然坐在壁炉旁对面的椅子上了,好像它习以为常似的。
“你不相信我。”鬼魂判断说。
“我不相信。”私刻鲁挤说。“除了凭你的知觉以外,你还要凭什么才能相信我的真实性呢?”
“我不知道。”私刻鲁挤说。
“你为什么怀疑你的知觉呢?”
“因为,”私刻鲁挤说,“有一点点事情就会影响我的知觉。胃里稍微有些不舒服,我的知觉就会靠不住了。你可能就是一小口没有消化掉的牛肉、一抹芥末酱、一小片干乳酪,或者一小片半生不熟的土豆。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吧,你是油荤的成分总比游魂的成分多!”私刻鲁挤并没有多少讲笑话的习惯,这种时候,他心里也实在没有一丝一毫打趣逗乐的感觉。事实上,他是故意说得漂亮,作为一种方法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并且镇住自己的恐怖感,因为这位精怪的声音已经搅得他骨髓里都惶惶不安了。像这样坐着,不声不响地对那一双直愣愣的玻璃球似的眼睛注视片刻,私刻鲁挤觉得真是太糟糕了。而且,这位精怪身上产生一种地狱般阴森的气氛,也是非常可怕的。私刻鲁挤本人感觉不到这一点,然而这是很显然的事,因为,虽然鬼魂文风不动地坐在那儿,它的头发、下摆和流苏却依然在飘拂,好像被炉灶上的热气吹着似的。
“你看得见这根牙签吗?”私刻鲁挤说,由于刚才指出的理由,他迅速重新转入攻势,同时也为了把这个幻影的木然无情的凝视从自己身上移开,哪怕移开一秒钟也好。
“我看得见。”鬼魂回答。
“你并没有朝它看。”私刻鲁挤说。
“可是我看得见,”鬼魂说,“尽管没有朝它看。”
“好吧!”私刻鲁挤回答,“只消把这个吞到肚子里去,我这后半辈子,就会受到自己制造的一大群妖魔鬼怪的困扰。胡闹,我跟你说吧——胡闹!”精怪一听到这句话,便发出一声可怕的喊叫,同时摇动它的链条,声响是那样阴森恐怖,直教私刻鲁挤紧紧地抓住座椅,以免晕厥倒地。然而还有教他更害怕的事情呢,只见这个幽灵解下绕在它头上的绷带,似乎在室内绑着太热,它的下巴颏儿便垂到胸前来了!私刻鲁挤双膝下跪,十指交叉地在脸前紧握着。
“天哪!”他说,“可怕的幽灵啊,你为什么和我过不去?”
“世俗之见的人!”鬼魂回答说,“你倒是相信不相信我?”
“我相信,”私刻鲁挤说,“非相信不可。不过为什么精灵们到世上来走动,它们又为什么来找我?”
“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鬼魂回答,“他躯体里的灵魂都必须出去在他的同类之间到处行走,要游遍四面八方;要是生前他的灵魂没有走动,那么死后就要罚他这样做。他的灵魂注定要浪迹天涯——哦,我真不幸啊!——并且要眼睁睁地瞧着那些分享不到的事物,那些事物本来可以在世上分享,而且成为幸福!”
这个精怪又发出一声叫喊,摇动着链条,搓着黑影朦胧的双手。
“你上着脚镣手铐,”私刻鲁挤颤抖着说,“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我戴上生前自己锻造的链条,”鬼魂回答说,“我一环又一环、一码又一码地锻造了它;我心甘情愿地把它缠绕在身上,心甘情愿地佩戴着它。这式样难道你感到陌生吗?”
私刻鲁挤颤抖得更厉害了。
“你是否愿意知道,”鬼魂追问说,“你自己身上缠绕着的那根东西有多么重又多么长吗?七个圣诞节前夜的时候,它就足足有我这根这样重这样长了。打那时候起,你又在那上面花了不少精力。现在它是一根极其沉重的链条了!”
私刻鲁挤看看他周围的地板,要想发现自己是否被五六十英寻长的铁索围绕着: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雅各,”他哀求着说,“老雅各·马莱,再跟我说些什么吧。说些安慰我的话吧,雅各。”
“我没有这种话好讲。”鬼魂回答,“爱本利者·私刻鲁挤,安慰要从另外一个世界,由另外一些使者,传送给另外一类人。我也不能把我想告诉你的话都告诉你。允许我说的,只剩下很少的了。我不能休息,我不能耽搁,我也不能在任何地方逗留。过去,我的灵魂从来没有走出我们的账房间之外——注意我的话!——生前,我的灵魂从来没有越过我们那银钱兑换窗口的狭窄的范围而外出游荡;现在,那令人厌倦的行程展示在我的面前!”
私刻鲁挤有一个习惯,每当他考虑问题的时候,总要把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这会儿他又这样做,思索着鬼魂刚才说的话,不过没有抬起眼睛,也还是跪着没有站起来。
“你的行程一定很慢,雅各。”私刻鲁挤指出,他带着一种一本正经的神情,虽然也带着谦卑而恭敬的样子。
“慢!”鬼魂重复他的话。
“死了七年。”私刻鲁挤忖度着,“又是整个时间在旅行?”
“全部时间。”鬼魂说,“没有休息,没有安宁。受到永无休止的悔恨的折磨。”
“你走得快吗?”私刻鲁挤问。
“驾着风的翅膀。”鬼魂回答说。
“七年之中,你大概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了。”私刻鲁挤说。
鬼魂听到这句话,又发出一声叫喊,同时把它的链条在这黑夜的死一般的静寂之中弄得当啷作响,骇人听闻,监护人可以有理由控告它扰乱安宁。
“哦!给拴着,绑着,上着双重脚镣手铐,”这个幻象说,“不懂得那些不朽的人物千百年来为这个世界所做的无休止的劳动,在其可以感觉到的好处完全发扬光大以前,就必定会消失到永恒之中。不懂得任何一个基督教的灵魂善良地工作在它的小小的范围内,不管那是什么范围,都会发现它的有限的生命太短,不够发挥它的巨大的有益的作用。不懂得一生中的机会错过以后,就没有余地能够让后悔来弥补损失!然而我过去就是那样!哦!就是那样!”
“不过你过去一直是一位很好的生意人啊,雅各。”私刻鲁挤结结巴巴地说,他现在开始把这句话应用到他自己身上来。
“生意!”鬼魂叫喊着,又搓起双手来,“人类才是我的生意,公众福利才是我的生意,慈善、怜悯、宽厚和仁爱这一切才是我的生意。我在行业中的交易在我的生意的汪洋大海中只不过是一滴水而已!”
它伸直手臂,举起链条,好像这就是它的一切徒劳无益的悲伤的根源,然后又把链条重重地扔在地上。
“在流逝的一年的这个时候,”这个幽灵说,“我受苦最深。为什么我从前要眼睛朝下看着走过的我的同胞们,却从来不抬起来看看引导那几位博士到卑微的处所去的神圣的星呢?难道那星光不也会引导我到穷人的家里去吗?”
私刻鲁挤听见幽灵照这样子往下说,感到不胜惶恐,不由得剧烈地战栗起来
“听我说!”鬼魂喊道,“我的时间快要完了。”
“我听着呢,”私刻鲁挤说,“不过不要对我太严厉!不要说得花里胡哨的,雅各!我求求你!”
“我怎么会用一种你看得见的形象出现在你面前,我不打算告诉你。我曾经无影无踪地坐在你的身旁达许多许多天。”这可不是叫人好受的花样。
私刻鲁挤打着寒噤,抹去额头上的汗珠。“在我的赎罪苦行中,那不是一个轻松的部分。”鬼魂接着说,“我今天晚上到这儿来是警告你,你还有机会和希望来避免我的命运。是我设法给你带来的机会和希望,爱本利者。”
“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嘛。”私刻鲁挤说,“谢谢你啦!”
“你将要被鬼缠着,”鬼魂继续说,“被三位精灵。”
私刻鲁挤拉长着脸,拉得像鬼魂刚才拉的那样长。“难道这就是你说的机会和希望吗,雅各?”他用结结巴巴的声音追问。
“是的。”
“我——我想我宁可不要。”私刻鲁挤说。
“要是没有它们来访问,”鬼魂说,“你就不能希望避免我正在走的道路。明天钟声敲一点钟的时候,你等着头一位来访问吧。”
“我不能让它们一起马上来,让这事情就此了结吧,雅各?”
“后天夜晚同一个钟点等着第二位,大后天夜晚十二点的最后一响停止震荡的时候,是第三位。别想再看见我;为了你自己的缘故,你要记住我们之间的这段交往!”
幽灵说完了这段话,就从桌子上拿起它的包布,像原来那样裹着头。私刻鲁挤知道这一点,是因为听到它的上下颚给扎在一起的时候,牙齿发出刺耳的响声。他鼓起勇气再抬起眼睛来,只见他的超自然的客人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把链条一圈圈地绕到一只手臂上。幽灵从他面前往后退走;它每退一步,窗子就自动升起一点,因此,等这幽灵退到窗口,窗子已经大开。幽灵招呼私刻鲁挤走过去,他听从了。走到彼此相隔不到两步的时候,马莱的鬼魂举起手来,指示他不要再靠近。
私刻鲁挤站住了。这与其说是服从,还不如说是因为惊讶和恐惧,因为在那只手举起来的时候,他听到了天空中嘈杂的闹声。
[赏析、再思与导读]
查尔斯·狄更斯,被誉为英国成就最高的小说大师,与戏剧大师莎士比亚齐名。他生于朴次茅斯,后随家人迁居伦敦。父亲是海军部小职员,很会讲故事,母亲受过一定教育,但持家能力不强。狄更斯家境穷困,上过预备学校,从小热爱阅读。11岁时,父亲因欠债被关进监狱。12岁时,狄更斯到鞋油厂当童工,每天工作10个小时。后来,他当过抄写员、新闻记者等。1836年,他出版成名作《匹克威克外传》。同年,他与凯瑟琳·霍加斯结婚。
1843年10月初,他刚刚主持完曼切斯特文学协会开幕式,业已是《雾都孤儿》、《尼古拉斯·尼克尔贝》、《老古玩店》、《游美札记》等的作者,但马上要迎接第五个孩子的到来,再加上房屋抵押贷款,而新小说发行销量又不够,都使他陷入苦闷和抑郁之中。每晚,他都从伦敦里特公园附近的家里出来散步,苦苦寻求新的灵感和思路。他的传记作者这样写他这段时间的困境和突如其来得到灵感的过程,很有戏剧性——
来自煤气灯摇曳不定的黄色光亮照亮了狄更斯脚下的路,他通过伦敦较富裕的街区,然后来到泰晤士河畔。作家面前所出现的是一片破败凋零的景象:垃圾成堆,阴沟纵横,妓女、扒手和乞丐在街上随处可见。他触景生情,回忆起时常困扰自己睡眠的噩梦。无力还债的担忧像幽灵似地萦绕着狄更斯的心头,令他担惊受怕。就在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家的途中,心中突然一亮:写一个圣诞故事怎么样?他要给那些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经历、苦难和追求的人写这样一个故事。
然而离圣诞节还不到三个月了,如此之短的时间怎么能完成呢?对了!写一个短篇。11月底之前必须脱稿,然后印刷出版,赶上圣诞购物高潮。为了抓紧速度,作家决定以《匹克威克外传》其中一节中的圣诞怪物为线索,进行构思和创作。
狄更斯经过深思熟虑,构思的基本情节简单明了,能让孩子读懂;与此同时,含义深刻的主题又可以激发起成年人对往事的回忆和生活的激情。在写作的过程中,作家的认识也有所变化,由原来只想单纯地挣一笔书稿费来还债的想法,变成了向人们展示充满光明和希望的圣诞节的大计划。
每天早晨,狄更斯就开始挥笔写作,沉浸在无比的激动之中。“我的确是被迷住了,几乎不肯把它闲置半刻。”他后来在给一位记者的信中写道,“在写作时,我与主人公一起哭泣,一同欢笑,完全融化在他们之中。”
《圣诞颂歌》终于在1843年12月2日完稿,交印刷商付印。狄更斯亲自动手负责书的设计和装帧,用烫金封面,内装红色和绿色相间的扉页和彩页,分别配上四幅蚀刻画和木刻画为插图。为了让更多穷人买得起,他把书的价格定为5先令。1843年12月17日开始销售。第一版6000本在圣诞节前夜即被抢购一空。
那么多英国家庭喜欢坐在壁炉前朗读《圣诞颂歌》,有的还为《圣诞颂歌》精心制作了特别的书架。“这本书看上去是那么小那么薄,但却是英国的财富。”小说家威廉・撒克里评论说,“不论男女老少,都将其视为珍宝。”
狄更斯后来还写了《大卫・科波菲尔》、《双城记》和《远大前程》等。但没有一本像《圣诞颂歌》那样给人带来如此多惊喜。在这位大作家1870年去世时,一位伦敦的穷孩子问:“怎么,狄更斯死了?那圣诞老人不也会死?”
他去世后被安葬在威斯敏斯特教堂诗人角。他的墓碑上如此写:“他是贫穷、受苦与被压迫人民的同情者;他的去世令世界失去了一位伟大的英国作家。”
有人说,狄更斯给英国人带来了一种圣诞精神:在节日前夕,见面互致“圣诞快乐”和“上帝赐福你”的问候;采购鸡鸭和礼物;节日夜晚,全家张灯结彩,围着摆满烤鹅、葡萄干布丁和新鲜面包等美味佳肴的筵席入座;壁炉里烈火熊熊,客厅里温暖如春,欢快颂歌悦耳动听;圣诞树上悬挂着礼品盒等。
这是一种多么和谐、温馨和美好的家庭氛围!
但更重要的,狄更斯透过《圣诞颂歌》准确传递了《圣经》里透过耶稣基督降生所传递的大爱和分享精神。
私刻鲁挤本来是个吝啬鬼。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冷漠、刻毒气息,苛待员工,拒绝外甥赴宴邀请,也不出一分钱在救济和慈善的事上。他孤身一人住在前任合伙人马赫死后的房屋中。
结果,前任合伙人马莱的鬼魂出现,深深触动了他的心,让他看到把黄金锁链套在自己身上的可怕。
随后来了三个幽灵:“过去”幽灵、“现在”幽灵和“未来幽灵”。“过去”幽灵头部发出清晰明亮的光。私刻鲁挤习惯阴暗,求他戴上帽子。幽灵嚷起来:“什么话,难道你这么快就要用世俗的双手把我发出的光明熄灭掉吗?人们用情欲制成了这顶帽子,强迫我在一长串的岁月里,一年到头把它压低到我的眉毛上戴着,你就是这些人中间的一个,难道这还不够吗?”随后,“过去”幽灵带私刻鲁挤回到过去。那时候的小男孩私刻鲁挤被亲人和同学遗忘,一个人在冰冷的寄宿学校教室里,听着外面的圣诞歌曲和马车铃铛声。好在妹妹小芬来接他,喜滋滋地说,爸爸脾气变好了。她鼓起勇气问,可不可以让哥哥回家过圣诞节,爸爸说当然可以。于是小芬坐了公共马车来接他。后来,开始发迹的私刻鲁挤和未婚妻面对面。未婚妻要求解除婚约,因为私刻鲁挤已把金钱放在首位,而不是对她的爱。
此后,“现在”幽灵带私刻鲁挤看员工鲍勃家过圣诞前夜的欢乐情景,以及他侄儿一家团聚的美好氛围。
“未来”幽灵又带他看私刻鲁挤死后的墓地,冷冷清清,没人怀念,也没人为他的死悲伤和哀恸。
于是,私刻鲁挤完全变了。他在第二天的圣诞节,变成了一个乐善好施、帮助别人和随时大笑的人!
有人说,私刻鲁挤变化的关键在于他学会了跟自己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话。他一旦在心里学会直面过去的伤痕,走出过去的幽暗,了解周围的苦难,并放眼自己的未来,就能自己治愈自己。
我想狄更斯的本意不是如此。他特意选了圣诞节,也就是耶稣基督降生的日子来作为这个故事发生的背景,又特别提到马赫拜金钱偶像的可怕结局,同时还特别提到员工鲍勃家的小儿子小铁姆。他是一个瘸腿拄拐的孩子。狄更斯写耶稣基督也特别眷顾他,因为耶稣在《圣经》中就特别怜悯和医治那些穷苦人,甚至让瘫子起来行走。
所以,我认为狄更斯推行这种博爱精神的来源不是法国启蒙运动之后的人本精神,而是来自于《圣经》道成肉身和“施比受更为有福”等信仰理念。
这种精神和理念在《上帝的火柴》1-2中已经多次解读和介绍过了,在此也不再多谈。我也介绍过特丽莎(德兰)修女和金镇洪的事迹,大家也可以读读他们的传记和资料。
不过,狄更斯所宣扬的圣诞精神,倒的确是多出来一种特有的快乐精神。甚至连“圣诞快乐”(Merry Christmas)都是因狄更斯在这本小说中使用才大为流行。狄更斯所倡导的这种快乐,不是世俗的吃喝之乐,而是因为学会了爱和分享而获得的一种生命状态和结果。
美国作家约翰·派博就此还特意写了一本书,叫《至高喜乐的传承》,来专门探讨这种“至高喜乐”。这种喜乐,在派博看来,其实来自于上帝的恩典。人一旦明白了自己在恩典前只是个领受者,就开始谦卑下来,也就以领受者的心态去开始分享和施予爱。
我个人很推重英国作家C. S. 路易斯的传记《惊悦》。路易斯在传记中特别他经历到的几次惊喜感受,这些感受都深刻提醒他另外一种更高存在。人就被这种惊悦吸引去寻找尚未寻见的那朵花的芬芳,尚未听到的那首乐曲的声响,以及尚未到达的那个国度的大美。
这个时候,你就发现自己从根本和终极来说,不是为眼前这些粗糙的物质和冰冷的利益而造,乃是为真善美爱圣而造。于是,一种神圣的不满足感,就推动你去寻找神圣,乃至寻找神。
获诺贝尔文学奖的波兰作家亨里克·显克微支说:“拥有高贵和善良的灵魂,应该是幸福的。”
狄更斯当然没用这类的话来表达。不过,他实在善于讲故事。他把一个人放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间洪流中,让人的良心苏醒过来,去面对自己的造物之主。这时候,你就发现,上帝给你这些多余的物质和金钱,原来是为了帮助别人,原来是让你去分享和爱。
钱是好仆人,却是坏主人。
趁着钱还没有长翅膀飞掉,赶紧使用起来去帮助和爱别人。这不只关系到对金钱的使用,更关系到人生意义和得到快乐的关键。
我在此也给你分享一个我自己的故事:在得到平生第一笔“大”钱时,我当时的心理竟然是很恐慌。你想,这么多钱,该怎么花呢?不花的话吧,又会越来越不值钱。我这才懂得花钱比挣钱难。后来,我为自己和妻子买这买那,其实都是不必要买的。现在甚至都不知道那些东西哪里去了。但这笔钱中有一笔是给别人的爱心资助。唯独这笔钱,没乱花,至今想起来还能使我心里有平安和喜乐!
所以,从此我就懂了:平安和喜乐源自分享和爱。我只是金钱和所有资源的管家,是代表上帝来管理和使用这些资源的,所以,不该挥霍,而应投资于爱和永恒。
最后,我把听到过的一个叫《有爱心的世界会充满阳光》转述于下,好与大家共勉——
从前有个国王,他很爱自己的儿子。无论这位年轻王子有什么要求,国王都会一一满足他。
可是王子并不快乐。
有一天,一个大魔术师走进王宫,对国王说,他有办法使王子快乐,把王子的戚容变成笑容。国王很高兴地说:“如果能办到这件事,你要求任何赏赐,我都可以给你。”
魔术师将王子领入一间小屋子,用了白色的东西,在一张纸上涂了些笔画。他把那张纸交给王子,让王子走入一间暗室,点起蜡烛,看看纸上有什么变化。
说完,魔术师就走了。
这位年轻王子遵命而行。在烛光映照下,他看见那些白色字迹化作美丽的绿色,最后变成这样几个字:
“每天为别人付出一点爱心!”
王子遵照魔术师的劝告去做,很快就成了王国里一个快乐的年轻人。
记载这个故事的《哈佛家训》说:“人人都在追求快乐,却不知道快乐原来就在自己身边。国王让王子快乐,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却没让他理解快乐的真谛。其实,爱心是快乐的藤,当你不经意间给别人关爱时,快乐已经在你的心间萦绕了。”
从今天起我下定决心,
开始完全接纳和赞赏。
就像耶稣对待这世界,
像他表扬寡妇的献上。
不需要那么愤世嫉俗,
不需要那么装模作样。
上帝并没懒散和闲荡,
一花一鸟都生动漂亮。
你看云是那么的宁静,
你看水是那么的流淌。
你看山是那么的雄浑,
你看爱是这么的芬芳。
快乐其实是一种选择,
取决于你此刻的朝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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