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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琳琳的个人项目以及对话现场 | 蔡锦空间

蔡锦空间 2022-08-05




李琳琳的个人项目

《亲爱的朋友愿你每天快乐!》




展览现场 蔡锦空间





直播现场


主持人:米诺 

 嘉宾:段少锋

艺术家:李琳琳



左起:米诺 李琳琳 段少锋


米诺:大家好,我是米诺,我现在在798蔡锦空间,今天是李琳琳的个人项目《亲爱的朋友愿你每天快乐!》这个项目名称。我介绍一下,这是艺术家李琳琳,这个是今天的特邀嘉宾策展人段少锋,我们一块来聊一聊这个项目。这个项目是M的房间和蔡锦空间两个空间的联合合作,我们同一天开幕的两个项目。因为疫情原因,我们没有对外开放,下午三点钟的时候,我跟李琳琳在M的房间也做了一个直播,大家关注一直播平台的M演播室就可以去看回放。


    

米诺



目前北京处于疫情的非常时期,所以我们这个项目没有开幕式,也没有办法邀请观众,所以今天我们做一个直播。李琳琳是近年来非常活跃的年轻艺术家,也获了很多奖项,在业内和社会都获得了蛮多关注。段少锋也是一个非常活跃的年轻策展人,也是写作者,而且他对李琳琳也是非常了解,做过好几次采访,所以今天请他过来参加我们这个直播活动。现在把话筒先交给李琳琳,李琳琳先跟大家打个招呼,先来让李琳琳介绍一下M房间和蔡锦空间两个个人项目,可以先介绍一下蔡老师的项目。

    

李琳琳:大家好,我是李琳琳,这次在蔡老师和米诺这两个空间同时做的实验项目,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在米诺那边是做的比较粗犷的像洞穴一样的感觉,这边是另一种风格,其实是同时做了两组作品。对于我来说,挑战挺大的,现在还没有完成,当然作品到现在的节点为止算是阶段性的完成,后面会陆续再继续制作。其实这两组作品的方案改了很多次,比如说蔡老师这边是昨天才定下来的,用纯粹的编铁丝的方式,做成像泡泡一样充满整个空间,干净、纯粹、轻盈,这种材料是昨天定的,包括白色的地毯是上午才买的,植物也是今天才定下来的,其实每天都会有一些想要做的,每天都会有变化,其实在今天之前两位老师都不知道我要做成什么样子,所以每天都在变化都在成长,觉得也挺有意思的。其实我也不太会说什么。

段少锋:说得也挺好。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段少锋:大家好,我是段少锋,现在工作方面主要是策展和写作。我是第一次来蔡老师空间,米诺老师的空间我之前去过几次,在今天这么特殊的环境里做这样一个论坛我觉得和以往很不一样,我是第一次戴口罩做论坛,可能别人也看不出来我是谁,正是如此我的反而胆子更大了。

    

段少锋



我觉得这两个空间的关系上很有意思,蔡锦老师的空间位于798,M的房间位于黑桥,798艺术区是一代代当代艺术家们认为的今天中国当代艺术非常重要的核心地带,而黑桥是曾经的年轻人在那呆过的,有点像是乌托邦的北京郊区的村庄,我去年6月份还去了黑桥,一看发现成了黑桥公园,它变成区别于以往被赋予理想主义和艺术家集体生活群像的黑桥,反而变成了另外一个看上去特别美好的东西,M的房间见证了这里的巨变,最重要的是它一直在场,并且一直延续着黑桥曾经留下来的艺术的微光。前两天米诺老师让我写一下关于M空间的评论,那么在这里我先也说一下M的房间和蔡锦老师的空间给我的体会。


首先,我认为这种独立空间存在先不去探讨艺术实践层面的价值,而是能做独立空间本身就有它的意义,更何况这两个独立空间运营真是以一人之力在支撑和推进,从媒体,策划等各方面,以及房租等实际支出,都是蔡老师和米诺老师以一己之力承担的,所以我觉得这种空间才是完全意义上是独立空间,它和那种具有基金会赞助的反而不太一样,所以我觉得能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恰好这两个空间的负责人都是女性,但李琳琳也是女性艺术家,我们姑且不谈女性主义,在这样的两个空间里李琳琳同时做两个展览我觉得这本身就有一个现象,这两个项目实际上是完全由女性主导的,展览总的来讲看上去又很很温柔,或许是女性与生俱来的温柔,但是这种温柔背后有一种坚持和隐忍的力量,这两个展览,以及两个空间,还有艺术家李琳琳所给我的印象就是这种温柔的力量。

  

这次李琳琳在M的房间做的作品应该是M的空间处理上规模特别大的一次,它完全是按照空间来定制的一个大型装置,在我看来李琳琳是按照在美术馆做展览的思路去做一个独立空间的作品的,当然这也是她一直以来做作品的特点。我们经常会讨论实验艺术的基本态度是什么,在我看来实验其实就是制造了艺术家需要解决问题的难度,只有克服足够大的难度才能叫实验,实验艺术就是制造难题或者发现难题。李琳琳说她这个展览在今天疫情复发的情况下也没有多少人来看,我能感受到她的失落,但我觉得别人来不来看的意义也不是那么大,对于艺术家来讲作品做出来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至少做作品这个事情已经与困难狭路相逢了,同时更何况她克服了困难,在这两个展览项目中困难重重,蔡锦老师和米诺老师同样也在克服困难。这次这两个主题应该是很早之前就确定的,主题在我看来有点像是对2020和2021跨越的一些思考,毕竟2020太特殊了,2021又是不确定的,2020像是对应“一切荣耀即将过去”。2021又像是对应“亲爱的朋友愿你每天都快乐”,感觉一个是向后看,一个是往前看。

    

我听琳琳讲做展览的过程遇到各种不确定的因素,我一下子想到了五条人那首歌《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整个过程就是不停的出现问题,其实我们也没法预测接下来会出现什么问题,尤其是金一年后的今天我们依然面对疫情的困扰,我们本来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但现在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起点。过去的一年我和李琳琳也进行过访谈,从2016年开始,直到2020年,这些年我和李琳琳每年都做一个访问,我觉得这是一种长期的项目,通过这种访问我能感觉到李琳琳这些年的变化。我们以往对于女性艺术家的认知是有问题的,很多人会认为女性艺术家都是比较柔的,但其实女性艺术家往往要比男性更努力,她们对于生命的认知和理解更深刻。李琳琳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因为李琳琳现在是两个孩子的妈妈,2019年年底我策划的展览中她创作了《重生》这件作品,我和琳琳的对话以及她创作的很多作品都关于生命的思考,我总觉得她比我的理解更有机和深刻,我谈生命体验,谈各种痛苦也好,这些相比较她可能太表面了一些,因为我对痛苦的理解大多是想象,而她不一样,因为她做的作品体量都挺大,比如这次她几乎把M的房间的空间改造了一遍,既然这么费劲,我觉得米诺老师可以保留下来作为长期陈列,留着真挺好的,她把空间营造当成了作品创作。


李琳琳在M的房间的作品就是一个大型的装置作品,回到蔡锦的空间又转变为一个语言纯粹的雕塑作品,这种变化中张力很大,同时也看出她其实也考虑空间了,这两件作品的观感和体验颇为不同。我觉得这两个项目之间的一些关系的,所以我也想问问琳琳,当然米诺老师也可以来回答这种关系是什么,不好意思,好像我从发言嘉宾变成我主持了。

    

李琳琳:其实问题挺多的,我跟老段也是认识这么多年,每年都会聊一些,会对话,其实这次的展览整体从海报设计到展览的题目,到作品,每一项都是独立的,谁也不跟谁,是割裂的,两个空间在我创作的时候没有考虑联系,包括海报的设计也是独立的,题目也是一个独立的名字,作品又是根据空间的另一种再创作。这两个空间之间的关联就是两边都是工作室,在我创作的时候,就像小时候大人不在家,小孩在家鼓捣了一通,只要不把房子盖掀开就行,挺好玩的。



李琳琳

    


段少锋:没事,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因为它肯定是有你对空间的理解,米诺老师那边的想法是怎么来的,还有蔡锦空间的想法你是怎么根据空间来设想的?


李琳琳:这次是延续上次展览中做的铁丝的作品,中间换了好几个方案。米诺那边想做得粗旷生猛一些,但是这个“猛”,肯定要有一个载体,具体涉及到要做什么以及为什么这么做?一开始我给米诺提的方案是像哥特式建筑一样,哥特式建筑最高好像是161米高,我想把“M的房间”外立面改造一下,旁边又有黑桥幼儿园,我觉得整个黑桥拆了以后,那块就成了独立的,所以我觉得那个地方挺特别的,我就想能够在望京任何一个地方都能看到米诺那个空间的建筑,所以我想把它升高,升到无限高。我算了一下要花多少钱我也能承担,我就想这么做,后来跟米诺说,结果房东不让。

    

段少锋:这个还挺好。

    

米诺:这个也是因为特殊时期,本来这个项目我们应该在两个月前就定了,但随着疫情的发展,很多情况都在发生变化。M房间所处的院子,目前已经不准外人进出了,一旦有来访者,房东要求要登记,要量体温,要查健康码,已经有一些限制。所以独立空间虽然说某种程度上来说相对自由些,但经常会有不知道哪方面来的一些阻力或者限制,但这个也正常,对吧?李琳琳原先的方案没办法执行,她就换了一个方案。

    

李琳琳:是,因为我觉得这种感觉没办法释放,不能做了,也觉得没意思了,怎么能在室内把这种感觉做出来,所以就用了那个锥形,特别尖锐,把整个空间通过这种穿插特意做得乱七八糟的。

    

米诺:感觉把空间给切割了那种。

    

李琳琳:但是那种感觉,比如你觉得你很生气,或者你很郁闷,你怎么想把它表达出来,所以我觉得那种尖锐,可能比较能够表达我的情绪。还有一方面就是想把空间感做足,做得有张力。

    

米诺:我昨天一回来就觉得,这是在M房间弄了一个诺亚方舟吗?特别魔幻。


    

李琳琳作品现场  M的房间


李琳琳作品现场  M的房间


段少锋:我看着就特别像哥特建筑,由此展开想象,我觉得这个形式就特别吻合琳琳在M的房间的主题“一切荣耀即将过去”,我想到巴黎圣母院着火以后的废墟,这意味着就是一切荣耀已经过去,相比较你说的建立一个很高的建筑的想法其实这样更合适一些。有一些方案想想确实挺好的可就没法做,我想起来黄永砯先生有一个方案,方案中他要把中国美术馆挪动一段距离,他这个方案最后仅仅是一个方案,并不妨碍这个作品很好,虽然根本不可能做出来。我觉得像你刚才说的要把装置做成一个特别高,高到望京都可以看得到的建筑的方案。另外如果是高度,我觉得用光线也是可以的。



李琳琳作品现场  M的房间

    


李琳琳:对,想让它发光的。

    

段少锋:之前用建筑提高高度是一个举轻若重的方式,其实你完全可以做成一个灯光艺术的作品,一个激光束直接上去,它就无限高,这是举重若轻的方式。

    

李琳琳:其实想着要做的。

    

段少锋:但是你那样肯定做不了。


米诺:对。

    

段少锋:仅仅是干扰航空飞行这一块就通不过,所以我觉得这个想法是可以想的。最后落实到这个实际的落地层面的,现在我们看到的作品,我觉得还是很好的,反而更能贴合题目一些,确实是“一切荣耀即将过去”。

    

李琳琳:对,“一切荣耀都将过去”是来源于巴顿将军说的一句话,是我之前抄在本子上的,这句话很触动我。其实也是在讨论人活着的意义和为什么做艺术,艺术伴随人类生命的终止而终止,也就是说当我死了以后,我肯定就不能创作了,而艺术创作也是永远都做不完的,对于我来说,我怎么能除了满足我自己的想法和我想表达的以外,我还能够有什么别的价值,为什么要做这么大体量的作品,而不是去做一个小东西,我平时也做小的作品,但其实我觉得在疫情这个时候,我能够为周边的人带来什么自身的价值,比如我觉得希望能够帮助到周围的人,比如说我们的师傅他们疫情这段时间家也回不了,前两天看消息说哪个商场因疫情被封了,但有时一个政策下来,这些打工的人之后靠什么吃饭呢,一个月可能他们能坚持,两个月他们也能坚持,这个冬天过去了如果还没有收入,他们会很恐慌,就没有经济来源了,也没办法跳槽,家也回不了,其实这个时候,矛盾就出来了。

    

我平时比较关注周围人的生活,关注人们都在做什么。这次制作,很多都是师傅来动手做,我就是教给师傅很简单的几个动作,重复循环这个动作,就做出来了一组作品,蔡老师还夸师傅们很有艺术性,其实就是想给他们找一些事情做。

    

米诺:我想问一下你,这些工人师傅是不是都一直跟着你一起做作品的?是跟过一两年还是?

    

李琳琳:最长的有一个七八年了,我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和我做东西,有些工厂是临时需要时会临时找,工作室周围还有一些师傅随时会参与进来。有很多材料是临时买的,去建材,去商场,很多地方,我觉得都是我在花钱,钱从哪儿来,又流向哪。有的时候就是想把钱花出去,又能做出来一个我想要做的作品。

    

段少锋:明白。


米诺:因为我们上一次在蔡锦空间的项目,李琳琳做为参展艺术家,我们在直播活动中也谈到这个话题。在其中我注意到李琳琳有特别柔软的一面,比如说她觉得这些帮助她工作的工人比艺术家生存更艰难。如果通过她的艺术创作,能够让他们有一份工作,获得收入,她就感到某种欣慰。而且李琳琳还觉得,她特别喜欢跟工人一起工作的这种状态。

    

李琳琳:对,我们配合的都挺默契的,他们都特别珍惜这份工作,所以都努力的想做好。其实我在创作这么多年,我觉得他们其实也挺感动我的,有一次我问他们为什么这么努力的帮助我做东西,他们说因为我这块像个小作坊……我其实也是带着压力的,有的时候我就想能够多找一些项目分给大家一起做。

    

米诺:其实你也特别感动我们,比如这个项目昨天晚上又是做到凌晨三四点。李琳琳是1992年出生的一个艺术家,只有28岁,上次我也讲了,你看一下她的履历,已经超过可能大概做艺术做了几十年的也就是她这么几年的履历,非常的努力和勤奋。而且最重要的,她还真的是特别有才华,又这么努力,所以我跟蔡老师,我们在这件事上非常认同,也是蛮感动的。可能少锋也是非常了解她做作品的这种冲劲,包括在M的房间做作品也是一样。刚才也有讲到每个人看它的感受不太一样,这两天我发李琳琳作品在朋友圈,其中有几个朋友都跟我私信说这个项目就留在M的房间吧。但很遗憾,我肯定不能留,因为是一个独立空间,接下来还会有其他的艺术家要做。但是从这些信息,可以看出李琳琳这次在M房间做的作品冲击力还是蛮大的,大家甚至希望它保留下来。


刚才李琳琳也讲到,好像在M房间做作品的这种,一个是有一种气,她想把这个给表现出来,还有一个也说到了野蛮生长的概念。其实李琳琳在两个空间做的作品,它们可能有一样的地方。比如M房间那边,李琳琳的作品就仿佛特别生猛地一种生长,又仿佛要冲破什么的一种状态。而在蔡锦空间我们待会会做导览,也可以看到铁丝做出来的这种像泡泡一样的东西长满了它的房间,还有蔡锦空间特殊的机器,都是一种在空间里生长出来的东西一样。


另外,我也想跟少峰我们俩一起讨论一下,因为刚才说到女性,其实我不太关注关于性别的区分,当然确实是因为猛一下聊到蔡老师也是女性,我也是女性,李琳琳也是女性,但事实上我不是一定要把艺术家区别为男性艺术家或者女性艺术家,包括我又是从业者,要把它区分为女策展人,男策展人。但是有一点我们也可以来讨论一下,就是在李琳琳的创作里面,你觉得你有没有比较明显的女性意识的东西?两个问题,少峰也可以来聊一聊?

    

李琳琳:其实关于女性的这个。

    

米诺:我觉得女性可以待会讨论,我们先说一下关于空间的自然生长、野蛮生长,李琳琳的好多作品实际上是有的。根据空间特点,包括今年在元典美术馆(武清)的那件作品,你也可以举一些其他的例子,我觉得少锋也比较了解她,我们可以来聊一聊,李琳琳她创作的一些方法,或者她有哪些独特之处?这个就交给少锋,琳琳你也可以自己说一下。

    

段少锋:你先说吧。

    

李琳琳:我也是一直在研究空间的可能性,一开始是在三十个课桌里,在半封闭的空间里做东西,到现在为止,其实是一直在往外放的一个状态,比如之前做的《伊甸园》,是在亚克力罩里面做的,那组虽然是透明的罩,但还是有个罩子,后来就想到比如说美术馆,其实可以把它看作是一个大的模型,比如我们住的房子,都可以看作是一个大的模型,如果这样理解,这个空间就放大了,再比如说一个社区,它是社区中的空间,小区、街道不同场域的空间不一样,不断的放大。还有的空间比较抽象,比如空间实体的、有虚拟的,虚拟空间和心理空间。比如当把我们的眼睛闭上的时候是一个空间,眼睛睁开的时候是一个空间,其实这个“空间”是一个抽象的概念,重要的还是自己想要说什么,想要表达一个什么想法,在做什么,这个力度和出发点,观念和材料之间的关系。


米诺:我来补充两句,因为我也看过李琳琳她很多作品,我想聊的其实是她作品里面那种生长性,你可能自己没有意识到,比如说那个蘑菇你有没有觉得,也是到处在长。我觉得作品在空间的自然生长也好,野蛮生长也好,这种东西是怎么出来的?

    

李琳琳:我觉得可能很多艺术家都有这方面的感受,自己有很大的劲,可能我也是一个很较劲的人,比如说做一个事情一定要把它做的自己感觉特别好了才行,有一个词叫“彻底”,彻底的去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

    

米诺:把这个劲使出来。

    

李琳琳:对,这个还不太会说。

    

米诺:可以让段少峰来聊一下,他对李琳琳艺术创作的一些看法,因为我觉得第三者有的时候可能比作者更清楚,再说他们也做过好几次专访了,给大家聊一下。

    

段少锋:我和李琳琳也一直做展览,从2017年第一次见面做的,后来有一些独立空间的展览。

    

米诺:哪个?

    

段少锋:就是第一届花家地双年展,刚才你说野蛮生长,其实我觉得“野蛮”放在李琳琳身上还挺有反差的,她其实看上去一点不野蛮。我第一次见她,我觉得她说话太轻柔了,很拘谨很谨慎。或许就是外在的紧张使她内在积蓄有一种能量,作品创作的过程成为了能量宣泄的办法,好的作家可以通过写作,那么艺术家通过创作,可能对李琳琳来讲,做一个作品的过程要比做出来的结果更有意思一些,她可能更享受这种宣泄过程,其实这种能量的释放我反倒觉得挺男性的,因为很迅速很尽兴。我和李琳琳谈过很多问题,我发现我们几乎不谈论意义,为什么?因为一旦谈论意义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无意义,意义最终引我们走入虚无,所以我们更关心是怎么做。像这次项目,宋冬说过一句话挺对的:做了也白做,白做也得做。艺术,尤其是观念艺术重要的是一个过程,像李琳琳的艺术,当然她结果是有叙事的,比如她有一些场景性的作品是有叙事的,叙事背后也有她的一些感受,这种叙事其实挺直观的。我看到的是她和她现实中反差特别大的心理活动,比如说我们第一感觉看到李琳琳,她其实不是一个我们能通过作品想象出来的那种状态,好比这次的项目,这两个项目反差很大,一个是很积极正向的,一个是很负向的。我的理解就是,对她来讲吃饭和做艺术是一样的,所以我不会问她为什么会做这件作品,就是想做,进而做出来的,她把这股劲拿出来宣泄了。

    

但是我觉得挺厉害的一点,我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她一直保持这种状态,我不知道她的能量是从哪来的,也有可能是源于对生命有深刻的理解,比如说她和孩子的互动,和工人的互动,她对整个社会理解层面还是挺多的,比如刚才她说到的吃饭这种很细节的生活内容。

    

米诺:而且非常善意的一个人,我感觉她。

    

段少锋:对,我多说一些,另外就是刚才说到女性议题,女性主义问题让我一个男性来谈是特别不好谈的,因为我也不是研究女性主义的专家。但往往最女性主义的人就不去谈女性主义,为什么?往往越谈女性主义的,往往是女性意识越缺乏,为什么?没有才会说。像我们天然认为男女是平等的人是不谈女性的我觉得很多艺术家不愿意打这个标签的,什么美女艺术家,诸如此类的标签,我觉得这种标签都是没有什么意义的,艺术家其实没有必要去分男女,分老少,成功不成功,当代或传统,我觉得就是做艺术,无非每个人做的艺术不一样而已,所以这么多年过来,我对于这种标签化的东西越来越厌倦,想想其实挺没意义的。


当然我想研究你作品的人一定会谈到女性主义,比如对于生命的理解,对于痛苦的理解,对于记忆,这些很多东西都是有关系的。

    

李琳琳:这一般是男性提出来的。

    

段少锋:还有一个我补充下,我觉得李琳琳对于空间的理解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以下原因,一方面跟她的专业学习背景(空间规划)有关系。另外我觉得她特别像导演,她对空间是有阅读的,像安东尼奥尼他拍电影的时候,据说他要先在这个空间里呆半个小时,他认为是他在和这个空间对话和交流,因空间里有以前的人留下的气息和磁场,他决定怎么去拍有她比较特殊的关注点。像蔡锦的空间这个地方,显然是一个工业遗产空间,但是在今天变成了蔡老师的工作室,所以我觉得这种变幻中会产生一个新的场,于是这种新的能量场必须让她这么来做作品,而不是做一个M的房间做的作品类型,看看工业遗迹就在我们旁边,这种工业遗迹很粗犷,但在这种白的盒子一般的空间中看上去很唯美,这个机器特别像钢琴。地面又铺了这种白绒布,我一下就想起姜文在《太阳照常升起》里说女人肚皮就跟天鹅绒一样,很柔软,很美。

    

米诺:很柔软。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段少锋:就很柔软的东西跟很机械这种硬的东西形成反差,本身铁是一个很重的东西,琳琳做的很轻盈,这是一种轻与重的反差,你刚刚说到这种形式和泡泡有关联,所以更加强了这种反差,另外这也是一个有形和无形的关系,其实看似有形实际无形,泡泡不是一个持久的东西,但是通过你的创作最终变成一个持久的东西,其实李琳琳一直是处于矛盾关系里面。策展人和评论家有时候看作品特别像搞心理分析,一直在猜艺术家,通过这个样本来看她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李琳琳:其实我觉得对于我来说,做艺术是很自然而然的,很顺利,我又想在这里面找难度,我觉得做东西对于我来说太容易了,所以我就想做一些特别不容易的事,这个不容易就是它不可复制,非常有难度,一次性的,和空间结合,难度很大,需要时间。其实刚才老段说到女性,因为大家都是人,我觉得人都有一个共通的人性。对于女性艺术家来说,她的创作时间会比男性少一些,比如说女性会来月经,可能会生孩子,可能还需要照顾家里,时间如何分配又是一个难题。比如照顾孩子,如果孩子生病了,这期间就没法投入创作。在来月经的前后,情绪不稳定,痛经等等,这段时间又会影响创作,这期间就不能动手做东西了,只能动脑子想,看书等等。像我家里如果有事了,我肯定这段时间要顾家里。    

米诺:我说的女性主义,我觉得主要是女性意识这一块,比如说女性她可能更多的关注到生命本体,或者是情感,还是有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但是我觉得这是每一个艺术家不同自身的一些特质,应该是这样的。

    

李琳琳:性格也有关系,我属于比较内向,喜欢动手的,可能做的细腻一点,有的女性性格比较外向,做的东西也挺猛的,我觉得虽然是同一样东西,但是做的作品我也很喜欢,那种特别生猛的感觉。

    

米诺:对,我觉得可能女性在某一方面她也会稍微敏感一些,但这个也正常,男性也会在某一方面敏感一些,这好像不是一个用来讨论的话题,只是今天段少锋正好说到,因为我没有意识到,我突然发现我们三个都是女的。

    

段少锋:因为这事首先是男人能感觉到。

    

米诺:对,可能是这样的。

    

段少锋:另外我觉得我们还要回到作品本身,李琳琳在黑桥空间做的装置是结合空间来做的,其实这边蔡锦空间的作品偏雕塑性,这种差异性我看到的是李琳琳的敏感和坚决,她做作品不计划未来作品的可保存性,做的过程酣畅淋漓,一般来讲艺术家作品会考虑收藏属性,作品的物质属性是什么样子的,方不方便运输之类的问题。我觉得李琳琳挺决绝的,完全不在于后续收藏可能,我有时候还劝她能不能做点能保留的作品,不要每次做了就拆了,一下就一切烟消云散了,只留下展览文献材料。李琳琳做作品的投入度是我很敬佩的,她好像把自己的生命力完全投射在作品上了。


米诺:我们也特别想问一下,为什么这么拼,每次都是,包括上一次的项目,还有这一次的项目,都是熬到凌晨。

    

段少锋:之前我作为策展人邀请她展览作品,我特别怕李琳琳熬夜,尤其是孕期熬夜,我不能让艺术家有风险,但她又这么决绝的,比如2019年“玩笑”展布展,她那时怀孕了一直忙到晚上一两点,我说你赶紧回去吧,别折腾了,但她还是要看着工人布展。

    

米诺:还是内心有一种狂热,不受控制。

    

段少锋:来,说说你的狂热。


米诺:说一下你的狂热。


段少锋:说一说你内心的狂喜。

    

李琳琳:其实我是奔着想要顺产,所以我觉得需要大量的运动,我觉得就算你什么都不干,你在家里老躺着也很累,什么都不干也很郁闷,我是闲不住的人。

    

米诺:就使劲的干。

  

段少锋:咱们就说说这个闲不住,我觉得我们两个人这说闲不住是最合适的。

    

米诺:对,你是闲不住的,我老夸他。

    

段少锋:你也闲不住,你做了多少个项目了?

   

米诺:但我没有你们两个那么猛,段少峰一年得做多少个,她做艺术家的,我专门转段少峰的一篇文章,我在前言里面就夸他,因为实在是,我写一篇文章,我觉得挺耗神的,但是他可以一天写一万字这种,一点不夸张。

    

段少锋:我们不太愿意花精力去讨论结果如何,我觉得这一点我是特别能理解她,比如说别人夸我们这么能写作,诸如此类,我一般会怎么回答,我说很简单,因为我没有才华,我有才华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干了。这个世界每天有不同的信息产生,我听到各种信息,见到不同的人,他都在塑造我,其实我就是一个雕塑,我们某种程度上都是雕塑,今天我说的话可能对她有影响,她说的也会对我有影响。在这样的过程中,我就成了我自己,你也成了你自己,那这部分的社会能量去哪了?我一定要转化成一个成果让它流动起来。我们要体会活着的感觉,我觉得这就是我闲不住的理由,估计也是琳琳闲不住的理由吧。我感觉就跟古人结绳记事一样,古人不会用文字写日记的时代,也不会做作品,他怎么办?结一个绳结预示今天过去了,我可能在想我们单纯的来讲所谓艺术的意义,还有写作的意义,特别像这个事,如果说人活一辈子特别像一个版画,这是我的印痕的部分,


米诺:我们有行动力。

    

段少锋:我给米诺之前写过东西,我说先不用讨论好坏M的房间好坏,重在有人去做这个事情,虽然很多人有更大的资本,更大的能量,为什么不去做?你们为什么要说这个不好,她做了就是好的,因为其他人没做。

   

段少锋:有没有是第一个层面,好不好是第二个讨论层面,我和琳琳,米诺老师做事情都有点相似,我们是物以类聚的。

    

米诺:互相夸一下。

   

段少锋:挺有必要的。

    

米诺:我们再聊最后一个问题,然后给大家做导览。其实还是因为今年疫情,我想很多东西对大家的这种感知和认知上面,还是有蛮大的转变。我想请大家聊一下,今年因为疫情带来的改变。其实M的房间我也要说一下,我的付出也蛮大的,因为艺术家做项目,我给的自由度比较大,只要不掀屋顶,我甚至都成全他们的想法。但是毕竟我生活在里面。所以从李琳琳开始布展我已经没法在那儿住了,就去了三亚几天,昨天刚回来,房间气味很大,我还是没法在那儿住,去了朋友那借助。

昨天一回来,就感觉北京又严重了,所以这种东西,莫名其妙又给人一种,它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压力。今天跟一个朋友聊天就说,本来你2020年春节那会,完全不知所谓的一个病毒来了,一下就把你打趴下了,你挣扎着爬了一年,你还没爬起来,又来了一个,所以现在的这种感受,我不知道,我想听一下两位这一年来的感受与变化。

    

段少锋:我先说吧。我觉得过去一年对我最大的影响是我更关注自己了,更操心自己的事了。2020年年初的时候,我们消耗大量时间在社交网络,因为那时候人的处境是特别焦灼的,各行各业都在焦虑自己能做什么,艺术行业也不例外,很多事情都特别不确定。我是从2月份开始坚决做自己的事情,我逐渐懂得关照自己和关照周围人了,以前我们被城市的这种环境给弄坏了,其实大路上行人,往来无非名利两个字,很多事就是这么简单。在北京我们做艺术也好,做文学也好,我们变得特别像是一种文化动物,我们每天都在讨论文化其实很让人厌倦。

    


左起:米诺 李琳琳 段少锋



就在疫情中我要关注我自己,我要关心我的家人,我要关心我的朋友。疫情让我们回到了以前那种乡村生活,我觉得这一点是对我特别重要的,我因此变得不太在意外界的很多事情,因为那些显然是无法掌控的,我觉得我以前为了很多无意义的事情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在2020年,我写作也变得非常集中。我发现我开始写长文章了。

    

米诺:因此你今年更高产了。


段少锋:我今年写了很多这些东西。另外就是组织一些比较有意思的事,此外我觉得再回归到自身,回归到家庭,回归到生活,回归到一种亲密关系是很必要的,以前我们经常说过两天见,有可能过两年才见一面,人和人的距离好像很紧密,但其实没那么近。但这个时候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我们会想到的是怎么重新理解亲密关系,我觉得这个对我的触动特别大。

    

李琳琳:我们的感受都挺相似的,我更关注生活,我这两年把更多的时间留给了我自己和家人,今年想到更多的都是假如我明天就要死了,我今天要做什么。就是因为今年新冠病毒离我们太近了,使我想得更多的是活着的意义,其实这个我想的很多,而且我觉得我做的东西都很严肃。比如这次直播,讲述自己的作品,让别人知道,明白我为什么这样做,能够把它尽量讲清楚这也是我的责任,但艺术家不应该像小丑或者演员一样,表演给别人看,其实我今年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感受和家人的感受。

    

段少锋:那我们达成共识了。

    

李琳琳:对。

    

米诺:琳琳说到这个,我要解释一下。比如说我们为什么要做直播,为什么艺术家要来讲解他的作品?当然包括在M房间的时候,李琳琳也是说,她特别希望观众能够来到M房间,自己可以一个人去感受,跟这个作品对话。但是现在因为特殊情况,所以需要你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要给人来讲述这件作品。可能因为我做媒体很多年,我觉得少锋对这一点应该是有感触的,我觉得作品要传播。

    

段少锋:李琳琳的展览很好,今天我们面对的世界很复杂,因为疫情不是很多人来,但我觉得不是一万个人去看展览才有效,有可能只去一个人,他达到了和艺术家某种共通的东西就够了。

    

米诺:说到这儿,我突然想起采访老艾时有一句话,他那时候要写自传,他说其实他的自传对他个人来讲是没有意义的,但是可能对别人有意义。你的作品也是这样,对艺术家来说,他的作品完成就完成了,但是你的作品可能会对别人产生意义,这一点还是不能被忽视的。我觉得作品要传播,这是一个。另外既然做了作品、艺术项目,我是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够来了解,能够来观看,这个是作品和艺术项目存在的价值。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段少锋:我们也是在特殊时期做了特殊的事情,我觉得会有特殊的意义。我们一起来让更多的人去了解这个意义,我觉得这就是它的价值。

    

米诺:今年我有一个感触跟大家分享一下,因为我3月份的时候做了在国外的中国艺术家的选题。当时国外非常严重,其实那个时候国内好像感觉基本上疫情像被控制了一样。我大概采访了十几个国家,几十位在国外的艺术家,其中有一件小事跟大家分享。当时有一个艺术家叫钟山去了瑞士,又去了西班牙,就困在那了,他上个月才回来,他一直在那困了11个月。当时他写了一篇文章,那天他回来以后,我们一块吃饭,有一个朋友就说他的一个影视圈的朋友去了马来西亚还是泰国,因为拍戏一下就困在那就回不来了,情况很糟糕,但当时她看了钟山那篇文章特别感动,

    

所以有些事情是这样的,可能钟山写这个文章,他就是一个相对真实的记录,也许对他本身没有那么大意义,但是它有可能对别人产生意义。所以我今年思考的两个问题,我觉得当然有一个跟你们特别一样,就是你如何自处,这是一个问题,但其实还有一个更大的问题,就是你如何共处,跟这个世界,我们都面临这样的问题。因为疫情的发展真的是不可控的,接下来会如何,反正我还是比较悲观的人。

    

段少锋:我也悲观的,我的区别是悲观的底色中也有积极的行动。

    

米诺:我也曾在朋友圈写到:我是一个悲观的行动者。

我们今天对谈差不多到这里,还是让艺术家给大家做一个简单的导览,大家看一下李琳琳在蔡锦空间的整个作品。

      

李琳琳:蔡老师的工作室,应该很多人都来过吧。这个空间其实还没有做完,今天晚上和明天一直到展览结束这个过程当中会一直做,这一块其实是要把它充满了,挂在顶上,这一块还少一块,过两天会继续去做,只是到今天为止算是结束了。



    

李琳琳作品现场  蔡锦空间



米诺:一个阶段。

    

李琳琳:阶段性的结束,我更希望大家能够来到现场,但是疫情肯定是有很多限制。    

米诺:没关系,我们看疫情发展的情况,还是可以预约,如果疫情没有这么严格控制,还是可以预约的。

    

李琳琳:其实这个大机器,在上一次展览就量好了机器的尺寸,包括观察机器的感觉,其实这些编织的铁丝是希望能够做成像机器自己制造出来的泡泡的感觉,屋顶上都会有一些,机器制造出来的泡泡充满整个空间。

    

米诺:屋顶上还有。

   

李琳琳:对。

    

李琳琳:这个是用彩色的铁丝编的,地上铺的是白色的地毯。

    

米诺:那我们今天直播就结束了,谢谢大家。

    

李琳琳:谢谢大家。









合影




左起:蔡锦 米诺 李琳琳 段少锋












李琳琳个人项目|亲爱的朋友愿你每天快乐

策展人|米诺Mino

主办|蔡锦空间

开幕 直播 时间:2021.01.09  16:00  PM

展期:2020.12.28 -2021.02.28

地址:北京市朝阳区798艺术园区七星东街(at cafe隔壁311楼502室)






李琳琳个人项目|一切荣耀终将过去

策展人|米诺Mino

开幕 直播时间:2021.01.09  15:00  PM

展期:2020.12.28 -2021.02.28

地址:北京市朝阳区黑桥艺术中心幼儿园Mstudio

预约观展:Foxsoda(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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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




一直播








“ 蔡锦空间”位于798艺术园区七星东街包豪斯广场的路口一栋老楼上,是艺术家蔡锦的个人工作室。艺术家的想法准备将在不定期的时间开放这个空间,旨在小范围内的艺术交流与分享。蔡锦希望在未来的时间里组织一些实验类或学术讨论类的艺术活动以及展示一些有特定语言方式和符合在这个空间气质的艺术家的作品。







“M的房间”非盈利艺术项目,由米诺于2017年发起,不定期邀请艺术家进入她的个人空间Mstudio进行艺术创作,就一些艺术领域命题进行实验性自由探讨。目前已经有近150位国内外艺术家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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