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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文豪郑振铎的“错假冤案”——小学课本中《唯一的听众》作者“落雪”初揭秘

2016-09-05 张祖庆 祖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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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教材考古,将谜团揭开;一步步,逼近真相!

五年疑团


《义务教育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六年级上册第三单元,有这样一篇课文——

 




五年前,我带学生学习这篇课文,曾让学生讨论,你认为这篇课文是散文,还是小说?


大部分学生认为,这是一篇小说。


理由如下:


1.现实生活中,音乐学院的首席小提琴教授,遇见小提琴拉得这么难听的孩子,要么不管,要么手把手地去教。从文章看得出,这个“耳聋”老奶奶,显然有的是时间。与其每天这样“装聋作哑”,不如手把手教,少年进步更快!


2.少年事先并不知道这位老奶奶“装聋作哑”能让自己琴艺提升很快,此事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而文章却说“我一直珍藏着这个秘密”,自相矛盾!


3.既然老奶奶说自己“耳朵聋了”,“我”就不能把她说成“听众”。


……


总之,学生认为这是一篇二流小小说,貌似感人,实则经不起推敲。


下课后,一位学生问我:老师,作者“落雪”真的是郑振铎吗?


我问学生,你是哪里获知作者是郑振铎?学生告诉我,网上到处都是。我打开网页,还真是。言之凿凿,有图有真相。

可在教材的脚注中,只写着“落雪“,也没有署名郑振铎。可见,编者也不认为这篇文章是郑振铎写的(我找遍了所有相关版本教材,均署名“落雪”,未见“郑振铎”字样)。

那么,难道”落雪”是郑振铎的笔名?就算是笔名吧,同一个作家,这“落雪”怎么跟《燕子》《别了,我爱的中国》作者郑振铎,“画风”如此不同?


我想,这应该是网上以讹传讹,三人成虎吧。这事儿,教材编者除了选文眼光一般,其他的,并没有错。


当时手头事多,也没加细究。这事儿,就被搁置起来。


一搁就是五年。


波澜再起


前几日(9月3日),“中华读书报”公众微信号刊登了上海外国语大学文学院研究员陈福康先生的《一篇蹩脚文,入选课文后》(  鉴于篇幅,陈文主要观点不罗列,诸位可以搜索微信),核心观点是,《唯一的听众》作者“落雪”不是郑振铎。

我基本认同陈康复先生的观点,但有一点,郑文说得稍微偏颇了一点——


如2014年10月“人民教育出版社课程教材研究所”的网站上,就赫然刊登着论文《解读与关注表达:〈唯一的听众〉教学设计》,其第一句话就是:“《唯一的听众》一课,作者郑振铎记叙了‘我’在一位音乐教授真诚无私的帮助下……”


我的观点是,网络是一个开放的平台,转发网友的文章,并不代表人教社观点,只是呈现一种说法,供大家参考。

当然,网站有责任严格筛选、把关,以免更大范围以讹传讹,毕竟这是人教社的权威网站,一些缺乏考证能力的教师,会误以为落雪就是郑振铎——而且这已经成为事实——从这点上说,人教社相关审稿人有把关不严的连带责任。


撇开上述说法,回到“郑振铎不是落雪"这个核心观点,我觉得还有很多需要考证的地方。


比如——


怎么证明郑振铎没有用过“落雪”的笔名?


如果文章不是郑振铎写的,那么,这篇文章最先出自哪里?


如果郑振铎没有用过“落雪”笔名的前提成立,那么,真正的“落雪”是谁?


如果“落雪”另有其人,郑振铎是怎么“被落雪”的?为什么这么多人轻易地相信了?


……


一连串的问题,在我的脑海里翻腾。出于好奇,我决定做一回福尔摩斯,把落雪是不是郑振铎的问题搞搞清楚。



重大进展



于是,我在微信朋友圈发起征集令,请大家协助我“破案”。


征集令发出不久,杭师大叶黎明教授就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她转发了上海郑桂华教授的图片给我——






喜出望外!


上海S版教材注释①清清楚楚地写着这篇文章的来历——选自1992年6月的《女友》杂志。只要找到这期杂志,咨询责任编辑,事情就水落石出了。


可是!哪有那么容易?!1992年的杂志,离现在整整整24年了!责编换了一茬又一茬,大海捞针哪!


于是,从网上找了几个关于《女友》杂志编辑部的电话,不停拨打——


不是停机了,就是没人接!


于是,继续求助,请朋友圈微友们帮我到孔夫子旧书网寻找该期杂志。


朋友们回复:临近的几期有,92年的这期没有!


好不容易抓住的线索,又断掉了。


东方不亮西方亮,咱从郑振铎这里入手,打开缺口。


于是,托温州朋友,寻访郑振铎母校温州市广场路小学校史馆、郑振铎博物馆,了解是否用过“落雪”的笔名;翻阅《郑振铎全集》,查阅是否写过《唯一的听众》;细读《郑振铎日记全编》,研究他小时候是否学过小提琴。


寻访结果让人振奋!



在温州市广场路小学校史馆,翻阅郑尔康(郑振铎儿子)的回忆录:《郑振铎》《石榴又红了》《我的父亲郑振铎》三本书中,均没有提及他父亲会拉小提琴一事。






温州郑振铎纪念馆的简介以及相关资料中,没有提及郑振铎笔名落雪。而且,郑振铎纪念馆落成前,请郑振铎的孙子郑源核对过所有文字(如下图所示)。





 权威线索,有图有真相!




更让人惊喜的是,在温州市图书馆,找到了《二十世纪中文著作者笔名录》(上图左下倒数第十行开始,到右下倒数第五行止,都是郑振铎曾经使用过的笔名,共计59个),但就是找不到“落雪”两个字




温州大学人文学院邓集田教授翻遍花山文艺出版社的《郑振铎文集》(20卷)找不到《唯一的听众》一文;翻阅了陈福康先生整理的《郑振铎日记全编》(山西古籍出版社),没有相关拉小提琴的蜘丝马迹。正如陈福康教授说的:“我专门研究郑振铎已经几十年了,从来不知道郑先生有过‘落雪’这个笔名,也从来没有在郑先生的任何一本书里看到过这篇文章!而且,这篇文章的情节也完全不符合郑振铎的生平。郑先生很小的时候父亲即病逝,家境贫困,不可能有父亲要他去学小提琴的雅事。该文中还说‘我’有一个‘专修音乐的妹妹’,而实际上郑先生的两个妹妹连学堂门都没进。更不用说1920年代中国有没有‘音乐学院’”。


       邓田集教授也说过,陈福康长期研究郑振铎,他的观点更权威。


由此,可以大胆得出结论:“落雪”不是郑振铎笔名,郑振铎也没有写过《唯一的听众》!教材编者也没有称“落雪”是郑振铎,这只是网上的以讹传讹。




又入泥沼




“案件”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


可是,郑振铎不是“落雪”,那么“落雪”究竟是谁?《唯一的听众》真的首发在《女友》杂志吗?


好奇心再度燃起,继续探索,寻找落雪!


于是,在百度上搜索跟“落雪”有关的所有信息。


出现最多的,是这个——




这个,当然不是我所要的!


继续找!于是又出现了这个——

 


貌似有重大进展哦!


可是,《女友》杂志上发表的时间是1992年6月,“言笑天涯”网站上的“落雪”,是“01年开始接触写作”,时间不对!


继续!搜到这个——



于是,又发动朋友圈广泛搜索。我想,也许找到“许申高”,问问是否写过《唯一的听众》,事情就彻底搞清楚了。


作家汤素兰、汤汤,诗人雪野,出版人季晟康,都被我卷进来。雪野发动在公安工作的两个弟弟帮我人肉;汤素兰更是帮我发动整个湖南作家群帮我找。


哈,我也是蛮拼的!


落雪啊落雪,你该“落雪”了吧!


过了一个晚上,有信息了!


季晟康和汤素兰都找到作家许申高电话了。于是,立马发他短信!



没有回音!于是,直接冒昧电话!!


终于,终于拨通了许作家的电话。


对方告诉我,他就是许申高;他的作品,入选过教材,就是《别饿坏了那匹马》;至于《唯一的听众》不是他写的,他的笔名不是“落雪”!


那么,“落雪”,究竟是谁呢?


再一次,陷入泥潭!




喜出望外




下周一再给《女友》编辑部打电话吧,我有点小小的失望。


还是不死心,抱着再试一次的想法,给“班级读书会”微信群里发了个求助信,希望谁能找到1992年6月的《女友》杂志,我想,杂志上也许有作家落雪的介绍。


峰回路转!


万万没想到,群里居然藏着大咖——国家少儿图书馆馆长王志庚——数月前,我曾在上海上《神奇飞书》一课时,用他写的《图书馆里等你来》这是首小诗作结尾。今天,在这节骨眼上,王馆长神奇般地出现了——





这就是1992年第6期《女友》杂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你真心渴望一件事,整个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牧羊少年的奇幻之旅》)。


《唯一的听众》真的首发在1992年第6期上!


我从附近报刊亭找到了一份新近出版的《女友》杂志。认真阅读了该期所有文章及相关征稿启事。《女友》杂志,所发文章,必须是原创,且必须在这份刊物首发。由此可以推断,作家落雪实有其人,他(她)曾经在《女友》杂志1992刊发过《唯一的听众》。


这么多年,郑振铎,是被网友们“落雪”的,且,这“雪”一落就是十几年啊!


郑振铎,终于被“平反昭‘雪’”了!可这起“错假冤案”,留给我们的思索,却很多很多……


敬请期待下一篇《由郑振铎的“蒙冤十年”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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