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草根教师的下水文写作经，值得更多人看见
我们一起写作文
——我的下水文之路
甘肃省兰州市城关区畅家巷小学
张玉香
和学生一起写作,已经成了我的一种习惯。我的文章就是我的学生最好的下水文。在下水文的写作路上,我用心、真诚、坚定地行走。
爱写作是下水文的基础
上中学时，非常喜爱文学。但高考时，因为当时家里人给不了我多少指点，加之有个同学考取了政史系，就报了政史系。所以上大学时，与中文系擦肩而过，但喜爱文学的初心一直未改，课余时间看文学书籍，武文弄点墨成了自己最大的嗜好。
毕业以后，我被分配到了小学，我这个文科生，理所当然代了语文课兼班主任。代了五年级的语文课以后，就有作文课了。当时，凭着我自己那点懵懂的对文学的憧憬，我把孩子们的作文修改完以后，就指导孩子们将作文手抄后投到《兰州晚报》《兰州晨报》等报刊。
慢慢地，隔几天就会有我班学生的作文在不同的报刊发表。高兴的不仅是孩子，我和孩子们一样喜悦。孩子们发表的每篇作文还有稿费，在当时来说，稿费还不是个小数字呢。取款必须要有学校证明，校长室经常有我班的孩子等开领取稿费证明，开证明的场景也成了其他班级最为羡慕的风景。
记得有一次，看报纸刊登的一则消息，亚欧门前要举办兰州航拍展，因为学校离亚欧很近，我就带着学生去亚欧门前看航拍展。整班学生的观看，引起了当时举办展览的《兰州晚报》的记者的注意，记者跟我沟通，能否提供几篇孩子们看了航拍展的作文，另外，让我也写一篇。
就这样，我写了第一篇下水文《推开一扇窗》，这算是我在媒体上正式公开发表的第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和学生的作文刊登在一个版面上，在当时对学生的作文起到引领示范作用。
推开一扇窗
以前只是感觉，兰州的街道没平原城市街道的笔直、宽阔，大厦没特区的高，经济没沿海城市的发达，空气污染严重，卫生又差，从没仔细端详过我们的兰州。指导学生作文的时候也没真情实感，导致学生写有关家乡、兰州的作文也比较平淡。
近来，我从报纸上看到了关于兰州航拍的照片，看着绿树成荫、平坦宽阔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青山环绕的白塔，飘带似的黄河，我完全被陶醉了，这哪是昔日我眼中的兰州啊？这完全是一个大都市气派的兰州！欣赏着如诗如画的照片，感受着兰州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为自己生活的这座城市从空中看是如此的美丽而兴奋、激动，也为自己生活在这个城市而感到骄傲自豪，更为党的开放政策的英明拍掌叫好，也为《兰州晚报》为大家提供了一个鸟瞰全市、饱览市容的机会，从心底感到由衷的感谢。
又听说亚欧门前去办航拍摄影展，这不是向学生接受兰州、介绍家乡，让他们了解改革开放政策辉煌成就的绝好机会吗？我心头一动，怎能放过这次机会？为了让学生更好地了解兰州、认识兰州，以及体会改革开放给兰州带来的巨大变化，我组织学生去观展。
看着展品上展示的少女般靓丽的兰州，学生也被兰州的美丽、繁荣而吸引，赞叹不已，他们说：“如果不是早知道这是兰州航拍展，真让人以为这是在香港、深圳呢！我们的兰州原来这么美，我们以后一定更加努力的学习，把兰州建设得更加美丽富饶！”
新潮逐浪高
兰州市中山小学五年级二班 关钰
看过亚欧门前举办的航拍《兰州巨变》摄影展，我不禁心潮澎湃，思绪万千，由衷地赞叹兰州的美丽。
对于没有登高望城的人来说，过去可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今油然诵念“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居高临下，但见楼厦林立，街巷纵横，黄河川流，气象万千。指点着平时熟悉的建筑，搜寻着自己生活的城市有名的景点，这时的市容市貌尽收眼底。一幅美丽的照片映入眼帘。一副美丽的照片映入眼帘，啊？这不是盘旋路吗？咋这么美？昔日阻塞交通的花园已被分列两边的四个小巧玲珑而又美观、大方的小型花坛取代，车辆有序地穿梭着。我被眼前这迷人的景色惊得目瞪口呆。
我为时代的变迁而兴奋，为兰州的壮美而自豪。那高耸雄伟的英姿，迥然相异的造型，令我情绪激越，心旌飞扬，特别是那堪称本市之最的建筑的豪华气派，使我为生活在这个城市而骄傲。
住在兰州，热爱兰州，建设兰州是我的志向和追求。
分享是下水文的根本
此后，我有时上作文课，就和孩子们一起写，要求学生写一篇，我先写一篇。由于我写的文章都是自己经历的真实的事情，对学生更有触动性，心路历程的分享为孩子们作文具有真情实感起到了很好的启发作用。
我在进行“往事”一个单元的习作教学时，先让学生回忆往事，学生说了幼稚可笑的、愚昧无知的几件往事。大家在同学的往事中笑得前仰后合，但在笑声中我感到了一点遗憾：学生没有完全敞开心扉，徘徊在真实情感的边缘。这时我给学生读了一篇我曾发表过的文章《老车》，我在泪光盈盈中向学生介绍了高中时，我的父亲在寒冬风雪中用自行车送我的上学的事。
这是当时我读的文章：
老车
飞驰而过的面包车被一位蹬自行车的老人挡了一下，司机一个急刹车。满车人前颠后跛，愤怒的目光射向窗外：“真是个老没用的，骑这么破的自行车，找死！”我同样将冷峻的目光投向老人时，却呆住了：父亲！是我的父亲！那辆自行车就是载我走出乡村，走向大学，踏上讲台的“通天桥”啊！我不顾一切地拉开车门，跳下车，攥住那双粗糙的手，从眼神中满含惊奇与欣喜的父亲手中，接过自行车，父女并肩走上了那段熟悉而又亲切的回乡路。
路途遥遥，情思悠悠，望着父亲迎风飘动的白发和单薄孱弱的后背，听着旧自行车“吱呀吱呀”的叫声，万千思绪，顿时涌上我的心头。
八年前，我在县城上高中。平时一周回一次家，回家时将一周的干粮带齐，再由父亲用自行车赶在早班车发车前将我从家送到车站，期间要经过一段陡峭的山路，我再坐车从学校赶第一节课。记得高三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可父亲依然风雪无阻地送我。
一天，下着大雪，远处的山峦重叠突兀，狂风如鬼魅嚎叫，发狂的尖啸扑来，路边的树木“刷啦刷啦‘”作响，刚挣扎着挺起腰杆，又被狂风压下头去。
父亲落了雪的头发更显花白，分不清哪是银发哪是雪花。他顶风冒雪，弓着腰拼命向前蹬车，粗重如牛的喘息声在寂冷的苍穹中更显清晰。积雪的“咯吱”声和自行车的“吱呀”声，随父亲对自行车的用力踩蹬变得清脆而悠缓，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首老父亲送女儿上学堂的绝唱。
“坐好，前面坡陡！”父亲转头叮嘱。白雪的映衬下，我发现父亲的唇上、眉梢上挂着一个个晶莹透亮的冰柱，气没从嘴里呼出，唇上又挂上了许多霜花，霎时我的喉咙被堵住了，无声的泪水不自禁地流下来，和着风雪奔流，奔流……
“爸，我下来走走吧。”
“傻姑娘，爸不冷，我都出汗了，再迟就赶不上早自习了！”
一阵酸楚袭来，泪水又一次模糊了我的眼眶。我不忍再看，狠心回头，
眼前两条交错的车辙印，映在无人踩踏雪地上，只伸远方。
......
我拭去泪水，向父亲诉说着异乡的情况，提起自己的数篇教学论文、文学作品发表了时，那张刻满皱纹的脸顿时舒展了，我仿佛又看到了八年前被希望充盈的父亲。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也吱呀吱呀地欢唱不停，好像为我庆贺，也为自己的主人高兴。
回到家里，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抹布，把那老牛般的自行车从头到尾擦拭得一尘不染，光洁如新。
我知道，老车仍在，希望不泯。
读完，我缓缓地说：“孩子们，人生既有欢笑，也有悲歌，有甜蜜，也有酸楚，有快乐，也有沉重，往事是一道闪亮的色彩，也是一抹浓重的阴影，有笑有泪的往事才是记忆的真实。”
静默了片刻，一个学生说：“其实我的过去一点儿都不快乐，我的记忆中只有爸爸疯狂的拳头，妈妈悲伤的吼叫，争吵时他们的眼中没有我的存在，没有我的恐惧，没有我对家庭温暖的渴望。就这样，我还是成了一个单亲孩子……我的快乐在哪里？我的美好又在哪里啊……”说着说着已经泣不成声，全班有好多学生开始偷偷抹眼泪。我对学生说：写下来吧，把你们心中的酸甜苦辣全都倾倒出来。最后学生写成的文章有些让我失笑，有些又让我喉头哽咽，这次的习作，让我对学生的内心世界也有了新的认识。
思想是下水文的灵魂
作文就是孩子和老师共同的全面成长的一个个脚印，对于现在的孩子，大人充满了太多的忧虑，自私、脆弱、情感淡漠、不懂感恩，怎样柔软孩子们那颗坚硬且脆弱的心？在一次上课的过程中，我抓住了恰当的契机。
当时学的《面对错误》一课，记述了著名作家林海英小时候因为偷懒挨了父亲的打，从此再也没有迟到的事情。学完这一课，我让学生结合自己的实际生活谈谈感受，有些学生说：“我觉得父亲不应该打作者，他打作者的行为或许在作者幼小的心灵留下了烙印，如果经常遭父亲的打，她的心可能会受到伤害，她的内心或许会留下阴影，这对她将来的健康成长非常不利。如果遇上别的孩子，他们一时想不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那样他们的父母就会追悔莫及。”听到这些话，有些孩子在点头表示赞同。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现在的孩子？就是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多么真实的自私！心中短暂的悲哀、恐惧消散过后，我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源：孩子们只考虑到了自己的感受，没有站在父亲的角度想挨打事件。他们哪里想到作者父亲那颗打了孩子又疼痛不已的心？哪里想到父亲期望孩子坚强面对困难而无奈的心？我们的孩子心中只有自己，装的是自己的痛苦，自己的委屈，自己的无助，自私生怨恨啊！自私才是万恶之源啊!
我写了篇下水文，其中有这样一段表述：
“是啊！长期的粗暴容易导致怨恨，但如果孩子犯了错误能正确面对，即使改正，家长还会再打吗？林海音的父亲因为她改正了错误，从此再也没打过他。我想如果我们犯了错误能及时改正，我们也不会再忍受皮肉之苦。一个父亲的心里是怎样的又爱又痛啊！挨打是因为没想到，没想到挨打是因为父亲一向非常疼爱自己，正因为疼爱，才难以预料。父亲的心情是如此矛盾，因为爱，才动手打了一向视若珍宝的女儿，也因为爱，才不想女儿变成一个懒惰的人，不想让女儿成为在困难面前畏缩的人。父亲希望女儿坚强，希望女儿成人成事，因此认为必须让女儿从疼痛中明白道理。浓浓的爱，切切的情融入了父亲的巴掌中，真正痛的其实是父亲那颗慈爱无奈的心。”
最终孩子们在作文中思想的认识也达到了一个高度。
孩子们这样写到：
“我一直恨爸爸，经常酗酒，很少问我的学习，考得不好就拼命打我，我一度觉得有个这样的爸爸是我的不幸。现在，我觉得爸爸其实很可怜，我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爸爸，或许爸爸心中有我所不知的痛？爸爸的凶狠大概是他脆弱的表现。”
“每当面对妈妈声泪俱下的喋喋不休，我知道，妈妈是深爱我的，但我不知道有多么反感。此时我为自己的愚昧、麻木惭愧，妈妈的泪水中包含的期盼、疼爱谁能理解啊？我想对妈妈说：‘妈妈，我错了，真的错了！’”
“父母的粗暴让我一度有了离家出走的念头，我只想用对自己的折磨惩罚他们，报复他们，让他们伤心，让他们后悔。现在，我的头脑清醒了，我会停止残忍自私的脚步。！”
就这样，因为老师下水文的正确导向，孩子们将狭隘、自私、仇恨这些邪火已经从心底深处拔除了，我欣慰！
一个孩子喊出了大家的心声：“理解我们的父母吧，感谢我们的父母吧！”
最可贵的是，一个家长看到孩子的作文，感谢我：“张老师，当时看到孩子的信，我难以抑制自己的眼泪，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谢谢您让孩子们明白了这么多的道理，孩子理解我，但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也向孩子承认了我方法粗暴，以后会尽量和他慢慢沟通！”家长的反省是我始料不及的，但也让我的对教育审视了很久。
在老师写下水文的过程，孩子们不仅学会了如何写文，思想认识、情感行为都得到了改变和提升。老师和学生在写作的路上，全面提升，这才是教育的根本，是教育的最终目的。
作者简介
张玉香女，高级教师，兰州市畅家巷小学副校长。甘肃省教学能手，甘肃省骨干教师，甘肃省小学语文研究会常务理事。兰州市教师楷模，城关区名师。多次承担省市级教学观摩课，西北师大、甘肃民族师范学院、甘肃民族师范大学“国培”特聘教师。多篇文章发表，主持的多项省级课题立项、通过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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