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起来……爷爷，你起来……”

“爷爷，你起来看看我，起来看看我，我读书了，我坚持读书了……”

“爷爷……起来……爷爷，你起来……”

趴在爷爷坟前的我，头一直抵着地上黄色的泥土，心里一遍一遍地喊着，豆大的泪珠也伴随着心里的每一句呼喊，悄然滴落。

绵绵细雨，纷沓而至，我却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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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年，我姐弟仨紧随着爷爷来到陌生的城市读书。不知咋的，我被安排进了重点实验班，成了爷爷重点关注的对象。

爷爷特别爱看书，时常有空，他就架着一副半旧的老花镜，翘着二郎腿，一个人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倚着墙角阅读。

我们居住的地方窄小，没有宽裕的活动空间，当爷爷沉浸在书籍的时候，就是我放纵的时候，在两张小床之间一蹦三跳，活脱脱的一只猴子。然而，每次蹦跳不到10下，就被爷爷像拎兔子一样，拎到角落边，画上一个圈，逼迫静坐阅读。

还没玩够的我，又怎么静得下心阅读？迫于爷爷的威严，只得拿着书籍，装模作样。

当时，家里并不富裕，书籍不多，一共有5本书，一套四大名著与一本《狄仁杰奇案》。这5本书都是爷爷爱不释手的书籍，在我记忆当中，爷爷阅读这些书籍不止10遍。可是，没有一本是我喜欢的，因书籍里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大部分都是繁体字，每一本对于我来讲就是天书。

爷爷每次逮住我，都要我读四大名著，每次都提醒我多读《红楼梦》里的诗词，还抽问我四大名著里讲什么？我没有一次回答得上来，因此多次受罚。拿着天书的我，只觉得书里面都是菠萝菠萝蜜，厌恶，恐惧，油然而生。从此，听到四大名著，诗词，我都毛骨悚然。

实验班的同学，个个都是学霸，唯独我一个怪胎。其原因，我恐惧阅读，课本里的诗词，更是没有一首能记住的，每次测验，屡战屡败。

02

凭着小聪明的我，在小学毕业试，考了一个好成绩。可是，也成了我一生的遗憾，差0.3分不能进入市重点一中。只允许进入市二中。

进到初中，我姐弟仨离开了爷爷，回到了父母身边，我自然就不再被爷爷压迫着去读四大名著，读书也懒了。

一、二年级，我的成绩一落千丈，对我抱满希望的班主任经常拉我去办公室训话。训得多，自然起效。

初三，学校进行分班，我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重点班，在重点班，结识了一位古典美女，恰巧成了我的同桌。每天早读，她都会拿诗词集出来读一遍。课间，就拉着我说林黛玉，贾宝玉，席慕蓉，三毛。

耳濡目染，我开始对这些人物有了印象。一天，我拿起她桌面上的一本现代诗，翻开第一页，席慕蓉的一首《一棵开花的树》映入眼帘。    

这首富有真情美的诗歌，音韵和谐，真情动人，浅而易懂的文字震撼了我的心，打破了我对诗歌的成见，喜欢上了。

自己用零用钱，买了一本席慕蓉的现代诗，偶尔临摹几句，在时光里，孤芳自赏。

有段时间，班上兴起阅读外国名著，我也跟风。当时，懂得父母赚钱不易，不敢要求母亲给钱购买。

周末，自己就往书店跑，坐在地板上翻阅外国名著，仅仅翻阅，并没有真正的读。

接近毕业这段时间，爷爷往我们家跑的次数增多，每次到来都会问起我读书的情况。深怕爷爷又罚我看四大名著，打发道：“我最近阅读外国名著。”“嗯，《红楼梦》还要多看看，那是一本好书”爷爷不忘叮嘱道。

03

师范三年，幼师专业的我，大部分时间奔走于艺术楼，进行专业训练。

娱乐时间，就到学校的小卖部租上一部小说阅读，琼瑶、席娟以及一些不出名作家的言情小说，都市小说，都溜一遍。

周末偶尔回家一趟，每次回去，都往爷爷家跑。因为考上师范后，爷爷对我的态度发生转变。见到我，总是笑得见脸不见牙，时常摆好棋盘，等我来。一句都没有提起阅读四大名著的事。

04

1999年，应试上岗的我，被分配到了一间农村小学任教，师范三年学到的专业知识一点都用不上，学校安排了我任教数学、语文、英语。

在教学中，时常遇到学生提出的问题回答不上，拿着课本不知如何教，诗歌教学更是盲人摸象，一筹莫展。10几年，自己偶尔去书店翻阅一些参考书、教案等辅助性的书籍，可是，这样并不能解决所遇到的问题，特想有一个人教一教，指导一下，多年未遇，我就这样混过去。

工作期间，家里时常举行家庭聚会，爷爷偶尔会问起我的工作情况，教的学生如何，我总是支支吾吾的躲避，想到孩子们不理想的成绩，就深觉羞愧，亏为人师，特别后悔没听爷爷的教诲，多阅读，认真读《红楼梦》里的诗词。

抱着羞愧的心，我阅读起一些名师的书籍，往书店跑的时间也逐渐增多，去爷爷家的时间也少了……

2019年，一次偶然机会，结识了一位博学多才的朋友，内心万分欢喜，常常打破砂锅问到底地穷追着这位朋友讨教。一段时间，在她的指导下，我突飞猛进，学会了阅读，学会了从不同的角度去欣赏文学，学会了探讨诗词里的秘密，学会了跟着唐诗去赏花。

她给我介绍了一套荣获“首届中国自然好书”奖的《云山花事经眼录》的书籍，这是一套赏花阅山、关注自然审美的文化散文集。里面栩栩如生的图片搭配优美的诗句，作者匠心抒写下的历史故事，阅读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深深地爱上。

慢慢地，随着诗句去赏花，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春季，我会去寻找“鲜黄烂漫思情远”的萱草；夏季，我寻找“红光漫天毕业花”的凤凰木，“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秋季，我寻找“自是花中第一流”的桂花；冬季，我寻找“红楼女儿韶华美”的红楼花……

这套书籍让我找到了真正的快乐，也让我领悟了一枝一叶总关情，打开了我恐惧阅读、恐惧诗词的那把枷锁。

某天晚上，又给朋友发去一个教学上的困惑，可是，再也没收到她的回复，我知道，打扰得太多，太多了……

而，那天晚上，正是我爷爷突然发病，离开的时候……

一个人，静静地趴在窗台上，望着天上那轮残缺的月亮，眼睛逐渐模糊，周围的一切一切都显得格外的宁静。

我，重新拿起了摆放在书柜角落的那本皱褶的《红楼梦》，细读里面的诗词，昨日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一闪现在眼前。

生命就是一次一次的遇见，也是一次一次失去。遇见一本本好书，遇见一个个难忘的人，于是我们的精神就越来越丰盈，人生也越来越丰富。然而，所有的一切遇见，都会随风而逝，最终消失在时间的流里，包括那些读过的书，爱过的人。

阅读，那些甜蜜而忧伤的回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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