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晚副刊 | 最忆是梧桐-骆鹏

最忆是梧桐

　　从1986年考上西师算起，我在北碚呆了30余年。大学毕业有机会回四川当一名文秘，也有机会去南开中学当一名老师，可最终羁绊我的是这座小城的静谧，尤其是满街的梧桐幽森。于是留在北碚，当了一名大学辅导员。

　　后来恋爱结婚。记得领证的那天，下着小雨，我和丈夫走过中山路。梧桐树在行道上温柔化雨，有雨却不湿衣衫，好像特意营造了爱和浪漫的氛围。再撑伞便有些多余，于是我们收伞，牵手走过梧桐树下。风吹叶舞，凭添了几分诗意。街的尽头树的旁边就是北碚最有名的兼善餐厅，我们吃了兼善包子，喝了兼善汤，也没举行婚礼。两个人就这样小小地仪式了一下，这一牵手就走过了26年的光阴。

　　再后来有了孩子，两三岁时带她去北碚公园坐摇摇车，梧桐树在她童年的时光里摇曳。再大一点带她去雅舍，阳光从树叶隙间筛洒而下，院子显得更加安宁。当她读书识字了，我们周末就去书店，记忆中似乎有树影投在书页上。以至于现在每每回忆起陪伴女儿成长的日子，那些梧桐就站在日子的后面成了背景。

　　2014年，上大学的女儿因交换项目去美国读书，上课第一天，班上同学们纷纷自我介绍，来自伦敦、巴黎、佛罗伦萨……那些有历史的城市常能引起共鸣。可当女儿介绍说：“我来自重庆”，她看到很多老外的眼中有些茫然。有人问，重庆有什么呢？她想了下，高楼大厦？现代交通？这些回答都不错，可它们不重庆。这时她想起电脑中存了一张照片，那是梧桐树郁郁葱葱的北碚。她儿时看《三国演义》学到一个词，叫“童童如盖”，写作文她就偏爱用这个词去形容梧桐树。看到满街法国梧桐恣意生长，她的同学们由衷赞叹，你的家乡很美！她告诉我，那一刻很有存在感，不是某个城市的翻版，也不是某个景观的缩影。它是自己的，有成长记忆的，重庆的。

　　一个城市有一个城市的面貌，但只有历史，文化或者独特的风貌，才能让这城市有景深，有生动的表情。才能让这城市与众不同，带着清晰而深刻的胎记。重庆是有丰富而独特的元素的：北碚有缙云山的巴山夜雨，南岸有南山的樱花缤纷，渝中区有十八梯弯曲盘旋，江北区有鸿恩寺江风恋桂。不同的景观不同的质地，叠加在一起，才成就了一个质朴的、生动的、独特的、文化的城市。

　　后来女儿在专业上选择了广播电视编导，她说想拍梧桐，想拍黄葛树，想用影像拍出城市的独特风致。北碚或者重庆，都不应只是一个名字符号，而应该是一种灵性的存在。即便将来有一天散落去天涯，归根落叶也会以自己的方式为人们留住乡愁。

　　那些从梧桐树上落下的清辉，不仅照亮着我30年的记忆，也延续着，成为下一代成长的底色。我欣喜并祈愿，这世界不复制无粘贴，每个城市都长成各自的模样。而每个人的记忆，都被自己的那片绿荫温暖呵护。

（作者单位：西南大学新闻传媒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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