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晚副刊 | 一本书的青春记忆-李小强

一本书的青春记忆

李小强

　　通宵达旦读书，在我的人生中有过几次。其中有一次记忆极为深刻，那次读的是《莎士比亚全集》第9册。

　　这次阅读与一封信有关。那是高中毕业不久，同学们大多各自奔向自己的大学，而我和几位同学则来到复读班继续攻读。

　　一天，收到某大学来的信件，拆开一看，居然是班长写来的。心甚为忐忑，我们这位女班长写信来何事？毕竟读书期间和班上女同学交往极少，不过寥寥几次谈话而已。今天这封信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也回忆不起当时信件的全部内容了，估计应该有鼓励我们这些复读生的语句。不过，有几句话记忆极为深刻。班长说，她在大学图书馆借阅了一本书，后来不知怎么丢失了，如今借书日期已到，需要按时还给图书馆，否则要承担超过书价很多倍的赔偿。信件中，她还告诉我，高考毕业后，曾跟随几位同学偶然来过我的住处，亲眼见到我书架上摆放着一套书。而她丢失的那本书，就是我书架上的那本——《莎士比亚全集》第9册！

　　捧着来信，当时十分纠结。揣摩班长的用意，似乎还有不着边际的青春思绪。到底是寄？还是不寄？不知如何是好！

　　当时我的书架上，《莎士比亚全集》可说是最为醒目的藏书了。这套书共有11册，精装版本的，由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出版。当时站在新华书店柜台前，看见就怦然心动，恨不得立即拿回家。然而40多元的高价，是让我这个毫无经济来源的高中生面临的难题。幸好一向支持我多读书的父亲拨付巨款，我才兴冲冲如愿以偿将11册崭新的《莎士比亚全集》抱回住处。放在临时搭建的简陋书架上，那的确是蓬荜生辉呀。

　　如今，班长来信这么一说，我内心还真有些纠结，要是少了一册，就对不起父亲一番好意。但在那个青春岁月，班长在心中一直是我们班男生崇仰的。今天，同学们都还清楚记得很多场景，如班长远远走来，还是那一身背带裤裙装，时尚中不失含蓄天真。只见她炯炯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不时遇见熟悉的同学主动打个招呼，瞬间可见酒窝显露脸颊。我们也就这样不经意间看她走过，视线随着她的步伐自然而然地跟随起来。大凡班长的出现，吸引的眼光自然是不止一双。当时我也没有注意观察周围，毕竟自己多看半眼还得赶紧收回视线。似乎总有人在身后凝视着我，不敢把视线过多地集中在一处。多年后经常参加同学会才知晓，居然也有男同学和我一样，有着这样共同的青春回忆。

　　但如何在回信中答复班长呢？如果是其它书，我会毫无保留马上寄给班长。几经思考后，我决定这样给班长回话：这本书我已看过多遍，里边有很多我自己写的批注之类的文字，不适合还给图书馆。决定后，当晚，我从书架上拿出《莎士比亚全集》第9册，这册共有403页，收有莎翁三部戏剧作品，为《哈姆雷特》、《李尔王》、《奥瑟罗》。在第一部《哈姆雷特》一剧中，我用功尤勤，基本上每页都有钢笔批注。后两部剧本的批注几页才有一次，估计当时读至深更半夜，正是哈欠连连之时，显得有点马虎。待一边批注一边读完后，天刚刚亮。随后按照最初的想法回信给她。我内心似乎有些解脱，但更多的还是内疚，一直深埋在心直至今天。

　　后来，班长回信没有，我也不大清楚了。时光带着我们青春的痕迹，瞬间便走过了二十多年。如今《莎士比亚全集》依旧在新书架上，书脊已略有黄斑，特别是第9册最为严重。

　　青春的记忆，有时候就是这样一本书，有时候是一段瞬间飘过的身影。每次回首，往往都带着些许悸动。至今还有一个疑惑：如果班长知晓这部《莎士比亚全集》第9册还有着这样的故事，会不会理解我的做法呢？

（作者单位：大足石刻研究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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