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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与黑森林,南德的三月魔法

蔡运磊 看世界杂志 2020-08-29




今年3月,我和同事前往德国巴符州的弗洛伊登市(下称弗市)进行研学活动。这是我首次赴德,这个国家究竟如何?


追溯到20世纪初,陈寅恪、林语堂、蔡元培等中国文化巨匠都曾在德国留学。他们在德期间的学习和生活经历,对他们回国后的事业和思想建设影响深远,尤其是季羡林,把德国视为他的“第二故乡”。


01

把心遗失在海德堡

到了位于弗市的哈尔博格学院,已是后半夜。我倒头就睡,次日开窗一看,阳春三月的德国,居然下了层雪。临窗有门,开门出去,玉树琼枝,满鼻清冽,却丝毫不觉得冷。雪已停,朝阳尚在沉睡,漫山遍野的鸟鸣,不绝于耳。

△“浪漫之都”海德堡


吃早餐时,哈尔博格学院的王院长介绍,巴符州是欧洲经济最强和竞争力最强的地区之一。尤其在工业、高科技和科研方面,该地区被视为欧盟创新水平最高的地区。
此外,在德国,巴符州还是继巴伐利亚后最受欢迎的度假州之一。每年约有4000万人次在该地区过夜,因此旅游业也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收入。巴符州风景秀丽,名胜古迹星罗棋布,“浪漫之都”海德堡便名列其中。

海德堡城堡历时400年才完工。作为曾经欧洲最大的城堡之一,它现在的身份是内卡河畔的文化古城和大学城。它是浪漫德国的缩影,曲折而幽静的小巷连通了古堡和河流,红褐色的古堡坐落在内卡河畔的王座山上。作为古帝宫遗址,其形成过程颇富悲壮之美。

△远眺海德堡城堡
祸端源于16世纪的海德堡选帝侯,他因全力支持新教改革,卷入了“三十年战争”。17世纪初,整个海德堡地区都卷入战争,海德堡城堡受到重创,虽然后来得到了一定程度修复,但规模远不如前。战争结束后,选帝侯把女儿莉兹女爵嫁给了法王路易十四的兄弟奥尔良公爵。


当选帝侯之子去世、选帝侯后继乏人时,路易十四就借口其弟媳为选帝侯公主,欲夺统治权,这样法兰西帝国的疆域便可兵不血刃地扩展到莱茵河右岸。选帝侯家族看穿了对方的意图,断然拒绝,路易十四便强派军队护送奥尔良公爵至海德堡,“奥尔良战争”随之爆发。选帝侯家族率军奋力抵抗,但仍以败北告终——海德堡城堡失守,其家族迁居曼海姆。
史书记载很简单,但事实上,这个过程相当惨烈。1519年,意大利政治思想家、历史学家、军事评论家马基雅维利就写道:“没有什么城墙能留存下来,无论多厚,大炮也会在几天内将之摧毁。”


△古堡的断壁残垣

为了对付这种攻城之矛,守城者也绞尽脑汁。早在15世纪,欧洲的许多城堡开始在城墙上添置火炮,与攻城者“互怼”。有人发现,如果在城堡的四个角加筑向外凸出的三角形棱堡,棱堡正面设置重炮,两个侧面与主墙成90°角,上面的火器则可专门用来对付防守的死角。这种棱堡防守体系被称为“意大利防御”。


于是,16世纪中叶以后,无论是在意大利半岛,还是在尼德兰或哈布斯堡王朝与奥斯曼帝国的边境上,到处都是棱堡工事。到了17世纪,法国、英国、爱尔兰、丹麦、波兰、俄国的战略要地,都建有棱堡,海德堡守城者自然也不例外。


因此,法军为攻占城堡死伤惨重,对海德堡恨之入骨。1689年,法军在破城后决定炸毁城堡以泄心头之恨,但未能如愿。4年后,法军恨意未减,索性运来更多火药垒放在堡内。一声巨响后,大家惊讶地发现,城堡虽已被劈成两半,但裂而不毁,一小半塌陷,另一大半仍巍然屹立——“德国制造”果然名不虚传!



在我看来,如今的海德堡如同断臂维纳斯一样,虽然残破,但依然美丽。美国作家马克·吐温甚至高度赞誉这座古堡,“残破而不失王者之气,如同暴风雨中的李尔王”;德国大诗人歌德也说,他“把心遗失在海德堡”了。

02

严酷温情黑森林

弗市是个“风水宝地”,自1877年以来,该市就是世界著名的空气疗养地,每年吸引游客逾500万人。如果以弗市为圆心画个圆,那么距该市方圆40~70公里的环带上,分别坐落着巴符州州府斯图加特、德国最高法院所在地卡尔斯鲁厄、德国最高雅的温泉城巴登-巴登、德国珠宝首饰之都佛茨海姆、号称“小巴黎”的斯特拉斯堡等。


同时,这条环带上还聚集了斯图加特大学、图宾根大学、卡尔斯鲁厄大学、弗莱堡大学、托洛辛根音乐学院等一批德国著名大学。可想而知,这里的环境是多么自然清新,社会风气是多么纯真朴实,弗市不愧是“黑森林假日之路上的明珠”。

△德国最大的森林山脉黑森林
黑森林又称条顿森林,是德国最大的森林山脉。远眺黑森林,确是铁黑铁灰一片,但并不阴森。“遥看草色近却无”,细观发现,黑森林林木植被多为深绿色,树种也多是松杉。遮天蔽日的冷杉一直延伸到瑞士国境,林山总面积约达6000平方公里。
作为多瑙河与内卡河的发源地,黑森林地形险峻,山势陡峭。金齐希峡谷宛若一把弯刀,将山腰劈为南北两段,北部为砂岩地,森林茂密,地势高峻,气候寒冷;南部地势较低,土壤肥沃,山谷内气候适中。在这个演绎着征战与杀伐的现实故事、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等童话故事的神奇所在,我有幸目睹了黑森林的严酷与温情。


公元9年9月9日,被后世史学家称为“条顿堡森林伏击战”的战役爆发。“野蛮人”日耳曼部族士兵以弱胜强,几乎全歼了鼎盛时期最为强悍的三个罗马军团,实现了日耳曼民族事实上的独立。究其因,依然关乎天时地利人和,并非“野蛮人”的侥幸取胜。

△黑森林林木植被多为深绿色,树种多是松杉
尤值一提的是,崎岖不平、沟壑纵横、郁郁葱葱的黑森林,给予了日耳曼人最大的庇护。相反,恶劣的地形却对罗马人的大规模行进、穿插迂回、排兵布阵非常不利。就这样,一向骁勇善战的罗马军团,被黑森林切割得支离破碎,顾此失彼,最终被各个击破。


根据树林分布的稠密程度,黑森林分为北、中、南三部分。北部黑森林,大致从巴登-巴登到弗市,这个区域的林木最为茂密;中部黑森林,则从弗到弗莱堡,该地区多见德国南部传统风格的木制农舍建筑;南部黑森林则从弗莱堡到德瑞边境,树林不再大片相连,山间草地逐渐增多,林间的山坡多被开辟成草地牧场,风光逐渐接近瑞士。

去黑森林西北部的巴登-巴登小镇时,沿途的深山湖泊、幽谷水坝、高架渡桥,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但记忆犹新的,还是那四季常绿、端直挺拔的冷杉,一棵接一棵,一排挨一排,像旗帜,像士兵,密密层层,漫山遍野。



德国的环山路几乎一尘不染,但两旁白雪皑皑。融化的雪水像小瀑布一样,通过路基下的暗沟,汇聚成奔腾不息、宛若脱缰野马的黄褐色洪流,跟随着汽车一路咆哮向前,煞是壮观。


03

初春白雪

3月的弗市,天气宛若6月的北方中国那样多变。早上我在盈耳的鸟鸣中起床,拉开窗帘,躲在对面树林的太阳仿佛被窥见的少女一般,在羞怯之中打翻了胭脂盒,顿时染红了半边天。


拎了相机出门去,顺着一条下坡路走,一路极幽静。啄木鸟工作的声音分外清晰,让我想起童时的歌谣:“啄木鸟,噔噔噔,一天给你三只虫?那不中,那不中!三天给你九只虫?中中中,中中中!”


△冰天雪地的黑森林

后来看了一些资料,称瑞典有些森林被商业化管理后,枯木逐渐消失,一种以蛀木昆虫为食的白背啄木鸟也因此濒危。当地人意识到后,开始有意增加森林中枯木的数量。弗市的路边森林,枯枝败叶随处可见,倒下的树木横倒竖卧,难道也与这个原因有关?


出了林子,一条小铁路现于眼前,铁路对面是一片青翠的草地。旭日东升,茶色的阳光透过树枝间隙,扇骨般均匀地挥洒于苍劲的冷杉、秀气的白桦、柔美的垂柳、五彩缤纷的小木屋之上。


△阳春的草地小木屋
到了中午,阳光明媚的景象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天地间的一片混沌。午饭后不久,天色愈发阴沉,风呼呼地贴脸掠过,路灯也亮了。不一会,雪花飘洒而下,很快就白了屋顶,白了地面。此时此刻,蓝灰的天幕,棱角分明的小别墅,高大的林木,桔色的路灯,一切仿佛电影里魔法世界的重现。
夜晚,沉静山林中的尖顶房子,间或透出点点桔色微光,像黑巧克力中点缀的奶酪粒。山区毕竟寒气逼人,我忍不住跑起来,不曾想惊动了林中栖息的乌鸦,它们呱呱地叫着,扑棱棱飞起,为幽幽的夜湖荡起阵阵涟漪。


雪又下了一夜。次日一早,“蓄谋已久”的我拎了相机赶紧出门——冰天雪地的阳春黑森林,可是不多见啊!


太阳尚在沉睡,天空仍有零星雪花飘下,目及之处,漫天皆白。


与昨日看到的五彩缤纷的草地小木屋相比,这次的小木屋风光就只剩下简洁的黑白两色。忽然听见一阵“呜呜刷刷”声,由远及近,扭头一看,一列鲜黄的电动小火车正蜿蜒而来。太阳伸个懒腰,苏醒了,一个大大的呵欠,喷出一片彩霞。



等到离开的那天,我坐着学院的校车赶往斯图加特机场,沿途只见棉花糖般的云朵拔地而起,冰山似的缓缓移动。苍鹰在蒸腾的云间不知疲倦地盘旋,阳光拼命挤出云团的挤压,想宣告自己的存在,但不一会又被围追堵截了。


云朵,蓝天,小树林,形形色色的农宅,红色的拖拉机,稀疏的行人,大片嫩绿的原野,随着蜿蜒飞驰的公路起伏不定。在那3月的春天,一切都在蓬勃有序地生长着。



作者 | 蔡运磊

编辑 | 姜雯 jw@nfcmag.com

排版 | 唐俊霏,龙明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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