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撤军，阿富汗就会好吗？

3月25日，阿富汗首都喀布尔

2月29日，美国特使和塔利班签订和约，称美国将在14个月之内将1.3万美军及北约盟军从阿富汗完全撤出，不再继续与塔利班进行交战。这对阿富汗经济前景不是好消息。

“阿富汗”这个国名，在普什图语中，意思是“普什图人的地方”，多霸气。反过来讲，明朝以前，世界上没有“阿富汗”这个政权。

统一的阿富汗国家正式形成，要到清朝乾隆年间。当时一个普什图的酋长（“阿布达里”的艾哈迈德）趁波斯衰落，自己独立。这个全新的阿富汗王国，一直延续到1973年，也就是畅销书《追风筝的人》作者胡赛尼读小学的那会儿。

没必要攀附古代帝国

有人说，中国史籍上的大月氏，就是今天的阿富汗。

大月氏民族，原本居住在中国的河西走廊，约公元前2世纪受匈奴的压迫，迁居到中亚，又从伊犁河流域被赶到阿姆河流域；100多年后，再往南到现在的阿富汗地盘；再后来，建立了贵霜帝国（建都白沙瓦、塔克西拉等地；还间接推动原居新疆伊犁河流域的塞种人入侵北印度）。

贵霜帝国一度跟汉朝、罗马、安息并立，是丝绸之路上的四大帝国之一。这样说来，阿富汗也是有帝国基因的。但其实，今天阿富汗的主体民族是普什图人，他们跟从中国来的大月氏没什么关系。

普什图人属欧罗巴人种（也叫高加索人种）。波斯人也是欧罗巴人种，他们相信自己是雅利安人的后裔（“伊朗”谐音“雅利安”）。中亚被“黄白混血”，是突厥人到来后搞的——早期的突厥人来自蒙古高原，越往西征服，肤色就越白了。

传统的普什图人旧照，摄于1869年

今天的中亚，5个斯坦国中，除了塔吉克跟伊朗民族是近亲（说波斯语的塔吉克语方言），其他4个都跟突厥民族有关。

而阿富汗就跟这个“中亚另类”塔吉克斯坦有点类似，都是欧罗巴血统为主。塔吉克族也是阿富汗第二大民族。

阿富汗第三大民族叫哈扎拉人，具有伊朗化蒙古人的血统，也就是看起来很像中国人，说的又是波斯语方言（“哈扎拉”是波斯语，意为“一千”，疑为蒙古“千户”驻屯兵代称），信仰的是伊斯兰教少数派——什叶派。有人说，他们是蒙古人的后裔，也用十二生肖。

哈扎拉族妇女

其实，小民族没必要攀附古代帝国，因为小民族作为共同体形成得比较晚，一开始都是零散的部落，只好依附于各个政权（比如波斯帝国、亚历山大帝国、塞琉古王朝、希腊化的巴克特里亚王朝——大夏/吐火罗、游牧民族嚈哒人、西突厥、塔希尔王朝、萨曼王朝、加兹尼王朝、古尔王朝、花剌子模、蒙古汗国、伊尔汗国、帖木儿帝国等）。

奇特的“战争景气”

阿富汗王国，总共统治了226年，在其中的80年里，三次击败英国的入侵。阿富汗地图上，那个形状像叶子根部的瓦罕走廊，本来是清朝的，但是阿富汗成了英、俄两大帝国的缓冲区后，瓦罕走廊就被英俄双方，在划界时送给了阿富汗。

阿富汗王国总共统治了226年，在其

中的80年里三次击败了英国的入侵

胡赛尼作为文坛黑马，只在阿富汗生活过8年，11岁就离开了。也就是说，他对阿富汗的鲜活印象，停留在他上初中之前。

他的童年时期，由于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女子学校的老师，总的来说无忧无虑。他全家搬去法国之前，阿富汗只有一起政变（国王查希尔被“红色亲王”达乌德取代），还没有兵荒马乱。所以，也有人批评胡赛尼的阿富汗乡土作品不够接地气。

胡赛尼后来在美国当了医生，兼职写作。根据他作品改编的同名电影《追风筝的人》，里面有个少年演员（演哈桑），事后成了难民，偷渡到了瑞典。

电影《追风筝的人》里饰演少年哈桑的

演员（左）事后成了难民，偷渡到了瑞典  

当难民的理由，是他在电影里被小混混强暴，影射了塔利班分子令人不齿的过去，得罪了塔利班；还有个原因是该少年演的是哈扎拉人，而塔利班掌权后曾大肆屠杀哈扎拉人。

这个电影是2007年上映的，当时阿富汗已经被美国“解放”六七年了，但社会风气仍对同性恋非常不宽容，电影本身在阿富汗遭禁映。

这个少年演员，先在迪拜流亡了两年，后来经白俄罗斯，辗转偷渡到瑞典。

偷渡还有个原因，是阿富汗本国穷。塔利班倒台10年后，阿富汗GDP增加了6倍多，人均增加了4倍多，从100多美元增加到600多美元。可是，北约大部队撤走后，阿富汗经济就下来了。

阿富汗街头依然时有恐袭发生

所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反过来也成立。阿富汗人没有甜桃子吃了，塔利班就又回来了；“伊斯兰国”那时有钱，甚至跑到阿富汗北边收编人家——因为南边普什图族，基本是亲塔利班的，北边是各个民族混杂。

西方如果没钱进来，阿富汗就不是西方的地盘，就这么简单。所以，奥巴马下台前，美国大兵在阿富汗保留了约8400人，特朗普上台后还增兵了几千。

最近，美国特使和塔利班签订和约，据说美军和北约部队要在14个月内从阿富汗撤完。这对阿富汗经济前景不是好消息。

为何对印度有好感？

谁都知道，巴基斯坦绰号“巴铁”，那么阿富汗呢？总体亲印度。所以，巴基斯坦军方才一度支持塔利班（普什图族的学生军），窃据了阿富汗政权5年之久。也因此，塔利班倒台后的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宿敌印度交好。

阿富汗为何对印度有好感？要知道，古代好多入侵者都是借道阿富汗东边的开伯尔山口，到达南亚次大陆的。

比如，德里苏丹国是由来自阿富汗的突厥人和普什图人建立的穆斯林政权；跛子帖木儿（西察合台汗国的驸马）的后代巴布尔（突厥化的蒙古人），从阿富汗封地起家，建立印度最后一个大王朝——莫卧儿王朝（1526—1857）。

印度宝莱坞的好多穆斯林男星，祖辈也是从阿富汗过来的。比如“国宝级影星”阿米尔·汗、“猴神大叔”萨尔曼·汗，他们的父系家族，都来自阿富汗的普什图部落。

印度“国宝级影星”阿米尔·汗

当然，阿富汗民间也有和巴基斯坦以及中国关系好的时候，那是因为阿富汗王国——被推翻，过了6年苏联人就打进来了（1978年塔拉基夺权，极端亲俄；次年9月被阿明推翻，12月苏军杀害阿明）。

这时候，中国、美国、沙特、巴基斯坦等等，一起支持阿富汗民间武装，反对苏联军队及其傀儡政府。

那时候是80年代，还没有塔利班，但是本·拉丹已经在阿富汗为圣战者提供后勤服务了。

到了1994年，奥马尔（大学生，独眼）率领难民营宗教学校的800多名学生起义，成为塔利班领袖，与本·拉丹在阿富汗并肩作战。后来本·拉丹在苏丹待不下去了，又回到阿富汗，与塔利班兵合一处。

塔利班掌权末期，摧毁了世界上第三高的大佛——巴米扬大佛。巴米扬在古代是商业与佛教中心，有大小石窟约750个，唐僧玄奘也来过这儿。

巴米扬大佛是希腊式佛教艺术的一个经典，塔利班用炮连续轰了近一个月，最后用炸药炸干净了。塔利班还禁止女孩上学校。

巴米扬大佛

毁佛像和禁止女校，加上庇护恐怖大亨、屠杀哈扎拉人，使塔利班成了国际公敌，导致2001年丧失政权。

近几年，塔利班重新占领了阿富汗大部分地区。哪怕领袖奥马尔及其接班人曼苏尔相继死了，塔利班也没有消停，最多是跟政府打打谈谈，在首都搞恐怖袭击，还是很厉害的。

需要指出的是，在阿富汗，歧视女性不是塔利班独有的。《时代》周刊封面登过一个被割掉鼻子的阿富汗少女，其实她的双耳也被割掉了。而行刑者不是塔利班，而是她的丈夫。

之前这位妻子因为不堪家暴，离家出走，结果被警方逮捕，判刑5个月。你说这事该有多荒唐？

其实，20世纪70年代的伊朗和阿富汗（一个亲美一个亲苏），都是比较开放的；战争之后，往往保守风气回潮，更不用说宗教极端派当权了。

作者 | 奕文

编辑 | 谢奕秋 [e-mail]

排版 | 刘梦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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