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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蒙古草原追火车

吉青子 看世界杂志 2021-03-17

蒙古草原



比网红炒作更加真实的国际列车。



关于蒙古高原的迷离往事,我曾经只在历史书和雨夜的蒙古包中听过。在没有电、只有灯和火光的毡包里,它们勾勒出了我心中最早的戈壁轮廓、山地草原与金戈铁马。

我后来踏上去蒙古的火车。时速60公里、反人类设计的洗手台、魁梧健硕的列车员大妈、几乎一直锁着门的盥洗室……处处细节都沿袭着苏联铁路遗风,让长途旅行者在昏沉之中,分不清到底身处独联体的哪个地方。



当然,也有其独特之处。蒙铁列车车头,印有标志性的两匹白马图案——飘逸灵动的“Cagaan Mori”。这一典型的游牧元素,陪伴在轰轰隆隆的内燃机车身上,跨越山脉、草原、戈壁或村落。


比网红炒作更真实的国际列车


蒙铁275次是一趟自蒙中边境扎门乌德出发,经蒙古首都乌兰巴托,至北境鄂尔浑河畔的苏赫巴托尔的列车。沿着这条路线的东边,便是历史上那个响亮的名字——张库大道。

出张家口经二连浩特到扎门乌德,再沿塞音山达,一路北上至库伦,这条清朝来往内外蒙古的商贸大道,也曾有过马蹄驼铃的络绎不绝;虽然几经跌宕后落于沉寂,但到1950年代又修通北京经二连浩特至乌兰巴托的铁路,历史中的张库大道以另一种方式苏醒。

在酷热的扎门乌德车站等车,之后踏上不设安检的站台,我递给清一色的女列车员行程单,在她们爽朗的笑容指引下找到座位。


扎门乌德车站

与乘坐俄铁一样,自己拆开包装好的床单被套铺上,窗户朝上翻开,就能闻到黄昏中的风吹来的青草气息,还混着内燃机车的机油味。列车员大妈常常过来问喝点什么:“Coffee or Tea?”而我总是回答:“halvvn vsv vvya(喝热水)。”

经过一个个沉默不语的地方,那是旅游观光者口中的“大美草原”。他们甚至没去区分眼前的盛景究竟是“草原”还是“荒漠”。还保留着古老游牧方式的塞音山达,在外人眼中只有干旱与贫穷。圣湖库苏古尔湖,同样成了人们招揽旅游生意的地方;它们流传了千年的名字和唱叹,在如今显得失落。


圣湖库苏古尔湖

这趟铁路几乎纵贯蒙古主要城市,从苏赫巴托出境后,一路连通至布里亚特人的乌兰乌德,在贝加尔湖边汇入伟大的西伯利亚大铁路,可谓是连接中蒙俄三国的重要铁路。观光的、经商的、通勤的,本土列车乘客南来北往,远比被互联网炒红的一些国际列车真实有趣得多。

即使是在一些火车旅行的电影中,偶尔出现的蒙古人,也常常被赋予酒鬼的形象。人的认知永远由无数偏见组成,旅行不一定能消解偏见,但在一定程度上有助于认识到偏见的难以消弭性,从而对未知之事报以尊重和接纳。

如果只能通过火车旅行来认识蒙古,搭乘蒙铁列车,便是绝好的选择;更不必说,当我在7月的最后一天,睡在关不上窗的上铺,吹了一夜朔北草原的刺骨寒风,直接从扎门乌德的酷暑一夜睡到深秋这样的快乐呢。


“翻过去就能出站啦”


“XOHXOR”站太过微不足道,为了防止坐过站,我向列车员大妈提前打好招呼。同伴是北京人,不知它的蒙语读法,和大妈比划“轰轰了,轰轰了”,而她竟然听懂了,翌日一早就来到我俩不同的车厢,把我们叫醒。

清晨的列车穿越一个又一个“展线”,加之蒙古的货运列车爱加挂长长的车架,有时甚至能接近30节,过“展线”时场面壮观,引来许多人驻足观看。


蒙古货运列车


我自认为看过了许多草原,且认为“世界”的最初概念就是山地草原。在8月第一天的清晨,火车弯弯曲曲,仿佛河流的母性力量,柔韧又气魄地穿行在迷离的漠北草原,宛如万物之主、造物之母,要带人溯游上古的记忆。我仍是惊叹,忍不住赞念神启之地、丰美之地。

终于抵达XOHXOR,一个迷你小站。深知停车时间局促,就想着快点下车,当时也只有我和同伴两个人下去。火车停下后,我看见车门离地面有1米多高,下面便是铁轨。我问列车员如何下车,她们微笑着指指铁轨:“跳下去就行了。”

我们的动作宛如壮士赴死,眼睛一闭,跳了下去;张望着寻找车站,没有站台,只有草原上常见的铁丝网围成的带刺的网围栏。



好几个车厢的列车员和乘客,都在围观我们这两个不去乌兰巴托,而是在这个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不知名小站下车的背包客。

我们一脸茫然,询问列车员应该如何出站,她们笑着告诉我:“翻过去就能出站啦,你看,那儿,那儿比较好翻!”

我和同伴小心地避开尖刺,翻过网围栏,就代表着出站了。

火车也启动了,列车员大妈们笑着向我们挥手告别。

在我去过的火车站中,小站往往都有动人的模样和说不完的故事。而XOHXOR站,几乎算得上是最可爱的一站了。我们要在这个隐秘之地,拍摄几段“展线”。



“展线”是一种为了爬坡的铁路线路。在坡道超过铁路本身能承受的最大坡度时,需要顺应地形铺设展线,使线路沿山盘旋,迂回而上。

“展线”的存在,虽说客观上是由于过去科技落后,但其修造不乏智慧。中国最著名的“展线”,当属詹天佑主持修造的京张铁路青龙桥段的人字形“展线”。

时代走得太快,过去为了让火车爬山而想出各种绝妙方法,如今变成直接把山炸了,修成隧道或者搭桥,又快又稳。

过去可以在火车上看见的壮观风景,如今已经变成黑暗隧道里刺眼的灯光和耳鸣。因此,火车爱好者对消失中的“展线”也更加珍惜。


“展线”是一种为了爬坡的铁路线路

这里的铁路是百年前俄国人主持修建的,受制于当初的条件和多山地形。蒙古的铁路仿佛有无数“展线”,无数个看起来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曲线。

XOHXOR便有两个S形“展线”,而另一个马蹄形“展线”更是几乎围成了一个正圆,成为了蒙古铁路的象征。


“追火车”的人


上山之前,我们在车站附近的小商店买食物,老板娘问我们是不是韩国人。对于这样的询问我并不奇怪,蒙古国亲韩。我用蒙语和她交谈几句,她知道我们是从中国来到这里看火车的,露出欣喜之色,十分热情地应允我们将行李寄存在这里。

我们花了很长的时间爬山和等待火车来临。这里真的太美、太安静了,我们只要不说话,便能听到火车悠长的风笛声。我们从风笛声判断即将过来的是客车还是货车,而且这里视野极好,尚在XOHXOR之外就能看见钢铁巨龙远远地过来了。

马蹄形“展线”实则处在一片洼地中,火车沿这个近乎正圆的轨道转一个圈,提升高度之后又从相同的坐标位置出来,继续前行。

从清晨到午后,火车几乎一辆接一辆。每每风笛声一响起,我们便放下手里的事物,等待火车的到来。火车来时,我们的心情有点像拆礼物,期待、欣喜,还有一点紧张。直至正午,拍完了几个“展线”后,我们来到一片开满花的草地,等待从北京开来的K3列车。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车,忽然在互联网上火起来了。

起初我还以为是1990年代的“大劫案”往事被翻了出来,后来方知是新时代下互联网的营销,竟将一趟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说漫长难熬的火车之旅,包装成了网红火车旅行线路。因而,如今的K3有越来越多的旅游团、文艺青年、驴友,原本漫长孤独的旅程也变得热闹非凡。

算好时间,在没有网围栏、铁路网的非电气化铁路旁,我们迎来了北京经乌兰巴托至莫斯科的K3国列。


司机大概也是中国人,又或者知道我们是追火车的人,朝我们鸣笛和挥手示意,另一个魁梧的司机对我们伸出了大拇指。这往往是火车司机与追火车的人之间的小小默契。


北京经乌兰巴托至莫斯科的K3国列

我们结束半天的拍摄,下山后沿铁道往村子里走,一辆四驱车在我们身旁停下,司机一脸开心地问我们需不需被捎上一段。同伴急忙摇头摆手,他们还是一脸开心地飞驰走了。

同伴常将“老蒙子”挂在嘴边,会有这样的反应自然不奇怪。当然,老蒙子们也并不在意一个分不清来自哪里的陌生人如何看待他们。

XOHXOR翻译成汉语是“低洼的地方”,它的发音又与“Hongor”(汉意“亲爱的”)相似,每每念它,都觉远山爱人,让人惦念温柔,又满心乡愁。山的轮廓,太像童年记忆里的草原,又有世界混沌之初的感怀,当然还有伟大的“展线”、伟大的内燃机车。

我们在漠南的游牧生计消亡了,我希望这里的游牧依旧茁壮;我们的草原退让到无处可退,我希望这里的草原仍能云蒸霞蔚。我梦想站在它怀中,天边抛来抢来的月亮;和宇宙一样,即使此刻倒下了,它还会复活,因为宇宙不死,草原跟随宇宙往“长生天”去。



我想起在等待火车的间隙,看见山下两个骑马的人相遇,说了一会儿话,不知是否相识。分开之后,其中一人骑马上了山,和我们也远远地打了招呼,便翻越到了山的另一头,消失不见了。

而我,想追随火车,往世界的每一个隐秘角落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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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吉青子

编辑 | 姜雯 jw@nfcmag.com

排版 | 朱丽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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