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定高房价，这个邻国要“变天”了

韩国首尔，高楼林立的公寓群

据《朝鲜日报》报道，有韩国民众在社交媒体上对此发问，“又不是比特币，房价暴涨成这样像话吗？”

距离下届韩国大选已不到一年，总统文在寅及执政党的支持率连番触底。近期，韩国两大市的选民更是用选票给了执政党沉重一击。

4月8日，首尔、釜山市长补选结果出炉。执政党共同民主党遭遇惨败，最大在野党国民力量党大获全胜，以高票斩获两大市长之位。

吴世勋赢得首尔市长补选

鉴于此次补选被视为“大选前哨战”，这个结果为执政党的大选前景亮起红灯，韩国政局也或将发生巨变。导致执政党惨败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文在寅政府打压高房价不力，以及诸多政府高官深陷房地产市场丑闻。

执政党遭遇滑铁卢

4月7日上午6时至晚上8时，韩国在21个选区进行了补选正式投票。该补选共涉及21个职位或议员席位。补选选民总数约1216万，超过韩国总选民（约4400万）的四分之一，所以这场补选，也被韩媒赋予了“大选试金石”的意义。

该补选中最受关注的是首尔、釜山两大市的市长补选。去年，都是因涉性丑闻，时任首尔市长朴元淳自杀身亡，时任釜山市长吴巨敦（两人同属执政党阵营）辞职，造成职位空悬。

这两个职位重要性不可小觑。就拿选民人数来说，首尔选民有近843万，釜山为293万。其中首尔，作为韩国第一大城市，更是可以称得上选举的兵家必争之地。首尔市长是韩国最具实权的职位之一，各方都势在必得。

去年自杀身亡的首尔市时任市长朴元淳的葬礼

因此，执政党和在野党对补选都颇为重视。

最大在野党国民力量和第二大在野党国民之党，放弃各自推选首尔市长候选人，选择两党共推单一候选人，来避免选票分流。最终他们根据民调结果，推选曾在2006年至2011年担任首尔市长的吴世勋。他曾在2011年因“免费学生午餐风波“向选民下跪以求支持，但未能挽回民意，遂从首尔市长位置退下。

执政党方面，共同民主党选择有“三星杀手”之称的前中小风险企业部长朴映宣。朴映宣任内颇受好评，是批判财阀和揭露政商勾结的先锋。且韩国目前还没有出现过女性地方首长，执政党希望朴映宣的“女将”形象，能获得更多首尔选民支持。

共同民主党挂在路边的朴映宣横幅

自3月下旬确认候选人后，在野党和执政党就为选举展开了唇枪舌剑。在互相攻击，给选民画饼，以及执政党“确保现任政权稳定”与在野党“审判文在寅政府”的争论中，选举落下帷幕。

结果是执政党完败，连丢首尔、釜山两城。保守派时隔10年再次赢下首尔市长之位，时隔4年再度掌舵釜山。此番当选的首尔市长和釜山市长，任期从结果出炉开始，至2022年6月30日止。

而比起结果，或许更让执政党和文在寅扎心的是巨大的票差。

4月8日公布的选举结果显示，国民力量党候选人吴世勋斩获近280万票，得票率57.50%，以绝对优势夺得首尔市长一职。共同民主党的朴映宣仅获39.18%的选票，淹没在与吴世勋18.32%的票差里。且吴世勋在首尔25个选区全部获胜，在江南区更是以三倍得票率吊打对手。

在野党在釜山市长补选中也完胜。国民力量党候选人朴亨埈，最终斩获62.7%的选票，以近两倍的得票率，力压共同民主党候选人金荣春。在野党不仅将首尔和釜山的市长之位皆收入囊中，还在余下的19个补选席位中，拿下13个，可谓大获全胜。

在釜山市长补选中以超高得票率胜出的朴亨埈

把时针调回一年前。去年4月，文在寅所在的共同民主党因为抗疫有成，在国会选举中大获全胜，一举夺得五分之三的议员席位，成为超级执政党。一年后，是什么让选民的民心出现转向？

失控房价压垮文在寅

韩国在宥律师事务所的崔弼在律师，曾任职于卢武铉总统府青瓦台，他告诉《南风窗》，“并不是在野党有多出众，只是民众对文在寅政府已疲惫不堪。”上海政法学院东北亚研究中心学者牛晓萍，在接受《南风窗》采访时也表示，韩国民众对文政府的失望，让选民做出“回溯性投票”，即用选票来惩罚现任政府。

韩国民众为何对文在寅政府持负面情绪？

“可以说，最直接原因是执政党的房地产政策。”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副研究员李天国告诉《南风窗》，正是出于对房地产政策的失望，民众不愿在市长选举上支持执政党。近期被曝光的国土交通部辖下土地住宅公社（LH）炒地丑闻，更是给这份不满添了一把火，令执政党4.7补选败北。”

3月9日，京畿道警察搜查土地住宅公社（LH）办公地

“近两年，首尔地区的房地产价格不断上升，很多市民的购房压力不断加大。他们希望政府能够有效抑制住房地产市场的投机活动。韩国政府也多次表示，将严惩房地产投机行为，但房地产价格始终没有被控制住”，李天国说道。

文在寅自上任后，先后出台了20多次房地产政策，包括限贷、对房主加税、提高建筑楼层和最大建筑面积，但都效果不彰。据韩媒报道，文在寅还曾要求青瓦台公职人员卖掉多余房产，仅留一套房自住。但时任民政首席秘书官金照源和其他几位首席秘书，宁愿选择辞职来保留房产。该事件甚至导致民众恐慌性购房，房价进一步飙升。

2020年7月，韩国房产交易创新高（央视新闻截图）

据韩国国民银行2020年底的统计，首尔房价三年内累计涨幅58%。平均一套房的价格大约是中产阶级家庭年收入的16倍。且首尔每平方米房价，在今年1月已超过1200万韩元（约7万人民币）。而在首尔市中心，每平方米均价已超13万人民币。韩国市民团体“经济正义实践市民联合”称，在文在寅政府执政的44个月里，有40个月的房价在不断上涨。据《朝鲜日报》报道，有韩国民众在社交媒体上对此发问，“又不是比特币，房价暴涨成这样像话吗？”

其实搞房价在韩国并不是新话题，据BIS数据，自1980年代开始，除金融危机令房价出现过一定下跌，韩国房价一直保持上升趋势。《外交政策》的分析指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韩国股市因该国的财阀结构问题，充满不确定性，民众很难期待在股市中获得稳定的投资。而在海外投资又会面对汇率波动，所以更多人选择投资回报直观的房地产。这让韩国财富流入房地产的程度异常高。

尽管房价增长不是新鲜事，但文在寅执政期内，韩国房价的增长速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据Numbeo今年初的统计数据，自文在寅上任以来，韩国房价增速世界第一。首尔已成为全球房价第二高的城市，而在文在寅上任前，首尔的该排名是14。路透社称，韩国中产阶级买房的梦想被房价打破。

各大城市公寓平均房价的2020年6月与2017年5月对比，其中首尔的房价涨幅惊人（统计：彭博社，数据来源：韩国国民银行）

崔弼在认为，文在寅政府房地产政策失败的最大原因，是没有按照市场经济原理提供足够房源。这与明治大学金俊亨的观点不谋而合，据《经济学人》报道，他认为韩国政府误解了房地产市场的运作方式。在政治上，他们痴迷于解决投机问题，但实际上，却没有提供足够的高质量公寓来满足需求。

除了未能遏制房价增长，文在寅的加税政策也引发了诸多不满。崔弼在称，政府以过度征税（购置税、转让所得税、综合不动产税等）来缓解房地产问题，令一些国民非常恼火。普通百姓用奋斗一生的钱买了房产，却要面临格外高昂的“税金炸弹”。 

据《朝鲜日报》报道，有舆论称，政府不断提高需交纳的房产相关税金，是在将政府造成的房价上涨错误，转嫁给国民。

首尔的一片公寓群

此外，崔弼在称，房地产政策执行部门腐败行为的不断曝光，更是彻底点燃了民众的怒火。

3月份，韩国土地住宅公社（LH）炒地丑闻曝光，多名公职人员，甚至文在寅的幕僚，被指利用内部消息投机炒地。这被诸多韩媒认为是执政党惨败的直接原因。国土交通部长卞彰钦，也因此引咎辞职。该丑闻助推了在野党的“政权审判论”。数日前，时任青瓦台政策室长金尚祖、共同民主党籍议员朴柱民，接连被曝在新政《租赁三法》实施前，以超过该法限制的幅度对名下房产涨租，被民众批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房地产政策及相关的腐败丑闻，可以说是对执政党的致命一击，但此次补选，执政党的惨败原因还不止如此。牛晓萍表示，牵涉性丑闻的前首尔市长和前釜山市长，都来自执政党共同民主党，这让民众很难接受该党的候选人接替。此外，《东亚日报》4月初发布的民调显示，民众除了对政府房地产政策持高达70.7%的负面评价，对于经济增长、就业率提升、国民团结以及改善南北关系等方面，否定评价也均高于肯定评价。

大选格局变动

随着4.7补选收官，2022年大选哨声响起。在被韩媒视为“大选风向标”的补选中败北，毫无疑问对民主党造成了冲击。韩联社称，这次补选结果会对共同民主党政权格局亮起红灯，让大选前景变得起伏不定。

李天国表示：“这次选举可以说是一次对民意的摸底调查。从当前形势上看，对于执政党而言，是一个极为不利的信号。未来文在寅政府需要通过出台和执行有效的制度改革来争取更多民心，以便为未来大选打好基础。”

4月8日，青瓦台发言人康珉硕在记者会上透露，文在寅就执政党的败选表示，将严肃接受国民的问责。文在寅称今后将不遗余力实现克服新冠疫情、恢复经济、稳定民生以及整治房地产腐败。

文在寅表示将严肃接受国民的问责

同天，执政党领导层，以对败选负责为由，已宣布集体辞职，表示虚心接受败选结果并反省。代行该党党首职务的党鞭金太年表示，全党大会和代表选拔将提前进行，以期尽早选出新领导班子。

这表明，执政党共同民主党已经开始改组，以期挽回民心。

韩国国立统一研究所高级研究员洪敏说：“选举还发出了一个信号，文在寅陷入‘跛脚鸭’状态，他的施政空间将缩小。”韩媒《中央日报》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共同民主党已经开始与青瓦台划清界限，执政党内部已经对文在寅不满，并认为他应该为败选负责。

韩国执政党观看出口民调结果，神情凝重

学者牛晓萍对此表示，共同民主党内部对文在寅不满，在总统任期后期算是比较正常的现象。因为大选在即，党内会开始新一轮势力整合。但由于国会中共同民主党议员占多数，补选结果对执政党的政策推进，影响应该不会太大。后面文在寅应该不会改变大的政策基调，还是从疫情防控、房地产政策调整等民生方面提升民众支持率。同时，因为丑闻，执政党形象与评价大打折扣，文在寅应该也会借机对政党纪律进行整肃。

而对于在野党，牛晓萍认为，补选结果重振了在野保守党及其支持者的信心，这会促进保守派团结。此外，保守派在后期可能会进一步拉拢前检察总长尹锡悦。如果尹锡悦愿意参政，以保守派候选人身份参选的可能性比较大。

尹锡悦或以保守派候选人身份参选总统

值得一提的是，根据盖洛普4月初最新民调，下届总统热门候选人中，尹锡悦和共同民主党的李在明支持率并驾齐驱，均为23%。其他候选人则都不到10%。同时，民调结果显示，民众对文在寅施政表现的好评率降至32%，创下文在寅任内新低。

这意味着，如果尹锡悦加入保守派，那么他将很可能成为2022年角逐总统大位的最大黑马。这对文在寅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作者 | 本刊记者 汤兴

编辑 | 雷墨 [e-mail]

排版 | 李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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