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惊雷,一个帝国的起死回生
顾问:谈书
人不能选择时代
但可以选择对待时代的态度
海权VS陆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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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地理学家麦金德在1904年提出了一个“世界岛理论”,即欧亚大陆和非洲聚集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资源,可以称之为“世界岛”。
然后麦金德在地图上一比划,得出了一个结论:谁控制了东欧,谁就控制了世界岛的心脏地带;谁控制了世界岛的心脏地带,谁就控制了世界。
这位专家的理论逻辑扎实,论证严谨,就是和现实不太一样。因为在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时候,世界的中心并非什么“世界岛”,而是大不列颠岛。
大英帝国的资源禀赋远不能和大陆中心相提并论,但他们却凭借一岛之力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靠的是什么呢?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拥有着一个海洋国家的基本优势:不用应对复杂的地缘政治,可以专注于开拓海洋。
说白了就是他虽然开局穷得叮当响,但可以放心的把有限的资源全部投入到海军建设中,因为无论谁想打他都得先游过来。
反观一海之隔的欧洲列国,虽然坐拥欧洲大陆的丰富资源,但是相互之间一直征伐不断,连安静的发育都做不到,更不用说集中资源发展海洋力量了。
而在十九世纪,谁控制了海洋,谁就占据了整个世界的财富。因为当时全球的大部分地区都还处在前现代文明的状态,无力对抗已经跨入现代文明的欧洲列强。
于是欧洲人想去抢什么地方,只要能把人送过去就完事了,登陆后的战斗基本就是走个过场。
而“把人送过去”这个事靠的是海军。
所以欧洲列强瓜分世界的真正对手并非世界各地的原住民,而是列强彼此。谁的海军强大,谁就能随心所欲的向世界各地投送力量;谁的海军弱小,谁就只能挑别人吃剩的。
于是专注发展海军的大英帝国就夺取到了最多的殖民地,成为了日不落帝国。
如果说葡西两国在15世纪开启的大航海时代是大陆边陲对海洋的探索,那么英国的崛起就是岛国对海洋的全面控制。人类的海权文明在这个过程中算是升了个级,从最初的“边陲探海”升级到了“岛国制海”。
不过尽管已经傲视群雄,但大英帝国的心头仍旧萦绕着一个浅显的逻辑:
一个弹丸小岛尚且能称霸海洋,倘若整个欧洲大陆合为一体,集中资源发展海上力量,那么碾碎大英的海权还不是洒洒水?
以大陆之力统治海洋,这才是人类海权文明的终极阶段:“陆权入海”
英国人整日担惊受怕的就是这一点,所以他们在整个帝国生涯中都在拼命维持欧洲均势,不允许有任何一个强国统一欧洲,其中最大的敌人就是法国。
这个欧洲大国过于强悍,英国历经数场大战才将其封印在当前的领土内,为此还损失了大片北美殖民地、折了历史上最伟大的海军将领。
不过法国的王霸之气似乎在十九世纪初就走到了尽头,拿破仑一度纵横天下却最终功败垂成。这一败,法国人就再也没有展现出一统欧洲的气势,这之后他们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到国内革命里去了。
宿敌的颓废让大英帝国长舒了一口气,他们从十六世纪开始向海图强,这一路走来,拖垮了西班牙,打残了荷兰,如今又终于干废了法国,普天之下再无人可以撼动帝国的根基。
然而谁能想到,法国在自己颓废的过程中还给英国人留了个“惊喜”:他亲手释放出了一头原本只存在于历史书中的猛兽。
一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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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圣罗马帝国,建于公元962年,这个国家处于欧洲中部,幅员辽阔,是古罗马帝国的正统继承者。
虽然听着名头很响,但该国并没有形成统一的中央集权,长期以来其境内都是诸侯割据的状态,有点我国历史上东周列国的意思。
这个地区的主体民族是德意志人。
十七世纪上半叶,欧洲各国因为宗教和领土纠纷激情互砍了三十年(1618-1648),史称“三十年战争”。
其战场主要集中在欧洲中部,也就是神圣罗马帝国的地盘。于是帝国旗下的各路诸侯自然也免不了被卷入战争,他们各自去抱不同列强的大腿,客观上成了列强们的雇佣兵。
战争结束后,各国签订《威斯特伐利亚和约》,作为对这些参战诸侯们的回报,该条约提升了他们的地位,让他们升级成了邦国。这一下神圣罗马帝国就被分成了314个邦国,其中最大的两个邦国是奥地利和普鲁士。
到了这个时候,神圣罗马帝国就只剩个名头了。
法国是欧洲大陆的第一豪强,而神圣罗马帝国正好在他边上。在那个弱肉强食都不带遮掩的年代,分裂又弱小的神罗帝国就成了常年挨揍的角色,他们被法国人从路易十四一直虐到拿破仑。
其中在1688年的时候,法国侵占了神罗帝国的阿尔萨斯和洛林地区。这两块地区在差不多两百年后才被德意志人通过普法战争夺回去,然后法国人就哭哭啼啼的写了篇小说《最后一课》...
到了十九世纪初,拿破仑风暴席卷欧洲,分裂的神罗帝国当然也无力抵挡。好在拿破仑不是只锤他一个,他是整个欧洲一起锤,所以神罗帝国在这个时候就拥有了同盟。
然而渣渣们凑在一起也只不过是一群更大的渣渣,神罗帝国每加入一次反法同盟就要丢失一些国土,终于在加入第三次反法同盟后彻底把自己给干没了。
1806年8月10日,联手俄国后感觉“优势在我”的神罗帝国被拿破仑打到首都沦陷,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宣布放弃封号,只保留其奥地利皇帝的头衔。
神罗帝国皇帝弗朗茨二世:
至此,本来就是一盘散沙的神圣罗马帝国彻底宣告终结,成为了历史书的一部分,旗下部分邦国变成了附庸于法国的莱茵联邦,在后来的战争中成为法国的跟屁虫。
这样的结局一点也不意外,神圣罗马帝国虽然看起来个子大,但打起仗来各邦国的态度并不统一,甚至有不少与法国毗邻的邦国干脆倒向法国。
至于帝国第二大邦国普鲁士,他们在战争期间一直在一旁暗戳戳的希望能从法奥争斗中渔翁得利,结果“渔翁得利”没见着,倒是应验了一个“唇亡齿寒”。
就在神圣罗马帝国覆灭仅2个月后,拿破仑的铁蹄就踏进了普鲁士的勃兰登堡大门,他们甚至还顺走了勃兰登堡大门上面的和平女神雕像。
拿破仑马踏柏林:
这就类似于你去美国把自由女神像搬走了,去法国把埃菲尔铁塔给拆了,对于德意志人来说当然是奇耻大辱。而战败后被迫割地赔款的普鲁士也从此沦为三流国家。
在这一连串刺激下,本来安于现状的普鲁士人被激发出了强烈的民族意识。他们开始希望所有的德意志人能够联合成一个强大的国家来对抗列强的侵袭。
然而在欧洲列强的淫威下,哪里轮得到弱小的德意志去决定自己的命运。
1814年拿破仑失败退位,反法联盟召开了确立战后秩序的维也纳会议。德意志地区并未因抗击拿破仑成功而走向统一,而是被重组成了由30多个邦国组成的德意志邦联(1815年),以接替之前的神圣罗马帝国。
原先神圣罗马帝国旗下的邦国虽然数量很多,但好歹有个帝国的名头压着大家,而且确实存在着那么一个皇帝,多多少少还有一点凝聚力。
现在搞的这个所谓“德意志邦联”,其主要机关是邦联议会,作用就是平时召集各邦代表开个会,完成一些咨询和协调的工作,毫无实权可言。邦联里面的各邦国地位平等而且拥有完整的主权,这下德意志人连个名义上的共同祖国都没有了。
对于志在统一德意志的普鲁士人来说,1815年无疑是一个苦涩的年份。
也就是在这一年,普鲁士的一个容克地主家庭里诞生了一名男婴,他在家中排行老二,取名为奥托。
和他所在的国家一样,这个男孩一出生就面临着一场时代的剧变。
挣扎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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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容克地主”,就是普鲁士的地主贵族,他们的祖上因为战场军功而获得了国家赐予的永久封地,因此成为地主。
正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有人就出生在罗马,小奥托的家族虽然不是什么高级贵族,但也足以让他躺着过上一辈子衣食无忧且高人一等的生活了。
不过他有个虎妈。
奥托的老爹并没有迎娶另一个贵族,而是娶了一个出身城市中产的女性。这位中产大姐满脑子新潮的自由主义思想,跟保守古板的容克地主脑回路格格不入。
比如说对于一个贵族而言,夸耀自己的祖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奥托的老妈就很反对他这么做,还告诉他祖上的荣耀与他无关,人生的成就要靠自己的奋斗之类。
这样的道理在我们今天看来稀松平常,但在当时却让身为贵族的小奥托非常迷惑。
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就在同一片屋檐下,奥托抬头看到老爹,聊的是家族荣耀吾王万岁;低头碰到老妈,聊的就是独立人格自由平等,这种环境换谁谁都会迷糊。
其实这样的家庭状态正是当时整个欧洲的缩影。随着工业革命的深入,出身平民的工人、中产以及资本家开始大量崛起并掌握了国家的经济命脉,而国家的政权却仍然控制在生产力低下的传统贵族手中。
面对这样的历史岔路口,奥托何去何从呢?
奥托虽小,但好歹是个地主,所以不管老妈的道理讲得如何天花乱坠,他的选择一直都很坚定:俺是贵族俺骄傲。
反正对于他来说,老爹才是家族的主人,不听老妈的话老妈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安安心心做个“人上人”岂不美哉?
然而娃算不如妈算,虽然家族的主人是他爹,但是子女教育的安排却掌握在他老妈的手里,然后奥托就被扔进了大城市柏林的一所中产阶级学校。
这类学校的教学质量自然比乡下的家庭教师高得多,但是有一个问题:整个学校里就奥托这么一个地主。
于是奥托进到学校一看,哦豁,周围都是“下人”;而在同学和老师们看来,奥托就是一个村里来的目中无人的土鳖。
这已经不能说是上学了,基本属于单刀赴会的水平。
毫不意外的,奥托的整个学生生涯都充斥着同学和老师们的嘲笑和鄙视。
不过奥托有他自己的办法,同学对他不敬他就直接一拳呼上去;老师对他不敬他就当面问候老师全家,几年下来愣是没吃亏。上了大学后更是再接再厉,仅三个学期和就同学决斗多达27次并大获全胜,搞得学校实在不敢再继续留他,只得让他转学。
尽管在学校叱咤风云,但进入社会后的奥托很快就感受到了世界的“恶意”:这个世界居然不尊重贵族!
他干过公务员,也参过军,但都不成功,原因是他不适应“头上有个领导指挥他”。
面对一事无成的人生,这个眼高手低的大学生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借口:
“我不愿意做管弦乐队的一员,而要演奏自己喜欢的篇章,否则宁可什么也不演奏。”
“宁可什么也不演奏”的奥托最终因为滥赌欠下了一屁股债,只得“被迫”回家继承家业。
这是一个平民和贵族互道“SB”的时代,奥托直到回到老家才体会到什么叫“时过境迁”,因为这个时候他的母亲已经身患重病,无法再操持家业了。
抛开贵族的身份不看,奥托的父亲其实就是一个老实巴交、不思进取的农夫,一直以来真正撑起整个家族事业的是他的那位“虎妈”。
遗憾的是,这位满脑子新思想的大姐也并非什么经营高手,等到奥托背着一屁股债回来的时候,这个家族已经家道中落。
1839年,奥托的母亲抛弃了这对不成器的父子,独自去见了上帝。奥托看着身边这位比自己还不争气的老爹,知道家族的重担算是压在自己身上了。
此时24岁的奥托已经无人可以依靠,他孤独的站在田野里,不得不从最基础的农活干起,一步步的托起自己家族的姓氏---俾斯麦。
统一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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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进入十九世纪后,德意志也享受到了工业革命的红利,但总体来说这里的经济破败不堪,发展缓慢。原因很简单:分裂。
抛开高大上的国家意识不谈,就这么小块地方分成30多个国家,正常生活都成问题。
德意志地区的货币关税等政策极其混乱,你拉点货随便去个地方,就可能要经过好几个邦国,而每过一个关卡就要换货币交关税,就不信折腾不死你。
没有大规模的统一市场,就必然导致高昂的交易成本,而高昂的交易成本,又必然严重消耗经济活力,这是现实世界的铁律。
看到这样的情况,德意志经济学家李斯特就在各邦国之间四处奔走,建议各邦国团结起来建立一个关税同盟,咱先别过个马路买个菜都要交关税再说。
在吃了大量的闭门羹后,这个建议终于被心怀复国梦想的普鲁士采纳。
有了强大邦国的支持,一个覆盖13个邦国(后来还有更多的邦国加入)的德意志关税同盟终于在1834年正式建立。
消除关税壁垒后,同盟地区的经贸发展得到了极大的促进,其工业产值很快就发展到欧洲第三,仅次于英法。
不过就在新兴阶层努力创造财富的时候,古老的王室则依然挥霍无度。1847年,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缺钱了。
欧洲王室一直有一个常规操作:一旦缺钱,他们就会召集各地的有钱人开会,伸手管他们要钱。之前英国国王查理一世和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脑袋就是这么要钱给要没的。不过普鲁士国王依然决定试一把。
他以修铁路为幌子召集议员们开会筹款,不过这些地方代表也不是傻子,他们的态度和历史上的那些英法代表一样:想要钱?咱先定一些规矩来限制国王的权力再说。
腓特烈的反应也和那两个掉脑袋的国王如出一辙:你们居然想管我,散会!
不过在这场资产阶级议员和国王的对峙中,有一个地主议员的表现让国王印象深刻。这个人在议会上的发言非常积极,虽然内容不怎么着调,但是立场十分明确:坚决支持国王。
此人就是奥托·冯·俾斯麦。
当年俾斯麦在继承家业后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一个被贵族血统耽误的优秀农民企业家。
在他的出色经营下,家族发展总算是触底反弹。然而俾斯麦终究不是池中之物,他手里卖的是农产品,满脑子想的却是德意志的明天。
1845年,俾斯麦的父亲去世,继承爵位的俾斯麦开始涉足政坛,他要去“演奏自己喜欢的篇章”了。
因在一次洪灾中的突出贡献,俾斯麦很快成为了一名地方议员,于是也就有了1847年在国王面前表现的机会。
事实上在这一年,不仅普鲁士国王的日子不好过,整个欧洲的日子都很艰难,所有人都在面临大规模粮食歉收和经济危机的冲击。
普王跟议会闹翻后没多久,欧洲就变天了。
1848年2月,法国爆发了旨在推翻君主制的“二月革命”,法国边上的德意志人很快有样学样,在三月份也开始了革命,史称1848年德国革命。
一时间德意志各邦国的国王都面临下岗危机,于是一个令德意志人兴奋的逻辑出现了:既然国王都要下岗了,那么这些封建割据的独立邦国自然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在这个背景下,各邦国的议员们齐聚一堂,组建了全德制宪国民议会,开始讨论统一建国。一个美国式的联邦共和国呼之欲出,德意志统一在即。
不得不承认这些议员在高谈阔论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他们对宪政、法律、制度之类的话题进行了激烈的讨论并沉浸其中,愣是没人去管一管一个迫在眉睫现实:
仗还没打完哪!
另一边瑟瑟发抖的君主们很快就发现这些口号喊得震天响的革命大佬其实只是一群嘴炮王者,顿时腿也不颤了,气也不喘了,挥舞着军刀就杀回去了。
同年7月,全德意志范围内的起义被镇压,德国1848年革命失败,德意志又回到分裂割据的局面,和平统一的梦想就此破灭。
而俾斯麦因为在整个革命过程中都在上蹿下跳的支持国王,所以遭到了大多数议员的厌恶,后来被议会除名...
他的行为在当时看来已经是蠢得鹤立鸡群。因为贵族走向没落是大势所趋,而国王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贵族罢了,这种无脑支持破落户的态度哪里像个成熟的政客?
不过一个人的命运啊,除了靠自我奋斗,还得看历史的进程,国王虽落魄,但偏偏最后赢了,于是俾斯麦的前途突然间就光明起来。他随后被任命为普鲁士的外交官,开始逐步走进国家权力中枢。
俾斯麦的工作风格堪称野蛮,他对待各国大使的态度和他在学生时期对待同学差不多,甚至一度闹到要和奥地利大使决斗的地步。
因此在国际社会看来俾斯麦就是个流氓,在国内舆论看来俾斯麦则是个随时可能把普鲁士带进战争的定时炸弹。
1861年,饱受疾病困扰的普鲁士国王腓特烈.威廉四世去世,因其没有子女,所以由他的弟弟威廉亲王即位,是为:威廉一世。
这位老兄一登基就成了孤家寡人。这个“孤家寡人”并非帝王的谦辞,而就是字面意思。
那个年头的国王越来越难当:资本家不给钱,国会不给扩军,国民整天埋怨他一事无成,老婆则只想着让自己的儿子上位,连他自己都想让儿子上位。要不是儿子躲得远远的不愿接盘,威廉一世早退休晒太阳去了。
在这个时候还愿意为他站出来遮风挡雨的,只有那个所有人都讨厌的俾斯麦。
铁与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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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2年,别无选择的威廉一世任命俾斯麦为首相,让其统领普鲁士的内政外交。
此时47岁的俾斯麦身边无人可以依靠,他孤独的站在议会大厅的主席台上,不屑的俯视着台下那些对他咬牙切齿的议员,发出了振聋发聩的宣言:
“德意志的未来不在于普鲁士的自由主义,而在于普鲁士的实力。当前的种种重大问题不是靠演说和多数派决议就能够解决的,要解决它们,只有依靠铁与血!”
“真理,只在大炮的射程之内。”
台下的议员当场就吓尿了,知道你俾斯麦离谱,没想到居然这么离谱,堂堂一个首相,一上台公开说出这种话,你是啥意思啊?向全世界宣战啊?
在俾斯麦之前,德意志人虽然也都有统一的想法,但各邦国的贵族谁也不愿屈居人下,所以只有嘴炮统一才是皆大欢喜,而如果有哪个邦国想要动真格,就会立马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俾斯麦发表完演讲后,一手提拔他的国王威廉一世首先崩溃了。
老子提拔你是希望你给我遮风挡雨,不是让你给我呼风唤雨啊~
面对国王的斥责,俾斯麦非但不认错,居然还反过来PUA起国王来,他教育国王不要怕死,你堂堂一国之君,为王权而死那是死得其所啊。
威廉一世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个疯子,觉得他说的竟然有点道理。自己身为一国之君,却整日要战战兢兢的讨好那些议员,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力量和声望不足嘛。
倘若真能率领普鲁士完成统一德意志的不世之功,谁还敢对我的王权说三道四?况且自己现在就是一个如假包换的孤家寡人,除了俾斯麦这种不要命的疯子外,还有谁会真正站在自己一边?
于是经过反复权衡,威廉一世最终下定决心,今后就跟俾斯麦混了...哦,不对,是和俾斯麦并肩作战了。
不过你俩君臣之间如何热血是你俩的事,对于议会来说,国王尚且拿不到钱,更何况你一个首相?给国王的闭门羹,原封不动的送给你。
现在钱就在国库里,国王不敢在未经议会允许的情况下取出来,主要是害怕议会掀桌子,因为批准预算是宪法赋予议会的神圣权利。不过普鲁士宪法在这个问题上其实有个小漏洞:
它只规定了预算要经过议会批准,但没有写清楚如果不批准的话政府缺钱了该怎么办。
俾斯麦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漏洞,只不过他利用漏洞的方式不是就这个问题和议会进行辩论,而是直接打开国库提款走人。谁敢说他他就把这个漏洞甩出来堵他们的嘴。
议会对俾斯麦的这种行径给予了一个中肯的评价:无赖。
干大事者不拘脸皮,你们爱怎么骂怎么骂,反正俾斯麦现在有钱了,接下来就是等一个开战的机会了。
十九世纪的欧洲有很多小国家定位模糊,随时会被大国找理由吃掉,这其中就包括了坐落在德意志邦联和丹麦之间的石勒苏益格和荷尔斯泰因两个小公国。德意志人和丹麦人都认为这是自己的地盘。
1863年,丹麦签署了新宪法,意图正式吞并这两个小地方,于是俾斯麦的机会来了。
俾斯麦的逻辑是这样的:大家都是德意志的一分子,德意志邦联的地盘被抢,我们自然责无旁贷。于是1864年,普鲁士对丹麦宣战,俾斯麦的第一盘棋就此开启。
俾斯麦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是莽夫,他为了防止那个一直和自己不对付的奥地利背刺自己,在开战前就把奥地利也一起拉上了战车。
在得到俾斯麦“战后平分地盘”的许诺后,奥地利人美滋滋的向普鲁士伸出了友谊之手。而就在两国把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俾斯麦已经谋划好了丹麦之后的第二盘棋。
这边的丹麦是万万没想到,一盘散沙的德意志联邦居然会为了这两个小地方集结出最强大的邦国联军:普奥联军。
这场战争打得毫无悬念,丹麦在凶神恶煞的普奥联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普奥联军的炮兵阵地:
轻松拿到这两个公国后,奥地利人来跟普鲁士商量分地盘的事了,而这正是俾斯麦“第二盘棋”的开端...
在中国的战国时期曾发生过这么一个故事:
秦国相国张仪许诺楚国,说只要楚国与齐国断交,秦国就送六百里地给他们。结果等楚国真的和齐国断交后,张仪就对着前来拿地的楚使公然改口:我们之前说好的是六里,不是六百里哦~
俾斯麦对奥地利干的事就差不多是这么回事,本来说好了大家平分,结果真正给到奥地利的只有位置很差且基本被普鲁士实际控制的荷尔斯泰因。
就是摆明了玩你。
奥地利自然是非常不爽,不过也不是人人都是俾斯麦,正常的外交还是讲个先礼后兵。奥地利在提出换地未果后,首先去到邦联议会,要求全德意志邦联共同讨论这两个公国的处理方案。
俾斯麦一看奥地利居然找其他人干涉两国之间的约定,按照他的逻辑这属于“奥地利违约在先”,于是俾斯麦于1866年6月7日派兵进驻荷尔斯泰因,把奥地利驻军直接赶走了。不仅如此,俾斯麦还恶人先告状,在6月10日致函德意志邦联要求开除奥地利。
这一系列操作让奥地利叹为观止,忍无可忍的奥地利于14日在邦联议会上拉着其他邦国通过了一项集体反对普鲁士的决议,并要求邦联军队开始动员。这就有点像现在几个国家针对某国搞联合军演的意思。
正常人如果被一群人挥着拳头孤立,心里多多少少会有些发虚,而此时的俾斯麦心里只有两个字:噢耶~
因为这样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奥地利的这个威胁行为视为宣战。
不过国库的钱已经在上一场战争中用光了,这下真的需要议会打钱了。而这个时候的议会不要说打钱了,上次那笔账还没算完呢,你俾斯麦违宪提走了2000多万塔勒尔,什么时候还啊?
于是俾斯麦又站到了悬崖边上,应该说他就从来没从上面下来过。不过俾斯麦牛就牛在路子够野,让你们这些书呆子永远跟不上节奏,在预算被毙后,他反手就把一段国有铁路给卖了...
这个做法颇有“倒卖国有资产”的风采,但是大战当前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俾斯麦心里很清楚,只要打赢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于是1866年6月16日,本着“闹者有份”的原则,普鲁士率先入侵了之前跟着奥地利一块起哄的汉诺威、黑森和萨克森等邦,并封锁巴伐利亚,一天后正式向奥地利宣战,俾斯麦亲帅大军出征。
对于这场战争,大多数人是拒绝的,毕竟奥地利在纸面上是德意志第一强国,而且拥有大量跟班支持,跟这伙势力决战实在看不到有什么把握。
那么俾斯麦的底气从何而来呢?
他所谓的“底气”就是准备了一瓶毒药,万一打输了就给自己来一杯。
为了缓解以少打多的压力,俾斯麦在战前还运筹帷幄了一把,把长期被奥地利压迫的意大利也拉了进来,共同对付奥地利联军。
结果意大利人不负众望,初战即跪且一跪不起,于是普鲁士人才刚出门就不得不面对孤军作战的处境。
不过当时普鲁士的真实实力其实已经超出了人们的认知。
得益于早年建立的那个关税同盟,普鲁士国内的工业已经非常发达,其铁路里程和生铁产量几乎是奥地利的两倍,拥有的蒸汽机数量更是奥地利的4倍还多。
同时,普鲁士还认真学习了刚刚结束的美国南北战争,把美国人那套利用铁路和电报组织调动军队的本事用到了实战中,其机动能力远超奥军。
战斗开始后,普军兵分三路,采取分散进攻、集中打击的原则,长驱直入奥地利,最终在萨多瓦战役中包围并击溃奥军主力,兵临维也纳城下。
奥皇弗朗茨·约瑟夫一世:
不过为了避免其他大国的干涉,并且考虑到日后需要有国家为普鲁士遮挡来自俄国的压力,所以俾斯麦并没有太为难奥地利,而只是让他从德国分离出去。
对于剩下的那些邦国来说,现在带头大哥跑路了,能打的几个邦也都集体送掉了,他们自然只能束手就擒。普鲁士在吞掉了这些邦国后建立了北德意志联邦,德国实现了大部分的一统。
俾斯麦出征时还是“无赖”,回国后已成“英雄”,以后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他的预算了。
不过南方还有几个邦国保持独立的状态,这是因为他们的身边挨着法国。德意志的统一大业最终还是绕不开法国这个宿敌。
帝国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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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两百年来,德意志在法国面前扮演的都是一个单方面挨揍的角色。因此即使在大胜奥地利,全国士气高昂的时候,也没有谁会想到去惹法国。
对于大多数普鲁士人来说,能够统一北德意志就已经是他们的人生巅峰,至于南方的那些邦国,就交给后人处理吧...
但对于俾斯麦来说,不统一全德意志他这辈子都闭不上眼。反正打奥地利的时候脑袋就已经别在裤腰带上了,也不在乎再别久一点。
而且从长远来看,丛林世界的尊严和安全不能寄希望于对方的施舍,德意志不能永远生活在法国的阴影下,这一仗早晚要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把问题留给子孙后代呢?
于是俾斯麦开启了他的第三盘棋。
当时的法国虽然已经没有了拿破仑时期的霸气,但仍然是欧洲大陆最强的国家,而北德意志联邦不过是一个刚刚统一的“半个德意志”。所以德国政府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向法国宣战的,无论俾斯麦耍什么花招都没戏。
但如果你以为这样就能制住俾斯麦,那你就太天真了。这位老哥在“拖大家下水”方面的天赋早已点满。
这一次俾斯麦采取了逆向思维:你们不让我打法国,我就让法国来打我。
他修改了一封普鲁士国王讨论法国相关事宜的电报,将电报内容由普通的叙述语气改成了羞辱的语气。
这封电报被公开后,看起来就是普鲁士国王在羞辱法国,史称“埃姆斯密电”。
有一点你不得不服,俾斯麦作为一个已经功成名就,位极人臣的大佬,居然为了能跟敌人打一仗,甘冒身败名裂的风险,连这种龌龊手段都用上了。
而法国本来就看不上德意志,再加上他们一直觊觎德意志的土地,于是果然如俾斯麦所愿,法国对德宣战了。
大敌当前,德意志的政客们纷纷感觉药丸,而普通民众则群情激昂。对老百姓来说,打法国根本不用动员,毕竟这么多年下来,谁家没挨过法国的枪子?
于是德国人纷纷踊跃参军,从工人到教师,从老人到少年,德国一下就集结起了超过百万的兵力,是法军的两倍。
报名参军的德国民众:
而那些本来不愿意统一的南方各邦国,也在民族危难之际放下嫌隙,与北德意志联邦联合,共同抗法。
于是俾斯麦就如愿以偿的与法国这个统一路上最后的障碍开始了决战,史称“普法战争”。
和打奥地利的时候一样,在实战中,德军准备充分且装备技术和指挥水平全面占优,其总参谋长毛奇甚至在十几年前就开始了对这场战争的谋划。
于是德国人在战场上狠狠的宣泄了积攒近两百年的愤怒,用高出一个时代的战术水平把法军摁在地上摩擦,最后在色当战役中围歼了法军主力,并一举活捉法兰西帝国皇帝拿破仑三世。
被俘的拿破仑三世(左)和俾斯麦:
手握法国皇帝的俾斯麦本以为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勒索法国一番,谁知道法国人不讲武德,在这个时候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推翻帝制,建立了法兰西第三共和国,然后就没人管皇帝的死活了。
这波“卖皇帝”的操作让俾斯麦一脸懵逼,他的谈判计划一度陷入僵局...
普法战争对于德国最大的意义在于它极大的推进了德意志的统一进程,南方各邦国在战后都顺水推舟的并入了德国。
至此,德意志人终于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祖国:德意志帝国。
1871年1月18日,普鲁士军队的铁蹄踏入法国凡尔赛宫。威廉一世在这座法国宫殿里加冕为德意志帝国的皇帝,好好地凡尔赛了一把。
身着白色军装者为俾斯麦:
陆权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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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的统一彻底改变了欧洲政治的格局。
在德国统一之前,德意志地区一直都是欧洲大国之间的缓冲地带,各大国之间的矛盾往往可以通过分割德意志的利益来进行调和。如今德国一统,欧洲大国之间便再无缓冲,任何矛盾都会造成大国之间的短兵相接。
这时候德国人才发现陆权大国不是这么好当的,他们站起来往四周一看,东边一个俄国,西边一个法国,南边奥地利,对岸不列颠,还有意大利、土耳其等等...都不是省油的灯。
虽说德军强悍,单挑起来谁都不怕,但万一被围攻就不好说了。面对这个问题,俾斯麦开出的药方是分别跟这些国家建立一系列军事同盟,以避免德国在未来可能发生的战争中陷入以少打多的境地。
这个政策的基本思路是德国发展立足于欧洲大陆,联合英、俄、奥等国,孤立法国。该政策也被称之为“大陆政策”。
可以说俾斯麦的铁血生涯在普法战争后就结束了,他接下来的工作主要就是不停的协调各国之间的关系,不停的签署一堆公开或秘密的盟约。
靠着这一堆盟约,俾斯麦逐步建立起了大陆同盟体系,该体系的精髓就在于处理国际关系的时候只考虑现实利弊,完全不考虑历史恩怨和主观好恶,这也成为了后来西方国际政治的基本原则。
不过这套体系也有一个问题:它太过精妙。
欧洲各国之间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德国既要同时维护好和所有人的关系,又不能被他们之间的恩怨牵扯进去,难度相当大。
这些具体的外交操作都需要俾斯麦来亲自掌舵,他游走在各国的关系网之间,精准的把握着每个对手的利益平衡点,为德国撑起了长达二十载的和平。
这项工作的难度实在太大,以至于整个德国恐怕只有俾斯麦一人可以胜任,而这也正是整个体系最大的弱点:俾斯麦不可能永远在位,他的理念也不可能永远被认同。
1888年,德皇威廉一世去世,他的儿子腓特烈三世即位仅99天就因喉癌一命呜呼。于是年轻的孙子威廉二世成为新德皇。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威廉二世十分反感处处指手画脚的俾斯麦,于是俾斯麦的政治生涯走到了尽头。
俾斯麦宣布辞职,无人挽留
在威廉二世看来,俾斯麦治下的德国目光狭隘,只知道盯着欧洲大陆,而且处理国际关系唯唯诺诺,谁都不得罪,哪里有点欧陆第一强国的样子?
于是这位新皇决定带领德意志活出自我,秀出霸气。
他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和那个要求越来越多的俄国停止盟约,至此,俾斯麦苦心经营二十载的大陆联盟体系土崩瓦解。
甩开讨厌的俄国佬后,德国需要处理的外交关系果然简单不少,再也不用为了俄国去到处平衡各方利益,大可放心的为了盟友利益得罪俄国。
不过这样的代价就是俄国和法国逐渐走到了一起,德国从此在陆地上开始面临两面夹击的格局。
而信心爆棚的威廉二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目光狭隘”的“大陆政策”早就该扔进垃圾堆,我们现在要搞“世界政策”啦。
所谓“世界政策”,就是德国要放眼全球,出海去抢殖民地去了。这无异于把军刀架到了英国的蛋糕上。
1897年,威廉二世任命提尔比兹为帝国海军大臣,次年德国就出台了规模宏大的海军扩张法案。他们以马汉的海权论为指引,开启了德意志海军崛起的大幕。
造海军拼的是硬国力,而威廉二世确实也有这个底气,因为俾斯麦留给他的,是一个普及了九年义务教育,铁路里程和工业产值都全部力压英国成为世界第二的帝国。
而当德国争霸海洋的野心昭然若揭时,所有的外交技巧都失去了意义。英国不可避免的向法俄同盟靠近,以应对这个已经把拳头挥到自己跟前的新BOSS。
于是以英法俄和德奥意为核心的欧洲两大军事集团就此浮出水面。
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世界海军的后起之秀是美国和日本,这俩一个干掉了老态龙钟的西班牙,一个打残了如日中天的俄罗斯。而美国为了压制日本,甚至还派出了由16艘战列舰组成的大白舰队环游世界招摇过市。
看着世界海洋的风起云涌,德国人深感时不我待,威廉二世上台后一口气开建了24艘战列舰。
不仅如此,德国人还开工了战略大工程--基尔运河。通过该运河,德国海军无需再绕道丹麦的日德兰半岛就可以直接杀入北海,进可剑指英伦三岛,退可防御波罗的海后院。
至此,欧洲最强的陆权终于杀入海洋,英国人不得不面对这样的现实:从今以后再也没有安稳觉可睡了。
未完待续...
海权系列:
|小插曲:
俾斯麦一生树敌无数,退休后赋闲在家,基本就没什么人搭理了。不过就在他百无聊赖的晒了几年太阳后,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也是一个相当于首相级别的高层,不过是大清帝国的。
1896年,甲午战败的清国元气大伤,俄德法“三国干涉还辽”逼迫日本吐出辽东半岛后,大清仿佛发现了弱者在夹缝中生存的密码:
以强权制衡强权,用魔法打败魔法。
于是抱着跟列强搞好外交关系和参观学习的心态,清国重臣李鸿章率领45人的庞大代表团一路向西,接连访问了俄、德、比、荷、法、英、美、加等欧美八国,绕了地球一圈。
他们先去俄国参加了俄国新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加冕典礼。
然后就继续坐火车向西去德国觐见德皇威廉二世,对德国逼迫日本吐出辽东一事表示感谢。
威廉二世得意洋洋,对李鸿章的来访非常高兴。他不仅热情款待,而且还叫外交大臣陪同李鸿章参观德国的军队、重工业工厂、医院等地方,炫耀了一番德国的强盛。
李鸿章率团走马观花式的参观了德国的军工厂和其他重工业,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还被赠送一门克虏伯大炮,不禁感叹道:“大清终究还是落后西方太多,我唯有仰天长叹!
此时的俾斯麦已经下野,不过既然来都来了,李鸿章自然不会放过拜会这位欧洲传奇的机会。
在俾斯麦的宅邸里,两个老头一见如故,在治国、为政、强军方面相谈甚欢。李鸿章很佩服俾斯麦通过铁血手腕统一德国,把一盘散沙的德意志凝聚成欧洲顶尖豪强的功绩。
同时李鸿章还向俾斯麦请教了这样一个问题:“为大臣者,欲为国家有所尽力。而朝廷意见,与己不合,群掣其肘,于此而欲行厥志,其道何由?”
俾斯麦通过李鸿章也对中国的朝政有了一定的了解,于是便回答道:“作为大臣,要对国家尽心竭力。但是如果你们的君主只与妇人和小人共事,那就无可奈何了。”
这句话既是说给李鸿章听的也说给他自己听的。
李鸿章在世界亮相了一圈后,一度在国际上获得了很高的声望,有人便将其誉为“东方的俾斯麦”。后来这句话也传到了俾斯麦耳朵里,俾斯麦对此做了一个很俾斯麦的评价:
“我不知道李鸿章是不是东方的俾斯麦,但肯定没人会说我是西方的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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