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礼物让你笑着哭,有一种热情叫做直男杀
上世纪90年代中叶,我正值高中,我的学校与日本一所中学建立了友好学校关系。
每一位同学会通过抽取信件的方式随机分配到一位日本中学生作笔友,抽完开打信件是一封带照片的自我介绍信。这所友好学校据说是某山区的一座中学,大多数的学生都很具有乡村特点,比较朴实,面容干红,发型保守,唯独我的笔友是一位长相甜美的女生,虽然是证件照一类的照片,但仍旧掩盖不住她的与众不同。
于是我与她迅速的建立了联系。
她写得一手漂亮的花写体英文,优雅,美好,必是经过修炼的。我这种看惯了印刷体的阅读水平每次都要看上半天;她用的信纸是也是精致的暗花信纸,带着淡淡的清香,在当年简直惊为天纸;她的每一封我都收藏的很好。
我们相聊甚欢。
她会告诉我一些她们学校发生的趣事,会告诉我在日本的节日里他们要做什么,有的时候会附上一张照片,照片她穿着紫色的和服,笑容像花一样。而我会根据她所说的事情回应一些类似的趣事,或者讲一讲中日在类似节日上的习俗相同与不同。
写信时我保持小心翼翼,哪怕一个错字也让我不能接受,必须撕掉重新写——她的信里可是完全没有哪怕一点点修改,遑论错字,我总要配得上她才好。
写到后来,我们不再拘泥于聊一些具体发生的事情,而开始互相写起心情,友情获得了升华,完全的交了心。她表述方式很可爱,与我国青年有很大不同,心思相当细腻,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说出最让我舒服的那句话。让我感觉新鲜又体贴。
当年苦于通信效率的问题,一封信辗转到学校,起码要近一个月了,等待她的信让我心焦至极,而拿到她的信时我的心就像泡在蜂蜜里,摩挲中反复读上好多遍。
终于有一天,学校通知我们,友好学校的学生会来到中国与我们见面,届时我们会跟自己的笔友一对一的交流,到时候可以互赠礼物。学校负责外联的老师特意嘱咐我们,不要买太好的礼物,因为日本人的习惯是包装特别好,其实东西特便宜,要是买的太好就亏了。同学们有的早早就断了联络,或是通信频率极低,便都不以为意,我在课桌下的腿激动的一直抖着,心念道:我岂能以这种小市民心态接待女神!礼物要代表感情,感情深,礼物怎么可能计算价值?
但到底要送什么礼物,我没了主意。
我当年何等青涩,周围没有可商量的人,就回家问了我母亲。虽然我尽量压抑的自己情感,但我觉得她还是看出了我内心的激动。我对此非常惶恐和后悔,心想以她的心思,定不会让我在这个年纪对女孩过于亲近。但没想到我母亲表现却异常开明,她详细的问了我平时我们会聊一些什么,得到我详细的回答后,她思考良久,第二天给我出了一个她认为非常靠谱的原则:既要显示我的底蕴,又能表达我的心意,还能对她进行祝福。
我当年因此事对我的母亲刮目相看。我平素一直以为她是相当保守的人,真是天大误会了——看来母亲对那纯洁的感情也并不排斥,今后我要和你的日本儿媳妇好好孝顺你啊,我亲爱的妈妈!
我按照她所说的,精心去挑选了礼物,并用发着红光的塑胶包装纸细细包装好——这在当年可是非常洋气的包装纸了,一切准备妥当,全等她来的那一天。
是日,我在陆续从旅游车上下来的学生中一眼就看到了她。果然真人的长相和衣着也很日漫。我们按照安排坐到一起,低头都没有说话。她书写虽远超于我,但口语却是口音浓重,我们交流的速度很慢——慢慢的说话,间或用表情和动作补充,奇怪的是这本应是交流障碍的缓慢速度反倒让人体会到了更多暧昧的气氛,感觉极好。
很快就到了互赠礼物阶段。
她从包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印着樱花的油纸包的妥帖的方形纸袋,羞涩的塞给我,并冲我做出现在就拆开的动作,然后又捂嘴笑起来。我身边的同学们眼睛都直了,其中一个用胳膊肘顶我,催我拆开,我满怀笑容用友好亲切的语气冲他用中文说:“滚你妈的!关你屁事!”然后用微微颤抖的双手拆开了包装。包装纸开打后,中间放着一个叠成方形的白底天蓝色花纹的围巾。用手摩挲,柔软蓬松,戴起来想必更是舒服极了。我向她表态:我一定会好好戴的!她听后又是捂嘴笑。
轮到我了。作为一个男子汉,我一定要显示我大方的气质。我双手从包里掏出那个闪红光带仙气的盒子,略带霸气的大喇喇递给她。
她微笑着,接过那盒子的一瞬间险些掉到地上,做出了吃惊地表情。我则露出“傻孩子,吓一跳吧”的神秘微笑,示意现在就拆开。她用手扣了半天粘得结实的塑料胶带,费了半天力气终于打开包装,随着那包装纸哗啦哗啦的被拨开,一个方盒子露了出来。那是一个印着我们伟大祖国首都的一个知名商店“北京工艺美术商店”字样的盒子,在里面,静静躺着我精心挑选礼物——大约脸盘子大的一方砚台。
她端着那坨黑魆魆的石头,看懵逼了,抬头瞅着我,此时我适时的做出“沉吧?我特意挑了块儿大的,当然沉了呀!那一大坨沉甸甸的石头,代表了我的心啊傻丫头!”的表情。
“希望你的英文越写越漂亮!”我激动的说。
她后来端着那砚台上车的背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再后来我们就断了,我推断可能是我太有文化的缘故。
我至今不愿踏进工美商店一步。
此后若干年里,送礼送到对方懵逼的这项本领让我叱咤风云,绝无早恋的可能性。
我之前写过,我当年还是学生,刚跟我爱人谈恋爱的时候,在韩国给她买过一个相当牛逼的宝贝:一个做成哨子的香水瓶的项链。
这东西大概半扎来长,可吹可闻可挂,设计诡异。我当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哨子有召唤之意,香水让人芬芳,项链可随身携带贴在胸前,声声召唤,时时陪伴,这是多么好的寓意啊。简直就要被自己感动哭泣。
我当年没有钱,又不好意思说给姑娘买东西,为买这个当年在我心里顶级礼物,我偷偷把这玩意塞进了我妈的购物篮。
结账时我妈捏那宝贝问我:“这什么?你买的?”
“啊,对。哨子形状的香水瓶项链。”
“啊?”
“项链形状的香水瓶哨子。”
“什么玩儿?”
“项链形状的哨子香水瓶。”
“你要香水瓶儿干嘛?”
“项链!”
“你要项链儿干嘛?”
“不是说了是哨子吗?”
最终我依靠这玩意复杂的功能,成功把我妈绕晕了,糊里糊涂的结了账。
后来我在金拱门西餐厅,在几个老太太和和几个孩子的注视下,郑重把这高科技产品给我爱人戴上了脖子。
有个孩子问他奶奶:“奶奶,他给她干嘛呢?”
“戴哨子呢?”
“为什么戴哨子啊?”
“俩人都是体育老师呗。”
现在想起来,我们能走到结婚这步,是我的造化。
我正式决定结束几年的工作从荷兰回国时,心里暗自下了决定,我要给我爱人买点称心的礼物。我自认为亏欠家里的,绝不是用礼物可以弥补,但过去时间就过去了,买礼物,总也表了一份心。
回国前的俩月,我几乎跑遍了阿姆斯特丹大牌店,把我能想到的所有武装上身的东西都转个遍,最后买下包括一包儿、一大衣、一鞋、一表、一戒指和一项链、一墨镜、若干化妆品等物。对于一个直男来讲,比谈笔生意还要难。
其中,最耗费我心力也是我最满意礼物的就是那个包。
那个包我查了很久才下决心要买的,我是这么想的:在这个品牌里,我选的这个包相当不俗气,什么老花儿啊、什么三彩啊,满大街都是,俗气无比。我挑的这个包,低调,少见,关键是,它是当年的走秀款,除了包儿本身比较不会撞包外,它还可以配上一个别致的装饰,这是我从走秀图上看到的,更增添优雅和时尚,这配饰让我骄傲自豪。
阿姆斯特丹的店是没有这款包,我于是拜托去法国出差的朋友,大老远从巴黎给我背回来。可以说相当用心了。
很多礼物因为牵扯到号码等问题都暴露了,但这个包儿,我神秘的藏到了最后一刻。
因为走了心,我爱人拿出来的时候,我马上滔滔不绝:“这,是这个牌子今年夏季新款,时尚新趋势,渐变色。”我微笑着,深藏功与名。
“你看,它的细节处理巧夺天工,背起来风情万种,时尚中又不失俏皮,充满艺术性和创造性。”
我举着这个包给我爱人展示。这是我在时尚论坛上学的。
当时,我他妈俨然一位资深电视购物的主持人啊!我很激动,我甚至认为我找到了今后人生努力的方向。
“夺钱?”她非常灭嗨的问。
“不到2000欧。”
我爱人嗷的一声惨叫:“这他妈是帆布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比皮的还贵。”
我吓了一跳。
“你不能光看材料啊!怎么能这么衡量呢?!这是走秀款,很少见人背的。来来来,你再看看这个。”我变魔术式的从包里掏出那个让我傲娇自豪的配饰,那是一条艳丽的粉色整条狐狸尾巴,挂在包外面,走起路来,邪魅狂狷!
“那2000欧……不包括这吧??”
“嘿嘿嘿,你果然识货!快赶上这包的一半了。”
“你知道为什么很少见人背吗?”她突然安静下来。
“品味。”我微笑着,一定气质超群。“品味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我淡淡的说。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品味你个鸡毛!这玩意怎么上街??!插屁股上装狐狸吗?”她拿着那狐狸抡着我的脸说。
后来她就坚决不再让我买礼物,都改成了报销制。
虽然我此后充分表明了我的动机,但这个事情她经常拿出来说,在我们的朋友圈里叨叨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直到被另外一件事取代,她才闭口不再提。
取代狐狸尾巴的事件是这样的:
我有一男性友人,在他五年结婚纪念日时定了一个高级餐厅,众目睽睽下,送给他爱人他斥巨资购买的一巨高级的丰胸仪。据说这个礼物引发了非常高级的灾难。
我想我爱人终于懂得了我的可贵吧。
PS:如果诸位有过相似的经历,收到哭笑不得的用心礼物,欢迎踊跃留言,如果足够精彩,我将甄选极品,与大家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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