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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雇了50个水军在网上造谣:天天瞎编你的烂事,删帖就要30万 | 夜行实录0056

徐浪 魔宙 2019-05-01

魔宙所发的是半虚构写作的故事

「夜行者」系列是现代的都市传说

大多基于真实社会新闻而进行虚构的报道式写作

从而达到娱乐和警示的目的


智障,本来是个学名,指的是智力有障碍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骂人话。


今天要讲的事,就是关于这个群体的。


幼儿园时,小区里有个智障,和我同龄,听我妈谈起过一次,他不是先天智障,而是发烧烧坏的。

 

每次碰见他,我妈都会给买个冰淇淋——这让我很吃醋,因为我妈总不让我吃甜食,于是去质问她,为什么每次都给那个小傻子买冰淇淋,而不给我买。

 

她给了我一脚,说你傻啊:“是你幼儿园老师的儿子。”

 

那时哈尔滨流行吃美登高,我已经很多年没吃过了 


出于对老师的畏惧,我没事时,总会讨好的和他一起玩,直到我幼儿园毕业,上了小学,父母为方便我上学,从道里区搬到了南岗区。

 

当时还挺伤心,感觉失去了个伙伴,但时间一长,也就忘了。

 

小学三年级时,有一天下午放学,校门口出现一女疯子,见到男孩就往上扑,家长都拽孩子离得远远的。

 

我妈来接我放学,看见她叹了口气,让我仔细看看那女疯子,我看了半天说不认识,她说这是你幼儿园老师,她那个傻儿子丢了,她也疯了。

 

我仔细看过去,勉强辨认出那张教过我拼音的脸。

 

好像在我每个求学阶段,学校附近都有一个疯子 


长大后,我总能想起这事,每次遇到身边没人的智障,我都会上去问一句,吃不吃冰淇淋——说实话,我对智障或者经常行为智障的人,会有种亲近感,比如说我的助手周庸。

 

6月23日,周庸跟他妈去罗马玩,回国时到机场才发现,包让人偷了,护照在包里。

 

他打越洋电话过来问我咋办,我说没办法:“只能是为你感到丢人,静姐今天还找咱俩说有事呢,我说等你明天回来再去,这下妥了,你就耽误事吧。”

 

告诉他先报警,然后去大使馆补证件后,我打给田静,问她找我什么事,能不能拖几天,周庸暂时回不来。

 

田静想了想,说你过来聊吧,我说行。

 

去意大利玩的朋友们,一定要注意小偷 


中午在东四北大街吃了越南铁粉,我开车去了她在张自忠路附近的公司——静姐之前租那写字楼到期了,跟这边新租一四合院。

 

她把我让进会议室,冲了杯咖啡摆在我面前,扔给了我一份资料。

 

我打开看,里面是一姑娘孩失踪信息——这姑娘是个智障,6月16日在莲石东路走丢后,一直毫无音讯,连个目击者都找不到,但有网上有人爆料说,大兴区有个专用智障做黑奴工的食品加工厂,可能这姑娘被拐卖到那里去了。

 

仔细看了一遍,我说这姑娘已经失踪一周,错过了找人的黄金期:“过两天等周庸回来再找吧。”

 

田静说这事比较急:“我最近不是在做“女孩别怕”那个公号么。”

 

我说知道,怎么了?

 

她说现在线上线下都在弄,急需几个案例,这个失踪的智障女孩,是她想做的第一个样本:“这事儿已经有线索了,直接过去调查就行,非得带个助手么,你现在是越来越懒了。”

 

田静提供的部分线索 


刚要反驳,她说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临时助手,你认识。”

 

我问是谁,她说你等会:“路上呢,马上就到。”

 

二十几分钟后,有人敲会议室等门,田静走过去把门开到最大,一个男人摇着轮椅进来了。

我说卧槽:“大飞!”

 

大飞在残疾之前,是我的同行,也是我在夜行者行业里少有的朋友。

 

如果你有印象,3月4日,我在公众号上发消息说,因为要去南方解决一件棘手的事,拖更了一次,后来还把老金叫去,导致他也拖更了一次——我们当时就是去解决大飞的事。

 

他当时在南方调查时出了意外,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说你不是要当漫画家么:“跟着捣什么乱?”

 

大飞说不行啊:“我房贷没还完,画画不赚钱,跟静姐这儿做点线下任务,能赚点是点。”

 

转头看田静,我说静姐:“您这不是给我捣乱么,我是去调查啊,还是带残疾人出去散心啊。”

 

大飞画的漫画 


大飞不爱听,说徐浪:“咱俩原来水平差不多,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我说飞哥,原来水平是差不多,但现在差腿啊,你也知道咱这行的危险性,没腿能行么?

 

田静说得了:“先一起去,不行把人退回来。”

 

我想了下,说行吧:“带残疾人去查智障的事,就当是体验生活了!”

 

出了门,我打开副驾车门,把大飞扶上车,又收起轮椅放进后备箱,开车上了南二环,开向吴家村方向,那个传说用智障干活的,吴氏食品加工厂。

 

下午三点多,到了地方,我拿出轮椅,把大飞扶下来坐上,绕着工厂转了几圈,工厂里有两栋楼,有门卫看守,但没摄像头,大的那个应该是加工厂,小的好像是宿舍——窗户旁挂有衣物。

 

我走的比较快,大飞跟的有点吃力:“你慢点,我手好酸。”


大飞和他的轮椅

 

停下来等他,我说飞哥:“要不你就跟车里坐着吧,打听完消息你帮着分析就成,咱俩又不是逛公园,能慢慢溜达。”

 

他说不行:“我不能拖后腿。”

 

转了两圈,正好门外大爷出门转圈,我赶紧推上大飞过去,掏出万宝路递给他一根,说能跟您打听点事么?

 

他说行,问我们是干嘛的,我掏出假记者证给他看,说是来采访的。

 

他看了大飞一眼:“本来想问是不是记者,这几天来了好些个记者,问肉松的事,但看你俩这组合,又不太像。”

 

我问他什么肉松的事。

 

他说最近有好多人跟网上造谣,说他们用棉花做假肉松:“这你都不知道,你是来采访什么的?”

 

大飞插嘴:“听说你们这儿有很多智障,我们想来采访下。”

 

门外大爷说领导不让瞎说:“我们老板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都在厂子里,这几天没少接待记者,你们也可以过来。”

 

我低头和大飞对看了一眼——看来他们这工厂里真有智障,如果没有,大飞刚才那句“你们这儿很多智障”,就是句骂人话,门卫不可能那么平静。

 

开车往回走时,大飞问我对棉花造肉松的事怎么看,我说这种事咱见得还少么:“肯德基的鸡,长过六对翅膀八条腿,紫菜是塑料做的,假鸡蛋。”

 

“全TM是扯犊子!”

 

他说是:“也不知道谁编的,一看就不逛市场,猪肉9块钱一斤,棉花还贵点,用棉花来造假肉松,造假成本高,效果不一定好,傻逼才干呢。”

 

棉花的价格比肉松还贵


我听的有点心酸,他没残时,收入不错,从不在家开火,现在连猪肉和棉花的价格都这么清楚。

 

棉花属于植物纤维,肉松属于动物蛋白,棉花天然形状是团絮,得经过一系列复杂加工后,才能成为类似肉松的制品,而且棉花嚼不烂,一吃就知道不是肉松,就像大飞说的那样,不可能有人这么做。

 

在网上搜了一下,我发现新闻报道的很少,主要是好多个公众号发了这篇“棉花肉松”的文章,每篇都好几万的阅读量——都是那种你父母会看的公众号,中国健康养生、小李说营养、养生行之类的。

 

这些“棉花肉松”的谣言,都明确提到了吴氏食品加工厂的位置,但我想不到这和失踪智障女孩的关系,于是打算先不管这事,明天跟工厂老板聊过再说。

 

第二天上午,我和大飞在军事博物馆旁的泰伙餐厅吃饭,他家的咖喱蟹不错,饭后大飞非要跟我AA,我拒绝了他,开车又去了工厂,门卫大爷见我俩过来,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有记者来采访。


他家的咖喱蟹很好吃

 

挂了电话,他告诉我们,上了二楼往左拐,去最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

 

工厂里没电梯,我好不容易把大飞弄上了二楼,精疲力尽的推他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没锁,里面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戴眼镜,穿一套黑色的职业装。

 

我敲了敲门,她抬头看了眼:“请进。”

 

我推着大飞到她对面,握手后坐下,她给我们倒了杯茶,自我介绍说叫吴娜,问我们是哪家媒体的,是不是问肉松的事。

 

大飞含混说是南方报系的,然后转移话题:“那一听就是假新闻,我们是想问另一件事,你的工厂里是不是有很多智障工人。”

 

她点点头,说怎么了。

 

我门怀疑这个食品加工厂,有智障黑奴工 


我说是这样的,网上有人说你用智障当黑奴工:“这些智障还都是拐卖来的。”

 

她笑了:“那不能,所有人我都签了合同,每个月给3000块钱,提供宿舍,还雇了一阿姨给他们收拾做饭。”

 

大飞质疑她:“为什么这么做,搞慈善?”

 

吴娜说不是:“雇用智障员工,工厂可以减税,还有补助。”

 

她进屋拿了一堆文件,扔在桌上:“都是他们父母同意来我这里打工的。”

 

大飞摇动轮椅上前,桌子有点高,他双手高举想要拍照时,吴娜拿起桌子上的相框盖住了合同了:“这上边内容属于他们隐私,不好让你们随便拍。”

 

雇用智障人士可以减税


我们要求去工厂里看看那些智障工人,吴娜同意了。

 

一楼分为两个大车间,一边是智力正常的人,一边是智障,有男有女,都穿着白色工作服,在车间里制作肉松。

 

我们去时,正好快赶上休息时间,有人拎着大桶的饭菜,来到两个车间门口——两伙人分别在自己门口打菜,完全互不干涉——吴娜解释,之所以要分成两个完全不交集的车间,是因为怕普通工人对智障进行侮辱之类的。

 

大飞擅长观察细节,他让我弯下腰,在我耳边小声说:“这么热的天,普通工人吃饭都把制服脱了,智障却没一个人脱,连袖子都不撸起来。”

 

我让他去看看,上去缠住吴娜:“你觉得棉花做肉松这谣言,是怎么回事?”

 

她犹豫了一下,说是有人陷害:“有人给我打过电话,说是可以帮忙删帖删除新闻,管我要30万,我没接受,结果这段时间越闹越大。”

 

“许多客户都退了单,厂子快开不下去了。”

 

问她那人要过几次钱,是否有录音?她说三次:“录了没用,他们说话都用变声器,手机来电也都是乱码。”

 

我问是否有什么仇人,吴娜想了想说,最近这边在搞拆迁,她属于反对派,不知道和拆迁队的人是否有关。

 

肉松加工厂,里面特别闷热


这时大飞那边完事了,摇着轮椅到吴娜身后,冲我眨眼睛,我和吴娜告辞,推着大飞离开了吴氏食品加工厂。

 

上了车,我问大飞是否有什么发现,他说有点:“有一事很奇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问题。”


“有六个人的手臂和腿上,都有被狗咬的伤口。”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和一根笔,迅速把他看见那几个伤口画了出来给我看。

 

我皱了皱眉,大飞有只总闯祸的狗,因为咬人这事,赔过不少医药费,肯定不会认错。

 

但我昨天绕着工厂转圈时,并没发现里面有狗——工厂里的狗都很凶,养没养狗绕着走一圈就知道。

 

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这些咬痕意味着什么。

 

和大飞商量了一下,没什么头绪,我说你记忆力不特强么,那个你想拍没让拍的合同,写了什么你还记得么?

 

他说记得,又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和笔:“但我就看见了最上面那份。”

 

我说你干嘛,他说我得画才能想起来。

 

大飞很快就把那份合同画了出来,上面有一位智障人士的监护人电话,我打了过去,对方说没错,是他把孩子送到那儿打工,孩子没受过什么伤害。

 

我说算了,这事先放放,还是先想想那智障女孩的事吧:“你也知道,这样一女孩失踪了,后果可能非常严重。”

 

 

走失的智障女孩会面临许多危险


他点点头:“你有什么线索么?”

 

我说有,而且今天吴娜说有人勒索她,事就对上了。

 

网上的谣言发布者分两种,都是团队化运作的。 

第一种,制造耸人听闻的谣言,通过发布谣言获得的流量,赚取流量费和广告费。

 

费用明码标价,找1万粉的微信号转发一条谣言,价格为150-300元,普通个人转发一次,可以获得5毛钱的收入。

 

第二种,利用本来就有些影响力的微博或公众号,发布谣言,通过不断发负面消息,诋毁某家公司的名誉,然后找对方要钱,不给钱就继续发布。



我昨晚研究了下田静提供的资料,爆料智障女孩可能在黑工厂的人,恰好是个常发这种东西的小V,有几十万粉——他还转发了吴氏食品加工厂用棉花造肉松的微博。

 

大飞点点头:“这孙子是个造谣的,然后呢,和那失踪女孩有什么关系?”

 

递给他根烟,我说你这是太长时间不干活了:“资料都不好好看,你肯定没注意到日期,这个小V发布智障女孩失踪的消息,比所有人都早——比女孩的父母还早,而且他发那张照片,女孩穿的就是失踪时穿那套衣服。”

 

“他是未卜先知么,提前就知道了这女孩失踪?”

 

我在微博上给这个小V发私信,想和他谈谈,但一天过去了,对方根本不理我。

 

于是我又发了一条,说我知道他制造留言然后敲诈勒索的事。

 

他回了我一条,让我有证据就去报警。

 

我们在微博上的对话


我正琢磨着怎么办,大飞摇着轮椅来了我家,问我怎么样了。

 

拿瓶水给他:“这孙子油盐不进啊,勒索时还谨慎,用变声器和网络电话,根本没留下什么把柄,现在完全无法说话。”

 

大飞想了想,说要不咱就来硬的吧,网络暴力对网络暴力。

 

我说是请水军么:“现在能骂人的水军都涨价的厉害,好点的一条信息就得一两块钱,要把他弄服了,咱这得花多少钱啊?”

 

大飞说有便宜的,你知道黑界么?

 

我说知道——就是一群小孩,小学生初中生为主,天天在网上组团骂架,主战场是qq,以打字骂人手速快为荣,还形成了很多家族,就跟当年杀马特的体系差不多。

 

他点点头:“找几个这种黑界“家族”,给带头的冲个黑钻,就是生力军啊,而且他们平时都比着骂人,骂爽了不给好处也能骂好几天。”

 

vice写过一篇关于黑界的稿,感兴趣可以看看


因为手机里没有,我和大飞现下了QQ,搜索关键词黑界后,出现了一大堆名字叫情战家族、柔杀家族之类的qq群。

 

我们挑人最多的那些群加进去,联系管理员,提出我们的诉求。

 

这些管理员很快就答应了,说等下就组织家族人马,奔赴微博战场。

 

两天后,那个小V被骂的留言都关了,我再给他发私信,向他提出双方和平解决这件事,我就想知道——他是怎么预知那智障女孩失踪的。

 

他被骂怕了,给我发过来一个联系方式,说所有抹黑信息,都是这个林先生提供的,他收了这人五万块钱,帮着发消息。

 

我问他勒索是谁干的,他犹豫了一会,说这个他不承认,我说懂了,就没再往下逼问。

 

黑界的战斗力极强,小V很快关闭了评论 


大飞假装发谣言的人,给这位林先生打了个电话,说现在已经很有效果了,是否还继续,再继续就得加钱。

 

林先生不太高兴,说不是说好了打包服务么:“怎么还加钱?”

 

大飞说这样吧,我们确实成本有所提高,要不我请您吃饭道个歉,详细解释一下。

他想了想,说行吧,约好了晚上八点,在芍药居的海老寿见面吃饭。

 

晚上我和大飞先到了海老寿,点了日本烧酒先喝着,二十多分钟后,林先生到了,我站起来握手:“我朋友不是没礼貌,他腿有点毛病,你别介意。”

 

我们约在海老寿吃饭


大飞一直盯着林先生看,我坐下碰了他一下,让他注意点,他嘿嘿一笑,说这下有意思了:“和咱想的不一样,这哥们不是搞拆迁的。”

 

拿起菜单让林先生加菜,我偏过头小声:“你怎么知道?”

 

他问我,还记得去食品加工厂那天么:“吴娜不让咱俩看合同,拿个相框把合同盖住了。”

 

我说记得,他点点头:“照片上是吴娜和一个男人一个孩子的合影,就是坐咱对面的这位,从概率上来讲,他应该是吴娜的老公。”

 

这时林先生点完了菜,想和我们聊一下造谣的事,我打断他:“吴娜是你老婆吧,为什么要对自己家工厂下手?”

 

他一愣,说你们怎么知道。

 

他就是相框里那个男人

 

我说我俩是你老婆请的,解决谣言这事的:“如果你现在停止造谣,告诉我们真相,再给点钱。”

 

“可以选择不告诉你老婆,就说这事解决了。”

 

他问我们要多少钱,我们说十万,他点点头:“我要是多给点,你们能不能别管这事。”

 

我问他为什么,林先生说是因为拆迁——他们那个食品加工厂正面临拆迁,政府愿意出一大笔拆迁费,但他老婆死活不同意。

 

我奇怪:“那不是你们夫妻共同财产么,你同意也行啊。”

 

他说不是,食品加工厂,是吴娜结婚前,她父母转到她名下的,属于婚前财产,这么多年一直是吴娜在管,自己从不参与。

 

因为管理,吴娜在家的时间特别少,总是在外应酬。

 

林先生喝了口水:“我们一家三口平时一起的时间很少,你说我们拿笔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快快乐乐过日子不好么?”

 

我听到这有点奇怪,上次我们去工厂的时候,门卫说,吴娜每天上午十点到下午两点在厂里——这也不忙啊,难道剩下的时间都在应酬?

 

大飞费力调整了一下坐姿,问林先生,他提供给小V造谣的女孩,是从哪儿找的。

 

林先生说,那就是我老婆工厂里的一个智障女工,我看她一个人站着的时候随手拍的——工厂里不是有很多智障么,当时想利用下这点。

 

林先生说他老婆把精力都放在食品加工厂上


告别林先生,我推着大飞在街边走,他抽了口烟:“这哥们估计不知道那女孩是失踪人士。”

 

我说对,他都没思考就说了,够问心无愧的:“那工厂看来还是有问题。”

 

大飞点点头,晚上去蹲点吧:“我贡献比较少,今晚我看着。”

 

我说行,到那我先眯会儿,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叫我,进去探探情况。

 

九点左右,我和大飞又到了吴氏食品加工厂,把车停在靠墙根的地方,我调了下座椅靠背,在车里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我听见大飞叫我醒醒,睁开眼,问他几点了。

 

他说十二点多:“刚有辆金杯面包车,在智障宿舍那接了两个人,出去了。”

 

我坐起来,搓了一把脸:“能追上么?”

 

大飞说应该没问题。

 

我点着火,奔金杯面包车离去的方向追过去,很快就追上了。

 

我在无数次的犯罪活动里,跟踪的都是金杯.....


金杯面包车顺着西五环,进了香山路,靠近香山公园时,进了一座围墙都是爬山虎的别墅区,我停下车,让大飞在车里等,翻墙跟了进去。

 

这里面别墅都很大,起码四百平,一楼甚至有独立车库。

 

我远远看见面包车进了一个别墅的车库,跟上去,看了门牌号,在网上检索了一下——这栋别墅,是一家会员制艺术协会下属的房产。这家艺术协会不定时会举办一些高端艺术展,会费一年28万,入会邀请制。

 

除此之外,网上再没关于这个协会的任何信息。


别墅的房间都拉着窗帘亮着灯,能听出里面人还不少,我决定先退出去,和大飞商量一下。

回到车里,我问大飞知道这是什么艺术协会的么:“你不是画画的么,赶紧问问。”

 

他说艹:“我现在是画漫画的,和他们肯定不是一个圈的,上哪儿给你打听去。”

 

凌晨三点多,很多人从别墅里走出来,纷纷上车走了——吴娜站在别墅门口,和他们一一作别。

 

四点多,别墅最后一个房间也关灯了半小时,我估计吴娜可能睡着了,戴上夜视镜,用铁丝打开后门进了别墅。

 

一楼有个很大的客厅,四周以中间为圆点,环形往外排着整齐的椅子,里面的壁画像教堂里的一样——把家装成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戴上夜视镜,进了别墅


我放轻脚步,整个房间非常安静,自己的呼吸声听的很清晰,这时,一楼角落里一个房间里传出恩恩啊的声音,我慢步走过去,发现声音是从一个防盗门里传出来的,但这防盗门是C级锁,我手头没工具,打不开。

 

我趴门上听了一会,只能听出里面有人,然后我更加小心的环视整个大厅,发现墙上挂着很多照片,刚才太暗我没看到。

 

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看了几幅照片,差点没吐出来——墙壁上挂着的照片,都是那种非常重口味的,人体悬挂展览,人体枪伤伤口展览,人体动物咬口展览....还有很多恶心伤口的特写,最恶心的一个,上面爬满了蛆。

 

用手机拍了一遍,我迅速离开了这个恶心的地方。

 

回到车里,我把照片给大飞看,他说卧槽,掏出小本翻到一页——上面是他那天画下的,几个智障被狗咬的伤口。

 

他把画和照片一对比,有两张完全对应上了。

 

大飞画的被狗咬伤的伤口


我问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么,大飞说他接触过一点:“他们是一个固定的圈子,有很多人喜欢欣赏人的伤口,人被切割的尸体,躯体上留下的兽齿咬痕。”

 

“但我没想到,他们竟拿活人制造这些东西。”

 

我和大飞报了警,警察查封了这栋别墅和食品加工厂,并在工厂宿舍里,找到了一群没签合同的智障,吴娜把这些人和那些有家人关心、签了正规合同的智障混合在一起,根本没人发现。

 

这群被解救出的智障,身上多少都带着一些伤——其中包括田静让我找那姑娘。


怪不得吴娜不想拿拆迁款,她是想留着这工厂给自己打掩护。

 

做完这事,我去和田静交差,她打给我八千块:“你别嫌少,我现在还是创业的初步阶段。”

 

我说没事,大飞我就还给你了。

 

大飞正在看手机,忽然问了一句,田静给我多少钱,我说八千,他说卧槽:“静姐,凭什么我就五百。”

 

田静说咱不是定量的么:“出一次任务五百,我还给你交五险一金。”

 

田静用支付宝给我转了8000块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说要请我喝酒。

 

我俩就近找了一家烤串,点了6瓶啤酒,大飞跟我碰了一杯:“这次这事,让我想起10年那次。”

 


我点点头,2010年末,我和大飞跟着老金,调查了四川渠县一起智障奴隶事件。

 

一个叫曾令全的农民,在四川幸福坝,盖了一带大院的二层楼,所有门窗都用钢筋封闭——里面关着一百多名智障。

 

他本来是养猪的,后来发现训练智障干活,卖到黑工厂这种“养人”的活,比养猪赚钱多了,就向全渠县三轮车和出租车司机打招呼,以每人100元-300元的价格,请他们提供信息。

 

然后自己组织了抓捕队,满街抓捕智障人员。

 

我和老金当年调查过的案子 


曾的培训手段是:不听话就打。邻居称,常在夜里听到基地传出惨叫声。

 

找到那栋二层楼时,我是跟着老金第二个摸进去的,当时的场景和味道,用人间地域来形容也不为过——大飞当时就出去吐了,还害得我们差点被发现,和智障们被关在一起。


中国有1300万智障,很多人都面临着危险


大飞又跟我碰了一杯,说想起当年和你一起出任务,就觉得怀念。

 

我吃了个毛豆,说行了,别套近乎了,有事说事。

 

他说仗义:“我先干一杯!”喝掉一杯啤酒,大飞看着我,说想和你商量个事。

 

我点点头,他说我跟田静那赚钱太少了:“能不能在你那公众号上画画漫画,赚个外快?”


(我说不过他,打算明晚十点半发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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