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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一个被网暴的姑娘接了3天电话,听听大家都骂她点儿啥 | 夜行实录0135

徐浪 魔宙 2024-04-17


大家好,我是徐浪。


此刻北京正在下大雨,猫在挠我新买的行李箱,我在床上趴着写夜行实录,有点儿困了。


很多朋友都知道,我只有在下大雨的时候,才能犯困并睡个好觉,但不知道为啥——这和我小学时经历过的一起入室盗窃有关。


那是1999年的最后一天,过了12点,就会进入2000年,那天我爸妈出去和朋友唱歌,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看电视。


我对央视那年的跨年晚会,印象很深,因为中间插播了很多外国跨年晚会的镜头,这在之前和之后都没有过。


切到日本跨年晚会的时候,正好是女歌手大黑摩季在唱歌。


就在大黑摩季唱歌时,外面有人放烟花,我就转头往窗外看了看,结果借着烟花的那点儿亮,我发现对面的楼上,有一个黑影正顺着排水管往上爬。


他爬到3楼一家阳台开着窗户的人家,翻身进去了。


2000年,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崽子


我当时吓够呛,先打我爸的传呼机,但一直没给我回电话,然后我打110报了警,又给我上高中的表哥打电话,让他赶紧来我家。


后来那人抓没抓着,我就不知道了,但从那天起,我总担心有人会爬到我的窗户前——除非是电闪雷鸣,下大雨的天气。


我想这样的天气,小偷应该也不愿在楼上爬来爬去,因为一不小心就会摔死。


当然,长大后我采访了一些有入室盗窃前科的人,他们告诉我,并不是这样的。


入室盗窃的主要手段是开锁,很少有人爬楼,而且一旦确定没人在家,下大雨的天气反倒方便他们行动——因为户主也要避雨,短时间内回家的概率不高。


但我下雨天才能睡好觉的习惯,就这么养成了。


我讲这个事儿,不是想讲我睡觉的事儿,是想说,犯罪者的思维模式,很难用正常的思维模式去理解。


什么样性格的人最容易犯罪?


在我看来,是平时就很偏激,又总想用自己偏激的观点去说服别人的人——比如现在活跃在网络上的很多人。


好像在哪儿都避不开这样的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丑恶的一面,如果一个人如果能正视心中的丑恶,就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但总感觉自己有理,从不自我反思的人,就容易犯罪。


今天的夜行实录,要讲的就是这么一个事儿。


2018年7月3号应该是,当时我的朋友田静,刚做女孩别怕没多久,有一个叫蒋欣雅的姑娘向她求助,说最近总接到全国各地打来的骚扰电话,接起来就是一顿臭骂,骂得贼难听,难听到什么程度呢——我写了,这篇夜行实录不一定能发出来。


还有人给她邮寄花圈、蟑螂什么的。


不管她换号还是搬家,这些人总能很快找到她,并继续给她打电话邮东西,还有人故意在半夜和一大早砸她家门,砸完就跑。


连她父母,她老公啥的都遭受了骚扰,有人打电话骂。


7月4号上午,我和我的助手周庸,去了她在东风桥附近新租的房子,蒋欣雅掏出手机,给我看她拍的照片,全是她收到的各种各样的虫子、纸人纸马甚至粪便啥的。


蒋欣雅给我看她拍的照片


我到她家时,蒋欣雅和她老公姜杰在家,俩人为要不要付5万块钱请我调查这事儿,产生了争执,蒋欣雅认为该花得花点儿钱,姜杰认为花钱没用,过一段儿时间就好了。


我说这样,你俩去里屋慢慢商量,有结果再和我说,我俩在客厅等一会儿。


俩人进了卧室后,周庸问我,说徐哥,他俩不能打起来吧,要不然咱俩走吧?


我说,打起来就拉着点儿呗,这玩意有啥的。


吵吵了十多分钟,俩人出来了,还是掏了钱。


给我转账了2万定金后,我开始向蒋欣雅询问,她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尤其是熟人——因为换号和搬家后,很快就又被人知道了。


她想了想说没有,能不能是手机被监听了?


蒋欣雅用的是iPhoneX,一般来说,没下过外部软件或Testflight上的app的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我检查了一下她和她老公的手机,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Testflight现在多用于下各种色情和赌博app,建议大家不要使用


我说这样,接下来两天你把手机放我这儿,我统计一下骂你的人都骂得什么,说不定能有点儿线索。


她想了想说行吧,然后把锁屏密码告诉了我。


下了楼以后,我把手机递给周庸,说要有骂人电话打过来,你别挂,好好听听对方都骂哪方面的,然后记下来告诉我!


周庸说不是,凭什么啊,为什么一有这种破事儿就让我来,你来一把不成么?


我说不成。


7月6日,周庸给我打电话,说妈的,让人骂两天了,什么时候是头儿啊?


我说记下来骂什么了么?


周庸说记下了:骂她虐猫,还骂她黑一个明星,我一问咋回事儿就不吱声了,非说咋回事儿我心里有数儿,我哪儿来的数,妈的!


我打电话问了蒋欣雅一下,说除了骂你虐猫的,剩下的基本都是一个男明星的粉丝,说你总黑这个男明星,这俩事儿你都干过么?


她说没有啊,咋可能,我是个爱猫人士,还参与过救猫,怎么可能还虐猫?


每天骚扰电话根本接不过来


我问她怎么参与救猫的,蒋欣雅说今年年初的时候,她和十几个民间动保组织的志愿者,一起在京港澳高速上拦下了一台大车,大车上全都是非法捕捉的猫。


他们把车逼停后,后面还来了一辆面包,下来几个男的要动手,幸亏他们已经提前报警,这伙人就跑了,就留下一个大车司机。


然后大车司机啥也不知道。


我问蒋欣雅,还能联系上当时参与行动的志愿者么?


她说能,她们有个群。


蒋欣雅在群里问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以外,没人遭遇类似的事儿,这姑娘挺崩溃,说为什么就挑我啊?


我说你先别急,我研究研究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事儿。


蒋欣雅她们当时拦下的车,差不多就是这样


根据蒋欣雅她们拦车时拍的照片,我得到了大车司机的拍照,然后拜托车管所的朋友查了这台大车的违章记录和其他信息,发现这台车这两天就在房山区西六环附近活动。


7月7日上午,我叫上周庸,开着我的高尔夫R,决定去西六环看看。


我们绕着西六环转了一上午,终于在九龙港汽车城附近,找到了那台运猫的卡车。


周庸把车停到马路对面,我俩开始观察所有和这个大车司机有交流的人,然后再分头去跟着这些人。


跟了一天以后,我们发现一件奇怪的事儿——大车司机接触的人,除了其他大车司机,还有几个人,会轮流蹲在交警大队的门口,或者京港澳高速的入口,就往那儿一呆,然后互相换班。


周庸问我说,这几个傻逼干嘛呢?


我告诉他,这是路虫——大概在三年前的《夜行实录》里,我曾经写过一次,有一伙儿人专门盯梢交警,给大车司机报信,让超载或载有违禁物品的大车避开交警,以免被查。


我们拍下了路虫在高速和交警队门口蹲点儿的照片,还拍了他们那台面包车的车牌,拿着照片去找一个蹲在高速入口边儿上,戴着墨镜的哥们儿谈,威胁他们要报警。


我在哪篇夜行实录写过来着,还有朋友记着么?


哥们儿挺冷静,问我俩想要钱还是咋地。


我说不要钱,但我有个朋友,最近一直受你们威胁,得整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说你的朋友是大车司机么?你跟我说一下他的车牌号,以后他超载我们也不举报他,也不威胁他花钱买我们服务了,你看行不?


我说不是大车司机。


带墨镜的哥们儿有点儿懵了,说那你朋友是干啥的?


我让他把其他的路虫,包括那个大车司机都叫来,挨个拿他们的手机,在这些人的短信和微信里,检索蒋欣雅、报复等关键词,结果啥也没找到。


我和他们说了蒋欣雅的事儿,这帮人一顿叫屈,说他们就是为了赚点儿钱,何必找没必要的麻烦呢。


往回开的时候,周庸问我,要不是这帮人能是谁呢?


我说不知道,还得再研究。


7月8日,是个星期天,我上午给蒋欣雅打电话,她说一早就带孩子去北京动物园了,晚上6点多,她来电话说回来了,问我能不能吃猪肉。


我说能吃,但是现在吃得少,她说那就行,约我在酒仙桥一家叫巢香扣肉馆的饭店吃饭,我和周庸到的时候,她们已经点好菜了,让服务员拿菜单给我看,问用不用加菜。


我说不用,有啥吃啥就行。


这家扣肉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儿太咸了,我口儿比较淡,有点儿吃不惯。


扣肉


在饭桌上,我跟他们一家说了这事儿的进展后,姜杰一很沉默,啥也不说,蒋欣雅问题挺多,边给她儿子夹菜边问我们觉着是不是这伙人干的。


我说不知道,还得再接着调查。


周庸看了一会儿,在桌底下怼咕我,说徐哥,她儿子怎么鼻青脸肿的呢,是不是让谁给揍了?


我说你问问呗?


周庸说蒋姐,孩子这是怎么了,摔着了还是被人打了?


蒋欣雅说嗨,没挨欺负,孩子不老实,从小就喜欢打架,都上初中了也不消停,隔几天就跟人干一架。


周庸客气,说啊,挨欺负可以和我说,我上学的时候那家伙的,西城一霸。


蒋欣雅说真不用,他就是爱打架,没吃什么亏。


吃完饭后,我俩往回走,周庸不愿意打车,非让我开车送他,说有事儿和我聊。


我没招,只好上了三环往北走,堵车的时候,我问他到底有啥事儿。


周庸说那什么,刚才我不和那孩子一起上厕所么,他忽然问我能不能帮他找人儿,我劝他别打架,再说也没吃亏,找什么人。


然后他告诉我说,吃亏了,他原来打架确实不吃亏,但最近这俩月,总有一伙人在学校门口堵他,见着他就揍,让他平时老实点儿。


他连是谁找的人儿都不知道,然后回家跟他爸说,姜杰还觉着他丢人,说他平时竟惹事儿,现在出事儿了让他自己解决,别什么事儿都找家长,再说也没打坏。


我说这爹当得也够呛了。


周庸说,可能他爸是那种比较老派的北京人,我爸就这样,孩子的事儿是孩子的事儿,大人不掺合。


他问我,说徐哥,有没有可能打孩子这伙人,不是同学找的,和打电话骂人是一波的?


我说也有可能,明天咱跟着去学校看看。


蒋欣雅的儿子在酒仙桥的一个初中,上初一,我上网查了一下,这学校晚上五点放学,四点半的时候,我和周庸把车停到了附近的一个停车场,步行去学校的门口等着。


学校旁边的停车场


大概五点二十多的时候,蒋欣雅的儿子从大门出来了,4个看着明显得有20来岁的哥们儿,薅着他脖领子,把他往一边儿拽,拽到了学校侧面人少的墙边。


我让周庸先拍了几张他们脸部清晰的照片,又录了一段他们扇蒋欣雅儿子嘴巴子得视频,然后才过去阻止他们。


这伙人最开始想跑,周庸说拍了他们脸的照片,打算报警之后,他们才打算好好聊聊。


他们说,因为现在校园暴力很多,所以他们想了个赚钱的活儿,就是在网上发信息,一次1000,给那些受欺负的学生当大哥,收钱来学校帮着“平事儿”。


我问他们,收了哪个同学的钱,每天来打蒋欣雅儿子。


他们说不知道,对方只留了一个电话号码。


我又问了几个问题,啥也没问出来,留下这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和身份证照片,让他们先走了。


周庸说徐哥,这事儿不对啊,年轻人都爱面子,哪有找了人儿还不让人知道是自己找的。


我说还有更不对的,几个初中生有钱连雇一个月的人,一次1000块钱。


周庸说,这点儿钱都没有么?


我说你能不能别总拿自己举例,他们要有,一般就不在朝阳上学了,这边儿没啥好学校。


我打了一下他们给我的电话,关机,晚上回了家,我在一个收费的黑客社工库上,输入了这个手机号,发现是张那几年还有的不记名手机卡,关联了微博、贴吧还有很多账号。


搜索了一下这个叫“小黄学024”的微博,我发现上面一条信息都没有。


于是我用了一个2018年时的方法,这个方法现在已经没用了,但当年可以根据微博ID,查看这个微博所有被@过的信息,包括他改名之前的,以及已经删掉的,大概分三步:

1 先用任意一个手机浏览器打开网页版微博

2 登陆微博并在设置里找到版本切换,切换成彩版微博

3 搜索你想查看的人的微博id,在他的粉丝数那一行有一个@他的微博


“小黄学024”的微博,已经被删空了


从这些“小黄学024”被@的微博里,我发现TA原来并不是个空微博,曾经发了一年多的微博还有照片,都是虐猫或者骂某个当红男明星的。


而且在两个月前,TA还在微博上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电话号。


我把电话号发给蒋欣雅,她很快回复我,说这就是她没换号时的手机号码,但这个微博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也就是说,有人在网上扮演她干坏事儿整整一年多,然后留下了她的电话,让她遭受网暴。


周庸都懵了,说这他妈得多大仇啊,又网暴她,又找人儿打她儿子的。


我说不知道。


顺着这个手机号,我又找到了关联的贴吧账号,这个贴吧账号常年活跃在一个叫“非处吧”的贴吧,这个贴吧里,都是一些吐槽自己女朋友或老婆不是处女,想要报复她们的人。


这个账号也曾发过一条帖子:求助,老婆不是处女,现在已经怀孕了,我该怎么办?


下面有一群人给他留言,建议他怎么报复自己的老婆,还有人说,孩子也应该报复,因为和前男友上过床的女人,生的孩子都有会留有前男友的基因。


周庸说卧槽,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徐哥?


我说应该就是。


在接下来的3天里,我和周庸轮流打那个电话,终于在第3天中午接通了,毫无意外——电话那边是姜杰。


我约他在亮马桥的星巴克见面,问他为啥这么做。


他说你不都知道了么,就因为蒋欣雅对不起我。


周庸说你傻逼吧,人家婚后又没出轨,哪儿对不起你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大傻逼。


他说你们说这没用,要报警就报警吧。


我说你为啥不离婚呢?


姜杰说我不想离婚,我就想报复,要不然心里憋屈。


周庸站起来就要踹他,被我拉住了。


我把这事儿告诉蒋欣雅后,她选择离了婚后,三年过去了,她好像再没想找过什么伴侣。




朋友们


别再打赏38了


我急眼了啊!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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