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雏妓,和一个每天早上都去火葬场的男人 | 夜行实录0136
大家好,我是徐浪。
好像总有人觉着,我是个能力很强的人,遇见什么事儿都能冷静面对——其实没这么回事儿,我完全不是这样的人。
与其说是冷静,不如说是麻木和无能为力,举个例子:
2015年时,我去菲律宾旅行,当时菲律宾还没禁烟,我到马尼拉之后,在房间整理完行李后,来到了酒店门口的吸烟区,刚掏出烟,忽然想起因为要过安检,打火机被我扔在了首都机场。
我正想找酒店工作人员问问,有没有火柴什么的,路边一个正在和人玩的小女孩,大概十岁左右?忽然冲过来,从兜里掏出打火机,问我:lighter?
这是我见过第二讨好别人的点烟,第一是在哈尔滨时,见到一个人给他的领导点烟,鞠着躬挡着风,嘴里还说着讨好的话。
谢过女孩后,因为抽着烟,我挪了挪位置,站到逆风的方向,怕熏着孩子。
女孩看我没正面对着她,用英语问我,说是不是嫌她身上脏,所以讨厌她。
我说不是,解释了一下,怕烟熏着她,女孩看我不讨厌她,赶紧问我,能不能给她买盒泡面,她可以跟我回房间。
因为她口音有点儿重,我怕自己听错了,就又问了一遍,她说对,只要你给我买盒泡面,我就可以跟你去你的房间。
我说你不用跟我去房间,也可以给你泡面,然后掐了烟,去酒店前台,拿了两盒泡面给她,说你明天还可以来找我。
她特高兴,拿着泡面,和另一个男孩尖叫着跑走了。
回了房间之后,我通过国际终止雏妓协会的网站,查到了一个菲律宾当地的儿童贩卖救助组织,给他们打电话,问能不能帮帮这女孩。
国际反雏妓协会网站,通过他们我联系了一个当地组织
对方问我,说这女孩身上有混血的特征么?我仔细想了一下,确实有——她鼻梁、肤色和眼睛,明显和东南亚人种有区别,有很明显的白人特征。
组织的志愿者说不好意思,我们明天可以去看一下,但这种混血的孩子一般都是有母亲的,即使她出来从事性工作,我们也不好把孩子从母亲身边带走。
混血的孩子大部分是外国人来菲律宾以后,租妻或包养一个菲律宾女孩,最后又跑掉留下的,所以这种孩子一般都是有母亲的,而且母亲都是性工作者,但机构主要救助的,是从乡下父母身边被人贩子骗走的孩子。
我说明白了。
第二天,那个女孩又带了三个孩子来酒店门口等我,我给他们都买了泡面,并偷偷塞给女孩10000比索,大概能合一千来块钱人民币。
救助组织的人来问了几句,就让他们走了,救助组织的志愿者告诉我,因为我住的这家酒店,靠近马尼拉富人区和贫民窟的“交界线”,所以能看到这种孩子,如果我再往贫民窟住住,还能看到年纪更小的性工作者,五六岁的都有。
他建议我有时间的话,可以去安吉利斯看看,那儿的情况比马尼拉更严重。
马尼拉富人区和贫民窟只有一线之隔
这个救助组织是由美国捐助的,后来因为篡改文件和谎报开支,被停止捐助了,前几天我试图登陆这个组织的官方网站时,发现了一件特别讽刺的事——这个反儿童贩卖和儿童性工作组织的网站,已经变成了一个色情网站。
好在我后来找到了他们的新网站。
安吉利斯离马尼拉大概80公里左右,据说是亚洲最大的红灯区,因为怕发生意外情况,我托朋友找了地陪,跟我一起去了趟安吉利斯。
我在去之前,就知道这是一个大红灯区,但没想到,这儿的人妖比泰国还多——有些菲律宾穷人,喜欢生女儿,因为女儿能靠出卖肉体赚钱养家。
如果不幸生了儿子,他们就从小把他当女儿养,让他长大去做人妖。
菲律宾的很多人妖,虽然不管怎么看都是男的,但心理上确实是个女孩。
对于有些人来说,安吉利斯肯定是天堂,满大街都是失足妇女和人妖,只要2000比索,合人民币200多块钱,就能在生理上获得满足。
但这儿肯定也是地狱。
安吉利斯街头的站街女,从6岁到60岁全都有
这里不仅有大量的雏妓,我还见到了未成年的“老鸨”。
有一个美国人,在这里拍了几百部儿童色情片,而菲律宾政府毫不在意——这人是回美国时才被逮捕的,判了330年。
这事儿最无能为力的是,我知道问题在哪儿,但我毫无办法,我当然可以大义凛然的喊口号,说打击儿童性工作,抵制去菲律宾旅游,抵制去安吉利斯——但如果她们不去卖身,可能直接就饿死了。
马尼拉贫民窟里的很多孩子,都是靠捡富人区的垃圾吃,才能活下去。
即使没被饿死,这样的生活,好像也毫无未来和希望。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别多想这事儿,让自己感到麻木。
朋友们,说实话,在这世间我所喜爱的一切,比如看球、看书、旅行,都是自己努力培养的,而这世间我所讨厌的万物,全都发自内心。
我麻木且无能为力,就像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一样:
18年8月7日,一个在殡仪馆工作的朋友,王雪涛,给我发微信,说浪哥,你现在方便接电话么?
我说方便啊,怎么啦?
这哥们儿之前调查骨灰楼那期写过他,在东五环外的殡仪馆工作,有的朋友应该还记着。
听我说方便,王雪涛打来一个微信语音电话,说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有点儿太害怕了。
我说你别急,反正这会儿我也不出门儿,你说吧,我听听什么情况。
他说,我们殡仪馆不都是早上和上午火化尸体么,下午一般没啥活儿。
我说为啥啊?
他说殡仪馆什么时候火化都行,上午火化一般都是家属要求的,好像有什么迷信的讲究,下午不能火化啥的。
我说明白了,你接着说。
王雪涛给我讲了一下,大概是这么回事儿:
殡仪馆一天最忙的是早班,有个火化早高峰,早上殡仪馆人特别多,火化都得排队。
早上殡仪馆比三环还热闹
王雪涛因为年轻,一直被领导安排上早班儿,每天早上五点多钟就到殡仪馆,困得跟狗似的,但因为这个工作有编制,父母不让他辞职,所以只能硬挺着。
他在殡仪馆负责收费,和另一个女孩一起,俩人有时会换着歇会儿,出去上个厕所抽根烟什么的。
然后他发现一个怪事儿——他经常能在早上天刚亮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三四十岁,戴个眼镜,发际线稍微有点儿高。
这男的比所有家属来的都早,然后等看尸体推进去火化后,扭头就走,他问过几个死者家属,都不认识这个人,这人也不是工作人员。
他问我,说浪哥,这人会不会是个恋尸癖啊,或者是个变态什么的?我看他有点儿害怕,还不敢上去问。
我说这人天天都来么?
他说也不是天天,但经常来。
我说你别慌,这样,你先记一下,他都参加了哪家的葬礼,然后把死者信息啥的搜集搜集,问问家属,然后过几天我去搂一眼。
王雪涛说行,我等你啊浪哥。
8月16号,王雪涛告诉我说,那大哥又来了4次,死者信息和家属信息他都记下来了,马上微信发给我。
我收到之后看了一下,死这4个人岁数都不大,都四十多岁,其中三个有老婆孩子,王雪涛记了他们家人的联系方式。
我把我的助手周庸叫到家里,让他挨个打电话,问这几个人互相之间是否认识,然后问能不能上门拜访一下。
周庸说行,徐哥,我知道了,但要问咱是谁怎么说啊?
我说你就说是保险公司的,得先做个调查记录才好后续赔偿,就说是公司统一保的。
周庸说,公司给他们上意外险了?
我说我哪儿知道,让你咋说你就咋说,别在这儿磨叽。
周庸打完电话后,四家人都同意了,但都说得过两天,这几天家里人多不方便。
我答应后,8月17号早上,带着周庸又去了火葬场,但那个戴眼镜的大哥没来。
18号早上五点半,我和周庸坐在殡仪馆财务室外面的长椅上,周庸眼看就要睡着的时候,王雪涛冲进来,说那大哥来了。
我使劲掐了周庸胳膊一把,他说卧槽,你干嘛?
我说赶紧起来,清醒清醒,人来了。
出了门,王雪涛给我指,说就那个大哥,戴眼镜那个,发际线挺高那个,看见没?
我赶紧拽他胳膊,说你别指——但还是晚了,那个大哥看我们对他指指点点,转头就跑,我和周庸赶紧往过追,但距离挺远,等我俩追到南停车场的时候,一辆大众polo冲出大门走了。
周庸说操,这咋整,咱车停北停车场了,你记下车号了么徐哥?
我说记鸡毛,你没看车身上贴的是共享汽车么,记下来有啥用?
他说那咋整啊,我说我再想想。
周庸说,这大哥有问题,天天看烧人,一看咱指他就跑,肯定没干啥好事儿。
我说,这还用你说么?
王雪涛给我们调了一下监控,确实是辆共享汽车,我给共享汽车公司打了个电话,和我们想的一样,对方不肯提供租户信息。
现在这种共享汽车越来越多了
8月21号到8月23号,我和周庸开始陆续拜访四户死的者家属,确定了他们之间并不认识。
他们虽然都在互联网公司上班,但都不是同一家公司的,跳槽什么的也没什么交集。
第四家时,我发现他家茶几底下有个粘蟑螂用的蟑螂屋,忽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另外三家好像也在闹蟑螂。
虽然北京蟑螂不少,但连着去四家都闹蟑螂,也太奇怪了。
我问第四家死者的老婆,说我能不能看看你家的蟑螂屋,我家最近也有蟑螂,看看这个好使不。
她说行,你看吧。
我从茶几底下把蟑螂屋拿起来,周庸一下就站起来走出去挺远,我让他过来,他不过来,骂了好几句才慢慢走过来。
用来抓蟑螂的蟑螂屋
我让他看看,这蟑螂有啥问题。
周庸说卧槽,咋这么大个儿?快拿远点儿徐哥,我要吐了。
我说这不是本土蟑螂,这是杜比亚蟑螂,一种热带蟑螂,比正常北方蟑螂大挺多,但繁殖能力和生命力,都没有家里的小蟑螂那么强,温度高点儿低点儿都活不了,两天见不着水,自己就渴死了。
这玩意在网上能买着。
周庸说卧槽,为什么啊,谁买这玩意干嘛,疯了?
我说喂鱼,这玩意高蛋白,那些养热带鱼的人爱喂给鱼吃。
出了他家门,我打电话问了另外三家,都说闹蟑螂,还都是大蟑螂——这肯定是人为的,北京除了一些外国人多的小区,基本很少有大蟑螂。
有人故意把大蟑螂,放进了这些人家里!
周庸说,徐哥,要是有人往我家里放这个,我就和他拼了。
我说知道了,等下次你过生日送你一盒。
有的养鱼人,会在家里繁殖这种蟑螂
我最先怀疑的是消杀,会不会是有消杀公司想要赚钱,故意往人家里放蟑螂,然后好上门除虫,他们使用的驱虫药有问题,造成了那几个人的死亡。
但让周庸打电话问过后发现,只有两家找了消杀公司,还不是同一家,去的人也不是同一个。
事情好像进入了死局,除了家里闹蟑螂,四个人好像完全没有共同点。
于是我和周庸又上了一次门,问能不能看一下他们手机的消费情况,看有没有共同消费。
结果,在其中两个人支付宝的支付记录里,我发现了一家叫“北京山不错文化有限公司”的消费记录,单次消费都达到了3000块。
我上网搜了一下这个公司的注册地址,发现这是一家剧本杀,预约制的,不接待临时散客。
上面有个联系电话,我打过去,对面问我有会员卡么,我说没有。
他说,那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们的呢?
我说朋友推荐的,他问我是谁,我说了其中一个死者的名字,他查了一下,说可以,那您对我们这儿肯定有所了解了。
我说了解了一点儿,但你再给我介绍一遍吧。
他说好的,我们这儿只接待男性顾客,最低三人,每人3000,你要是人不够我们可以帮忙组局。
我说不用,人够,现在可以预约什么时候?
对方说今晚就行,七点钟你看可以么?
我说成,他说得嘞,那您到了打电话就成。
挂了电话后,我给老金打了个电话,叫上他跟我和周庸一起,在望京的蒋忠洞吃了顿包肉,晚上六点半,我们出发去了东北五环外的这家剧本杀。
这家包肉不错
到地方停了车,我给接待那哥们儿打了个电话,他出来接我们进店,然后在身后锁上了门,把我们带到一个像会议室一样的屋里,屋里有一张长桌,里面摆着每个人的剧本还有一些卡牌什么的。
屋里的空气清新剂味道很重。
带路的哥们儿把空调打开,说你们先读剧本吧,然后选一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我去准备一下。
周庸拿起剧本一看,还是个民国戏,说金叔儿,这你熟啊。
老金说行,我就选这个少爷的角色了,你选那地痞吧,适合你。
大概是这样一个桌子
过了几分钟,这哥们儿抱了个箱子进来,后面跟了仨姑娘,穿着高开衩的旗袍,分别坐到我们仨身边,腿最快那个姑娘选的周庸。
带路的哥们儿说,哥哥们,听弟弟说句话哈,咱就放松哈,该亲亲该抱抱,但不允许在店里发生直接性行为,要是想有点儿其他的,自己和小姐姐们私下聊。
然后尊重一下我们的三位工作人员小姐姐,别有什么打骂侮辱的行为。
我们仨说行,这哥们儿打开箱子,拿出了一个小铁罐,上面有一个把,他开始转那个把。
周庸凑过来问我,说徐哥,这嘛啊?
我说,碎烟气,碎大麻叶用的。
这玩意一般抽大麻的人才用
果然,这哥们碎完烟叶,掏出烟纸开始卷大麻,说吸了更能代入角色,玩起剧本杀来特别有代入感。
周庸正问我咋整,老金忽然捂胸口,说自己不舒服。
然后我让周庸给他转了9000块钱,在店员怀疑的眼神里,把老金扶了出去,说今天不玩了。
出门儿上了车,老金说,就知道你俩他妈找我准没好事儿。
周庸说先别挑理了,咱报警不?
我说先别报警,咱再等等。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一直待在这家店的门口,看人进出,第三天晚上七点半,一台共享汽车开过来了,那个戴眼镜的大哥,从车里下来,进了这家店。
我们一直等到晚上十二点,这大哥从里面出来上了车,我和周庸从后面跟上,周庸问我说,徐哥,他这算毒驾吧。
我说算。
大哥先去亮马桥附近的一个定点儿停车场还了车,然后打车到了南三环边儿上的一个小区,我和周庸跟着他,一直看他进了单元门后,冲上去,按门铃说是快递让人开门,然后去检查电梯,发现大哥住在12层。
我俩上了12层后,挨家敲门说登记个人信息,敲到1207的时候,大哥开了门,他的屋里一片漆黑,我问他能不能把灯开开,他说,不方便。
周庸趁他不注意,冲进去一把按开了客厅的灯,屋里有一个挺大的鱼缸,里面密密麻麻全是蟑螂。
大哥说操你妈,你要干啥的时候,客厅角落里传来一声惨叫。
我冲过去,屋里是一个满脸紫色、溃烂的孩子,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了,他一直特别痛苦的尖叫,像鬼片到了现实里一样。
大哥这时候往门口冲,周庸一把将他拽到在地,压在他身上,大哥开始往地上磕头,说求求你把灯关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孩子受不了灯光。
我走过去把灯关上,那孩子不叫了。
周庸说徐哥你疯了,关灯干啥,我说他没撒谎,那孩子见不了光。
他得的是一种挺罕见的病,叫紫质症,不能见光,只要见光就会皮肤溃烂头疼什么的,然后讨厌大蒜之类比较刺鼻的气味,吸血鬼的传说,就是从这病来的。
外国的紫质症患者
我俩关着灯,在漆黑一片的屋里,把大哥按在沙发上,问他为啥往别人家里放蟑螂,人死和他有没有关系,然后为啥要去火葬场看。
大哥解释说,他是某个社交媒体的审核编辑,每天就负责审查一些血腥、暴力、色情、辱骂的图片和言论什么的,整个人很压抑,精神状态特别不好。
然后儿子还得了病,每周都要输血吃药,很多钱,老婆也离婚了,每天在网上还看这些垃圾,特别生气。
所以他就利用自己的权限,查看了这些每天在网上骂人,发不良信息的人,的社交账号、注册信息和私信什么的,想看看他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每天在网上不是骂人就是搞一些色情血腥的东西。
结果他发现,这些人和他一样,都是在大企业上班的社畜,每天压力很大,只能到网上发泄。
然后通过这些人的私信什么的,他还找到了那家可以吸大麻解压的剧本杀店。
他决定报复这些恶臭的人,于是加了他们的微信,查到他们的住址,在他们的快递上扎眼,往里面塞蟑螂。
他要让这些人过得更不好。
大哥觉得人类太恶心了,他要看着他们火化心里才舒服点。
我问他,这些人的死和他没关系么?
大哥说没有,他们平时工作压力都挺大的,基本都是过劳死,但他有时候觉得自己也挺恶心,和他们一样,每天当个社畜,还去大麻剧本杀店,扮演别人的人生,好逃离一会儿。
回家的路上,周庸问我是否报警,报了警大哥的儿子怎么办?
我说我再想想。
周庸说,徐哥,很多人都这么惨么?
我说是啊,挺多的,你记得我给你讲那个菲律宾的小女孩么,雏妓,后来我又去了一趟马尼拉,但没再见到她,我不知道她是死了还是怎么样。
和她比,这些人没那么惨,但他们有某些相似之处,都是无法反抗,也没什么希望的人。
我也一样。
朋友们
别再打赏38了
我急眼了啊!
世界从未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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