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紫光阁的座上宾，到大院不准入内，特斯拉的命运有几个人看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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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智谷子
中国的座上宾
2019年1月9日，总理的新年首场外事活动安排在了中南海。
朱漆绿瓦的紫光阁前，停了一辆流线造型的跑车。车外围了一圈西装眼镜黑夹克的政要。
从车旁走出了一个美国人——埃隆·马斯克。
紫光阁前围观特斯拉 图源：中国政府网
特斯拉是中国新能源汽车市场放开后，首个和唯一一个外资独资项目。
发改委和商务部在2018年的《外商投资准入特别管理措施（负面清单）》中，在中方占股不能低于50%的条款上，专门增设了“除专用车、新能源车”的例外条件。经过国务院的特批特许之后，国门向特斯拉敞开了。
在2019年中美贸易战的紧张关头，中国必须要向世界展示自己深入对外开放的决心。而引进美国的明星企业特斯拉，并允许它独资，也刷新了中国形象。
这注定会是一次具有历史风向标意义的招商大战。据新京报报道，“特斯拉不仅跟上海谈也跟广州谈，谁给的条件更优惠，就选择哪里。”
最后上海临港自贸区击败了广州南沙区，成为了特斯拉超级工厂的落脚地。
据广州南沙的政府人士透露，“南沙区希望引进的电动汽车厂将研发、运营等部门全部或者部分设在本地，但是特斯拉在中国设立的更多是生产工厂，而并非自主研发部分。”
在中南海的会谈中，马斯克没有推特上那样的自我和不着调，而是一个正襟危坐的合格企业家形象。
他说，“我非常热爱中国，愿意多到这里来”，“特斯拉将力争把上海工厂建造成世界最先进的工厂之一。”
而总理反问，“你所说的‘最先进’含义，是指工厂生产线，还是汽车本身？”
中国不缺外资工厂和产能，缺的是高精尖技术和人才，以及通向高端制造业的一个机会。
这个微妙的反问，直接切中了当下中美道路之争的隐秘一面。
特斯拉的三重门：刹车、爆炸、数据
一个月前的315晚会上，大家都猜测今年的名单里会有特斯拉，不然说不过去。可央视太聪明了。
一个月之后，在全球瞩目的上海车展上，一个女车主爬上了特斯拉的车顶。
4月17日，广州增城的东江大道上，一辆特斯拉撞上了水泥隔离墙和其他车辆，随后车辆发生燃烧，1人当场死亡。
同样当地4月17日，美国德州的Spring小镇，一辆特斯拉撞树之后爆炸起火，造成2人死亡。调查发现，当时一人坐在前排副驾驶，一人坐在后排，问题指向了特斯拉的无人驾驶。
一夜之间，本来在全球攻城拔寨的特斯拉，先后在自己最大的市场——中国，刚搬去的总部所在地——德州，都遭遇了巨大危机。
而特斯拉在这几次事件中，公关的生硬态度和支吾，以及马斯克的推特辩解，其实都是为了保护特斯拉的核心资产，数据。
无数大佬都表示了，特斯拉卖的不是车，而是服务。这一切的基础都是数据。
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对特斯拉成立了特别事故调查团，中国市场监管总局发出了公文，人民日报发出评论文章称：
在官方较强硬的表态之后，特斯拉才又在深夜道歉，并在22日给出了刹车事件中的完整行车数据。
想吃政策红利的饭，就要明白一个道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中国是特斯拉的隆兴之地，更低的生产成本、广大热情的消费市场，特斯拉股价起飞走势和上海临港交付的车辆数基本一致。欧洲人对特斯拉远没有中国这样的热情。
出事之后，特斯拉的上海超级工厂仍然在24小时运转。
工人们实行三班倒，从德国和日本进口的机器装置不停焊接，只为完成年产量80万辆，甚至100万辆的宏大计划。
十年后，特斯拉将黯然离开中国
对特斯拉在中国市场态度最悲观的，来自于美国摩根士丹利的分析师亚当·乔纳斯。
他认为特斯拉在中国的销量能在未来5年内保持增长并达到高峰，但之后就会走上下坡路，并在2030年被清零。
按这个说法，特斯拉在中国市场的寿命竟不足十年。问题还是出在数据上。
新能源汽车，电动化只是一个过渡环节，下一步是智能化、自动驾驶、智慧交通。而这需要介入中国的大基建和底层数据才能实现，不是单单一辆车自己就能解决的。
特斯拉的自动驾驶使用的是视觉解决方案，车上有多个摄像头组成的传感器系统，会不停识别周边环境。
如果百万辆特斯拉在中国各地奔驰，他们就是移动的监视器和数据收集装置，这些数据如果留在中国还好说，一旦回传到美国，立刻就涉及到了隐私问题和国家安全。所以现在国内很多区域，尤其是涉及敏感区域，是禁止特斯拉驶入的。
图源：网络
近几年，各国对于数据中心落地的问题愈发重视，去年TikTok的一系列风波，最核心的接口都是数据安全和隐私问题。
现在美国基本明确未来要禁止中国的自动驾驶汽车进入美国，因为不想让中国的科技公司采集分析美国当地的情况。同理，中国、欧盟也不可能同意数据出境。
当年谷歌退出中国市场，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肯在中国设立数据中心，没有遵守中国法律。
虽然特斯拉一直做出在中国设立研发中心、数据中心、实现100%国产化的承诺，但迟迟不见实际行动。在当初和特斯拉签订的协议中，也只是对其在中国的纳税额和投资做出了相对硬性的要求。
现在特斯拉在全球面临数据围堵，它如果认为中国市场足够重要，那么只能选择和苹果的“云上贵州”一样，把数据留下。
当然，中国数据如果不出国门，那就意味着特斯拉必须建立相应的数据中心。
命运拐点
特斯拉的身上，始终缠绕着当年三星和谷歌的影子。
从百度指数搜索两家公司的关键词，可以清楚看到两家全球最顶尖的科技公司，在中国交接棒一样的宿命轮回。
到今天为止，占据全球手机市场份额最大的制造商，不是苹果、小米、华为，而是三星。
据IDC数据统计，2020年全球智能手机出货量是12.9亿部，同比下降了5.9%。全球销量最大的手机厂商仍是三星，占据了20.6%的市场份额。
这超乎大部分中国人的想象，毕竟在这个擅长遗忘的时代，三星手机离我们已经很遥远了。
2019年10月2日，三星宣布关闭位于广东惠州的三星电子厂，至此三星手机在中国的工厂全部关停。
2019年第2季度，三星手机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已经跌到了2.2%，而距离三星以17.3%的占有率问鼎中国市场，只过去了不到5年的时间。
三星在中国的大败局，表面上的拐点是2016年的爆炸事件，只是现实会更复杂一些。
当年三星Galaxy Note 7手机在全球发生了30多起电池爆炸和燃烧的事故。随后三星在全球召回产品时，声称中国区的Note7采用了不同的电池供应商，坚决不予召回，被认定为对中国消费者的“地区差别对待”，随后国家质检总局介入、民众抵制之声大起。
但三星在中国是“明退暗升”，这背后有更深层的原因。
1.国产手机的崛起。
这是最本质的原因，中国自身手机品牌的技术进步，打破了外国手机品牌的垄断，很多技术做得比三星还好，让消费者有了替代选择。
三星跌倒，华为吃饱。在三星退出中国市场时，华为在国内手机市场份额达到了37%，和OPPO、VIVO、小米基本确定了国内手机市场格局。
2.三星的腾挪术。
三星手机虽然退出了中国市场，但三星的半导体产业仍然在中国高歌猛进，但三星电子在中国的销售收入贡献就没怎么下降。
三星把产能向东南亚转移，成为了越南的最大外企投资商。2020年，三星在越南子公司的营收为670亿美元，净利润40亿美元，而越南去年GDP约2710亿美元。一部分三星的体量就占到了越南GDP的四分之一。
三星在越南工厂 图源：BusinessKorea
而在中国，三星留下的是半导体存储芯片、LED的产业链，在西安投资170亿美元建立了完整的芯片研发、制造、封装测试的产业链。
也就是说，三星从吃中国的人口红利，转向吃中国的工程师红利。散掉的是低端制造业，抢占的是高端制造业。
3.外商投资的模式转变
这其实也是中国整体国力上升的必然结果。
从外资对中国经济贡献率来看，中国实际利用外资占GDP的份额是在下降的。2020年的全国实际使用外资是9999.8亿元，占百万亿GDP已经不足1%了。
居民收入提升、中产阶级崛起后，消费者需求必然会有高端化趋势，需要高质量产品；中国的产业升级，是从低端制造业向高端制造业迁跃，是建立全球创新中心、补齐基础研究短板。
中国需要的不是更多工厂，而是高精尖技术，需要的是研发力量，需要的是核心工业。
从这几个角度去分析现在的特斯拉，会得到不一样的结论：
目前特斯拉的整车制造技术，超级智能工厂，尤其是它和意大利公司共同研发的一体压铸机，是它领先优势最大的地方。
而在供应链上的电池电芯、电控、制动、热管理等技术上，特斯拉终究还没有具备苹果那样对供应链的绝对掌控能力，但它也已经所差不远了。
中国需要这个样本，也需要这条鲶鱼，去倒逼国内供应链跟上和超越，去开启中国高端制造业、基础研究补课的进程。
中国也已经从几十年的惨痛教训中学会，市场换不来技术，特斯拉核心的机密和研发能力仍然在欧美。
在新能源汽车和智联车的赛道上，中国并没有落后太多。
但只要特斯拉还在第一梯队，哪怕不具备绝对领先优势，它作为开放样本的光环就不会散去。因为要用特斯拉证明，外资只有在中国才能实现最优的发展。
特斯拉在中国的竞争者中，蔚来、小鹏、理想三个造车新势力是一波，传统车企升级比亚迪、上汽、广汽们是一波，互联网和手机跨界造车华为、百度、小米、滴滴们是一波。
巨头越来越多，但华为一直不松口重资产造车，而是坚持一级供应商的身份，小米、滴滴、大疆等入局也还只是官宣，暂无动作。
对于特斯拉、蔚来、华为、比亚迪来说，这条赛道真正的假想敌，还是大洋彼岸一直隐而未发的苹果。
现在所有科技企业，都想学苹果的管理模式，自由挑选和制衡全球的顶尖制造业，这里面其实拼的就不仅仅是技术了，而是商业因素之外的东西。
中国的高端制造业，现在才开始爬最陡的一段坡。
参考资料
[1].特斯拉停在紫光阁外.中国政府网
[2].实地探访特斯拉上海超级工厂.新京报贝壳财经
[3].从三星在化投资的变迁看外资在中国.中金公司
[4].三星走了，三星又来了.远川商业评论
[5].特斯拉该学三门功课.经济日报
[6].尊重消费者，特斯拉该补上这一课.人民日报
[7].美智库预言特斯拉十年内退出中国：已踩红线，谷歌就是前车之鉴.向往天空的兔子
[8].Tesla Faces China Wipeout By 2030, Morgan Stanley Analyst Says.Yahoo Fina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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